第26章 专心干事业

从佛堂出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阿肃有些恍惚，人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夫妻两人是得修了百年福分才能有一世情缘，可偏偏现实不如人愿，两人相处难有契合，往往总是生出了许多怨偶。

        不过很快阿肃反应了过来，论起姻缘这事，那还是得怪月老，那帅老头子不过就是受了一点小小的情伤，怎么就弄得意志消沉，整日买醉，还装病，告了假，躲了起来，最要命的还是把这凡间男女姻缘牵线之事丢了出去。

        所谓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那不专业的神仙来干姻缘，能干得好吗？

        瞧瞧这人间，多出了多少对痴男怨女，爱而不得，夫妻反目的故事。

        骤然轰隆一声，阿肃心一慌，眼一闭，以为要遭报应，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没说你财神爷不专业，你可千万别给我使绊子。”

        可抬头一看，整个天空被焰火照亮，灿若白昼，她看着天空各色焰火，接连绽放，笑着自言自语道：“真好看，原来这就是人间焰火啊！”

        就在阿肃低声嘀咕时，整个长欢城响起了歌声、鼓声、笛子声，所有的灯笼此刻也全部亮堂了起来，将长欢城整个黑夜照得熠熠生辉。

        她站在十里长欢场的最亮处，烛火摇曳，好看极了。

        而灯火阑珊处，青衣玉冠的少年郎一直在暗中看着她。

        阿肃也注意到了，她上前提醒道：“这里很危险。”

        “跟我走。”语气十分坚定。

        他从黑暗中走到光里，站在她面前，一脸诚恳地看着她那精致小巧的脸蛋，眼里满是爱意和思念，他无比期望地说道：“宁儿，不论怎样，我永远相信你，跟我走，我带你回家。”

        “我没有家。”阿肃瞧着天空的焰火甚是好看，她叹了口气，可她是阿肃啊，在宁景死了的时候，阿肃就没了家。

        “有。”一开始是无比坚定地回答，可转念间却变成了乞求，他哀求道：“宁儿，跟我走，你哥哥还在，我也在，我会给你一个家。”

        只要他们还在，就一定能给郁宁一个家，护她一生周全，不会让郁宁漂泊动荡，吃苦操劳。

        阿肃收回了目光，看着眼前的云载，他清秀的脸庞有些沧桑，而后一字一句地提醒道：“可我想杀了你们！”

        “不。”他替她解释道：“那是陆湛明逼你的，我知道你有苦衷，我知道。”

        一旁的恭喜和发财在灭门封家时，曾见过云载，此时听他说要带姑娘走，便相视一看，默契地拔剑想要动手，剑刚出鞘，阿肃便挥了挥手和云载一起凭空消失在了他俩眼前。

        “你……”云载明显被吓到了，她竟然挥手之间便能来去自如？

        阿肃见他这样，也不想隐瞒，直白地说道：“我不是郁宁。我也不想骗你。”

        又顺势坐在了这还算平滑的屋檐上，这里是长欢城的最高处，能看到远处的胭脂楼，更能看到十里长街上的繁华热闹。

        她托着下巴，无比羡慕地看着底下游玩的人群，熙熙攘攘，那样热闹，可那般的热闹好像从来不属于她。

        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云载坐下。

        “宁儿呢？你们又怎么会有同一张脸？”云载坐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想知道郁宁怎么样了，而眼前这个人又是如何假装的郁宁。

        “准确来说，我就是郁宁，郁宁就是我。我们是相同的一个人。”

        阿肃没有骗他，人体有三魂七魄，郁宁天生少一魄，所以她才能设计投胎在她身上，才能成为郁宁。

        所以只要她还在郁宁的身体里，便可以享受郁宁的一切，包括陆湛明一厢情愿的爱意。

        至于云载的爱，那纯粹是她故意牵线，戏耍他们三个人的，她喜欢瞧着郁宁和云载恩爱缱绻，而高高在上的那位却是爱而不得的痛苦模样。

        司命得知她要投胎封清后，遍寻了一圈凡间最出色的书生相男子，最后将云载的姻缘线牵给了封清。

        阿肃假意认同，可云载不是宁景，也变不了宁景的模样，她的师傅，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师傅，谁也代替不了。

        于是在下凡前的最后一天，她设计将司命困于阵法中，又将云载的红线牵给了郁宁，又将郁宁本该牵给陆湛明的红线，牵给了云载。

        他毫无条件、接近偏执地爱她，可她却爱着他，这样的戏码多好啊！

        “可郁宁不会妖术！”云载微蹙着眉头，紧紧地盯着阿肃，锐利的目光好似两把锋利的刀子。

        阿肃点头，面上堆着笑，这点她倒是赞同。

        “她也不会通敌叛国，引的天渊大军来犯。”带着笑意的声音明明很轻，却极具寒冷，阿肃抬头看着天空中绽放的焰火，将整个黑夜都照得通明，好看极了。

        在刹那间的灿烂中，她转过头接着说道：“二十万百姓被活活烧死就是我的主意，怎么样？很棒吧？”

        语气是那样的轻飘飘，落在云载的耳中却如千斤重。

        “你不是郁宁，你到底是何魔物？”

        云载是不会相信阿肃的话，在他心里，郁宁关心百姓，对子民仁爱，若不是个女子，一定会是个好君王。

        “魔物？”阿肃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出了泪花。

        随后又站起身来，喃喃自语道：“是啊，我已经是个魔物了！”

        阿肃看着远处的胭脂楼，又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玉镯，很快陆湛明便会赶过来。

        “我以前是个神仙。”阿肃说完后又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我以前是块石头，准确来说是半块。而剩下的那半块是郁安，也就是郁宁的好哥哥。”

        “你以为，他是真的想对那个妹妹好吗？”阿肃自怜般地叹气道：“不过是因为宿命罢了。”

        郁宁就是那株通体透明的仙竹，而郁安则是随她一起被炼化的那半块赤色岩石。

        所以那傻子哥哥才会死心塌地地对郁宁那么好，他们早就相伴了千万年，不，应该说是郁安被郁宁吸收了千万年的能量。

        郁安本是阿肃的哥哥，只有他俩合在一起才是整块赤色岩石，他俩本可以凭借自身能力修炼成仙，可却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毓灵仙子吸收能量、修炼成形、回归仙班的来源。

        姜明死后，那粒长生不老药便脱离了宿主，化成了一阵缥缈的仙力。

        又在青玄的操控下转世成人，需要历经十世修炼，方可回归不周山。

        而这一世，便是第十世，也是阿肃最后的一次机会。

        阿肃故意毁仙府、烧仙山、被剔除仙骨，贬下凡间，便是不想再做青玄的掌中之物。

        她想要给自己谋一次，而不是做引导毓灵仙子回归仙班的木偶人。

        至于成魔，早有预谋。

        仙人是不可干涉凡间生死的，也救不了苦苦哀求活命的凡人，但妖魔可以，可妖魔入体需要凡人之躯，只要能救得了宁景，哪怕弑杀天神，阿肃都会一拼，更何况那区区仙骨。

        只要成魔，便可有一丝生机救回师傅！

        陆湛明到了，比阿肃想象中要快很多，而她又要开始上场演戏了。

        阿肃突然抱住云载，在他怀中低声说道：“你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他也是像你这般好，但你不是他，我也不是郁宁。”

        云载被她突然的举动弄得一征，以至于没看到匆匆赶来的陆湛明。

        她在他怀中轻声说着：“我欠你的会还的，你便安心死吧！”

        说完，阿肃假装一个不小心踩空，陆湛明的长箭便射穿了云载的心脏。

        落在陆湛明怀中时，阿肃看到了云载眼里的不可置信，可很快，他便从屋檐上滚了下来。

        “阿湛，别伤他。”阿肃躺在陆湛明的怀里，眼神却落在了云载身上，看着他用佩剑支撑着自己从地上爬起。

        她转头，眼里满是在意，焦急地哀求道：“他是郁宁的挚爱，你别伤他。”

        郁宁的挚爱？

        彻底点燃了陆湛明心中的怒火。

        “放箭！”

        冰冷彻骨的声音响彻整个巷子。

        铁面具侍卫们纷纷射出弓弦上的长箭，云载便如刺猬一般再次倒下。

        阿肃突然之间不受控制地用尽力气挣开陆湛明的怀抱，跑向云载，一瞬间心痛地跪倒在他身侧，她捂着胸口，可心底深处的那股意识还在不断涌动。

        难道命运的红线捆绑着的爱真有那么牢固吗？

        就在阿肃难以相信时，瞬间被心底涌上的悲伤占据。

        郁宁回来了。

        她抱着云载，泪如雨下，万分歉疚地哭诉道：“对不起，对不起，子游，对不起……”

        看着他千疮百孔，浑身是血的模样，郁宁不知道该怎么办，心也如被刀绞一般疼痛，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

        云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胸腔内的淤血不断涌上，他扯着嘴角向她露出微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才敢全部吐出来。

        他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子，最怕看见血了，其实死在她身边也挺好，只是他如今这副惨兮兮的模样，还是不要吓到她才好。

        “对不起，不能带你回家了……”

        “不！”云载的手从郁宁的眼前滑落，郁宁看着云载这副模样，心痛难忍，呼吸急促，连带着阿肃的心都开始疼痛起来。

        阿肃不明白，为什么看见他死，自己的心也会如刀绞一般？难道情丝不在郁安身上？

        陆湛明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他看着那个抓着心口疼晕在云载身边的女人，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上当了。

        他又一次被她利用了。

        阿肃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太子府陆湛明的床上。

        守在身边的侍卫也换成了挽花院里的那个铁面无私的石头姑娘，而恭喜发财已经被陆湛明绞杀了。

        也好，省得她费劲。

        “你利用我？”陆湛明开门见山，语气有些冷漠。

        他当时也不知道为何，被气昏了头脑，阿肃说什么是郁宁的挚爱，他便不管不顾地杀红了眼。

        阿肃笑了笑，答得诚恳：“是啊，我利用了你。”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嘛，他事后才发现，那也就怨不得她了。

        瞧着陆湛明生气的模样，阿肃又安慰道：“好了，别生气啊！你不是很想杀他嘛，我只是给你添了点油，那火可是你自己放的。”

        这话很明了，下令杀云载的不是她，她可替云载求过情呢！

        “你利用了我对郁宁的心思，利用了我的嫉妒。”

        她点了点头，也不再看他，自顾自地拿起了筷子，“我这辈子啊，拿得起放不下的只有筷子，不像太子殿下，善妒，拿不起也放不下。”

        陆湛明被阿肃这波嘲讽气得够呛，他抢过阿肃手中的筷子丢了出去，“那我便要看看你是不是有能力拿得起。”

        阿肃也不理他这种幼稚行为，挪了个座，拿起本该是他的筷子，腆着脸贱兮兮地说道：“太子殿下不想吃饭没关系，阿肃可以帮你吃。”

        他被气得语塞，甩起袖子愤愤离开。

        阿肃看着陆湛明吃瘪离去的背影，笑得开怀，情敌已死，他还有什么不痛快的，日后没人跟他抢，不就可以独享郁宁了嘛，强扭的瓜不甜，他都扭下来了还管他甜不甜吗？

        而后又想起了什么，扒着门，朝着陆湛明离开的方向高声喊道：“阿肃谢太子殿下替我脏了手。”

        之前消耗太多，她体内的魔力此时不断流逝，目前还不能轻易暴露，更不会因为两个凡人而去浪费。

        恭喜、发财见过阿肃施法，即使陆湛明不处置，她也会借机杀了他俩，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不过经过云载的死，阿肃发现红线牵着的爱，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浓烈，这不，她的心脏此时还是隐隐作痛，甚至郁宁的意识开始有了反抗。

        但不论怎样，现在已经知道了骨血和情丝所在，只要陆湛明的爱意不减，那她接下来的路那可就要轻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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