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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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昊东寻思,一瓶啤酒就能把自己干晕了吗?
他眨了眨眼睛,又伸出一只脏手揉了揉,然后凑近去分去看。杂物室里没灯,纯粹依靠着夜晚亮起的路灯,他能看见,的确有人蹲在门口,好像不是错觉。那是个蜷缩成一团的女孩,不到十岁的模样。她的肩胛骨连接着两条胳膊都在轻微颤抖,那是人本能地控制不住的恐惧,她正抵着门,而门外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作用力在和她对抗着。
陈昊东认得那个女孩,不仅是认得,他们认识了十几年。他也忘了是哪一天,这个女孩突然闯进了这个不大的镇子上,住在村里一个打了半辈子光棍的单身汉家里,离自己不远。
女孩长相清秀,任谁看了都会说一句顺眼。她不大与人交流,上学走得比谁都早,放学后偶尔会在操场的角落里抠一会儿土,发呆看一会儿花,等夜幕降临的时候再拖着慢腾腾的步子回家。
陈昊东听巷头小卖店里的大婶说过,女孩是被亲妈卖到鸿河镇的,亲妈当时抱着孩子,披着长发,戴着口罩,一脸不能见人的样子。
陈昊东当时正在小卖店里屋的音像店看盗版鬼片,口渴了于是跑出来拿了瓶奶咕咚咕咚仰头喝下,听到“戴口罩”三个字,连忙放下奶瓶,声音响亮毫无避讳:“什么戴着口罩?该不会是裂口女吧?”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大婶瞪了一眼陈昊东,顿了顿又好奇地问:“裂口女是啥?”
陈昊东摇了摇手上的奶瓶,眯了眯眼睛,大婶只得气哼哼地说:“好了好了,给你免了,小兔崽子,看你没爹没妈,不跟你计较。”
陈昊东压根儿不在意这话,得了眼前的便宜,让别人念叨几句又怎样呢。他仰起头说:“裂口女,就是的女妖怪,口罩一摘,嘴角连到耳朵根!”
于是,女孩是被裂口女卖到鸿河镇上的传闻传开了,大人们听了笑笑,数小孩子传得最欢。女孩也听到了这个传闻,放学后她不再在学校逗留,而是一不小心闯入了陈昊东和他那帮哥们的地盘。
“你叫什么名字?”陈昊东学着大人的模样往地上淬了一口痰。
“雯,雯芳。”女孩仰起头盯着男孩黑魆魆的脸,认出他就是她第一天从屋子里出来后撞到的男孩。她的心里不那么胆怯,她想起当时太阳的照射下,陈昊东拖着的那条鼻涕闪着光泽,就觉得此刻的他虽然皱着眉,板着脸,却也没那么可怕了。
“炮筒,我们可不收女孩,何况还是这种来路不明的家伙。”旁边的一个男孩凑到陈昊东的耳边悄悄地说。
“她是女孩吗?”炮仗看着雯芳那个时候如刺猬般的短发,心里起了疑惑。
第一天见面的时候,雯芳留着齐肩长发,而今不过过了一个月,她的头发惨不忍睹地贴在头皮上,好像村口的老狗啃过的杰作。
“她是那个老光棍买来的女儿,从裂口女的手里买来的,保不准是个小妖怪呢,小妖怪可能比小女孩便宜吧。”旁边的男孩继续挖苦道。
雯芳的眼睛亮晶晶的,随后两滴泪涌出眼眶,滑落到嘴角边,便不再往前走了。于是,陈昊东盯着她的嘴角盯了许久。
“从今天起,让她跟着我,你们可不许再欺负她,另外,还要告诉别人,也不许欺负她。”陈昊然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将雯芳揽过去,雯芳吃不住劲儿,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陈昊东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水流流淌进自己的胸口,于是他连忙又将雯芳推开,雯芳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看着面前的男孩,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咧开嘴,露出快掉出去的乳牙,眼前的一道光影像秋千一样在两个人中间来回摆动。
陈昊东陷入回忆许久,等他晃过神来后,下意识又去看那个窗口,发现此刻,杂物间的灯灭了,路灯的影子投射在玻璃上,笼罩了一层淡黄的薄纱,薄纱在眼睑前缓慢地移动,直到破碎,一个人影出现在身后。
“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么快就要回去?”那是雯芳,她穿着的丝绸长裙上面出现了几条褶皱,脸上的妆也有些花了,双颊浮现出红晕。
“你怎么出来了?不冷吗?”回避对方的问题,提出新的问题是陈昊东的惯用伎俩。
“我在杂物间看到有人在外面,就出来了。”雯芳还是习惯性地先回答了问题。这个回答让陈昊东愣住了,他回想起刚刚出现在眼前的半大的女孩,犹豫地问出口:“所以,你刚刚真的在那个杂物间里?”
雯芳沉默了半晌,最后选择像陈昊东一样忽略这个让她有些为难的提问。记得雯芳刚在舞厅兼职的时候,陈昊东每天都会送自己来上班,接自己下班。那个时候她没能高中毕业,养父不供了,让她从学校退学,她不服气,靠着自己在舞厅赚的钱又替自己交了一个学期的学费,可是第二年,养父将她的钱都拿走了,用来赌马,还名正言顺地说,这是她应该付的费用。
雯芳不肯向任何人说出自己的难处,她从学校退学,在舞厅从兼职服务生转到正式员工,没有一个人会问一下她这样做的原因,即便是陈昊东也没有问过,仿佛她天生注定就该做出这样的选择。
那天,陈昊东就是像今天这样,在舞厅不为人知的杂物间发现了她。她躲在里面,死死抵住门,像是外面有个强大的力量在和她对抗,而她的任务就是保护这一寸土地不受侵犯。陈昊东恰好路过,从那个窗口看到她,可是,他没有停下来帮助她,虽然他们之间只隔了一扇小小的窗户,如果他此刻停下脚步,敲敲窗户,呼喊她一声,提醒她,可以打破窗户,然后从窗户这逃出去。但是他来不及了,他买了今晚的火车票,打算去省城打工,照别人的话来说,就是拼搏一把。他瞒住了所有人,包括自己的亲弟弟炮仗,自己的大哥,照顾自己的小卖店老板等等,包括这个跟在自己身后多年的女孩。
在雯芳的视角来看,她没有打破窗户这样的概念,陈昊东瞥了一眼那个黑洞洞的窗户,发现里面隐隐约约有个人影,他的心里全都是赶快去车站,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在他走后,雯芳也在最后的关头扑到窗户,她发现窗户上锁了,于是她就没有办法了。那股巨大的力量已经将门打破,接下来的痛苦她在所难免了。
陈昊东和雯芳分别后,径直回家,夜里的风吹进门厅,炮仗糊涂,竟然人都睡着了,都没关好门。陈昊东也不在意,随意抬起左脚踹一脚门,将门关严实,然后就扑倒在他的那张皱巴巴的大床上。
裤兜里有什么东西硌得慌,他将左半边屁股稍微抬起来,伸手从兜里掏出那个破旧的拨浪鼓。他认得这个东西,是城西家的傻子王雀儿的随身玩物。但他不清楚,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雯芳那里。
王雀儿死了。这个镇上的大部分人可能都不知道,但是陈昊东知道。他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一具近乎赤裸的身上满是淤青和伤痕,那些伤口都是他造成的。他从来没有一个时刻那么惧怕看到别人身上的伤口。这事说来好笑,因为他是从小打到大的,别人叫他一声炮筒,脾气通常一点就炸,他打架风格属于不要命的类型,除非对方超过五个人,否则他都有能力去搏一搏,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可是那次他的对手是个傻子,是个完全的弱势,面对雨点般的拳头,他没有抵抗的技巧,连防范的姿势都是出于本能。
王雀儿跪在地上,两只胳膊交叉挡在头上,嘴里不知道乱嚷嚷着什么,像是某种小兽的呜咽。陈昊东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越是听到对方在痛苦地承受自己的发泄,就越是愤怒。他的情绪到了一个临界点,介于兴奋和暴躁之间。这两种情绪都是起伏不定的,都是不平稳的,暴躁的阈值可能超过兴奋一些,于是,他在傻子的呜咽声中越来越暴躁,拳头如雨点般散落,到后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揍一个智商有问题的傻子。
陈昊东近乎一夜未眠,第二天,他将拨浪鼓先藏在家中某个不起眼的抽屉里,然后便匆匆出门了。今天他注定晚归,有几笔钱被新来的兄弟藏下了,大哥明里暗里告诫他要管好自己的手下,否则到头来还是要他去吃苦头。陈昊东知道自己已经不得信任,他没有什么怨言,只当是自己应该承受的,当事情的发展发生都能在自己的预料内时,无论它是好是坏都能让他觉得安心。可是,这偏偏是不能的。
当陈昊东在某个狭窄的街道尽头,堆满杂物的角落里教训新来的小弟时,雯芳突然急匆匆地起床,她没有去舞厅上班,而是找到了陈昊东的弟弟炮仗。炮仗照例在午休时分越出对他来说是无形之物的栏杆,要跑出去买午饭和啤酒的时候,雯芳就站在栏杆的外面好像是在接应他一般。雯芳说:“炮仗,不好意思,要耽误你一点时间,我有话和你说。”
令雯芳没有想到的是,跟随炮仗一起出来的,还有三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就是那天在炮仗家看到的几个孩子,雯芳顿时觉得,炮仗比他哥哥陈昊东更好相处,单单因为他的朋友比较多。
“什么事?雯芳姐,我哥最近老不见人影,不过这也正常。”炮仗盯着雯芳那张漂亮的脸说,她的五官看起来比白衿要生动许多,不像白衿,经常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是随后,炮仗发现,即便这个女人的表情更加生动,他也无法揣测她在想些什么。
“我不知道该和谁说这件事,那天在你家里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就,我就知道原来你们知道这件事情,现在,我更加确定,我要告诉你们。”雯芳看起来像是没休息好,脸色有些苍白,但她打了足够量的桃粉色腮红,使她没那么容易暴露真实的自己。
“你在说什么,我有点听不懂。”炮仗挠了挠后脑勺,又看了看其他几位伙伴,搞不清楚现在是应该单独和雯芳对话,还是让大家都留在这里。
“姐姐,你是说,那天,在炮仗家里,你听到我们的讨论了?”白衿抓住了雯芳话里的重点,上前一步问道。
雯芳扭过头看炮仗身边的这个女孩,面色微微发红,点头回答:“是,我听到你们在讨论……讨论傻子。”
“你认识傻子?”肖憧有些惊讶。他打量起面前这个女人,成熟美丽,散发着吸引人的魅力,他很难把傻子和雯芳联系到一起去,虽然,算算年龄,他俩应该属于年龄相当。
“不能说认识,但我,和他有些渊源,而且就是前一段时间,我听你们说,说他失踪了?而且,我想说的是,是……”雯芳明显犹豫了,她忽然想到这群孩子也许不算是好的倾诉对象,毕竟,他们只有十几岁,她不应该找他们来分担这些事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难道,傻子失踪和你认识的人有关?还是你知道什么内情?”宋至远想要引导雯芳说出真相,他突然有了个猜想,因此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炮仗,炮仗因为这个眼神稍微感到不舒服,可接下来雯芳的话让他忘记了之前一切细微的不愉快,转而坠落到一个未知又可怕的深渊当中。
“你哥陈昊东,昨天从我家拿走了傻子的东西,我想,我想他发现了傻子在我这里住过这件事,所以我怀疑,傻子的失踪会不会和你哥有关?”
一声轰鸣在炮仗的脑仁里炸开,他先是看了看白衿,又扭头看了看宋至远,那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而他现在唯一后悔的是为什么刚刚他没有支开这些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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