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雪山狼女

只见走在前头的是三个女孩，个个年纪甚小，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奇的是这三个女孩一身白衣，肤色惨白，和白衣映成一模一样的颜色，眼珠却是黑的发亮，精光闪闪，一出来就盯着厅中众人乱看，喉底发出“呼呼”的声音，虽然生得眉清目秀，但模样却异常凶狠。

        她们后面跟着三个成年男子，手上各牵一根绳子，这绳子一头牵在他们手中，另一头和三个女孩脖子里的项圈挂在一起。

        余震海看着三个女孩，心中十分得意。

        原来这三个女孩是他十年前去雪山采药时，意外在狼窝里发现的。她们是被一户贫穷家庭抛弃的三姐妹，她们被扔在荒山野岭，不被冻死也会被猛兽吃掉，本来是绝无活路。可那一日她们被一头母狼发现，这头母狼刚刚失去狼崽，不知是不是将她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不但没有吃掉她们，反而带回狼窝养大，可算奇特之极。

        余震海去雪山那年，三姐妹已经长到四五岁了，他见这三个狼女似人似兽，竟然能吃生肉，喝小兽鲜血，十分惊异，便把她们带回来抚养。

        三个狼女一直被养在余家庄的地下禁室之中，余震海找了驯兽师来训练她们，又找了武师教她们功夫，却从不让她们出门，也不许任何人和她们接触说话，目的就是想将她们训练成自己最听话的杀人武器。三个狼女现在十分听从余震海的号令，但多年封闭使她们失去了语言能力，连说话都不会。

        本来她们凶性再强，武功也绝对比不过九华山五侠。但余震海擅长炼毒，她们十岁那年，误被余震海的烈性毒蛇咬伤，当时他以为自己精心养育的三个狼女就此活不成了，好生惋惜。谁知三个狼女小时候在雪山生活过四五年，什么都吃，竟意外地吃过十分罕见的千年灵芝。灵芝又名仙草和还阳草，她们吃的那一株，具备神奇的解毒之效，因此百毒不侵。

        余震海虽不知她们吃过奇异的灵芝，但见她们被毒蛇咬中竟能不死，又是惊异又是兴奋。大着胆子在她们身上试了各种毒药，三个狼女虽不受毒药所害，但周身已是充满剧毒，常人被她们咬中抓伤，那就难以活命。

        莫九州打量这三个白衣少女，虽然她们脸色惨白不似活人模样，龇牙咧嘴间又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实在大为诡异，但再怎么说不过也是三个十几岁的孩子。自己一生闯荡江湖，逢敌无数，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孩子了？如此一想，便警惕应战，不再念及其他。

        厅上众人看余震海派出三个年幼的女孩儿来对战九华山五侠，有的便觉得荒诞之极，心想三个女娃娃就算一出生便学武，那又能练几年功夫？有的却认为余震海这一场比试乃是为了独孤心法，他自己最能颠得清分量，一定不会贸然行事，十有八九是准备了出奇制胜之法。

        余震海道：“阿容，你去和莫大侠过过招。记着，莫大侠是前辈，不可失了礼数。”

        他说完这句话，牵制那三个狼女的男子中便有一人解开绳索，一个白衣狼女目露凶光，喉底“呼呼喝喝”地蹿到大厅中央，两个黑漆漆的眼珠在莫九州身上转来转去。

        莫九州是前辈，他站立原地，等对方先出手，谁知那名叫“阿容”的狼女半天不动，饶是莫九州沉得住气，也不禁猜想对方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他却不知，这是阿容在瞄准猎物，攻击之前，她要把猎物上上下下看个遍，找到弱点，再一击毙命。莫九州凝神半晌，忽然身前一阵劲风袭来，阿容猛地窜至身前，向他胸口抓来。

        莫九州侧身一闪，避开这一抓，紧接着一掌向阿容劈过去。阿容年纪不大，身手却十分敏捷，她上窜下跳，左避右闪，动作丝毫不见凝滞。她嘴里不断发出野兽的低吼声，叫人听在耳中毛骨悚然。

        莫九州见多识广，此时却看不出阿容用的是什么武功招数，似乎全无章法，乱七八糟，但显然乱中有序，因此两个人过了三十多招，莫九州始终没有一拳一脚能够落到阿容身上。

        阿容抓撕劈咬，攻势如同野狼，尖尖的指甲几次擦着莫九州的手臂胸口抓过去，好几次眼看就要深入肉里了，不知怎么又被莫九州稳稳当当地避了过去。

        莫九州伤不了阿容，但他经验丰富沉得住气，面上一分焦躁也不露，一招一式还是十分沉稳。阿容可就不一样了，她久斗无果，眼前的“猎物”反而愈加凶悍，渐渐地便露出急躁不耐。

        两人再斗五十多招，邢开阳却坐不住了，他眼见莫九州有几次明明已可得手，却对这样的机会视而不见，故意放水让阿容一窜一跳闪了过去，他握紧开天斧，脸上按捺不住，实在不知大哥此举何意。正焦灼地坐不住时，穆长姝低声道：“二哥稍安勿躁，大哥是在与她周旋，方才她还能攻，现在却连守都吃力，三十招之内，大哥必能抓到大破绽，将她一举打败。”

        果不其然，阿容嘴里的“呼呼”低吼声越来越粗重，她被莫九州越来越密的招式围得毫无还手之力，破绽也越来越大。正在此时，莫九州向旁一闪，上身要害全都暴露出来，阿容咧嘴一喜，连忙朝莫九州扑过来，莫九州看准时机，飞快转至她身后，一掌拍上阿容的后背。

        这一掌莫九州使出了八成功力，若不是双方提前言明只是比武，并非以性命相拼，他刚才就能毙了阿容。饶是他手下留情，阿容也被这一掌拍的身子飞出，一口鲜血喷在身前，双手撑在地上，晃了两晃，竟然没能站起来。

        余震海脸色冷峻，当下仍是不动声色，挥了挥手，叫人把阿容抬下去。接着对那三个牵制狼女的男子使个眼色，一名男子放出第二个狼女，在她脑后唆使道：“去吧，阿瑶，给你姐姐报仇。”

        邢开阳“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大声道：“大哥，这个交给我！”

        名叫阿瑶的狼女和她姐姐不同，一双眼睛虽然也像狼一般发出幽幽的光，但却一声不出，不曾呼喝叫喊。

        她把邢开阳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看了个遍，一言不发，神情却越来越凶狠。邢开阳好生不耐，大叫一声：“妖女看招！”话音未落，开天斧就夹着呼呼风声砍了过去，阿瑶单薄瘦小，轻轻松松地闪过了这一斧。

        她十分机敏，一双漆黑的眼珠死死盯住邢开阳的开天斧，斧头往哪里落，她总能先一步避开，邢开阳一时砍她不中，倒跟着她在大厅上来来回回兜了十几个圈子，累得气喘吁吁。

        又过了十几招，邢开阳依旧砍她不中，骂道：“好狡诈的妖女！”

        就在这个短短的空隙，阿瑶突然纵身扑来，手上三寸长的指甲直抓邢开阳的面门，邢开阳大喝一声，挥斧砍去。莫看他用的斧头属于分量沉重的兵器，使起来却一点都不显得滞涩，再加上他天生神力，这一斧头若能砍中，阿瑶非断了这条胳膊不可。那阿瑶却是早有防备，进退自如，眼看斧头看来，立刻敏捷地向后退去，但邢开阳多次攻击都砍不中她，这一次斧头便灌上了内力。虽然没砍中，然而雄厚的内力挥将出去，依旧将阿瑶震得踉踉跄跄，险些就此站不稳。

        厅中许多人看在眼里，均想余震海这场比试可算是输定了，这小姑娘远不如邢开阳内力雄厚，再有一会儿，她必定要被邢开阳砍下一条胳膊或是一条腿来。

        邢开阳一击得中，出手更是丝毫不缓。下一斧呈连环之势向阿瑶砍过来，阿瑶眼看避不过这一斧，随手从旁边拽了个斟茶的丫鬟，拉到自己身前，邢开阳没有想到她会使这一招，这斧头带着内力挥出去无论如何是收不回的了，大惊之下，还是将那丫鬟生生砍成两半！

        那小丫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满脸惊恐还来不及叫出一声，就血淋淋地倒在他面前。邢开阳无意殃及无辜，一怔之下，出手便不如刚才那般狠厉了。

        阿瑶却是极其狡猾，她看中了这个便宜，一见邢开阳杀死那个小丫鬟后错愕的神情，便知道这一招能保护自己。后面再打，阿瑶一逢凶险招数，便从旁边扯一个丫鬟小厮挡在身前，这些下人个个胆战心惊，恨不得立时逃出这里，只是因为庄主在此，所以即便头皮发麻也不敢离开半步。

        邢开阳见她如此，心中恨她奸险狠毒，手上却不得不留神小心，如此多有牵制，出招便威力大减。等到阿瑶又将一个丫鬟抵到他的斧头下时，他手上一顿，及时收势，没有伤那丫鬟的性命。没想到阿瑶“嘿嘿”笑了两声，推着那丫鬟的头往他斧头上撞去，当即撞得满头鲜血，咽气死去。

        阿瑶趁此机会，从那丫鬟背后伸手向邢开阳抓去，这一下直把他手背上抓出五条血痕，鲜血淋漓十分可怖。

        邢开阳大惊失色，恼怒异常，刚要挥着斧头砍过去，手背的伤口处却传来一阵麻痒，他立即停手，指着余震海怒声道：“你竟然使毒！”

        余震海笑了两声，不疾不徐道：“二侠不要生气，这几个孩子自小便是这样，身上自带剧毒，我用了许多办法也解不了她们的毒，所幸于她们自身无碍，那也就由得她们去了。想来这毒伤不了她们，自然也伤不了别人了，二侠坐下休息片刻也就是了。”

        邢开阳暗运内力，只觉得体内内力滞涩，运功时胸口隐隐作痛，伤口的麻痒也越来越厉害，心知这毒药绝非余震海所说的伤不了人。他输给阿瑶，并非武功不及，而是输在对方的种种下作手段上。

        登时怒不可遏，挥起开天斧就要朝余震海砍去，却被穆长姝一把拉住：“二哥，你已中毒，不宜再激斗。”

        莫九州和穆长姝将邢开阳拉下去休息后，穆长姝面色冷厉地走到大厅中央，道：“余庄主，第三场就由我来领教贵徒的高招。”

        余震海点点头，那边未上场的狼女却躁动不安，低声嚎叫起来。穆长姝疑惑地看着她，心中十分警惕，不知这诡计多端的小妖女又要使什么花样。

        牵制那狼女的男子看她这副样子，向余震海递了个征询的眼神，得到肯定之后，对后面的下人低声耳语几句。不多时，那下人便捧着一个黑瓷小盅上来，男子接过，递给狼女，耐心哄道：“阿妍，喝吧，喝饱了像你二姐一样去打败敌人。”

        阿妍一把捧过黑瓷小盅，揭开盖子，一股血腥味登时冒出来，穆长姝皱眉望去，小盅里竟是一汪鲜血！阿妍两眼放光，如同看到绝顶美食般大口吞咽，喝的嘴边全是殷红的鲜血。

        这一下除了穆长姝，大厅中其他人也纷纷皱眉，对眼前的场景极其不适，有些女侠士更是直欲作呕。

        余震海坐在座位上不慌不急地解释道：“真是对不住，让各位见到这一幕。只是我这徒儿幼时练功走火，体内真气走入岔道，时常需要饮用牲畜的鲜血来克制，否则就会真气胀裂而死。她方才躁动不安，那便是饿了的表现，若不如此，莫说比武，她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挨不过去啊，唉！”

        余震海说着说着，以手抚额，显被此事搅得十分头痛，这样一来，厅中众人倒有一小半同情他了。

        穆长姝嗤笑一声：“啰嗦够了没有？啰嗦够了就让你那宝贝徒弟赶紧上，这是比武，不是奶孩子，难道每次她跟别人动手，都要对方等她吃饱喝足？”

        余震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挥手，有下人收了阿妍的黑瓷小盅，阿妍低声呜呜两下，跟前面她两个姐姐不同，阿妍上场时竟然是面带笑容的。

        阿妍对穆长姝嘻嘻笑了两下，抬手便是一掌，迅捷无论地攻过来，穆长姝凝神应战，见阿妍一掌打到跟前，连忙后仰下去，避开这一掌，紧接着提起右腿，向阿妍胸口踢去。

        厅中众人见阿妍这一掌已经打到穆长姝身前三尺之处，此情此景，凶险之极，没想到穆长姝仰面向后，出腿攻击，直起身子更是一瞬间的事。

        她动作之快，显然胜过阿妍，而身手之强，也令在场众人暗暗心惊，均想：九华山五侠果然不是徒有虚名，如果他们几个联起手来，就算我们大家一拥而上，要拦住他们也没那么容易。

        刚才比武之时，阿容和阿瑶都是占着身姿敏捷的优势去出招，她们出手奇快，躲避又迅速，极其容易搅得对手眼花缭乱，但若论起武学功底，却是远远不及莫九州和邢开阳的。此时阿妍却不像她们两个一样躲来闪去，来回的纵起跳跃，而是次次都发实招，掌风呼呼，竟是三姐妹之中武功最精的。然而她武功虽好，跟穆长姝比终究差了一截，两人再过五十余招，穆长姝一掌击中阿妍左肩，阿妍“啊”的一声，捂着左肩向后退去。

        穆长姝岂能放过这个间隙，她右手一扬，掷出三枚钢镖，阿妍黑幽幽的瞳孔骤缩，旋身闪避，慌忙之中竟然避开两枚，也算她身手厉害了，但第三枚再也避不过去，“嗤”的一声，钉在她左腿上，阿妍惨叫一声，“扑通”跌倒在地。

        余震海霍地站起，沉着面孔道：“穆女侠，你与后辈比武，怎地暗器都用上了？这样做不合适吧？”

        穆长姝轻蔑一笑：“不合适？哪里不合适？刚才第二场阁下是怎么赢的，在座的诸位都心里有数，你们拿活人当靶子都可以，小小几个暗器，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余庄主，明明是你们理亏在前，我要是你，我就不说这个话，免得自己面上无光。”

        余震海右手攥紧成拳，两眼露出凶光。穆长姝虽然语气中全不把他当回事，但心中却在谨慎戒备，双方纠缠了这么久，她早知道余震海不是好鸟，这家伙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万一他恼羞成怒，忽然使什么阴毒招数，那就不得不防。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一具尸体从大厅门口被人重重扔了进来。

        厅中所有人一齐扬目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明艳无俦的少女和一名英姿勃勃的少年不知何时立在门口，目光冷冷地射进大厅。

        正是叶蓁和穆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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