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蛇阵剑雨

二人听到刘管家的声音，竟像是早就在这里等候他们一样。然而事已至此，二人既来，无论多么凶险，也绝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推开竹屋的门，刘管家正站在屋中的一张大长桌子前面，低着头捣鼓一个药罐，二人进来他直是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叶蓁道：“刘管家，此时大厅上一片混乱，你不在主人身边，却在这里等着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交代啊？”

        刘管家抬起头来，看见二人，拱手作礼，一如既往的谦卑恭敬，笑道：“原来是二位啊，近日庄主邀了许多江湖名士，庄上贵客甚多，小人虽然心中仰慕的紧，但老眼昏花，怎敢到大厅中碍眼？是以在这里为庄主研药，哪里是专门等候二位呢，叶姑娘这可取笑了。”

        叶蓁冷笑道：“是吗？刘管家这可太谦了，我瞧非但没有老眼昏花，反而是耳聪目明，怎么刘管家当真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们吗，比如骆夫人此时身在何处？”

        刘管家一凛，眼中精光闪烁，嘿嘿笑两声：“叶姑娘这话小人当真是听不懂，骆夫人不是失踪了么，小人怎会知道在哪？嘿嘿，二位还是快离开吧，药房重地，二位不宜久留。”说着转过身去，把手上药罐放在架子上。

        叶蓁担心他要触动什么机关，上前一步道：“刘管家如此坚持，我们可要得罪了！”

        刘管家不慌不忙，手上一斜，罐子里不知是什么药物洒了一地，口中叨叨自语：“药房重地，不宜久留，二位不听，须怪不得小人，怪不得小人。”

        忽然，穆长生惊呼：“叶姑娘小心！”挥出随身携带的长鞭，击在一条花色斑斓的长蛇上，一下子将那条蛇击成了两段，方才若是叶蓁再往前一步，那条蛇就要咬上她的小腿了。

        叶蓁低头一看，也是一惊，原来地下忽然之间涌出许多斑斓扭曲的长蛇，这些蛇不知从何处爬出，正越聚越多，吐着鲜红的信子，向二人围拢爬来。

        穆长生挥起长鞭，他这条长鞭威力极大，对付敌人时可以轻松卷过短刀长剑，此时击打毒蛇，倒也不怎么难办。只是毒蛇源源不断，刘管家站在那里从容不迫，笃定了他们二人逃不出这蛇阵。

        叶蓁看着穆长生的长鞭挥在自己身周，他尽力相护，毒蛇虽一时近不了身，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正焦急间，忽然抬头看到刘管家站在那里好整以暇，甚至对着二人微笑，心中一动，摸出一枚前段日子和骆小舟一起看穆长姝射暗器时留下的钢镖，当时骆小舟学不会，惹得穆长姝勃然大怒，她却得心应手，学得极快。

        刘管家看到叶蓁的动作，笑容一凛，迈步想逃，叶蓁哪里给他这个机会，手起镖出，正射在刘管家的右腿上。

        刘管家腿上吃痛，“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神情痛苦，却仍是想要挣扎着往出逃。叶蓁一言不发，又是一镖射出，这一镖射在他的左腿，刘管家两条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叶蓁冷冷地道：“刘管家，你还想逃么？我可只剩最后一枚钢镖了，这一镖轻易不射，若是射出，只打要害，你明白么？”

        刘管家两条腿中镖处鲜血直流，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口中不住地“哎哟，哎哟”，面对叶蓁的质问，直是不敢正面回答。

        叶蓁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叫这些毒蛇退下。”

        刘管家忍痛道：“叶姑娘，这这蛇儿又不是人，怎能我说召便召，说退便退，现在就是我想让它们退，也退不了了，你若不信”

        叶蓁冷笑一声，打断了他：“我信。退不了就退不了，这么多蛇聚集在此，你不是一样平安无事吗？你有什么法子避开毒蛇？药粉，香囊，还是驱蛇散？快一样的交出来！”

        刘管家一愣，犹豫不决，并不立时交出避蛇的药物，叶蓁扬手就要射出第三镖，声音极其冷厉：“看来刘管家是要与我们同归于尽。也好啊，反正今天大家都出不去了，我送你先走一步，你这就上路吧！”

        刘管家浑身一颤，他一点也不想死，此时听到叶蓁冷冰冰的声音，知道她绝不是虚言恐吓，自己再不乖乖听从，这一镖从头颅穿过，自己焉有命在？于是立刻大叫：“叶姑娘，叶姑娘！且慢且慢！我这里有余家庄专门炼制的避蛇药丸，你二人服下，这些蛇儿不会伤到你们！你千万千万不要杀我”

        刘管家拖着两条流血的腿，拼命忍痛，一点一点蹭到叶蓁和穆长生的身前。叶蓁命他自己先吃一颗，然后才接过吃下，毒蛇果然纷纷避开，再不向他二人围攻过来。

        穆长生看着满地花色斑斓的长蛇，心中不寒而栗，他十分清楚今天看似是自己救了叶蓁，实则是叶蓁救了自己，以刚才的境况，自己最多再撑得半柱香时间，今日叶蓁若不在此，自己必定逃不过给毒蛇咬上千万口，然后毒发身亡的下场。

        他重重地朝那刘管家的伤腿踢上一脚，转身对叶蓁说道：“叶姑娘，今天亏得你了。”

        相识以来，他已经数次见识过叶蓁的机智，从前她总是带着几分小女孩的娇憨顽皮，今天二人在生死关头，她居然如此镇定冷静，从容不迫，实在大出他的意料。但他心中一直把叶蓁视作女神仙子，无论叶蓁有什么表现，他的倾慕与喜欢也总是更深一层，绝不会多想其他。

        二人解脱了蛇阵之困，叶蓁一把拎起刘管家，命令道：“带我们去找骆夫人。”

        刘管家哀求道：“二位英雄，我是真的不知道骆夫人在哪啊，昨天晚上你们若是没有被我拦住，决意过去的话，当下就能把骆夫人救了。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庄主将骆夫人带到哪里，我当真不知，庄主有专门办这些事的手下，除了他们，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穆长生扭住他一只胳膊：“叶姑娘，我先折断他一只手，瞧他说不说！”

        刘管家大声求恳，不断告饶，但的确说不出骆夫人的下落了。

        穆长生眼神狠厉，正要下手，叶蓁拦住他道：“他既怕死，那么这种时候就不会再骗我们了，看来是真的不知道。咱们不能再拖延了，找不到骆夫人，只好先把他带到大厅去，他跟随余震海多年，有他指证，也能揭穿余震海的真面目。”

        二人架着刘管家走出竹屋，均想此时厅中众人都在逼莫九州他们交出独孤心法，若一味否认，只怕不能轻易走出余家庄。而早一刻揭穿余震海的真面目，叫大家知道是他绑走了骆夫人，大家的注意力一转移，事情或许会有转变。

        谁知三人刚一走出竹屋，便听“嗖嗖嗖”三声，三支羽箭凌空而来，直射三人的背心。穆长生和叶蓁听到声音，急忙拉着刘管家向旁避开，三支箭插在地上，箭头往上三寸之处都是微微泛光，显有剧毒。

        箭还在不断射出，穆长生和叶蓁纷纷避开那些箭，但情势危急，他们就不能保护刘管家了。刘管家武功平平，腿上又受伤，穆长生和叶蓁一离开他，立即就被数箭穿心。

        说来也怪，这些人好像不是冲着穆长生和叶蓁来的，或者说，他们不愿久斗，一看刘管家必死无疑，众人便迅速闪身逃走了。

        叶蓁和穆长生才出蛇阵，又逢箭雨，实在是连遭凶险。他们提起警惕，小心地走到刘管家身前，只见他已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一双眼睛却睁得圆圆的，目光定格在胸前的几支毒箭上，口中含糊道：“庄主，你”

        “他说什么？”穆长生刚想俯下身子去听听，却见刘管家脑袋一歪，已然死了。

        大厅中，一众江湖豪杰都已经在前一天晚上就从余震海那里知道了独孤心法的事，此时众人各怀鬼胎，都想在这独步天下的武功秘籍面前分一杯羹。因此众人平时虽然没什么交情，这一刻却格外团结，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莫九州等人，不交出独孤心法，绝不让他们踏出余家庄的大门。

        穆长姝冷笑一声：“看来余庄主是非留下我们不可，怎么，你们是一个一个上呢，还是一起上呢？”

        邢开阳的开天斧挥在胸前：“是啊！你们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九华山五侠即便不敌，也只有战死，从来没有向敌人认输求饶的！”

        余震海双手平举，做个下压的手势，安抚众人，微笑道：“五侠实在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这番询问，的确只是出于手足之情，想要为弟报仇而已。余某不妨明言，我已得到准确消息，表弟是因为半卷独孤心法才惹祸上身，这心法不是就在五侠手中么？怎么能说什么都没有呢？”

        他顿一顿，又道，“五侠既然执意不肯交出来，余某也实在没有办法。这样吧，咱们都是江湖中人，今天的事就以江湖中的方式了结。早就听说五侠功夫精妙绝伦，咱们就比试三场，三场胜二，为今天的赢家，输的一方须得听从对方的话，不得有异议。”

        余震海将目光定在莫九州脸上，问道：“莫大侠，如何啊？”

        莫九州与他对视半晌，心知对方胸有成竹，一定是对今天的局面早有准备，但面上丝毫不惧，气势上不曾输了半分。厅中众人都想瞧瞧莫九州应是不应，一时间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都盯在莫九州这里。

        片刻后，莫九州道：“好，就是这么定！只是余庄主做事总是别有心思，令人难以揣测，望这句话是千真万确，说到做到才好。”说着霍地一下从座椅上起身，大步走到中央，冷冷望向众人，道，“不知哪一位先来赐教？”

        厅中众人虽然都是让五侠交出独孤心法的心思，但这一瞬间看到莫九州临危不惧，神威凛凛的样子，各自的锐气倒先被削去一半，再加上在场之人众多，各人均有顾忌，不愿意自己去打头阵，因此一时之间竟无人上去应战。

        余震海在厅中扫视一圈，一下就明白了各人心中的计较，但他毫不在意，微微一笑道：“这件事说到底究竟是我余家的私事，怎好让各位好朋友替余某出头？莫大侠，余某有三个年幼的徒儿，就让她们借这个机会，在五侠手底下讨教几招吧。”

        说罢拍掌三下，内室中一阵细微的响动，从里面走出几个人来，众人朝着他们望去，不由得都是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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