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力挽狂澜

余震海看清来人之后，没怎么在意，往地上一看，却大吃一惊，指着他们大声道：“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刘管家忠心耿耿地跟随我多年，你们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

        叶蓁眯起眼睛看他，瞧他一副雷霆之怒，又惊又痛的模样，似乎煞有介事，要不是亲眼看到了刘管家是怎么死的，她差点都相信了，这人真是一等一的演戏高手。

        她冷笑一声，道：“余庄主，你就别演了，刘管家怎么死的，你会不知道吗？你派人掳走了骆夫人，逼她说出半卷独孤心法的事情，唉，这事你就做的不对啊。这本来是人家家里的私事，就算你跟人家沾亲带故，骆老爷就一定要把最重要的东西留给你吗？人家不给，你就威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何况这女子还是你弟媳，天下哪有这种亲戚？你这亲戚多半也是跟人家硬攀上的，来的路上骆夫人就说了，压根儿不认识你余庄主这号人”

        余震海脸色紫涨，这回他是真的动怒了，这丫头的话半真半假，他想为自己辩解几句都不知从何辩起。骆夫人的确是他掳走的，但余骆两家的表亲关系也是千真万确，骆夫人绝不可能说出不认识他这种话。

        叶蓁犹自喋喋不休：“怎么？余庄主你不会不承认吧？这事也简单啊，你把骆夫人叫出来，咱们当面对质，就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了，就怕你不敢，怕骆夫人说出你堂堂余庄主硬要跟人家攀亲戚的丑事。还有啊，你命令刘管家在药房等候我和穆少侠，还放出那些恶心的毒蛇，刘管家能置我们于死地也就罢了，倘若不能，你怕我们抓了他来大厅对质，就派了许多弓箭手埋伏在药房附近杀他灭口。唉，你不知道刘管家死之前多么伤心多么愤怒，他说这一辈子为你做牛做马做尽坏事，没想到你连他都不放过，他死后一定找你来索命”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余震海怒喝两声，今天的局势本来他已经赢定了，没想到半路上搅出这么个小丫头把他的好事全盘尽毁，他一怒之下，竟然挺剑向叶蓁刺来。穆长生不动声色，甩出长鞭就向余震海剑上卷去。余震海虽然炼药制毒颇有研究，但武功却是一般般，他这一剑毫无内力，穆长生轻而易举就将他的剑卷下了。

        本来事情到这里，叶蓁已经将重点转移的差不多了，谁知情况突变，局势一下子对九华山五侠极其不利！

        那名叫阿妍的狼女本来被人抬了下去，经过穆长姝旁边时，不知怎么跳了起来，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余震海和叶蓁身上，几乎没人注意到她，更不知道——她是如何出手抓在穆长姝胸口的！

        余震海被阿妍的动静吸引了目光，扭头看去，苍白的脸上顿时有了血色，高兴地笑了两声，精神振奋：“莫大侠，这下可怎么说？三场比试我已胜了两场，眼下可是你们输了！”

        穆长生见三姐受伤，忙抢上扶住，大怒道：“呸！刚才明明是偷袭，你们好不要脸，这也能算得了数吗！”

        余震海耍赖到底：“怎么算不得数？穆女侠方才也曾用暗器，一样的不合江湖规矩，既然如此，咱们谁也不要多说，眼下便看谁站不起来，那就是谁输了！”

        三个狼女指甲中带的毒十分厉害，发作起来毒性猛烈，穆长姝和邢开阳此时都在运功抵御毒气流遍全身，别说站起来，就是动一下都不能。而那阿妍虽然腿上中了飞镖，飞镖上却是无毒，她伤势无碍，还能活蹦乱跳。

        叶蓁微笑着站出来：“余庄主，大家这么僵持着，你捞不到好处的。我有一个提议，你要不要听听啊？”

        余震海脸色一变：“你这丫头又有什么话说？今天的事是我余家庄与九华山五侠来解决，关你什么事，要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穆长生怒气勃发刚要说话，却听厅中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余庄主，这位姑娘是与九华山五侠一同来的，那便不算外人了。她既有提议，你听听又有何妨。”

        余震海转过头去，见说话的人正是风自离。他话中称的是“余庄主”，但话说完了都没瞅他一眼，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盯着叶蓁，手中折扇轻摇，风度翩翩甚是潇洒，气得余震海在心中将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叶蓁听到声音也回头看去，风自离与她对视，心中更是喜不自胜，满面的春风荡漾。叶蓁撇撇嘴，这人虽然替她说话，也甚是儒雅英俊，但那笑眯眯的样子实在令她浑身不舒服，尤其眼神，酥酥麻麻，简直让她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收回目光，无视风自离在那边对她“明送秋波”，对余震海说：“余庄主，我可是替你着想，你还是听一听吧，总不能叫诸位英雄一味在这等着你纠缠不清。刚刚三侠已经打败了你的人，我们在外面看得清楚，里面的诸位当然看得更清楚，大家都看得这么清楚，你不承认可不行。你若输不起，那也没有关系，直接大声说不认输就是了，但偷袭可不行啊，这种事情江湖上人人深以为耻，余庄主应该带头抵制，怎么还能在大家面前这么大大方方的表演出来呢？啊，想来是做这种事做惯了没关系，你的人用了下三滥手段，余庄主为了自证清白本来应该杀了她，但她自己也受了伤，那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你叫她再跟我比一次，她光明正大的赢了我，我们二话不说立刻认输。”

        叶蓁这一大番话叽叽喳喳娇脆伶俐，好几次余震海想打断她都不知道从哪下口，但是每次她一说话，自己就会多几个罪名。

        现在余震海看见她就冒火，听见她的声音就发怵，她明明是想再比一次挽回局面，却说得这么勉为其难宽宏大量，好像她真的饶了阿妍一命似的。

        余震海略一定神，立即拒绝：“不行，阿妍已经受伤，如何还能跟你比武？哼，叶姑娘倒会捡现成的便宜！”

        叶蓁讶异道：“她既早已受伤，那不就是输了？好好好，那我就不用比了，她输了之后，恼羞成怒偷袭三侠，本来罪无可恕，但三侠宽宏大量，我去说几句话好话或许能饶了她”

        “你！”余震海脸色铁青，他深觉不能让这丫头再说下去，若是真让她把阿妍抓伤穆长姝的事定义为“输了之后的报复”，那今天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刘管家的死，骆夫人的拘禁，三个狼女徒弟的公开露面，都是为了那半卷独孤心法，心法在手，称霸江湖指日可待。事已至此，今日他无论如何都要拿到那半卷独孤心法！

        “阿妍，去跟叶姑娘再比一场！”余震海眼底发红，声音不容置疑，大有拼命的架势。

        叶蓁主动应战，并不是莽撞去送死。她刚刚站在门外，就观察了阿妍出招的路数，她的武功来自西域，招式奇特，掌风阴狠，她们姐妹三人武功路数各不相同，阿妍资质最好，余震海为她请的老师也最厉害。本来她这武功中原武人很少有认识并破解的，穆长姝内力比她深厚，又有暗器的加持，这才险胜。

        而叶蓁就不一样了，她敢于挑战阿妍，是因为阿妍的武功她也学过。

        叶蓁曾在师父的藏书阁里看过许多武功秘籍，其中就包括这套来自西域的武功，当时叶蓁还自行练过，后来与师父教的武功路子不符，只好作罢。但她记性很好，现在回想，还能记起书中所载，眼下想要脱困，缓兵之计为此一条，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叶蓁走到莫九州身前：“莫大侠，你的剑借我一用。”她刚拿了剑，胳膊却被人一扯，耳边传来穆长生担忧的声音：“叶姑娘，还是让我去吧，你犯不着为我们兄弟冒此凶险。”

        穆长风方才一直在照料邢开阳和穆长姝，此刻看到叶蓁要上，也抢着道：“是啊，是啊，叶姑娘，三姐受伤，理应我上，你和五弟照顾好二哥和三姐便好。”

        叶蓁笑着推开他们两人，道：“你们放心吧，我既然主动揽下这件事，心中自然早有计较。”说着冲他们二人眨一眨眼，趁他们怔怔然之际，款步而出，走到大厅中央。

        叶蓁可不像莫九州他们，因为是前辈的身份就必须等着对方先出手。她在江湖上毫无名气，走到阿妍面前，笑吟吟地看着她说了声“小心了”，随即持着长剑风一般地挺身刺出。阿妍见她出手狠辣，招招都是置自己于死地，不像刚刚穆长姝那般手下留情，只好一面咬牙切齿，一面更加小心警惕。

        前面几十招，叶蓁因为熟悉她的武功路数，所以总比阿妍快着一步。阿妍出的每一招每一掌，叶蓁都知道她的来路和攻击方向，因此总是占先，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在阿妍身上刺了三剑，一旁的穆长生看得就差拍手叫好了。

        然而阿妍自小受着严苛的训练长大，性情坚韧胜过两个姐姐，她腿上被飞镖打伤，右臂中了一剑，左臂中了两剑，竟然还在狠斗。出招虽然慢了一些，但叶蓁仍然不敢小瞧了她。

        两个人斗到八十多招，阿妍一手抓到叶蓁的面门，叶蓁挥剑去砍，谁知阿妍中途忽然变招，原来攻击面门只是她的虚招，她看出叶蓁了解自己的武功，便临时改了武功中原本的出招方向，胳膊一缩，另一只手早在身下做好准备，此刻骤然伸出抓向叶蓁的小腹。

        这一招是阿妍临时改变的，叶蓁按照武功中原有的路数去斩她手臂，自然就不成了。阿妍另一只手离她小腹不过三寸距离，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要想闪退也是来不及了。

        穆长生离她甚远，无法搭救，不由得惶急变色，风自离摇晃的折扇微微一凝，余震海则面露狞笑，只盼望阿妍立即得手，毙了这丫头。

        便在这时，叶蓁忽被一枚小小的石子撞在腰间，整个人向后滑退一尺有余，暗地里大吃一惊，心道：一颗小石子焉能有如此强大的威力？此人内功深厚之极，不知是谁，又为何前来助我？

        这一下变故，叶蓁相当于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她眼中精光一闪，“唰唰”两剑向阿妍疾刺过去。

        阿妍刚才没有得手，再想算计叶蓁就难了，两人再斗片刻，阿妍肩头又中一剑，鲜血洇湿了她的白衣。余震海见她有不支之状，向一旁使个眼色，刚才牵阿妍出场的那名男子立即领会，将手藏在袖子底下，微微一动，一枚细小的银钩向叶蓁飞射过去。

        叶蓁这时正一剑向阿妍右臂砍落，只要这一剑得手，阿妍的右手立即被她砍了下来，那么胜负就十分明确了。在这危急关头她看见一团银光向自己射来，心中不是不惧，但要就此放手，这等良机又怎能那么容易再有？这当口她的犹豫不过是一瞬间，立即决定还是放下剑来，自己是要打败阿妍，不是和她拼一个你死我活。

        不料蓦地里眼睛一花，不知何处飞来一团金光和那团银光撞在了一起，两团光芒在空中撞击，就像是高手过招一般，那金光来势甚猛，将银光击落后势头不减，钉在发射银钩的男子身后的柱子上。

        那男子只觉得脖子一凉，一阵阴寒的劲风擦着脖颈飞过，他心中猛地一凛，立时之间出了一身冷汗。回头望去，只见柱子上钉着一枚极细极细的金芒，刚才只要稍微偏一点点，金芒刺势必从他脖子中穿过，这一交手，他便知对方要取自己性命，实在是易如反掌。

        叶蓁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摆脱危险，手上这一剑再没有半点迟疑，落剑之处，血花四溅，阿妍惨叫一声，右手已被叶蓁砍了下来。

        余震海瞳孔剧震，呼叫一声：“阿妍！”随即面如死灰，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叶蓁见此情景，知道今日已经为九华山五侠扳回这一成，顿时放心下来。

        她环顾四周，急切想要找出刚才情急关头两次助她的人，今天打败阿妍，可说是自己出了一半力，那位高人出了一半力，若是没有他出手相助，她绝不可能就此砍下阿妍的右手。

        可是一张张面孔地望将过去，有的吃惊，有的急忙看向余震海，有的故作镇定，还有的竟然和九华山五侠理论了起来。穆长生和穆长风按捺不住，与他们大声争辩，一时间大厅甚是喧闹。

        叶蓁挤开乱糟糟的人群，向大厅外跑去，外面只有偶尔几个匆匆走过的丫鬟小厮，叶蓁怕那人就这么走了，扬声大喊：“前辈！前辈！”

        树上几只鸟雀被她惊得展开翅膀扑棱棱飞走，三个路过的丫鬟一边看她一边窃窃私语，除此之外，无人回应。

        叶蓁还是不死心，她想那人武功如此厉害，到这里来总不会只为了帮她吧，肯定还有别的事情。既然如此，这人不会这么快就走的。她心中这样想，便在余家庄里转来转去，到处寻找一位前辈高人。

        走到一片湖边，却见湖边坐着一个红衣身影，那人斜身而坐，一条腿曲起，一只手支在腿上托着半边脸。

        他脊背挺拔，身姿修长，手腕与脸庞的肌肤雪白无瑕，黑发如墨，束在身后，叶蓁望着那人的侧脸，只觉得有些眼熟，便停下脚步，好奇地朝他打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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