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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一章一张卡


果然凌楚谦听了第一句话眉心就隆起来。

        兼职?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她不觉得陶燃在跟了她之后经济状况还能如此差劲,不应该啊,陶燃不是明星模特,两万已经是个略高于市价的价钱了。

        摸摸下巴,小情人想去赚的那点暑期工的钱,她是瞧不太上,但那是因为她自己在这方面有点经验,明白投入产出比有多么不划算。

        意识到凌楚谦首先是真的很困惑,陶燃的声音逐渐低下去,最后几个词更是嗫嚅着讲完的。

        凌楚谦不得不屏息静气才弄清楚她的意思,一时间颇为无语。

        然而等不到凌楚谦开口,也无法靠她的脸色判断她的态度,陶燃顶着内心的羞惧,破罐子破摔般解释她有这般想法绝不是因为在曲线救国、打让凌楚谦多给她钱的主意。

        凌楚谦看她那般着急,差点就要赌咒发誓,当真是啼笑皆非。

        “没必要如此,我不是那种,呃……对事事都有要求、把人看得很严的,”凌楚谦略微斟酌,吐出一个词来,“老板。”

        凌楚谦摊摊手:“这些是你的私事,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告知我。”虽说这事传出去可能有人要来笑话她了。

        “但是,你还是学生,如果是我,既然不是为钱,不如去学点东西?我现在还经常后悔没有珍惜时光,只可惜青春不再来,”她看起来像是在缅怀、又像是悔恨,目光有点辽远,但很快收回来,“对了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做什么?”

        这话确实真情实感,凌楚谦当年那段荒唐岁月,她自己都不想提,离家万里没人管,二代会有的臭毛病,她可耻的一个不落——哦嗑药、抽烟除外。

        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问,凌楚谦并不打算就这个问题开展什么教育活动,是以陶燃回不回话对她来说无甚区别。

        作为一个社会阅历丰富的金主,她觉得在这件事上点到即止就可以了,再多的,两人好像也没到那份上。

        不过因着说到钱,倒让凌楚谦想起一事来。

        “瞧我,差点就忘了,这个给你,放我这里有一阵子了,”她伸手去掏钱夹,在里面翻找了一阵,最后挑出一张薄薄的卡片,“呶拿着。李培荣那天来找我,说是把这事漏了。”

        陶燃脸上一刹那的茫然很是明显,凌楚谦见状又笑起来,“不认得?也难怪,这个是你奶奶的工资卡,之前一直在别人手里。现在你的债主是我,不需要你还钱,自然就该完璧归赵了。”

        想了想又说:“你放心,我会重新更新一份合同,把欠款的那条抹掉。”

        凌楚谦把那张卡片又往前送了送,陶燃只是怔怔地看着,气氛一时间凝滞了下来。

        几分钟后,凌楚谦忍不住开口:“拿着呀,这是物归原主,你奶奶肯定很开心的。”

        凌楚谦觉得陶燃该是激动的,再不济也应该感激,可是陶燃拿过卡片,就一直捏在手里看。再抬头时,眼眶好像有些红,表情却是涩然无比,刘海遮住的眼睛里晦晦暗暗,叫人看不清。

        曾经的陶燃不止一次想过还完最后一笔债务的那天会是什么感受,她觉得奶奶肯定也会想。

        但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境下——20分钟前她还和眼前的人在二楼的大床上翻滚,20分钟后这个人就告诉她你欠我的钱已经一笔勾销。

        她已经尽力避免去想那天打电话给冯昔的事了,此刻如出一辙的侮辱感重新翻涌、包围了她。

        她以为自己早已有所准备,毕竟有一就有二,就有后来的三四五和无数次,卖掉初次的槛都跨过来了,遑论如今。然而当真到了这时候,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按理说,这和她的计划本质上好像并无不同,硬论起来都是不怎么光彩的手段,结果方面提前了一年,是她赚了。可陶燃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错了,哪怕是让她再卖一年呢,那也是偿清,总好过现在什么都没做平白受恩惠。

        她再如何糟践自己都无所谓,可那是奶奶的工资卡!

        陶燃嘴里发苦,她想起奶奶,父亲去后,是奶奶支撑起了她的生活。奶奶退休前是老师,为了还债和养她,晚年也不得安度。

        奶奶常说:“人要守信用,你爸这样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教好,幸好还有机会教你,欠人家钱不丢人,当老赖才丢人。我就算拼了这把骨头也要把钱还上,不能留给你。还完了钱,才能清白的死。”

        如今再想起这句话,陶燃惊恐地意识到,如果奶奶就此一病不起,那么也许正是她,用卖掉自己的方式,一手毁掉了这最后的愿望。

        陶燃清楚,奶奶有多想赶紧解决那些债务,她还想趁着自己做得动,也许能为她再攒一笔嫁妆。

        凌楚谦突如其来的“施舍”,真是兜头一瓢冷水将陶燃泼醒,自己的种种行为,简直是对奶奶和她之前几年艰苦生活的讽刺。

        那种情绪再一次出现,感觉自己正被架在火堆上焚烧,羞愧和怨恨的黑潮将她淹没,怨恨父亲、怨恨那个撞人的肇事司机、怨恨这个不公的世道,最多的是怨恨自己。

        然而她突然又清醒的意识到,不管她的理智怎样唾骂自己,心内最深处的隐秘角落,她却是在庆幸和沾沾自喜,真好,一下子就省下二十万了。

        陶燃沉浸在两种情绪的拉锯里,旁边的凌楚谦对她的情绪波动一无所觉,且她对她呆站着不动充满费解,于是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了,不说话?你不谢谢我啊。”

        是啊,确实应该感谢金主的“仁慈”,让她在如此难言的心境中煎熬。转念又想,她自己跟自己较劲,还拉上凌楚谦一起埋怨,可真是小人行径,卑劣十足了。

        她知道这怨不着凌楚谦,是她自己投机取巧,出卖身体,一心想走捷径。况且两次相处下来,凌楚谦以自身条件来说,是一位非常优质的金主,对她也算得上和善。

        她必须承认,凌楚谦是她足够幸运才能遇到的最优解。

        然而正是如此,这个人这个人,不论她表现得多么平易近人、多么温和可亲,她是她的金主,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她随便一个不经意的语句或姿态,就能轻易将陶燃击溃。

        仿佛天上的神佛,俯视又忽视着她,然后在她燃起希望的时候提醒她:醒醒吧,你这个又当又立的婊/子。

        可是,这种方式,不正是她所选的吗?这种结果,不正是她所求的吗?

        外人看来如此轻易,大约还要赞她一句好运。为什么自己在这一刻的心情竟是从没有过的五味杂陈,羞辱还有绝望。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如果不是凌楚谦还站在一旁,陶燃觉得自己肯定已经忍不住抽自己一巴掌了。但正是这样,她才特别不愿意让凌楚谦看到她的难堪和软弱。

        她好容易才决定应该以如何如何平和的姿态去面对凌楚谦,眼下全乱套了。

        她在心里近乎哽咽地祈祷:奶奶,您快醒过来吧。

        然而“一掷千金”的金主只是在想:该叫人把她的头发剪剪了,有时间的话。

        凌楚谦走了。

        陶燃觉得身心都疲累至极,甚至连清理自己都不是很愿意做,只想赶快把自己扔到床上去,还想完全钻进被窝里彻底蒙住自己,这能让她有躲在城堡里的踏实感觉。

        可惜天不遂人愿,掀开被子,床单上赫然是两个人混在一起的不明液体洇出的痕迹。陶燃实在不能视而不见,又尴尬又无奈,忍着不适,吭哧吭哧地在大半夜换起了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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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燃没用多长时间就整理、恢复好了心情,时间宝贵,哪有功夫让她伤春悲秋。

        那二十万里,除掉利息的部分,本金在八万左右,陶燃想着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把这部分还上,用她打工挣来的“清白”的钱。

        之后又是几天,陶燃找到了新的暑期兼职。

        她给冯昔发了信息,托她转告凌楚谦。

        凌楚谦见陶燃执意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倒是冯昔,在惊讶之余,还记得询问她兼职的地点在哪里、远不远、几点钟下班,叮嘱她一定注意安全,得知就是小区对面新开的便利店,放心了不少。

        便利店是全国连锁的那种,各种制度都很完善、正规。

        陶燃面试的时候,店长姐姐得知她就住御景花园,而且还是最贵的那栋,只以为是哪家的小公主暑假体验生活,觉得她最多坚持一周,没想到等培训完上岗,嘿,真是捡到宝了。

        至于金丝雀最重要的“工作”,陶燃也想了办法解决。

        凌楚谦每次来御景花园之前都会让冯昔联系她,陶燃就能提前调班,再者店长姐姐看她年纪小,给她排的晚班也少,因此两人的步调还算融洽。

        只有一次,同事感冒请假,陶燃没能按时下班。等她忐忑地刷卡进门,凌楚谦已经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了,倒也没说什么,就是在床上格外卖力,让陶燃久违地享受了一把晕过去的待遇。

        凌楚谦基本是一周来一至两次,通常在周末的日暮或晚间,偶尔周中也有有兴致的时候。

        有时是一个人开车,就是刚在会所或俱乐部打完球,这种情况下她会带束花;更多时候是从酒局上下来,大晚上满身疲惫和酒气,司机送她来,再等着接她走。

        凌楚谦向来做完就走,从不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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