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殷琪其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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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弟。”
殷琪站在院落门前唤殷珩,或者说,唤着如今的叶楚楚。
他一身月白色的长袍,逆光站在斜阳里,绚烂的春晖自他的身后照耀而来,整个人站在阴暗里像被虚化了一般,周身一片朦胧模糊。
叶楚楚将架在何顺身上的胳膊放下来,站直身,迎着刺目的光看着殷琪随着步步走近而逐渐清晰起来的面容身影,目光复杂。
如今的三皇子还远没有日后那般的浑身威重与满腹机关算计,少年身形单薄,立在风中,气质温润,倒是难能的一副芝兰玉树的模样。
殷琪这副样子,叶楚楚已是积年不曾见过了。如今再看,百般心思汹涌而过后,突然就变得陌生了起来。
原来殷琪从前……竟是这样的吗?她想。继而又是好一番的自嘲。那倒也不算她前世的眼太瞎,这人虽然败絮其中,但好歹金玉确实是其外的。
殷琪见人醒来看向自己,声音便放得更柔和了,“六弟,你醒来了?昨日你去了哪儿,怎的一夜未回皇子所?也不派人回来传报一声。三哥担心得紧,便在这里等你。”
“是么?”叶楚楚眨眨眼,压下心间种种思绪,开口笑着问道,“那倒是我忘了,三哥等了多久了?”
未出宫开府的皇子总不过就两个去处,皇子所和母妃寝宫。殷珩不过就是带着两个幼弟私自出宫溜达了一圈,也不至于叫允嘉帝丢到宗人府里去治罪。
先不说无言小和尚昨天还跟着十殿下十三殿下在皇子所里住了一夜,太皇太后的凤撵更是招摇过市,浩浩荡荡地穿过大半个后宫,停在钟秀宫的大门口。就单是他三皇子担心不过在此等候……他又能等多久呢?这话说的,跟他在这儿立了一夜似的。
还传报,允嘉帝这个当爹的都没见殷小六传报过一声……叶楚楚心下暗哂,却也略略有那么一丝丝的新奇感。
上辈子的叶楚楚是听惯了三皇子的花言巧语的,等到了元正六年后她再不能视物,便在心底将从前过往的二十年拿出来细细复盘。与殷琪的相处、殷琪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更是翻来覆去一遍遍地思索。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三皇子殷琪其人,一言以蔽之:言行皆虚伪,句句是屁话。
倒是她从来不曾想到过,殷琪对着殷珩的时候,竟然也是如此这般的……巧言令色吗?
莫不是,他也是这么……把殷小六骗到手的吧?就像哄骗她这个姑娘一样?
想到这里,叶楚楚不自觉地就吞咽了一下,不再吱声,只静静地看向殷琪。
平日里问什么便答什么的六弟突然间的这一句反问,让三皇子着实是噎了一下,接不上腔。
见他神色尚还有几分迷茫,目光直直地看向自己,便只道是六弟方才睡糊涂了,说话不过脑子。于是又牵起柔和的笑意,走上前伸手,边要从何顺手中将人接过来边温声说道:“……六弟怎么是被这奴才扶着走的?可是伤到哪里了不成?”
叶楚楚一时不妨被殷琪凑近身,少年温热的气息呼在她的额头,让她一瞬间僵硬,来不及细想,便是下意识地朝后猛地一躲。
“……六弟?”殷琪僵住动作。
叶楚楚垂下眸,目光淡淡扫过。一眼瞥见对面殷琪垂在身侧的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对搓着,心下微微讶然。
许是殷琪自己都不曾注意到过他有一些琐碎的小习惯。比如当他心中算计着在想坏事要害人的时候,会不自觉地伸手拢住腰间垂下的玉佩坠子。而当他心中担心或是忧虑的时候,便总会想在手中捻着些什么,若是没有东西拿在手上,那便拇指和食指对着搓。
叶楚楚突然就有些疑惑了,这人居然,是真的在担心殷小六的安危不成?还是……三皇子殿下是在害怕殷珩他四哥活过来了,那他这个“胜若亲哥”的就要靠边站了?
应当是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叶楚楚心下断定,抬脸再看向殷琪时,便又是一副六殿下惯做的没心没肺的笑脸,看不出丝毫破绽。
“一夜不曾阖眼,弟弟太累了些,这才让何顺扛回来的。”
那边叶楚楚在心底将殷琪的来意翻来覆去地琢磨。
这边的三皇子也在暗暗思索他先前是有哪里做错了什么惹到自家六弟,让他不高兴了……又或者是六弟在钟秀宫中听说了什么吗?
其实并非如叶楚楚想的这般阴暗复杂,此时的三皇子殷琪,是真心实意地在担心着他六弟的安危。
此番也是诚心诚意来探望的。
三皇子殷琪的生母早逝,对他还算不错的养母宁妃也在早些年就撒手去了,之后他便被记在了永宁宫娘娘安妃武氏的名下。
殷琪在被送进永宁宫的时候,已然过了不记事的年纪,而安妃武氏,原本就已经育有五皇子殷玠这个亲子。
是以,殷琪这个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儿子,对于武氏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惊喜,反倒是烦恼更多些。
你说对他亲近些吧,他记事儿了,养母再好好不过亲娘,更妄论在她之前还有个珠玉宁妃;但你对他差一些吧,他也记事儿了,记事的孩子是会哭闹学话的,胡乱去外面说些什么搞不好就要酿成大错。
是以武氏在对着三皇子殷琪这个半道来的养子时,总也僵硬得不行,与他不尴不尬地相处着。说不上亲近,也说不上不亲近,只是养着他,再偶尔顺手护着他,不让人死在自己宫中便罢了。
三皇子就这么在永宁宫中得过且过地生活着。
他曾听见过永宁宫中的粗使嬷嬷在与人闲暇聊天的时候念叨起自己身在宫外的孙子。
那粗使婆子拿一双苍老粗糙的手抹过脸上浑浊的泪,诉说着自家孙子的不易。说什么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儿子儿媳都死的早,她也长年累月的在宫里不回去,孙子小小年纪便要撑起一个家来照顾年幼的弟妹。
聊天的奴才们听了都跟着唏嘘不已。却没一人发现,转过回廊,三皇子靠着宫墙而立,面上表情似讥又讽。
殷琪打心底觉得这个奴才抱怨得可笑。宫外的平头百姓辛苦一点难道不应该吗?他这个本该锦衣玉食无忧无虑长大的天潢贵胄,不也早早地就明白事理,独自一人艰难度日吗?他行差一步都会丢掉性命,诸事都要为自己处处筹谋,步步算计,这难道就是他本应得的吗?
殷琪在永宁宫中的日子,着实是过得艰辛,等他到年纪进了皇子所后再回过头去想起,他竟觉得他能磕磕绊绊地长到进皇子所的年纪,当真不易。
好在上天垂怜。他在皇子所中住了一年后,掌着宫权的钟秀宫娘娘姚贵妃的长子,他的四弟,按着规矩搬进了皇子所。姚贵妃的两个儿子关系处得极好,六弟在兄长住进皇子所后闹腾不止,不愿与兄长分开,非要跟着兄长一起住进去。
姚贵妃为了哄小儿子高兴,特地点了将幼子的院落安排在长子住处的旁边,并且允了还未到年龄的幼子偶尔住进皇子所来陪伴哥哥。
四皇子殷瑨的院落原本与殷琪中间隔了一处空院,另一边是二皇子禹王未出宫建府前的旧居。
于是六弟的院子,便被安排在了他旁边的这处。
从心底里说,殷琪对着他的四弟殷瑨,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殷瑨实在是个十分讨喜的孩子,逢人爱笑,聪慧伶俐,连对着不尽心的奴才时,也从不训斥,只会和善地说上一句下次注意不要犯了。但这样的性子,却也实在不应是一个长在宫中的皇子合该有的。
若非他有个厉害的母妃还掌着权,这样温顺的性子,早就在宫中叫人吃的渣都不剩了。
所以当从不对人设防、觉得普天之下皆美好的四皇子,在八岁那年着了道突然病倒的时候,殷琪对此的感想就是:啊,理所应当,终于来了。
四弟殷瑨就这么病病歪歪的,缠绵病榻了两年多。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六弟为了他这个嫡亲的兄长整日愁眉不展。甚至有好几回,为了殷瑨大闹太医院,哪怕被皇父训斥惩治了,也屡教不改。而姚贵妃则是为了长子的病遍寻名医,甚至为给长子祈福开始吃斋念佛。
四皇子能有这么个亲近兄长的好弟弟,疼爱儿子的好母妃,着实是看得殷琪十分眼热。如何他就没有一个处处为自己细细打算的母妃,没有兄弟与他守望相助。
就更不要说殷瑨的母妃姚贵妃还是掌宫娘娘,姚家在大延朝亦是一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
殷琪有的时候就在想,若他能以身替之……该有多好。
他已然生来没有一个好出身,不能子凭母贵,让他怎能不去为自己谋划一个好后盾、好未来。是以,四弟的这场病对他而言,实在是一个好机会。
只要他能在四弟歪缠病榻的时候入了六弟的眼,等将来四弟去了……焉知六弟与钟秀宫不能为他所用。
是的,三皇子殷琪早早地就断定了他的四弟是不可能在这场大病中挺过来,起死回生的。
毕竟他的安母妃武氏可是在四弟刚出事时,便一早和身边宫女嬷嬷在闲磕牙的时候聊过此事。
武氏嗑着瓜子,一脸的喜庆,笑言那小崽子可算出事了,你看着吧,就他那个样子,最多两三年指定活不长。
前去永宁宫晨昏定省的殷琪闻言,面色不改,恭敬地给母妃行礼问安,而后离去。
他不知道四弟的病是不是与武氏有关,但这并不耽误他从此展开自己的计划。
再回到皇子所里,殷琪便常常在自家六弟为了嫡亲兄长担心难过时宽慰于他。学着从前四弟与他的相处,在他调皮时温柔劝导,在他闯了祸被皇父训斥时耐心安慰,润物与细无声中。
一年多的时间下来,他与六弟的关系,已经从一开始骄傲的小皇子见了他拿下巴看人被四弟拍了脑袋才不甘不愿地哼唧一声“三哥好”,变做了如今的六弟能亲亲热热地坐下听他说话,有问有答了。
连带着平日跟在六弟身后淳贵妃的两个皇子,十弟与十三弟也都与他交好。
钟秀宫娘娘更是在照顾自家幼子与交好的淳贵妃两子的同时,也会顺带着照拂他一番。
这样的变化着实让殷琪心下暗自欣喜不已。说句不太好的话,他如今就是稳坐钓鱼台,默默等到将来四弟咽气的那天,他六弟痛苦不已的时候,好陪在六弟身边,安抚慰藉。从此替代四弟,做六弟唯一的兄长,做掌权宫妃姚氏的钟秀宫里不记名的儿子。
其实昨日六弟私自出宫寻医这桩事,本就是武氏与她的主子李皇贵妃一同安排做下的,那两个碎嘴的宫女指不定早两日就已经被沉到哪口宫女井里去了。
按着李皇贵妃与武氏原本的安排,不过就是要六弟私自逃学出宫,然后再想办法捅到皇父那里去,好罚姚贵妃个执掌后宫中馈却教子不严,能够趁机夺了她的掌宫之权。
武氏还和她的亲儿子五皇子殷玠早早地就交代过了,届时李皇贵妃会想法子将皇父引到学宫中去探望考校众皇子,要殷玠认真准备皇父的提问。
本着不亲近的养子也算小半个儿子,当儿子总也比当仇人强的心思。武氏在他去永宁宫中请安的时候也略提了一嘴,更重要的是警告他不要跟着钟秀宫的小崽子胡闹,别坏了皇贵妃娘娘的筹谋。
是以,殷琪其实一早便是知道的,他六弟的这场出宫求医,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幌子。
那位传闻中不世出的普济寺神医确实存在。但是按照武氏的说法,那位神医常年在外游历,只在年节时回到寺中,春时便又出门会友,小崽子就算找到普济寺去,也见不到人。不过白费工夫罢了。
殷琪不想他六弟闯祸被罚,也不想姚贵妃丢了宫权。便在得了消息后不止一次隐晦地提醒过六弟,苦口婆心地规劝他皇父与钟秀宫娘娘这两年里除了太医院,找了天下多少名医,都不曾能够治得四弟,怎么可能一个不知打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山野之人就治得。
谁知这破孩子还是不听话,竟是起了个大早就逃学出宫了,他来堵人都没堵到,真是让他一番好心与口舌都白费了。便只得亡羊补牢,匆匆准备着皇父即将到来的考校。
但哪里能想到,前脚皇父给他和五皇子的赏赐将将抬进皇子所,后脚六殿下与十殿下十三殿下三个皇子在宫外遇上歹徒不轨受伤的消息就传进了宫。他才接过赏赐便当场愣在了那里,面上之滑稽让五皇子讥笑不已。
昨日入夜的时候,十弟与十三弟便已经回到十弟在皇子所的住处,可六弟却是被皇父召去钟秀宫一直不见人影。
于此,殷琪心中担忧不已,怕他六弟在宫外遭遇不测,也怕六弟这次闯的祸太大了些,惹得皇父震怒严惩钟秀宫。便遣了身边的奴才在皇子所前等着,见到六弟回所就赶忙来报。
他再匆匆出来等在六弟的院门前。
六弟自小被钟秀宫娘娘骄纵着长大,从不曾真的见过什么大场面。
所以六弟这次出宫受惊,按着他的推测,小家伙应当是如猫狗所里被狗撵过的猫一般,炸着毛,又惊又俱,他也好细细旁敲侧击这一日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再顺带好好安慰一番。
只是没想到,六弟这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也没了从前自己问一句他回十句的意思。自己问他为什么被扶着走,这孩子便当真只说他困了所以才被扶着走,半句多余都不曾提。
还往后倒退半步,像是碰到他一下就会浑身溃烂一般的嫌弃。
一时间,殷琪愣在那里,哑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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