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二次报恩03

新月社是冰心先生的侄孙女所创建，旨在团结社会上杰出的女性力量。

        自从我妈和郑余音双双入会后，我就开始努力锻造自己向入会标准贴近。

        去年，我好不容易央求我妈做了入会推荐人，结果申请没通过，说是我毫无建树，后来我成立了文化传播公司，从事文艺文化事业。

        今年初我又申请了一次，现在还在考察期，估计今年也没戏。

        我跟郑余音赶到大巴乘车点时已经五点了。跟我们一起排队的全是各行各业的女性精英，有某家电企业的女ceo，有女性用品的品牌创始人，有享誉国际的女建筑师。

        我本以为会员全是这些人，当初拼命申请入会，也是为了多点社交，以后好做生意。

        等我坐上大巴，跟周围的杰出女性聊天时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我身后这位在河南乡下呆了十年的大学生村官，靠养猪把全村收入提高了十倍；

        郑余音身后这位是个治愈系画家，五岁得了脑炎，只有左手能作画；

        我前面这位是个残疾人花样滑冰运动员；

        郑余音前面这位是专门代理猥亵□□等的公益律师……

        让人肃然起敬。

        我碰了碰郑余音,“你为什么能入会？”

        我堂姐清清淡淡地说：“我十六岁进模特圈，从第一天起，我收入的百分之十都捐给了自闭症儿童。”

        我忽然说不出话来。

        郑余音的形象在我心中瞬间高大起来。

        “你考察期过了吗？”她问。

        我摇头，“还得个半年。”

        “我估摸着你这回没问题。”

        我思索，“难道因为我公司帮忙推进了中国话剧和世界话剧的交流……”

        我堂姐摇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因为婶婶给你开了后门。”

        我一张脸立马垮了：“我有这么差吗？”

        我堂姐奸计得逞地笑出来。

        快到多乐美地时，她忽然问我，“你想过你25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吗？”

        “我应该是个女企业家，还是个单身女企业家。”

        “还挺有自知之明。”她取笑我。

        我一想，郑余音今年正好25岁，她这番感慨是……想不开？

        “你跟叶凡还好吧？”我问。

        她笑了笑，“有什么不好的，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充满了愁绪。”

        郑余音用手点了点我的脑袋，“让我们来说点愉快的事儿吧，比如，叶亦今晚应该也在。”

        “……郑余音，你敢逗我的话，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了。”我威胁她。

        “请注意，我用的是应该，”她举了举手机屏幕给我看，“叶凡刚告诉我，叶亦早上落地的，晚上如果有精力就过来。”

        大巴到达多乐美地露营点的时候，已经十一点。

        这里远离喧嚣，仿佛天地间只有我们这一车人。

        我下车，仰头望着苍穹，真的是满天星辰浩瀚。此时此刻，身边人也都在仰望着苍穹，人群偶尔发出惊叹的轻呼，静谧在身边弥漫开来。

        排队分帐篷的时候，郑余音也拿了双人的，又怂恿我拿双人的，我递了个白眼给她：“我们八字没一撇呢，你少起哄。”

        我领了个单人帐篷，先去卸了行李，披上棉衣，虽然是盛夏，山谷温度却很低。

        我给我爸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几个社员正在搭屏幕，过了没多久，屏幕亮起来，有淡淡的丝竹之乐飘来。

        我赶紧趁着灯光搭帐篷，一会儿开场后的聚会是重头戏，我要找的几个老板都在里头。

        帐篷搭到一半，我就遥遥地听到了郑余音的笑声。

        我循声望去，跟她一起并排走来的两个俊逸男子可不就是叶凡叶亦两兄弟么。

        灯光昏暗，又离得远，我看得不甚真切。

        只见叶亦身穿墨绿色冲锋衣，紧身黑色牛仔裤，脚蹬一双黑色高帮皮靴，踏着星辰和雨露，朝我款款走来。

        我上前两步去迎他们，“姐，叶凡哥，叶亦你怎么在这儿？”

        郑余音憋笑憋得很辛苦。

        我也的确只在外人面前才唤她一声姐。

        叶亦上下打量我，“怎么穿着棉衣？这么冷吗？”

        郑余音起哄：“这就关心上了啊，叶凡同学，我也冷啊。”

        叶凡赶紧撑开风衣外套，把她搂进怀里，两人说说笑笑间特别自觉地离开了我们。

        我搓了搓手，“一个月飞回来两次，学长真是好体力。”

        他望我一眼，“那是自然的。”

        说罢，他蹲下身，开始帮我搭帐篷。

        ==果然很是温柔体贴。

        我在他旁边蹲下，想要搭把手，却听见他说，“这是个单人帐篷吧，你歇着，别捣乱。”

        我松了手，看着他认真的后脑勺，若有所思。

        为什么我觉得，眼前这个叶亦，有哪里变了呢。

        叶亦搭好帐篷，我俩就并排在帐篷外坐了一会儿。

        彼时，我们头顶上是漫天的星星，天空高远幽蓝，十分梦幻。

        山谷里掠过一阵清风，树叶和草哗啦啦地响。

        我想，这真是最华美的乐章。

        叶亦忽然问我，“你为什么学计算机，但却有一个文化传媒公司？”

        我想了想，决定，无论如何不能据实相告。

        “我高中的时候最擅长的是数学，最喜欢的是逻辑学，所以后来就报考了计算机系……传媒公司其实是机缘巧合，大创赛的时候正好有一个idea，之后顺利申请了扶助基金，就做着了，然后越做越有意思……”

        “我听说你是商业天才，一边管公司，一边学计算机，很辛苦呀。”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

        我往后仰了下，用双手撑住地面，“我知道呀，但是文艺文化事业现在正赶上东风，国家特别支持，也是我的兴趣所在，偷偷告诉你，我想要缔造一个传媒帝国，成为一个成功的女企业家。”

        他神色一怔，仿佛头一回听人这么说。

        “你怎么定义一个成功的女企业家？”

        我想了想，说：“首先，我要创造社会价值，比如说创造就业机会，创造财富，创造影响力，其次，这个事情要让我快乐，最后呢，我想要不断地探索个人潜力……”

        叶亦忽然扭头看我，眼神很深情，“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小姑娘。”

        我羞涩一笑，“在学长这儿班门弄斧，你是人工智能领域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啊。”

        他略有沉思。

        “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怀疑，科技真的能给人类社会带来进步吗？一个新的技术发明，也许能够满足某种想象，但是人类是否真正需要这种科技上的进步，其实很难说……”

        “怎么说？”我问。

        “我最近一直在想，科技本身是无法创造幸福感的，反而是你的文艺文化，在我看来更踏实，能够带来更多更积极的影响，创造巨大的社会价值，鲁迅弃医从文，可能社会科学就是有这种广度和深度……”

        营地中央的大灯突然亮了起来，焦点中央站着一位中年妇女，看起来像是这届会长。

        我跟叶亦也就停止了交谈。

        会长先是欢迎了新老会员，再请大家入座。

        这届大会的主题比较特别，叫leanin，号召女性向前一步，承担更多领导者的责任。

        叶亦递给我一个眼神，那眼神里充满了赞赏。

        接下来是新老会员代表演讲，演讲一结束就是我此行的目的——找到华策的那位女副总，争取促成此次合作。

        我在长袖善舞时，也得给叶亦找点事儿干。

        我正在思虑，忽听到有人轻轻唤了声，“阿亦。”

        我回头一看，竟然认出了那人。

        她单手拿着一个银色的摩托车头盔、身穿黑色皮衣皮裤、手上戴着黑色皮手套。但那张脸我很熟悉，我在苏子峪的新闻上见过她几次，正是绯闻女主角简宁。

        她又唤了声“阿亦”，声音里充满了惊喜，然后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叶亦的另一侧。

        “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简宁悄声问。

        我不免把视线多放在她身上两眼，这真真是个美人胚子，她随随便便瞟给我的一个眼神竟勾得我一个女生心潮澎湃。

        叶亦身子后仰，我就出现在了简宁的视线里。

        我生□□美女，就主动跟她打招呼，“嗨，你是简宁对不对？你好美哦！”

        “你见过简桢吧？这是她妹妹。”叶亦又跟简宁介绍我，“她是郑袅袅，郑余音的堂妹。”

        我很是惊喜：“你是简桢的妹妹吗？世界真小。”

        叶亦和简宁恐怕都不会明白，我因着苏子峪的关系，觉得转来转去，身边的人一波走一波来，换来换去，还是那么几位。

        简宁瞟了我一眼，大概看我虽然容貌可人，但毕竟只是小家碧玉，也就没太把我放在眼里，客套地冲我招招手，“幸会。”

        “你也是新月社的会员吗？”我问。

        简宁点头，但神色有些不耐烦，仿佛这不该是个问题。

        “你们都好优秀啊。”我感慨道。

        简宁又是客套地挤出一个笑，然后问叶亦，“台湾那边提前结束了？”

        “我本来是要回美国，结果台湾那边合作的实验室有点问题，老板就派我去处理了。”叶亦说。

        这……是在跟我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都处理完了？”我接茬。

        “这次待几天？”简宁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还要去浙大一趟，待两星期。”叶亦说。

        我说：“那太好了，有空可以一起看电影。”

        叶亦笑吟吟道：“一定。”

        这时，营地里响起了悠扬的会歌，这之后就是酒会。

        我们仨跟着唱完会歌，简宁忽然问我，“你不去参加酒会吗？”

        ==看来是嫌我碍眼了。

        “要去的要去的，”我问她，“简小姐要去吗？”

        她摇头，望着叶亦，说：“我要跟阿亦说一会儿话。”

        她叫他“阿亦”，连我这么迟钝的人都听出了猫腻。

        我望了望叶亦，又看了看简宁，正在放弃叶亦和放弃酒会两者之间艰难抉择。

        最后，我站起来，拍掉裤子上的枯草，问叶亦：“你晚上住哪儿？”

        我已经做好了决定，酒会千载难逢，而叶亦却是自己送上门的，孰轻孰重简直无需多想。

        “你要收留我啊？”叶亦笑了笑。

        我脸上一红，“我一会儿给你领个帐篷。”

        我自认为这个对话还是很有水准的。

        虽然简宁望着叶亦时那深情款款的模样，让人有些担忧，但我的哲学本体告诉我，有些事情越干预就越适得其反。

        感情便是其中之一。

        我拍掉手掌上的草屑，打算把这月光山色大大方方地留给他俩，步子还没迈出去，手臂却被人抓住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脑袋却忽然一暖。

        叶亦的头发还维系着帽子的轮廓，夜风轻轻地吹着他头顶的乱发。

        呜呜，我有点感动了，怎么办。

        他说，“小心着凉。”

        我心里甜的发慌，简宁在一旁我也不好有所表示，再加上我老远看见了华策的孙总，就只好匆匆跟叶亦道了谢，人就跑远了。

        我跑到孙总跟前时，特意掏出手机拿照片跟真人对了对，幸好没错。

        我正惆怅着怎么搭话，郑余音也不见踪影，八成是跟叶凡去某个角落卿卿我我了。

        这时，一个穿着芭比粉冲锋衣的女孩举杯走向了孙总。

        那个无比可爱的女孩不是齐婳又是谁。

        我端着一杯伏特加走过去，齐婳刚好也看见了我，便叫住我，“袅袅，你也在呀！”

        我也就顺势加入了她们的谈话。

        “这是华策的孙总，”齐婳跟我介绍，“我们菡萏的大财主。”

        “孙总您好，”我跟孙总碰了碰酒杯后，自报家门，“我是郑袅袅，很高兴认识您。”

        “孙总呀，《失恋桃花坞》就是袅袅帮我做的，场场爆满，后来我们还合作了几款周边，卖得特别火爆。”

        齐婳很是给力。

        《失恋桃花坞》主角的原型便是菡萏绢丝的创始人，上世纪初流落台湾的美籍华人沈如锦，改革开放后，沈如锦的儿子将菡萏的总部迁回苏州。齐婳便是沈如锦的孙女。

        当初，《失恋桃花坞》也只是个小成本小制作舞台剧，多亏了齐婳的信任才交到我手上去做，也没想做出太大动静。

        结果，我就请郑余音帮忙在圈里宣传宣传，谁知道她不遗余力地号召了前男友、现男友，还有模特演艺圈好友以及她们的前男友和现男友宣传，使得演出空前成功、场场爆满，并且好评如潮。

        “这就对上号了，你上次送我的那套菡萏的帕子就是《失恋桃花坞》的吧，我女儿可喜欢了！”孙总笑吟吟道，“郑总这一脸稚嫩，刚毕业吧？”

        “实在羞愧难当，我还在上大三。”我羞涩一笑。

        “哎哟哟，那郑总前途不可限量，大三的学生能接下来《失恋桃花坞》，还能场场爆满，未来可期啊。”

        “孙总谬赞了，”我感激地望了齐婳一眼，“孙总才是传媒界的前辈，以后有机会还要跟着孙总好好学学呢。”

        齐婳抿了一口酒，问我：“你的考察期过了吗？”

        “还得大半年呢。”

        孙总问：“怎么，袅袅还在考察期吗？”

        我点点头。

        孙总笑道：“大三的学生能进入考察期已经很罕见了，郑总真是优秀。”

        齐婳道：“你还不知道吧，孙总是考察委员会的委员，你们有机会多交流交流，她经手过《末代皇帝》和《故乡》，亲手把中国文化推向国际呢。”

        我一脸崇拜，“我要埋头努力几十年，为中国文艺文化事业而奋斗。”

        孙总甚是亲切，道：“好好干，姑娘，未来是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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