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次报恩02

这顿饭约在环亚大厦66层的羲和咏春，招牌杭帮菜，是十几年前冬梅阿姨的最爱。我先回家补了妆，又换了条裙子，没想到还是早到了一刻钟。

        我正在四处游荡之时，却意外地碰到了简桢。

        上回见她还是在叶亦家，我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说：“谢谢你的裙子。”

        “哎呀不用谢，跟人有约？”她问。

        “是啊，你呢？”

        难道叶亦回国了？

        “哦，”她笑道，“好姐妹生日，那咱们改日再约啊。”

        “好的好的。”我方才掂起的心瞬间放下了。

        我按照我妈的预约找到了包间，刚坐下倒了三杯菊花茶，就听见包厢门吱呀了一声。

        我以为是冬梅阿姨到了，慌忙站起来去迎。

        门口却是个戴了鸭舌帽的高瘦男子。

        那个一米八八的大个子，到哪都那么显眼，尽管戴了口罩，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苏子峪脸上带妆，换了件挺普通的灰色低领t恤。

        一看到我，他就伸出胳膊搂住了我。

        我挣了两下没挣脱，撇嘴问道：“你不会在我手机上装追踪器了吧？”

        “果然是艺术家，想象力真丰富。”

        “那你来干什么？”我伸手去挠他腋下。

        他吃不住痒，赶紧放开我，“废话，当然是吃饭。”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吃饭。”

        “那正好，”他越过我，一屁股坐下，“隔日不如撞日，见家长是吧？我不带怕的。”

        正当我俩拉扯时，包厢门又吱呀一声响了。

        我心中一紧，坏了，生米要煮成熟饭了。

        我妈见到这场景——我跟苏子峪正扭打在一起，显然又惊又喜。

        “冬梅，快来看看。”她冲门外招了招手。

        亲妈就爱坑闺女。

        下一秒，一个穿着桃红色长裙的女人出现在视线里。

        我妈跟她相比，瞬间就逊色了不止一星半点。

        我记忆里的冬梅阿姨本就是朝阳一枝花，移居日本这么多年后，再看，竟是更娇艳了。

        冬梅阿姨用特别柔、又特别兴奋的嗓音叫着我的名字，然后一把将我搂进怀里，“这是袅袅吧，哎呀呀，姑娘都长这么大了！又高又瘦，皮肤也好，这么俏！”

        我也抱紧她，“冬梅阿姨你看起来一点也没变啊，还是那么漂亮。”

        双手却在背后冲苏子峪疯狂地摆动，示意他赶紧消失。

        “袅袅真是嘴甜心蜜。”冬梅阿姨亲切地打住我的手，不住地打量，那份喜爱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就在这时，我妈忽然冲我身后道：“这是……亮亮吧？”

        我顺着我妈的视线回头一望，看见苏子峪正在冲我妈挤眉弄眼。

        我把我妈拉到一旁问：“这是怎么回事？”

        “星星，好久不见。”苏子峪好学生地朝我摆摆手，方才的轻浮早已消失殆尽。

        我期期艾艾：“你……你是亮亮？”

        他笑得露出了虎牙，“如假包换。”

        -

        我妈那四朵金花的姐妹淘后来纷纷结婚生子，她们没出国前，孩子们也常常在一起玩耍。

        我性格比较野，亮亮倒是自由乖巧，不免受到欺负，我见他可怜，就充当起了保护他的职责。

        那时候我看《美少女战士》经常拿着一根棍子四处乱叫：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有一回，亮亮问我：“你为什么代表月亮消灭坏人？”

        那个时候他还叫苏亮，不叫苏子峪，我想了想，说：“因为我是代表月亮的星星啊。”

        这便是星星的由来。

        这顿饭我吃得食不甘味。

        尤其是听见我妈说，“他俩小时候就亲密无间，性格互补，长大了也八九不离十，亮亮这孩子呀，我特别喜欢，如果能把袅袅托付给他，也是袅袅的福分啊。”

        我妈把家里钥匙给苏子峪的时候，他还得意地冲我眨眼睛。

        回家路上我还在跟我妈生闷气。

        既然喜欢苏子峪，就好好地说不行嘛，非要设个局来请君入瓮。

        苏子峪既然想要跟我在一起，正大光明地追求不行嘛，非要霸王硬上弓，说我是女朋友。

        只有冬梅阿姨看起来比较无辜。

        “我也是为了你好。”我妈终于在一个红灯前打破了车内的死寂。

        我没吭声。

        “亮亮这小伙子多好啊，可真的是打着灯笼都不好找啊，要不是他跟你青梅竹马，人家现在还不一定看上你呢。”

        “最好别看上我。”我赌气道。

        “郑袅袅，你这是沟通的态度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尊重是相互的，郑太太。”

        我妈大概自知理亏，也就没跟我计较。

        我想了一宿，还是决定在暑假结束前就搬回宿舍住。

        一则表明我的态度，二则“尊重都是自己赢得的”，三则——眼看着苏子峪这周末就搬进来了。

        说干就干，我先去把脏衣服洗了，又网购了一大包方便食品寄到宿舍去，暑假期间食堂肯定不开门，我得想办法解决吃饭问题。

        一直干到月明星稀，看着屋内一片狼藉，我叹了口气，决定明天接着干。

        我想起下午微博热搜里的郑余音，就给她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说。”

        “紧身黄裙子要起诉你？她脑子没坏吧？”我满脸黑线。

        “她起诉的是叶凡。”郑余音的语调听起来还算轻松。

        “哦，那我挂了。”

        我才不关心到处拈花惹草的叶少呢。

        她叫住我，“等等，面试安排的怎么样了？”

        我心里哎哟了一声，但选择装傻充愣，“什么面试？”

        “我的小姐妹啊，你赶紧给我安排了，你很快会有个活儿需要人手。”

        郑余音又在给我下套了。

        “什么活儿？”我的声调扬起来。

        话音未落，手机提示我，新邮件一封。

        郑余音慢条斯理地说，“台湾之光要来大陆巡演，这个活儿你接不接？”

        “哪个台湾之光？”我已经惊得不能思考了。

        “就是‘台湾之光’绿光森林剧团啊。”

        我一不小心从床上滑到了地上。

        “怎么样，工作赶紧安排上，细节都在邮箱里，合作愉快呀，小堂妹。”

        挂了电话，我久久不能平静。

        台湾的这个剧团被媒体称为“台湾之光”，足见其分量。

        做我们这行的，绿光森林四个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去年我就耳闻他们跟之前合作的文化传播公司闹了一些不愉快，只是没想到，而今这个合作机会竟然落在了我头上。

        我通宵看完了绿光新排的剧，讲的是当年西南联大的学生从昆明逃亡台湾的故事，三段爱情故事，横跨了近一个世纪，可以称得上是史诗级的作品。

        我一不小心就激动地没睡着。

        我公司几斤几两我还是门儿清的。

        袅袅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自成立以来，除了承办了一个小型话剧《失恋桃花坞》，就只办过我爸的两个国画展。

        承接这样大型的史诗剧，实在有蛇吞象之嫌。

        我睡了一小会儿，再醒来时，刚刚早晨七点，手机里有一条郑余音的微信，我立马拨通了她的电话。

        “我的小堂妹啊，你饶了我吧，才……七点啊。”

        “我思前想后，我这小公司怎么着也吞不下这个大象，你跟梦幻传媒的副总是不是关系不错？”

        “跟梦幻传媒一起吃下这块大饼也不是没可能，只不过你小门小户的，很容易被踢出局，万一你把梦幻传媒带进门后，人家两家一拍即可，一脚给你踹了呢。”

        没想到睡眼惺忪的郑余音智商还在线。

        这的确是个问题，我就愁眉苦脸了好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华盖传媒呢，用华盖的名头把绿光森林吃下来，然后跟华盖签个第三方合同，他们组织艺人排话剧，我负责台湾班底的宣传，这不就结了。”

        “想法很不错，就是不知道华盖有没有兴趣。”

        “你是不是跟华盖的一个副总关系也不错……”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唤她，“郑余音，你别是睡着了吧？”

        那头传来一个模糊不清的嗓音，她刚才果真是睡过去了。

        “……晚上梳妆打扮好，我去接你。”

        “去哪儿去哪儿。”每每这时，我最是乖巧听话。

        “新月社开放日，带你认识几个老板……好了我要睡了，不许再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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