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无名小男孩

周昭垂眸看着跪下地上的女娃，抬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来。

        她从马背之上一跃而下，几步走到女娃身边，伸手将她扶起来。

        小女娃显然是刚哭过不久，眼眶红红的。

        周昭记得上一世入城比如今要晚上半月，她也没有见过这个女娃。

        女娃抽哒哒的，小脸上还留着泪痕，在乌黑的小脸上十分清晰。

        “小姑娘，你母亲怎么了？”

        周昭蹲下身，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别过去。

        兖州神门岭寒凉，小女孩穿的单薄，覆在身前的手也冻得青紫，手背上裂开了几道口子。

        小女娃疑惑地看了眼她，才说道：“原来是姐姐。”

        因为周昭穿了一身的盔甲，小女娃刚刚没有认出来她是个女的，猛地听见她说话，愣了好一会儿，才哭着说：“姐姐，我母亲发了高烧，城里没有大夫，您快救救我母亲！”

        “你叫什么？”

        “满温暖。”

        周昭抬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起身转过头望向身后，“钟和风，找个军中的医师跟着小女娃去看看！”

        钟和风下了马应是。

        因着这一插曲，军队周围聚集的百姓也越来越多，大多数都是衣衫褴褛、面色沧桑。

        周昭看着这些百姓，心中隐隐泛着痛。

        这都是大楚的百姓，却因为如今战乱，有家似无家。

        “尔等皆是大楚的百姓！”

        周昭翻身上马，手中的缨枪高高举起，高声呼喊着。

        百姓齐齐抬头望着这个领着军队进来的人，眸子里几乎看不见希冀。

        周昭抿唇，再次开口：“我们是大楚的军队，是朝廷的军队，这次来这里，就是为了还大家一个平和安宁的神门岭！”

        大楚的军队？朝廷的军队？

        人群中一个拿着破碗的少年突然抬起了头，望着周昭。

        “我身后，是二十万大军！此次来神门岭，必定会解决笼罩了这里数十年的战乱！”

        城中一片肃静，肃静的可怕。

        阴沉沉的天，灰蒙蒙的房屋，破损的墙壁，还有随处可见的裹尸草革……

        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是长久以来死亡的阴霾和深重到麻木的怨气。

        周昭知道，至今还留在神门岭中的人，无非是老弱妇孺。

        这里每月几乎都有战事，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季，北寒部总会集结军队来这里烧杀抢掠。

        兖州原诸侯王直根本不愿插手管这里的事情，这里——久而久之就成了无人管的地界。

        周昭突然觉得，无论自己说什么，在这里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只能拼尽全力抵御北寒部的侵扰，一点点把这里唤回生机。

        这里的县令府已经荒废了许久，官员早就跑路了。

        周昭进去之后，看到的便是满地荒草的县令府，青苔铺满了台阶。

        推开屋门的瞬间，便是尘封许久的灰尘扑面而来。

        谢纾凌看着这些，眉心皱得越来越深，他还从未见过如此脏乱的地方，不禁屏住了呼吸。

        “娘娘，臣先把这里收拾出来，您暂且去外面等一等。”

        谢纾凌拱手朝周昭行礼。

        周云弘也附和着：“对，我们先把这里收拾收拾，这太脏了，不能住人啊！”

        周昭点了点头，转身朝前面的院子走去，找了个石凳随便一擦便坐了下来。

        云裳跟在她的身后，她也换了一身软甲，看上去倒也像个清秀的女将军。

        “娘娘，外面有一个小男孩硬是要找您。”

        一个士兵从外面跑进来禀告。

        “小男孩？”

        周昭疑惑，“寻我做什么？”

        “问他，他也不说，只说要找您，若是您不见，就一直在外面站着。”

        “嗯？”周昭来了兴趣，“让他进来。”

        此时的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云压的很低，如海浪一般俯冲而下，更是把整座神门岭笼了起来。

        小男孩手里拿着破了缺口的碗，发髻散乱，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单衣，小腿和脚踝露在外面，上面有各种伤口，大多已经结痂。

        他站在周昭的面前，眼里看不到害怕，也看不到高兴。

        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少年的生气。

        看着他，周昭心中一顿，想到了乾儿。

        这小男孩的眼神，与乾儿刚刚被救出来的那段时日，一般无二。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

        突然，小男孩跪在了地上，声音清脆，带着小孩独有的尖细：

        “将军，我想入军。”

        周昭不禁失笑，“你叫什么？为什么想入军？”

        小男孩抬头，漆黑的眸子直直望着她：“我无名，从小跟着爷爷生活，爷爷在去年被北寒部的人杀死了。

        我要入军，拿刀为爷爷报仇！”

        他说这话的时候，脖颈的青筋暴起。

        一阵冷风从他身后的大门吹进来，凌乱打结的头发也跟着飘起来。

        周昭眯了眯眼，默了一会儿才说：“你还小，等长大了再来参军。”

        小男孩突然站起来，大吼着：“什么我小！根本就是看不起我！”

        周昭被她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

        云裳本来还挺可怜这个小孩，见他突然冲自家姑娘大吼大叫，顿时不乐意了，“我说你这小孩！不让你参军是为你好！就你这小身板，上了战场去干嘛？去送死吗？”

        “我！我可以学！”

        小男孩梗着脖子，抬头不服气地瞪着云裳：“你与这位将军都是女子，能在战场之上杀敌，为何我不能？！”

        云裳忍不住掐着腰准备训斥他，被周昭抬手拦住了。

        周昭突然想到乾儿的身边还没有一个同龄的人陪伴，眼前这小孩倒是不错，若是能好好培养，将来必定是乾儿得力的左膀右臂。

        “你去叫乾儿过来。”

        周昭低声吩咐。

        云裳瞥了一眼这小孩，转身便去了后院。

        周昭抬眸看着他，小小的眼睛里，似是饱满着无尽的怒气。

        “你说你想要杀敌？”

        “是！”

        小男孩握着破碗的手指越来越紧，呼吸也忍不住急促起来，“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叫一个人过来，他答应了，我便答应。我只有一个要求……”

        周昭眯了眸子，声音压低：“若是他答应了，你便要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护他周全，保他平安。”

        【作者题外话】：一更，后两更会晚点。

        今天喝了开学第一碗张亮麻辣烫，非常怀念。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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