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山雨欲来

“长姐，这是谁？”

        周乾过来的时候，脸上还滴落着水珠，应该是刚刚过来的时候随便掬了一捧水洗脸。

        周昭朝着小男孩轻抬下巴，柔声道：“这小男孩和你差不多的年纪，今日过来同我说要参军，不如留在你身边？”

        周乾的视线随着看过去，眉心微微拧着。

        倒是小男孩看着他先出声了：“你别瞧不起我，若是你我的出身换一换，你或许还不如我今日！”

        周乾看着他的眼神变了变，“叫什么？”

        “无名。”

        “多大？”

        小男孩依旧梗着脖子，虽然没有周乾个子高，身子单薄得不像话，气势上却不能输。

        “我九岁！”

        周乾有些愣住了，没想到眼前这小男孩和自己同岁，看起来却比自己小了两岁不止。

        “如何？”周昭望着周乾，语气平和。

        “长姐——”

        周乾对着周昭弯腰行礼，唇角勾着笑意：“这人，我要了。”

        那小男孩也似乎没有想到这人这么快就同意了，随即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笑的弧度很小，那双漆黑的眸子也终于染了一抹亮色。

        “好！”

        周昭起身拍了拍周乾的肩膀，“你来安排他。”

        说罢便抬脚朝门外走去。

        周乾走近了观察着他，一身的干净利落和他形成对比：“你既然无名，今日我给你一个名字，与我同姓，我单名一个乾字，你便取坤字。

        日后，你就叫周坤。”

        小男孩也是个机灵的，立刻跪地，“周坤日后定护主子周全！”

        “跟我走。”

        周乾走在前面，小男孩握紧了拳头，拎着破碗快步跟了上去。

        爷爷临死之前曾经和他说过，若是碰见了军队，要想办法进去，只有进去了，这一辈子才能过的下去。

        他在这里挺过了北寒一次又一次的进攻，终于等来了一支军队。

        入城之后，周昭便派了军中将士帮助城中仍留存的百姓修葺房屋。

        在县衙前面搭了几个简易的棚子，军中的随行军医免费给老百姓坐诊，还开了每日布施的地方。

        老百姓刚开始都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慢慢地才接受了她们终于有人管的事实，也自发地开始赞颂大楚的军队。

        尤其是知道了那日入城之时打头进来的是大楚的皇后，心里更是大定。

        连皇后都来这里了，朝廷肯定是会管他们的。

        周昭这日正在县衙的后院举弓射箭，云裳突然匆匆跑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竹筒。

        “娘娘！陛下来信了！”

        铮——

        箭矢射出，落在了远处靶子的红心之上。

        周昭转过身，将弓箭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拿起架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擦脸，伸手结果竹筒。

        打开盖子，将其中的宣纸倒出来。

        “送信的人呢？”

        云裳目光落在那信件之上，“他在前面休息，说是娘娘写了回信就快马加鞭的赶回去，陛下在长安城中等着。”

        周昭莞尔一笑，将手中的信件展开。

        “昭儿，

        展信佳。

        分别已有月余，不知你在前方如何。衣食是否如意，在战场之中又是否受伤。

        朕于长安，仰望你所处的地方，日日思之。你也不曾来信，朕只好提笔先诉一诉心中的思念。

        听闻你率五百精兵突袭四十万大军，孤军深入虎穴，直取对方将领首级，勇武智谋皆不输男儿。或许，战场对于你，才是最好的选择。

        昭儿，朕许诺你，皇后这一身份不会成为你的枷锁，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朕永远站在你的身后，为你遮挡风雨，等你回来。

        你的夫君——泽文”

        泽文是宇文潇的字。

        周昭看着这短短的信件，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云裳也早早把宣纸和笔墨摆在了桌子上，等着周昭。

        周昭写得很快，不过几息，便写好了，交给云裳。

        “娘娘——”

        云裳看着卷在手中的宣纸，一脸难以置信：“不再写点儿吗？”

        这……实在也太少了，虽然站在旁边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却能看到写了多少。

        她看着也就才写了不过一两句话，和陛下来信的那一页形成了巨大的对比。

        “不用。”

        周昭冲她摆手，唇上笑意不减，“不用，一句就行，送过去吧，我还要练弓！”

        看着自家小姐已经拿起了弓箭，云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转身抱着这只有一句话的信件匆匆跑了出去。

        她前脚刚跑出去，赵无极后脚就一个飞身上了后院的屋檐之上，紧紧抱着手中的刀，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练弓的少女。

        他自从被她救下，衣食无忧，因着是她带过来的人，在这里也受别人尊重些。

        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周昭拉弓的动作顿了顿，眸子向侧边转了转，便知道，是赵无极又来了。

        经过这些时日的整顿，神门岭已经和初来的时候变得完全不一样。

        甚至街边有些店铺也开了门，之前被迫离开的一些人听说这边来了将士守护，能回来的还是回来了。

        八月十五，中秋节。

        这一日的天气并不好，秋风来的很快，冷飕飕的，直往人的脖子里钻。

        县衙里的那些不知名的树木也开始枯黄了叶子，落了一地。

        黄昏时分，周昭站在县衙府的门前，抬头望着远处天际的一片红霞，背在身后的手不由握紧。

        今日过后，北寒便会集结兵力来此。

        并不同于往日，只是抢掠一番就会离去。

        冬季快要来临，时逢大楚内乱，他们和宇文儒暗中交接，野心逐渐膨胀，准备趁此机会南下，蚕食大楚北部，分一杯羹。

        但他们文明落后，从来不懂君子之仪，所过之处，必是血流成河。

        上一世，自己累于和兖州、渝州势力纠缠，无法在他们出兵之时过来，导致神门岭、常海、兴巢三城接连被破，百姓九死一存，尸山血海，简直是一座人间炼狱。

        更是在之后与他们的战争之中，云裳为了护送自己，牺牲了仅仅十六岁的姓性命。

        冷冽的风从远处的山脉吹来，黑沉的云压在上面，就好像压在了周昭的心口，沉甸甸的。

        还真是、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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