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那人在暗处，他随时可能被袭击，但——

        他不出去！在亲眼确认之前，他绝不出去！

        姜炎疯狂奔跑，空气中刺骨的寒意和胸腔中的烈火碰撞着，肚子传来一阵阵刺痛。

        周围变得越来越暗，他把腰间的小灯拧到最亮，消防楼梯就在那边！

        “小心！”他被九月一把拉住。

        消防楼梯间，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他冲得太急，差点掉下去。

        “你，呼，你！不许一个人突然乱跑！太危险了！”九月抓着他的胳膊，气喘吁吁的弯着腰：“小队队规，咳，必须两个人以上一起行动！”

        姜炎喘着粗气，看着大坑。

        “以后再带你们找主脑资料，”他说：“我要先处理自己的事情。”

        “那也不能一个人行动！而且我是队长！”九月很义气的表示：“队员的事就是我的事！”

        姜炎看着那个洞坑思索。

        “我得去地下三层。”他说。

        九月倒抽一口冷气。

        “你们之前是怎么下去的？”姜炎问。

        “这里之前有个楼梯，”九月说：“两年前还通着，可以下到地下二层，我们最深只到过二层。”

        “这里的消防梯，应该是可以通到三层的。”姜炎说，他蹲下来观察大坑。

        “但之前我们只下了一层就没路了，”九月说：“后来再来，就只剩个大坑了，据说是七队弄的，但他们一直不承认。”

        九月略加思索，说：“你在这等着，我下去看看。”

        她从包里翻出一个折叠绳梯。

        “等等。”姜炎拦住九月。

        他捡起一块碎石，丢了下去，过了十几秒，传来继续坠落的叮当撞击声。

        似乎哪里不对。

        “这也太深了！”九月尴尬的收起绳梯。

        “是啊，太深了。”姜炎站起身，他卸下腰间的小灯，向周边晃动着照射灯光。

        “这里根本不是消防楼梯。”他说：“这是供暖管道。”

        “什么！？”

        “这里的布局被人移动过。”姜炎说，把管道伪装成了被炸毁的楼梯，即使有人成功爬下去，也只能在设备层瞎转。

        他回忆着主舰的布局，沿着墙慢慢摸索，九月跟在他后面。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九月小声问。

        “不知道，但他应该是想让我们离开。”姜炎说。

        九月轻轻拉住他的胳膊：“我我我说，要不我们就如他所愿吧！”

        “你不想找主脑的资料，救胖虎了吗？”姜炎边摸索墙壁边问。

        “要救胖虎，前提是要能活着回去啊！”九月说：“主脑资料在地下三层吗？”

        “那倒不是。”

        九月松了口气。

        “资料应该在四层。”姜炎心不在焉的说。

        “……”

        “应该是在这个附近。”姜炎停下脚步，他拾起一块石头，在墙上敲打。

        “咚咚，咚咚……当当……”

        敲击声由沉闷变得清脆，姜炎和九月停下脚步，用灯光照射着墙面，仔细的观察着。

        “有什么破墙工具吗？”姜炎问。

        九月从包里掏出一个高能激光刀递给他，

        姜炎开启激光刀，红色的激光穿透了墙体，他把刀刃慢慢下拉……

        “小心！”九月突然扯着姜炎向后丢开，墙上喷出一阵烟雾。

        “屏住呼吸！”九月大喝一声：“墙后有人的话赶紧退开！我要炸墙了！”

        九月从背包里拿出一条带状物，啪的一下把它甩到墙上。

        姜炎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捂住耳朵。

        带状物在墙上蠕动了几下，发出一阵细碎的劈里啪啦声，墙体啪哧啪哧的出现细密的裂纹，然后墙体簌簌的落下，墙面平静的出现了一个大洞。

        九月紧张的用灯照过去，洞后面露出空无一人的楼梯间。

        姜炎放下捂着耳朵的手。

        “让墙后面的人小心，你是怕他被灰尘迷了眼吗？”姜炎吐槽。

        “呼，”九月轻舒一口气：“不管怎样，炸墙还是有一定危险的。”

        “你管这叫‘炸’墙？”姜炎说，向洞口走过去。

        “这是石头开发出来的破墙炸弹，很不错吧，先通过一系列的小爆炸把炸药送进墙体内部，然后从下至上引爆，最完美的条件下甚至可以做到无尘。”九月得意的说。

        “呵……”姜炎敷衍的点头。

        他们顺着楼梯往下走，果然就像九月所说的，这里只能下到二层。

        姜炎蹲下来敲了敲地板，似乎是一整块金属材质。

        “这个能炸开吗？”他问。

        “金属的恐怕不行。”九月说。

        姜炎掏出激光刀，只能在金属上溶出了一个小洞。

        看来只能往里面走了，姜炎想，他记得这附近还有一个楼梯。

        地下二层以前有好几个部门在用，这里的通道通向各个不同的实验室。

        九月对这一带还有印象。

        “我们上次下来的时候可兴奋了，那么多柜子抽屉什么的，还以为会赚到一大笔积分，结果里面什么也没有，一个数据存储棒都没找到。”她说。

        “肯定早就被清走了吧。”姜炎说，真相就在眼前，他的心情却越来越不安。

        他的心里隐隐总有一丝希望，希望是那个士兵搞错了，也许他的基因没有问题。

        也许，是反叛军入侵了政府的系统，篡改了一些数据。

        也许是那个秘密实验改变了他的基因？

        也许他能在这里找到些什么，证明他自己的身份。

        但如果，他们没弄错呢？

        如果自己确实是被“植入计划”偷偷调换了呢？

        他们倒没再遇到什么阻碍，一路畅通的找到了楼梯的位置。

        这边之前应该是遭受过轰炸，塌方的碎石块堵住了前路，姜炎非常确定，这堆石块后面，就是那个小楼梯。

        姜炎默不吭声的开始搬石头。

        “这里可以下到三层？”九月也加入搬石头的行列。

        “嗯。”

        两个人连搬带扛，很快清理出了一个小口。

        “会不会有危险？”九月拿着灯往小口里面照。

        姜炎不做声，默默的钻了进去。

        “哎，你等等！”九月赶紧跟上。

        果然，碎石后面是楼梯，被炸断的楼梯。

        姜炎翻身就要往下跳，被九月拉住。

        “你等等！”九月从包里拿出绳梯，固定在一块牢固的地面边缘。

        “谢谢。”姜炎顺着绳梯爬了下去，很快九月也跳了下来。

        在闪烁着微光的黑暗中，两个人顺着一条挺宽的走廊往前走，走廊两边堆积着坍塌的碎石，时不时还能看见被炸断的长椅。

        “喂，”九月小声问：“你到底在找什么？”

        姜炎没有回答。

        “你说出来，我才能帮你一起找啊。”九月说。

        “找我的出生资料。”姜炎说。

        两个人在长廊里走着，小灯在腰间一甩一甩，脚步声格外清晰。

        “唉，你……。”九月叹了一口气。

        生育中心的大门越来越近，姜炎却放缓了脚步。

        “我的爸爸妈妈，是很好的爸爸妈妈，”他轻声说：“他们会照顾我，会给我做好吃的，会带我去城里玩，会逼着我学习……”

        “嗯。”九月说。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偷来的……”他说。

        “这也不是你的错。”九月说。

        “他们以为我是姜炎，所以对我那么好。”他说。

        他们已经来到生育中心的大门前，姜炎却站住了。

        “如果他们知道我是假的……会怎么想呢？”他低声说：“他们会恨我吗？”

        “当然不会！”九月拉住他的手。

        “肯定不会！”她说：“虽然你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但是你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每一天的相处，难道都是假的吗？”

        “我不知道。”他说。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生育中心的大门。

        这是一个巨大而残破的空间，环形的走廊连接向一层层生育仓，每一个生育仓被隔在一个半开放的玻璃房子里，在最高峰的时候，这里曾有两千个生育仓同时工作。

        空间的正中心是一个球状的控制平台，平台向四面八方伸出通道，连向各部分的生育仓，就像一个蒲公英球。

        这里显然经历了惨烈的战争，大半的通道和生育仓被炸毁，但通往控制平台的主通道还算完好。

        九月拉着姜炎，小心翼翼的通过前往数据平台的栈道。

        姜炎从背包里掏出电脑，连上控制平台，控制平台虽然被炸毁了一部分，但有几处的灯光闪烁了几下。

        他很快找到了他需要的信息。

        “26号生育仓。”姜炎看着信息表上，爸爸妈妈微笑的照片，和自己的名字，他们是期盼着这个孩子的。

        如果这个孩子是自己，就好了，他想。

        他把这一套资料下载了下来，他会自己去比对测试，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去26号仓看看。”他说。

        “好。”九月说。

        通往26号生育仓的栈道被炸毁了，他们只能走环形走廊过去，得穿过成片炸毁的废墟。

        姜炎抬起头，看向遥远的屋顶，这些轰炸，就像整个屋顶都曾被掀开。

        “28……27……26号，”九月说：“这里好像也被炸过了。”

        姜炎走进去，在这间半开放式的透明小屋里，中心是一个直径两米的玻璃圆柱，现在柱体被拦腰炸断，地上已经被清理过。

        屋子角落放着一张椅子，上面堆放着毛绒玩具、拨浪鼓、机甲模型之类的小玩具。

        “咦，这是什么？”九月说，在残破的生育仓边，放着一个水晶盒。

        姜炎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盒子里是一条很漂亮的手串，记忆晶体被雕刻成花朵的形状，七朵小小的、白色的菊花，和一朵纯白的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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