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角色被抢

时针指向五点，春禾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收起针线。忍住刺鼻的恶臭，联系好殡仪馆的人员，她取出衣柜里的毯子，盖住了地板上的躯体。

        看了眼时间，她又去厨房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窝进沙发里，一边翻剧本，一边拿着圆圆的小镜子练习。

        系统的奖励“惊悚的瞳孔”真的很不一般。当第一次练习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被震慑住了。

        其实在之前，春禾在表演上更趋向于体验派，她可以轻易地沉浸在角色的情绪中，从而给出恰如其分的反应。这种表演形式在恐怖片中可以说占尽了便宜。

        首先，不管她的表情有多么夸张，只要它出现在恰当的时机，那么观众自然而然地会主动忽略这里面不真实的因素，因为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夸大自己的恐惧。

        只要能将观众代入角色，春禾的发挥就可以毫无顾忌。也因此，她自然而然地很少有机会对角色的心理进行更细腻的揣摩和模拟。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她失去恐惧，无法代入角色后，演技天崩地裂的原因了。

        而现在，系统帮她解锁了很少训练的部分，诸如瞳孔这些部位。她可以灵活地利用自己的眼睛表达任何想要表达的情绪，因为最细腻的情感往往都出自眼神的变化。

        如果可以在短时间内快速熟悉自己的身体，她未尝不能直接朝表现派的表演方式跨进。

        在指针指向七点钟的时候，春禾站在剧组的大门口。昨晚只训练了不到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拿出来的成果能不能说服刘导，还都是未知数。

        只不过，当她再次看到周围那些不太友善的眼神时，她发现自己的心态发生明显的改变。不再害怕、不再畏惧，也不再关注这些人的看法。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夜，但当再次看到清晨的阳光穿过晨雾落照在少人的街道时，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幸福。原来仅仅是看到清晨的阳光，就如此值得庆幸。

        到了八点钟，刘导带着自己的编剧和助理晃晃悠悠地跨进组。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个水葱似的小姑娘。

        那女孩子一看就是新人，脸蛋上挂着羞涩的微笑。但她实在是太漂亮了，以至于剧组的很多见惯了美色的男性工作人员，都时不时会偷偷瞄上两眼。

        看见春禾早早就来了剧组并且画好了妆，刘导难得地有些尴尬。

        “春禾啊……”

        “导演。”

        春禾很冷静，潜规则，中途改戏以至于拍到一大半却被临时换角，……，这些情况都很常见。像她这样刚刚出道，又风评很差的演员，这种事情更应该是见怪不怪。

        “春姐好，我叫诗茶。”

        那姑娘眨巴着眼，在刘导开口前，脆生生地向春禾问好，同时深深鞠了一躬。再起身时，她眼角微红，含着欲语还休的风情，看上去分外惹人怜爱。

        “你好。”

        “哈哈，看来诗茶认识春禾啊，这就更好了，合作起来更愉快。”

        “我以前是春姐的粉丝。春姐的演技……一直都很出色。”

        她这句话说完，剧组里忽然传出声轻轻的嗤笑。紧接着，是接二连三的嗤笑和工作人员间相互窃窃私语的声响。

        诗茶还是睁大了那双明亮又无辜的美眸，无措地站在原地，朝刘导投去楚楚动人的一瞥。

        “春禾，你知道的”，刘导正色，“这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在剧情中的戏份很重要。我需要一位表演更加细腻的演员来诠释——”

        “可以。”

        春禾没有任何犹豫，她的爽快让刘导怔愣片刻，也让整个剧组刹那间安静下来。

        “那么按照合约，您应该再给我安排一个角色。”

        这个是事实，刘导也没有把事情做绝的打算，他轻咳一声，“那个，我打算让你，来演凶手。”

        这一刻，整个剧组都傻眼了。

        “凶手是一名男性。”

        “在剧本里，我们并没有给凶手一个具体的性别”，说到这里，刘导的底气逐渐足了起来，“事实上，这个案子并没有结案。而且，我有利用渠道了解过案件相关卷宗的内容。”

        “从这些受害者偶尔遗落下来的信息中，有很矛盾的点存在。”

        “比如说种种迹象表明凶手会很残忍地肢解被害者的尸体，并且抛掉躯干的尸块。但是抛尸地点却往往不是垃圾场这些更容易隐藏的地方。”

        “抛尸的地点有时会是清晨的公园、或者是游乐场的门口、或者是学校。我不认为这是一种恶作剧，恰恰相反，这可能来源于抛尸者内心深层处的幻想。”

        “如果这些人没有死亡，他们也许会在这样的天气正常地来到这些地方。而且，女性的躯体大多是有衣物遮盖的，这种行为最有可能由女性完成。”

        这些东西，刘导从来没有在剧组里公开透露过。

        “所以我想将凶手的性别模糊化，换言之，他要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形象。既有属于男性的力量性的凶残，又带有一种压抑性和自欺性的关怀与隐藏。”

        “这是个深陷杀戮泥沼无法自拔的冷血杀手，但是，我要让他的身上出现一部分柔软的东西。”

        “不是为了洗刷他的罪孽，恰恰相反，只有让观众知道这个凶手竟然还留有部分人性的柔软时，他在面对受害者时的残忍和冷酷，才显得更加丧心病狂。”

        “因为他不是天生反社会的罪犯，他是明显地经过理智思考和选择后遵从了犯罪和杀戮的快感，从而主动放弃人性、肆意践踏生命的畜生。”

        刘导讲完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

        “刘导，您觉得这个角色我能演好？”最先反应过来的春禾，率先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刘导有些尴尬地摸摸脑袋，其实这只是他事先编好打算劝春禾该角色的套词。

        其实，这个角色确实是他剧本之前的核心。

        但是由于一直找不到满意的演员，他又是个宁缺毋滥的性子，所以干脆就把这个角色的重要戏份都删掉了，转而将重点放在追凶过程的悬疑感上。

        虽然恐怖度会因为丰满的凶手人物形象的缺失大打折扣，但是刘导有自信，他可以靠紧凑的悬疑感和层层推进的证据链让这个影片收获比较好的口碑。

        更何况，毕竟只是个商业电影。他再不愿意，艺术追求到底要为票房卖座率和商业价值让步。

        “这个角色基本没什么台词，也不会露全脸，主要靠眼神传达情绪。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刘导眼也不眨地说着瞎话。他早就和打光师商量好，在拍眼部特写时把光线拉到最暗。哪怕就是头猪的眼睛，在这样质感的光下也会有意味深长的韵味。

        至于其它需要凶手出现的镜头，要么拍侧脸，要么拍后脑勺，再拿个大口罩大兜帽把表情遮得严严实实的，她春禾就算中风脸瘫了一半，也照样能演。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因为我的突然加入让春姐丢了好角色呢。”诗茶抿唇羞涩一笑，眼弯儿斜斜上勾，看上去是真心实意地在为春禾高兴。

        很快，春禾拿到了新鲜出炉的剧本。她第一次看到这么简洁的剧本，因为这个人物，没有台词。

        但她并没有草率地将剧本扔到一旁，而是在化妆间边换妆，边来来回回地翻腾着剧本，时不时地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这个女人大概是傻了，化妆师颇为怜悯地扫了她一眼，手腕一压，给她的妆容稍微上了点心。

        化妆师用颜色深的炭笔在她的上眼睑画了道眼线，再加上春禾本身就属于眼白偏少的眼睛，当她抬眼看人时，阴沉沉的眼加上幽深的眼瞳，确实有那么几分唬人的意思。

        春禾在镜子前转了转脸，忽然指着自己的眼睛转头，“把这个擦掉吧。”

        “小姑娘，你知道什么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吗？”

        化妆师的口罩后面，传出一声闷闷的笑。春禾这才发现对方的眼睛很美，是水光潋滟的那种漂亮，弯弯上挑的眼角很勾人。

        自己的化妆师一直都是颜值这么高的么，她有些疑惑。

        “我很确定，这条线很好，但是会影响我的眼睛传达情绪。请你不要在我的眼部做任何修饰，就尽量自然点。杀人犯总不会在杀人前特地化妆。”

        “那可说不定”，对方小声嘟囔了一句，拨开了落在脸颊旁的长发，捏着春禾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把她的眼妆擦了干净。

        “准备开工了，都回到位置上去！”，刘导的大嗓门响彻整个剧组，已经连拍了四五个小时的大家都有些遭不住，却也不敢有怨言。

        下一幕要拍摄的是杀人犯和被害人母亲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母亲这个角色其实也是个边角料的角色，前期悲伤后期隐忍，比较单薄。但是如果能演得观众共情，这个角色还是很容易吸粉的。

        这也是诗茶在不惹刘导厌恶、保留剧组核心演员的前提下，利益最大化的选择。她还是很聪明的，既然都出来卖了，自然要卖个好价钱。

        一开始，众人难免也有点看轻诗茶，但是当诗茶拍完第一场孩子失踪后女人撕心裂肺的哭戏后，大家都对这个年轻演员改观了。

        虽然有几句台词没有听清，但是演员的整体表现力还是很可以的。尤其是说哭就哭，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春禾之前也演过这一场，但是她演得比较克制，眼泪也很少。

        两个人同一场戏，难免会被比较。绝大部分的人都比较喜欢诗茶的表演，认为她的戏很有张力，有几个小姑娘都看红了眼圈。

        “我就说春禾的表演有问题吧，你看看诗茶哭得多好，又漂亮又感人。”小杨站在刘导身后盯着摄影机，和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化妆师阿杰咬耳朵。

        “要不说你就只能当个小助理”，对方轻声一笑，瞥了眼脸色跟吃了苍蝇似的刘导。

        “导演明显不满意。”

        二人很快就不说话了，因为刘导很干脆地站起来，“卡——这场先放一下。我们先按照计划出外景，拍一下凶犯和受害者母亲第一次见面的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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