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少年-午间

第二节课，文澍被张雷点到，回答了个问题。之后不知怎么了，他被频繁地点到。

        文澍很喜欢张雷的讲课方式，但总是叫他回答问题，让文澍对他的好感度降低。

        “谁是数学课代表？”张雷问。

        因为是刚合班，之前钢管班和作曲班的原数学课代表们也没敢举手。

        “那就你吧。”张雷指了指文澍。

        全班又一次齐刷刷地看向文澍。

        他们的眼神好像比之前更淡漠了。

        “文澍，下次上课前把作业收好，放到讲台上。”张雷嘱咐，然后下课铃就响了。

        “好了，下课。”张雷边说边走下讲台。

        文澍以为张雷要离开教室了，可谁知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边。

        “刚才我出的那道题，你的解题思路不是书上例题教的，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张雷问他。

        文澍察觉到很多人都朝他这边看过来，他的脸上有点发热。

        “不是，是之前的老师教的。”

        “你已经学过这类题型了？”

        “对。”文澍说完低下头，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圆珠笔，没再看张雷。

        张雷好像看出了文澍的不自在，也看到有学生们在往这边盯着看。

        “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有一套卷子你拿了之后发下去，周三早上跟其他作业一起收好。”张雷提高音量说，然后往教室外走。

        “你是普校上来的吧？”到了走廊上，张雷问文澍。

        “对，我之前在f中。”

        “怪不得。”张雷点点头，“那你肯定知道言如真老师吧？”

        “她是我初三时候的数学老师。”没想到张雷居然知道言老师，世界太小了。

        “你们言老师是我的大学同学，我太太跟她是好友。”

        “她的学生，都不会差。”张雷看看文澍。

        “你能上f中，成绩一定够好。来到这儿了，也不能对自己降低标准，知道吗？”张雷推了推眼镜，坦诚地说，“虽然说你们高考不需要那么多分儿。”

        文澍想到自己要去留学，应该不会参加高考，但还是答说，知道了。

        “以后我会单独多给你一些练习题和卷子，按你们班现在的教学大纲来的话，你做题的数量根本不达标，质量也会随之下降。”张雷担忧，“我知道你们练琴要占去很多时间，但是时间挤一挤还是会有的。”

        文澍本来就很喜欢数学，因为数学跟音乐有太多相似和相通之处了，而且做数学题很减压，所以他不介意多花时间在数学上。试想语文老师这么交代他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突如其来的厚爱。

        “明白，谢谢您。”文澍点点头说。

        张雷拍了拍他的肩。

        文澍拿完卷子，一路小跑送回教室，然后飞奔到操场，还好课间操还没开始，但学生们都已经站好队了。

        他走进操场以后，才反应过来，完了，不知道自己班在哪儿。

        正冒着汗到处找，就看到乔夕冲他摆手。

        谢天谢地，乔夕发现他了。

        文澍冲着乔夕跑过去，站到他旁边。刚站定，那边时代的召唤就响起来了。

        “恭喜你，喜提数学课代表。”乔夕冲他眨眨眼。

        “我也是措不及防啊。”文澍苦笑，他其实不想这么招风的。

        “数学课代表最受欢迎了，经常被人追着问题。”乔夕边伸展着胳膊，边说，“就是个团宠，大家问了题之后会给你买零食啊奶茶啊什么的，都想跟你搞好关系。”乔夕是英语课代表，他也收到过不少来自同学的投喂。

        文澍倒是对零食没什么兴趣，但如果能有机会跟同学接触，那会是很好。

        “可是，大家还是会找之前班上的课代表吧，”文澍想到这点，“毕竟他们的群众基础已经在那儿了。”

        那他不就只是个收发作业的工具人么。

        “是有这种可能哦……”乔夕没想到这点,他的表情暗下去，伸展运动也跟着慢了半拍。

        “没事儿，”可他转念一想，又扬起嘴角，偏过头对文澍说，“我找你问。”

        文澍也转过头，看着乔夕脸上还挂着笑。不知怎的，之前心里的那些不安定，少了很多。

        “那多谢支持。”文澍弯起眼睛，回给他一个笑。

        这是乔夕第二次看到文澍眼里带笑，他眼里有着孩童一般的纯澈，对上他视线的人仿佛能受到净化。眼角和嘴角的弧度让他的面目轮廓显得跟平时判若两人，那笑容就像是九月的太阳光，远而不疏，暖而不烈。

        乔夕看得愣了半秒。

        “呃…你别谢我，我得提前谢谢你。”乔夕转回头目视前方，险些接不上话，“我数学不太好，你就等着我以后疯狂地麻烦你吧！”

        文澍在脑中设想了一下给乔夕讲题的画面，并没觉得会麻烦，好像还会很有意思。

        “不麻烦。”

        乔夕咧嘴一乐，结果看到了许岚，“哎老班过来了！估计是看见咱们俩说话了。”乔夕急正色，嗖地把头摆正，手脚并用，突然大力又夸张地做着各个动作。

        样子甚是滑稽。文澍没忍住笑。

        许岚确实是冲着他们来的，不过没说什么，只是站在文澍和乔夕的后面，一直到课间操解散。

        文澍正想和乔夕一起回教室，听见许岚叫他，“文澍，你来一下。”

        文澍跟乔夕说让他先走，然后朝许岚走过去。

        乔夕有点担忧地看了眼文澍，走开了。

        “许老师，”文澍大概知道她为什么留他，“不好意思，我集合迟到了。”

        “嗯，叫你过来是为了这个事儿。”许岚点点头，“因为什么耽搁了？”

        “张老师叫我去办公室拿作业卷子，我把卷子送回班里再下来，就迟了。”

        “拿作业？”许岚寻思了一下，“他让你当课代表了？”

        “是。”

        “这样啊。”许岚点点头，“张老师是教研主任好不容易请来的名师，有他在，你的数学成绩不会退步。”许岚看过文澍之前的成绩，他的文化课成绩来到音乐附中，不能说是可惜了，因为他的专业成绩也拔尖。只能说是优秀的人做什么都优秀。

        文澍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行了，没别的事儿了。”许岚转身，带着文澍往操场外走，“赶紧回教室吧，还有几分钟的休息时间。”

        他们一起往教学楼走。

        “对了文澍，你跟乔夕是室友吧？”许岚想到之前看到的宿舍分配表，两个最优秀的孩子分到了同一个寝室，她一眼就记住了。

        文澍说是。

        “你俩好好相处，都是很优秀的人，做朋友互有进益。”其实比起追逐成绩，许岚更希望他们有个完整的青春。她想让他们知道，除了学习的辛苦之外，他们还有朋友的陪伴，老师的关怀。

        “明白。”文澍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回到教室后，文澍扫一眼全班，看大部分人都在座位上，就拿起卷子开始发。

        “周三八点前交。”文澍每发一个人，就说一声。

        有的人跟他说谢谢，有的人嗯了一声。

        走到乔夕那里时，乔夕跟他聊了一会儿。

        “许老师训你了？”

        “没，就问我怎么迟到了。”文澍站在乔夕身侧，乔夕坐着，所以文澍能看到他的头顶上有两个旋儿。

        “那就好。”

        文澍要离开去接着发卷子，刚跨出一步，乔夕突然就抓住他的袖子往回拽，文澍一个趔趄差点儿没站住，幸亏乔夕及时握住他的胳膊扶了他一下。

        “对了，你中午去练琴吗？”乔夕抬头问。

        文澍点头，慢慢地从乔夕手里收回胳膊，乔夕都没察觉到。

        “那你是先吃饭还是先练琴？”乔夕又问。

        文澍琢磨，11:50下课的话，应该挺饿了，还是先吃饭。

        “我打算先吃饭，你呢？”但是如果乔夕想先练琴的话，那他也先去练琴。

        “我也是。那下了课一起去食堂。”

        “好。”文澍继续发卷子去了。

        接下来两节是地理课。也是奇了，文澍的所有地理老师都是地中海发型。他已经听到谭新在旁边小声管地理老师叫地中海。

        地理老师本名叫刘墨文，讲课节奏慢，而且一句话至少重复一遍。即使是你的爱豆跟你用这种方式说话，你都未必能专心听超过十分钟。

        文澍趁机把数学作业写完了。

        由于语速和重复太多，刘老师不意外地拖堂了，下课铃响了他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文澍已经很饿了，这一上午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耗了不少能量。他开始时不时地往乔夕那边瞄，然后看到乔夕也回头往他这边看。发现文澍看过来，乔夕冲他做了个“好饿”的口型。

        文澍没回唇语，冲乔夕笑了笑，但是手上开始悄悄地收拾东西。乔夕学他，也开始收拾。

        羊群效应可能就是这样的吧，结果大家都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

        刘墨文一看这架势，也不好再拖下去，把作业留了之后就下课了。

        文澍一看表，已经快12点10分了，午休时间已经快过去五分之一了。正在心疼自己的时间，文澍看见乔夕和一个男生朝他座位走过来。男生跟乔夕差不过高，但是壮，跟偏瘦的乔夕比起来，快有他两个那么大。

        “文澍，这是陈路遥，大提琴专业，韩老师的学生。”乔夕给他们介绍彼此。

        文澍和陈路遥互相问了好之后，仨人一起往教室外走。陈路遥是东北人，说话本来就逗，还有大碴子味儿加持。文澍没怎么插话，只是听他和乔夕一来一去地唠嗑，偶尔笑笑。

        “啧，这个点儿食堂的队最长了，估计得排老长时间了。”陈路遥不爽地说。

        “如果以后刘老师习惯性拖堂的话，还是先练琴去吧。”文澍冲着乔夕说。

        “好主意。周三还有地中海的课，到时候看看他还会不会拖堂。”乔夕说完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了似的，瞄了眼文澍，改口说，“刘老师。”

        哈，他还真改，文澍心里乐。

        “你们钢琴专业的是真可以，中午就那么屁大点儿功夫还练啥琴呐，吃完饭咪一觉儿不美吗？”陈路遥十分不解，“乔夕你以前中午也不练琴啊？”

        “以前是以前。”乔夕又瞄了眼文澍，回陈路遥。

        “那你以前都什么时间练琴？”文澍好奇，这人早上不练，中午也不练，只有下午练吗？时间也不够啊。

        “我以前下午下了课之后回家练，晚上在韩老师的琴房练。”乔夕答说。

        “他是个夜猫子，有时候练琴能练到后半夜去。”陈路遥指着乔夕跟文澍说，然后又转过去跟乔夕说，“这回怎么整，你最晚也就能练到十点半。”因为宿舍十点半门禁。

        怪不得早上起不来。文澍跟乔夕正好相反，是个晨型人，做事效率和时间早晚承反比。还是乔夕更适合从事音乐行业，一是因为大部分演出都在晚上，二是因为他们学生的身份，早上的时间都得用来上文化课。

        “所以得中午练。”乔夕瞥了一眼陈路遥，心里不爽他随便暴露别人的生活习性，起床困难户很没面子。

        陈路遥感受到了杀气，只哦了一声，就闭嘴了。

        三人到了食堂门口。果不其然，队都排到门外了。

        一看这队形，陈路遥立即咆哮，“哎呀我的午觉啊！”然后果断转身，“我吃泡面去了。”

        “这么排下去的结果就是，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饱。”说完，陈路遥跟他俩摆摆手，往小超市那边走去了。

        乔夕和文澍目送陈路遥离开。

        “文澍，我动摇了，要不……咱们也吃泡面去？”乔夕试探着问文澍。

        吃泡面不健康，而且文澍吃泡面根本吃不饱。

        “吃泡面不长个儿。”文澍回说，但是一想乔夕不矮，可能觉得不再长高也是可以的，他又说，“还影响其他各个方面的发育。”

        “噗，”乔夕开始习惯文澍老者一样的口气了，“行，为了健康，我放弃这个念头。”

        然后两个人走到队尾，变成两位平凡的中国男排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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