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少年-抢琴房

到教室后没多一会儿上课铃就响了。

        文澍这一中午过得浑浑噩噩的，压力，焦虑，不满，自责，各种情绪混搅在一起，再加上最后莫名其妙的躁动……让他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发发呆。还好接下来两节是英语课，对文澍来说相对容易应付。

        “how’syourdaybeensofar,everyone（大家今天过得怎么样？）”讲台上，许岚用标准的英音问。

        good,well,okay,alright…大家七嘴八舌的应着声。

        “howareyoudoing,文澍（你好吗，文澍？）？”许岚问文澍，“youlooktired（你看起来累。）”

        “yeah…ifeelabittiredbecauseididn’tsleepwelllastnight（是的，我昨晚没睡好，所以觉得有点累。）”文澍此刻真的不想多说话，但还是礼貌的说，“otherthanthat,iahankyouforasking（除了这一点，我都挺好的，谢谢你的关心。）”

        文澍说完低下头，强行断开和许岚的视线交集。

        许岚没再揪着他，转而继续问其他人。

        “天呐文澍，你发音真好啊。”谭新凑过来跟文澍小声说，“怎么练的？”

        “下课告诉你。”文澍不想在课上偷偷讲话，而且谭新靠得太近了，他可不想保持着这个距离跟他解释自己是怎么练口语的。

        谭新哦了一声。

        文澍没想到许岚会用英语教学，只会在解释个别语法的时候用中文。

        文澍更适应美式英语，因为作为燕平人，儿化音对他来说相当自然，他平常听的和读的资料也基本都是美式。

        这节课的内容是友谊，许岚问大家希望自己的朋友有哪些品质。

        没人搭话，于是许岚只能叫乔夕来答。

        “乔夕，whatqualitiesdoyoulookforinfriends”

        文澍听到乔夕的名字，自然地看向他那边，看到乔夕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说：“it’dbegreatifworthyandkind（如果我的朋友是值得信任和善良的人，会很好。）ialsohopethatwehavesandsimilarviewsonlife（我还希望我们又共同的兴趣和相似的人生观。）”

        三观一致是很重要，文澍很赞同。

        “verywell”许岚点点头，“whataboutyou,文澍？”班上多了一个人救场，真是太好了，许岚暗喜。

        啧，文澍觉得自己真是“澍大招风”啊。

        “samehere,it’simportantthatwesharesimilarvalues（我也是，有相似的价值观很重要。）weshouldbeabletohavedeepconversationsonvarioustopics,suchasmusic,philosophy,andarts（我们最好能对不同的话题进行深刻的交谈，比如说，音乐，哲学，和艺术。）”聊得来，对文澍来说也很重要。

        文澍在说着的时候看了几眼乔夕，有一回正碰上乔夕也回头看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乔夕发现文澍正在看他，就马上转回头去了。

        “wellsaid”许岚点评道，然后开始切换成中文讲语法。

        文澍和乔夕又相继“救场”了几次，许岚下课前让乔夕继续做合班后的英语课代表，大家看起来都很心悦诚服的样子。

        下课之后，文澍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琴房。

        果不其然，琴房都满了。

        有意思的是，有些跟文澍一起到琴房的人进了几间已经有人了的琴房，然后一对儿一对儿的一起出来，到琴房老师那里换琴卡。

        这是什么操作？文澍非常懵。

        也不是正常意义上的插队，也不是排队。

        文澍正迷惑不解，看着乔夕朝他走过来了。

        他把这种情况跟乔夕说了一下，乔夕解答说，这叫“接琴房”，就是一间一间的问正在用琴房的人退不退琴房，什么时候退，然后到时间来接琴房，不排队。已经是一种约定俗称的做法了。

        “那就是说，想要练琴的话，除非正好赶上有空琴房，要不就得一间一间的提前问好？”文澍总结了一下，觉得甚是荒谬。

        “是这个意思。”乔夕也无奈的笑笑。

        “那前一个练琴的人把琴房给谁有什么规则吗？”

        “没有，一般就是谁先问的就给谁。”

        “我明白了。钢琴系或者教务处的老师知道这种情况吗？”文澍问。

        “应该不知道吧，琴房老师也不管，他们只在乎你串不串琴房，是不是按时刷卡什么的。”

        “好，我知道了。”

        乔夕虽然还不太了解文澍，但是他明显地能感觉到文澍现在很不高兴，他的眉头微皱，唇线也崩得有些紧，整个人的气质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也有人不屑于一间一间去问的，他们就练立式琴，我们再等等，立式琴房等一下肯定有人会退。”乔夕想让文澍心安，琴还是能练得上的，但是是立式琴。

        “好。”文澍想，现在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只能这样。

        于是，俩人在琴房走廊的长凳上坐下慢慢等。文澍沉浸在被这个奇葩“规则”带来的无奈里。乔夕看文澍很不爽，不想烦他。他们就这么无语的坐了十几分钟。

        文澍心绪平和了一些，发现乔夕一直安静，就说，“总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这个所谓的规则不公平，也费时间。明明很简单的先到先得，被弄得这么复杂。”

        “是啊，可一直都是这样的，有些人可能跟你一样不喜欢，但是也就随波逐流了。”

        “没有人去跟老师们反应过吗？”文澍真的纳闷。

        “应该没有过吧，毕竟大家都不想当那个出头的人。”乔夕以前不在学校练琴，也就没在意这件事，现在影响到他练琴了，他觉得他得试着改变这种情况，“我周四上专业课的时候，会跟我老师反映一下这个情况，但他已经退休了，还得再去跟系主任吴老师说。”

        “我上课的时候也跟吴老师说一声。我相信他会处理的。”

        “你跟吴老师学啊？”乔夕抓住了重点，“快叫师叔！我跟你老师的老师学。”乔夕说着把腰板儿挺得倍儿直。

        文澍乐了，很听话地叫，“师叔好。”师叔真会抓重点。

        “切，真没劲，我还以为你会挣扎一下呢。”乔夕泄气，忽然放松腰板儿，一侧书包带儿从肩上滑下来。

        “我必要挣扎，按照江湖规矩，你本来就是我师叔。”文澍笑着说，然后帮乔夕把滑下的书包带儿拉回他肩上。

        “sorry我跑题了，咱们两个同时反映情况的话，应该会更受重视。”乔夕等文澍帮他整理好书包带儿以后直接把书包从后背摘下来抱在怀里，歪头抵着它，“可是具体的解决办法会是什么呢？”

        “我刚才想了一下，可以跟系里沟通，在琴房管理系统里安装专门用来排队的小程序。”

        “天呐，这你都想得到。这种程序，市面上有卖的吗？”

        “不知道，应该没有。不过，我可以请人写一个。”

        “你原来是这么神通广大的人吗？”乔夕简直肃然起敬啊。

        “是我的朋友比较神通广大，他是个计算机天才，我把思路跟他说一下，对他来说应该不难。”

        “你的思路是什么？”能跟计算机天才做朋友，文澍也不会差吧。

        “其实很简单，我设想的是跟银行里排队叫号的逻辑相似，看看能不能把叫号那部分转化成发送手机短信通知。再设定几个前提，比如说，一位用户想要得到一间琴房，他必须已经在排队系统里签到过，不然系统会拒绝刷卡。再比如，短信通知后只为该用户保留琴房五分钟，超时后系统自动把琴房分给下一位用户。”文澍目前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他又说，“我跟我朋友再探讨一下，他的逻辑更严密些，能想到很多我想不到的步骤。”

        文澍说完偏过头，乔夕正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嘴巴微张，听得相当专注。

        “你和你朋友都好厉害的感觉。”乔夕不禁感叹，几分钟的时间里，文澍就做出决定要干预目前的局面，还想出了对策，甚至连对策里的细枝末节都考虑到了。

        文澍闻言不好意思地一笑，抬手扶着脖子，“我也就是想一想，能不能说服学校接受这个小程序才是关键。”

        “没事儿，我知道好多人也对这种接琴房的毛病很无语，我跟他们说，让他们也跟自己的专业老师提一提。这下儿有人起头了，他们也就不怕了。”乔夕鼓励文澍。

        “那先谢谢你。”有个师叔真好。

        “明儿我得买个计数器。”乔夕忽然接这么一句。

        “嗯？”文澍发现有时候乔夕的思维太过跳跃，他都跟不上。

        “我得看看你一天到底能说多少次谢谢。”说完乔夕把自己逗乐了。

        “啊……”总是说谢谢，可能真的很烦人。文澍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窗外。

        乔夕觉得有意思，看文澍刚才说起他的设想时款款而谈的样子，完全没了平时说话时的拘谨，而现下，又被打回了原型。

        乔夕打住继续戏弄文澍的念头，回到正题，“你不用谢我，这事儿要是真成了，我们都该谢谢你，毕竟每天这么抢琴房，大家都心累。”

        文澍转回来看乔夕，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对了，闲来无事，咱们练练口语吧。”乔夕提议，他被文澍之前在英语课上的标准美音给惊艳到了，“你的发音好正宗，怎么练的？”

        文澍非常赞成乔夕的提议，“你的发音也很好啊，你也说说你是怎么练得吧。”

        于是，两人用英语就如何提高美式英语发音展开讨论，从泛听到跟读，时不时穿插中文，引得走廊上路过的同学纷纷侧目，还有三两个跟乔夕相熟的想坐下来加入讨论，但因为实在是跟不上大佬的思路，最后都知难而退了。

        两位英语大佬聊得正在兴头上，忽然看到有人从一间立式琴房里出来，看架势是要退琴房。

        “文澍你去，你先来的。”乔夕催促文澍跟上从琴房出来那人。

        这倒是事实，文澍确实比乔夕早到琴房几分钟。他没谦让，去拿了钥匙。回来的时候，看到乔夕跟着另一个也要退琴房的人一起走，他心里踏实了。

        文澍把书包放到琴房以后，没坐下开始练，而是站到走廊上，等乔夕回来。

        乔夕回来时看到文澍靠墙站着，两手插兜，低头看着地面，“你好不容易等来的琴房怎么不去练，跟这儿耍帅？”

        文澍听他这么说，赶紧把手拿出来，站直了。他是想问乔夕昨天答应给他弹琴的事情还做不做数，但是又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提起这件事。

        “你……”

        “我怎么了？”乔夕走到文澍跟前站定，不知道他这一脸纠结是从何而来，但八成是跟自己有关，“你是要管我借钱吗？”

        噗嗤，文澍被逗笑，忽然觉得没那么难开口了，毕竟乔夕都想到了更糟糕的话题，“就想问问你今天会不会有空让我听你弹琴。”呼……这有什么难的，我真是矫情，文澍自嘲。

        “嗨，看你那表情我还以为是什么重大事件呢，原来是这事儿啊。”乔夕越过文澍接着往自己的琴房走，边走边说，“当然有空啦，都说好了的。你想听了就来我琴房找我，随时都可以，我刚才跟琴房老师已经打过招呼了。”

        原来乔夕记得，还提前跟琴房老师打了招呼，文澍心里一暖。

        “但是别忘了礼尚往来，你也得弹给我听。”乔夕补充道，“还有啊，刚才聊到的那部电影，叫什么来着？”

        “pulpfiction(低俗小说)”文澍提醒他。

        “对对对，晚上回宿舍了你接着给我讲，不然我一直惦记着，听不完我得失眠。”乔夕说完打开了琴房门，“一会儿见。”说完就进去了。

        好奇心得不到满足就会失眠，真是孩子心性，文澍笑着摇摇头。

        想到一会儿就能听到乔夕弹琴，文澍心情瞬间好了一大截，之前没抢到琴房的烦躁一扫而空，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三两步出溜到自己的琴房里，撸起袖子，正式开始练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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