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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真相


曾经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时,姚问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来不及反应,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敢相信曾经那么恩爱的爸妈会动手撕扯。

        确切地说,她不敢相信,那么爱妈妈的爸爸,会动手。

        她被那一刻所看到的事情给魇住了,她站着做了一场永远都醒不来的噩梦。

        她只能呆呆看着,动不了,说不出一句话,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她被妈妈质问:“姚问你就看着吗?”

        从那之后直到爸妈离婚,她所做的每一件事,直接或者间接,都是在找爸爸的麻烦。

        潜意识里,她是在为妈妈出气。

        她讨厌蒋茹,也讨厌姚爱军。

        什么事情、什么话最能刺伤姚爱军,她就选择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情。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十分清楚,自己说什么,做什么,会让爸爸难过,会让他生不如死。

        毕竟,那是她曾经最爱的爸爸,她很了解他。

        可是这样做,就会让事情变好吗?

        不会,该发生的依旧发生了。并且,它还在按照原有的轨道迅速推进,谁都拦不住。

        而亲眼目睹过那样场景的她,从此被困在了一场淤泥地里,那双被困住的腿怎么都拔不出来。

        现在,当第二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时,姚问咬住下唇,强迫自己把双腿从淤泥地里硬生生给拔了出来。

        这个过程很难,但她做到了。

        因为,她看见了江与时,同样被魇住了的江与时。

        看门狗闻见了血腥味儿,叫唤个不停,姚问听见自己用十分冷静的声音跟老太太说:“奶奶,你扶住阿姨,我去找手机打120”

        她迅速推开门找到手机,这个过程里,她的脚底板依旧觉得软,使不上来力气,可她的大脑是清醒的。

        她强迫自己快速行动,电话接通后,她简单说了情况,报了地址,转头去隔壁,蹲下身安抚江与间:“小豆丁,你听姐姐说,妈妈和哥哥都生病了,身体很疼,得去医院。你自己乖乖回去睡觉,姐姐明早给你带零食好不好?”

        老太太给张美艳穿了件厚外套,遮盖住了她的伤口。江与时往墙角处挪了挪,没让小豆丁看到他脸上的血。

        江与间哭得一张小脸皱皱巴巴,指着唯一在光亮处站着的江山说:“虽然我很怕他,可是他背上有血,姐姐你把他也送到医院去吧,我觉得疼。”

        姚问鼻子一酸,道:“那你乖乖回去躺好,夜里不能出来,姐姐要锁门,你明天早上等着姐姐好不好?”

        小豆丁点了点头,揉着眼睛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又转回头,可怜兮兮说:“可是,可是我不敢一个人睡觉。”

        张美艳和江与时身上都有血,让他看到会吓到他。且医院里人来人往,病菌多,带着他也不行。

        姚问说:“你是男子汉了,男子汉就要勇敢。睡一觉醒来,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你就不会害怕了。当然,你要是实在害怕,你就给姐姐打电话,你不是有电话手表吗?”

        小豆丁点了点头,抹了把泪,转身回去了。

        姚问站起身。

        这一次,她没有颤抖,没有慌乱,她的大脑也不再空白一片了,她可以张开口说话,她做到了。

        附近就有一家医院,救护车来得很快,到医院后张美艳和江与时都进了急诊。

        老太太陪着张美艳,姚问辗转各个窗口办理手续。羽绒服里面就是睡衣,脚上还穿着拖鞋,根本没来得及换。

        张美艳被推进去做手术,江与时在缝针。

        有老太太等着张美艳,姚问转头去看江与时。

        从事情发生后,江与时就没开口说过话,只在不久前刚进来急诊室时,医生问了句你们报警吗,他说了一个字:“不。”

        姚问在外面等着,约莫半个多小时后,从里面出来俩实习男医生,两人边走边聊:

        “真厉害,不打麻药,缝了八针,全程一声没吭。”

        “是啊,挑玻璃渣子时我都替他疼,可他愣是没吭声。”

        “到底发生什么事啊,长这么帅哪个忍心砸他?”

        “不是跟一个女人一起送来的吗……”

        实习医生渐渐远去,门随后打开,江与时从里面走了出来。

        额头上包着雪白的纱布,眼睛像是在看着什么地方,其实双眼都没有焦距。

        姚问看得心里一阵揪疼,她迎上去,两人一起去输液区。等挂上吊瓶,找了个地方坐下,江与时依旧一句话都没说。

        姚问站起身,来到他面前,他终于抬眼看她。

        那双桃花眼里像是蒙了一层水雾,如一片清澈的河流,扔一块石子进去就会激起惊心动魄。

        她看得不忍,伸手扶住他的肩膀:“你别害怕,阿姨没事,医生说了,她做个手术养几天就能好。”

        他抿着唇,想要开口,却没能张得开,几次后,终于发出声音来,听着像是嗓子被烤坏了似的:“她流了好多血……”他的肩膀突然开始抖动,嘴唇也在跟着微微抖,他抬手埋住眼睛,“我见过太多人的血,就是没见过她的,我……”

        姚问的心狠狠揪住,她喊道:“时哥。”

        他茫然抬眼。

        “她不会有事,”姚问摇了摇头,眼里含泪,可眼睛却是弯着的,“我跟你保证。”

        她话音刚落,江与时一把抱住了她,额头抵住她的腹部。一会儿后,姚问感觉到了从睡衣处传来的湿意。

        “我们的生活中,有很多没有长大的大人,他们的内心还是孩子,还是会不停犯错。”

        “班长,以后如果你遇到这样的大人,老师指的是……这部分还愿意继续好好生活的大人,还没有坏得很彻底的大人,希望你不要那么快地做出判断,多了解一下他们。”

        “为什么要你这样做呢?”

        “因为部分大人,他们还是小孩时,没有好好地被周围的大人善待过,导致他们没有很好地长大。虽然现在他们外面套了个大人壳子,但内里其实还是小孩。”

        “他们中的部分人,还在磕磕绊绊地学习长大。”

        ……

        不久前,骆轻舟跟姚问说过的那些话,在此刻,异常清晰地回响在她耳边。

        那时她怎么都没法儿理解这番话,现在彻底理解了。

        江山没上救护车,他留在了四合院里。

        姚问从院子里走出来前,看见他跌坐在台阶下方,愣怔望着地面,脸色早就褪去了那不正常的红,异常灰白,连大红灯笼都映不了色。

        为什么要了解?为什么要包容?为什么要理解?

        不,绝对不要。

        承担他成长代价最多的人,是他的亲人,他的孩子。

        她抬手抚摸着江与时包着纱布的额头,感受着他颤抖着的身体。

        绝对不能原谅。

        既然内心还是小孩,为什么还要孕育小孩?为什么?

        天蒙蒙亮时,张美艳从手术室出来了,老太太熬不住回了四合院,姚问见江与时陪着她,她转头出了医院。

        此时正是早上六点多,整座城市还处于熟睡中。环卫工人早早起来做清扫,沿路的早点铺子冒出了热气儿。

        姚问进了一间二十四小时咖啡馆里,这个点儿店里只有她一个客人。她在角落找了个位置,拨通了已经许久没有拨过的那通电话。

        因为已经许久没有拨打过,她很紧张,握着手机的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

        电话响了好久,久到她以为对方不会接听时,突然接通了。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那一刻,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妈妈。”她喊。

        “我那个时候不是一直在看着,我是动不了,我当时被吓坏了,我浑身发软,我大脑是空的,我,我,我……”

        她“哇”哭出了声:“……我害怕爸爸。”

        是的,当他们在餐桌上打起来时,当爸爸突然露出狰狞表情的那一刻,她被吓坏了。

        那个时候,曾经她熟悉的爸爸不是爸爸,他是扭曲的魔鬼,她害怕他。

        害怕到失语,害怕到挪不动脚步。

        “我不是想要看着,我是真的害怕,我觉得爸爸很陌生,我不敢面对他。”她泣不成声。

        一阵沉默。

        “问问,”对面传来的却不是妈妈的声音,“我是钟阿姨。”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姚问止住哭声。

        “你妈妈最近状态很糟糕,经常睡不着觉,阿姨陪着她在看心理医生。”对面传来窸窸窣窣起床下地的声音,一会儿后,钟阿姨的声音大了点儿,“她刚睡着没多会儿,我们就不吵她了。”

        妈妈……在看心理医生?

        钟阿姨接着说:“关于这件事,其实也是你妈妈的一个心病。好几次,她睡梦中喊着‘对不起,宝贝’,然后哭着醒来,她一直为曾经对你说过这句话很自责。”

        姚问不敢置信:“她……也很自责?”

        “对,她也很自责。直到心理医生告诉她,其实她当初跟你说这句话,是情急之下在向你求救。宝贝,”钟阿姨轻声说,“你妈妈当时也很害怕。”

        “那时,她没有人可以求助,只有你。”

        姚问刚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流出来了。

        原来妈妈当时强势指责她的时候,是因为她也很害怕,她希望有人能帮助她,她向她伸出了手。

        “既然这样,”她哭着说,“他们离婚的时候,她为什么不要我呢?为什么让我跟爸爸?”

        “不,她没有不要你,从来没有。宝贝,她其实很爱你。离婚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要,你、财产……甚至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拿。她当时根本承担不了那么多。”

        接下来,钟阿姨说了很长一段话。

        “她那时候的状况很糟糕,你正面临高考,她不想让你知道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她不想让你看到她的脆弱,给你不好的示范。她觉得自己挺没用,很厌恶自己。”

        “她知道你爸爸也十分爱你,她清楚自己目前很糟糕,给不了你更好的生活,就让你爸爸照顾你。她在妻子的人生角色里已经失败了,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如果不是你今天打这通电话,说这些话,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阿姨今天给你说这些,都是瞒着你妈妈说的,她其实并不想让你知道。所以,宝贝,你能帮忙保全你妈妈做母亲的尊严吗?”

        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道泪痕,眼泪干了,姚问愣住了。

        她也看见了自己家的真相。

        生活的……真相。

        原来,那个时候妈妈放弃了她的抚养权,不是不要她了。

        不是,从来都不是。

        她吸了吸鼻子,抹掉又涌出来的眼泪,清清嗓子:“阿姨,谢谢你陪在我妈妈身边。还有,你告诉我妈妈,我在……家里很好。我正在努力准备高考。你让她放心,我一定会考一所好大学。”

        电话对面的钟曾益鼻子一酸,差点儿流出泪来。

        她怎么会不知道姚家近况,又怎么会不知道姚问的近况。闺蜜想要知道女儿最近过得怎么样,不想见姚爱军,她只好代劳去看看。她清楚一切,她只是瞒着不让闺蜜知道女儿的真实情况罢了。她现在的状况,承担不了这么多。

        听到姚问的话,钟曾益笑着哭了,她点点头:“阿姨会告诉你妈妈的,你加油!”

        老板端来了咖啡,姚问拿纸巾擦掉眼泪。冬日早上,暖阳从地平线升起,即将要照耀万物。

        现在,她也成为了制造真相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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