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拜师

一个年约二十四五眉目清秀，衣着青紫素色粗布襦裙的女子站立在沈忠逸身旁，她手中抱着一套折叠好的土黄色练功服。

        “好的。”

        沈凌霜点头转向正朝她微笑的女子。

        秀娘个子不高，身材匀称，细长的眼睛弯弯的似月牙般灵动婉约，却隐约带着一抹阴郁的灰色，她是兄弟标行的总厨，虽然年纪不大，烧菜的手艺非常了得，她本家在福建厦门的同安县霞浯村开餐馆营生，某天来了一群倭寇占领他们的村子，那帮强盗烧杀抢掠，所到之处，无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当年秀娘只有一十四岁，父母为了不让歹人伤害年幼的她，被倭寇活活用刺刀刺死，她被端木鸿的部下林成龙救下，战争结束后便将她一起带回来，可惜由于这姑娘的经历太过残酷，从此不再说话，成了一个哑巴。

        沈凌霜听说过秀娘的故事，上前主动牵住对方的手。

        沈凌霜和秀娘两人手牵手一起越过前面的高门槛，走入内堂。

        左右两侧对称的八间正屋，门框上贴着“谦受益，满招损”“民生在勤，勤则不匮”“艰难竭蹶,玉汝于成”“磨练筋骨，留以有待”“义非侠不立，侠非义不成”等标语，门口高挂着“厚德成仁”“明德砺志”“我武惟扬”“忠孝知恩”“精忠报国”的牌匾，各个房间的檐上都挂着一个红灯笼，笼面上依然是“义”字。义字无处不在，每处墙体的镂空处都是一个大大“义”字。

        走道旁停着几辆插着沈字标旗的标车，零星的几个空箱子放在地上。经过长长的过厅正对面便是正堂，在正堂的入口处摆放了一尊关二爷深褐色的石头雕像。进门一张硕大的八仙桌，旁边四张太师椅，墙头的对联——“哈吾一声唤在口，忠义记心间，牢记武德精神，忠君报国”，左侧的墙上则是端端正正地写着标行的规矩。

        总纲：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慈能勇，俭能广，不敢为天下先能成器长。

        慈：自强、勇敢、诚信

        俭：勤劳、正义、团结

        不敢为天下先：心善渊、言善信、动善时

        三奖六惩：

        一奖勤学苦练二奖见义勇为三奖爱国卫民

        一惩练功偷懒二惩恃强凌弱三惩见利忘义

        四惩不忠不孝五惩欺师灭祖六惩卖国求荣

        兄弟标行之人必做到：

        尊自然、法天地、爱家国、孝父母、敬师长、严律己、宽待人。

        上善若水，利而不争；施恩不图报，受恩记心间。

        在走道的尽头左侧有一个出口，道开的比较大，遇到紧急的事情，人可以带货一起走，经过右侧的扇门，则是一些单身镖师住宿的地方。最后面被围墙竖起间隔开一个院子，院子里有另一间小屋，那是秀娘居住的地方。

        秀娘掏出钥匙，解下门上的锁，沈凌霜推门一跃跳进屋里。

        这间屋子的陈设太过简易，没有一丝的色彩，灰的墙，灰的家居，灰的床。

        “秀娘，这是你的闺房？”

        沈凌霜带着一丝好奇。

        秀娘点点头，显得有丝尴尬。

        “挺好的，干净整洁，我喜欢。”沈凌霜说。

        秀娘替凌霜解开袖带帮其脱去外衣和裙子。

        “你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晚上不怕吗？”沈凌霜继续发问道。

        秀娘笑着摇摇头。她取过旁边的一张纸，倒了些壶中的水在磨好但已干涩的砚台上，用笔沾着化了的墨水写道：就我一个住，晚上我不怕。

        “秀娘，你胆子真大！”

        秀娘微笑着把练功服平摊在床上，将上衣从衣袖处套入沈凌霜的手臂。

        “我自己穿。”

        沈凌霜接过秀娘手中的衣衫，才发现衣扣的位置是反的。

        秀娘手心写下：没有找到适合女孩子的。

        “没事，反正都能穿。”凌霜说。

        沈凌霜换好衣服，和秀娘走回内堂，凌霜让秀娘去忙她的事情自己去找父亲，秀娘就不再跟着凌霜，去厨房忙活一大伙人中午的伙食。

        等沈凌霜重新回到习武场的时候，沈忠逸已经离开，年轻的标师也各自忙去了，只剩下端木家的两公子在练习马步，他们半蹲着，双手向前水平伸直，手中各拿着一个十五斤左右的石锁。

        端木琦明显体力不支，手已经开始发抖，脚下也泄露了急躁。

        “我就说你不行，你还偏偏要选这个重的。”

        端木睿略显无奈的说道。

        “师傅说我可以试试。”

        端木琦依然坚持中，他的额头渗出点点的汗。

        “行不行自己还不清楚吗？”

        端木睿带着些责备的口气说道。

        沈凌霜走到端木琦的旁边，用手掩住嘴笑道：

        “琦师兄，下来吧，你现在的样子太滑稽了。”

        端木琦无可奈何的把手中的石锁“咚”地放到地上，站直身，弯弯腰伸伸胳膊。

        “假小子，你衣服都换好了，不准备试试吗？”端木琦说。

        “我？”凌霜诧异。

        沈凌霜换了练功服，衣服穿在身上显大，空落落的，下面的裤子可以收到腰部，衣袖摆来摆去的荡在外面一圈。秀娘说后面帮她衣服改小，帮她做几件可以替换的，秀娘把凌霜的头发像男孩一样束在头顶。

        “她还早了！”

        沈忠逸和林成龙一起从内堂走过来，沈忠逸的声音先传到。

        “师傅。”端木睿喊了一声。

        “端木琦，谁命令你放下的？”林成龙问道。

        “师傅，我拿不动了。”端木琦撇撇嘴道。

        “我说要拿多久？”林成龙发问。

        “一个时辰。”端木琦回答道。

        “时间没到不准放下，你去换个小的。”林成龙命令道。

        端木琦点头称是，去兵器的地方选了两个小一圈的石锁，他手里拎着石锁回来，走到靠近凌霜的身旁，重新又立出一个马步。

        “凌霜，这位是以后教你的林师傅。”沈忠逸介绍道。

        “师傅在上，请受凌霜一拜。”

        沈凌霜“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林成龙吃了一惊，而后露出微笑扶起她。

        “小姑娘，收不收你这徒弟也不一定。”

        林成龙带有深意地笑道：

        “你先围着练习场跑十圈。”

        “是，师傅。”

        凌霜说着跑动起来。

        沈凌霜腰上的裤头松垮的一直往下掉，她只能两手抓提着大腿的裤角跑，但是这样根本跑不快，她都快要哭出来了，但她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哥，你看凌霜师妹。”

        端木睿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每一回沈凌霜跑过两兄弟的这一边，端木琦就朝她吐舌头。

        一旁的端木睿几次劝告无效，待到沈凌霜跑到第四圈的时候，沈凌霜明显已经坚持不下去了，脚劲不足，体力也不支，人东摇西晃的，急切的喘着气。

        “不行就放弃吧！”端木琦说。

        沈凌霜咬着唇，憋着胸口那团越来越迫近的闷气。

        “啪！”沈凌霜的左腿一个没有走稳，猛地向前扑倒在地。

        端木睿丢下手里的石锁，奔到凌霜的身边，蹲下身扶住凌霜的双臂。

        “让她自己起来。”林成龙平静地命令道。

        端木睿垂下双手望着沈凌霜，他犹豫着站起身。

        沈凌霜向端木睿投向感激的目光，沈凌霜撑着地面一点点地爬起来，她的眼中透着一抹坚毅。

        六圈，七圈，八圈，第九圈，沈凌霜背脊的汗水浸湿了上衣的一大片。

        最后第十圈，沈凌霜的腿脚发软，她艰难的一步一步向前迈动步伐。

        “好！好！……”

        身后传来一连串的“好”声，凌霜寻声望去，两兄弟都发下了手中的石锁，站在原地双手捏拳，挥动手臂，齐声地呐喊助威。

        当沈凌霜到达初始的位置时，泄气般地俯身趴倒在地，散出的零星头发遮住了她的前额，她将手捋开挡住视线的发丝，望见向她走过来的两人，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两兄弟走上前，同时扶住了沈凌霜。这次林成龙没有阻拦。

        “今天就练到这里。”

        林成龙回望了眼站身后的沈忠逸，对方投来肯定的眼神。

        “明天竹林。”

        林成龙微微摇摇头，吐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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