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除了你，我没有别的“神”

弯弯曲曲的小径两旁种着青竹，微风吹过绿黄相间的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如蚕群食桑。

        “你为什么要对那个病秧子这么好，捧杀也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正如她所说，她是嫡，你是庶，就算你比病秧子聪明能干，也始终越不过她！”

        这是梅姨娘的声音，“病秧子”这个称呼，前世外祖母去世后，是林黛玉听过最多的词。

        她下意识地给自己搭脉，感觉到指下的脉博平缓有力，又用仙力察看了□□内，并没有宿疾，不由松了口气，这大概是今生上天最好的馈赠了。

        “啪！”

        “啪！”

        响亮的耳光声传入她的耳中，让林黛玉不由拧眉。

        “没人可以这么说林妹妹，即便你是我的亲生母亲也不行！我最近有重要的事，半个月后我会送你去城外的庄子上，在此之前，如果你再敢如此，就直接自我了断吧！”

        林黛玉眉头皱得更紧了，明明她不在场，院里的下人此时也只有清歌一人，为什么林绯玉还要如此维护她？

        而且，她总觉得林绯玉话里有些别扭之处，却不知违和在哪。

        接着，不知林绯玉之后又对梅姨娘做了什么，只听到清歌的惊呼声和梅姨娘越来越微弱的气息。

        “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雀见她神色不对，主动开口问道。

        林黛玉收敛神色，摇摇头说：“没事，忽然想起了还未用饭，有些饿了。”

        云雀不解，饿了为什么要站那么久，不是应该快点回去用饭吗？

        但身为林黛玉的贴身大丫头，她当然不会指出主子的不是，毕竟这是小事。

        林黛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身，便看到神色复杂的林绯玉朝她走来。

        林绯玉脸上挂着一丝红晕，不知是因为余怒未消，还是因为其它，她面带羞惭之色说道：“都是我的错，让妹妹听了那等腌渣旧事，脏了妹妹的耳朵。”

        林黛玉心中狐疑更甚，表面却不动声色道：“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梅姨娘是姐姐的生母，姐姐还是三思而后行。”

        林绯玉听到梅姨娘这三个字，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妹妹心地善良，容易被她柔弱的表象欺骗。我之所以当着你的面把她之前的龌龊心思说出来，就是不想你被她迷惑。妹妹，以后还是不要往这边来了。”

        林黛玉突然不知该如何应答了，前世的教养让她做不出附和的话，毕竟梅姨娘是林绯玉的生母，她可以在只有梅姨娘时，与梅姨娘针锋相对，但是要力劝人家处置生母，多少有些不妥当。

        “我等下要出门，妹妹在府里要乖乖的哦。”

        林绯玉笑着伸手想摸林黛玉的头，却被此时防备心极重的林黛玉轻巧避开。

        林绯玉失落地收回手：“你果然因为她，要和我生分了，我知道你向来聪慧，如今年岁渐长，一些事肯定瞒不过你。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林黛玉听她自说自话，目光平静地望着她，疏离又冰冷。

        林绯玉神情更加受伤了，几乎用祈求的语气说道：“妹妹，求你相信我，她是她，我是我。我绝无伤你之心，害你之意。若有一天，我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定让我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林黛玉还未开口，她身边的云雀便急切地说道：“大姑娘何须发这样的毒誓，你与我们姑娘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岂是梅姨娘能比的？当年你尚在梅姨娘腹中，怎么能阻止了她作妖？这么多年，你对我们姑娘的用心，老爷太太，全府上下都心知肚明。不然，老爷太太怎么放心把我们姑娘留下给你照顾？”

        林黛玉见林绯玉不似作假，心里的戒备略微有些松动，只是让她去安慰林绯玉，却有些强人所难了。

        “姑娘，你说句话啊，你看大姑娘都伤心成什么样了？”

        云雀扯了扯林黛玉的衣袖，提醒道。

        林黛玉却神情淡淡地回道：“该回了，我饿了。”

        说完，转身便走，根本不给林绯玉和云雀继续说话的机会。

        她感觉到林绯玉的目光，如芒在背。

        回到房间，林黛玉洗罢手，拈了几块点心下肚，喝完两杯茶，云雀才从外面回来。

        见林黛玉悠闲的样子，云雀脸上没有了早起时的温和，有些气闷道：“姑娘，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不是很敬重大姑娘吗？”

        林黛玉扫了她一眼，答非所问道：“梅姨娘可比母亲过得舒服自在多了。”

        云雀却不赞同道：“连老爷的面都见不到，算什么舒服自在。”

        林黛玉漂亮的双眸闪了闪，旁敲侧击道：“父亲若是再升官，估计就要在京里站稳脚了。说不定什么时候父亲就把我们接到京都了。”

        “老爷要升官了？”云雀止不住地欣喜，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幻，佯装疑惑道，“怎么没听大姑娘提过，大姑娘还说老爷迟早要回扬州来，所以才拦着姑娘不去京都呢。”

        林黛玉没有揭穿她，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拿了床头矮几上的书，歪在床边随意翻看，漫不经心地说：“舅舅家在京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勋贵，外祖母又疼母亲，只要稍加运作，留京是水道渠成的事，外祖母前些日子来信还提了。”

        其实，贾母来信并没有提林如海的事，只是讲了些关切的话，还有关于宝玉的趣事，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贾母想撮合她和宝玉的心思就没歇过。

        “可是，可是，”云雀突然急了，走近林黛玉道：“二姑娘，你不能让两位舅老爷胡乱作为啊？”

        林黛玉锐利的目光射向云雀，把书往床上一掷呵斥道：“你说的是什么话，舅舅好心帮父亲，我一个外甥女哪有说话的份？我看你是越来越不着调了，你既不想进京，便留在府里好好伺候你的大姑娘！我这里可容不得你这样指手划脚的丫头！”

        云雀还未见林黛玉发过这么大的火，想到林绯玉平日对林黛玉的纵容和维护，林绯玉连梅姨娘的情面都不给，若是让林绯玉知道此事，定不会轻饶她。

        再加上林黛玉在天外天与仙尊斗出来的威势，只显了半分仙力，便让云雀不由心里发愀，膝盖一软，“扑通”跪在了林黛玉脚边。

        林黛玉见时机成熟，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发白的云雀：“说吧，大姐姐到底是如何和你许诺的？我知道你父母兄长都在这里的庄子上做事，所以你不想离开扬州。但你也是迷了心窍，大姐姐不过是一闺阁女子，管林府这些下人还游刃有余，哪里管得了官场？”

        云雀自知躲不过，又怕荣国府那边真的已经开始替林如海筹谋，心里权衡了片刻，便把林绯玉给她透的底一五一十地抖露出来。

        林黛玉越听，脸色越暗沉，如水灵眸中的怒意越来越多。

        没想到，林绯玉竟然认识了来江南监察盐政的四皇子，并且已经跟在四皇子身边半年多了，还时不时地帮四皇子破案，俨然成了四皇子的女幕僚。

        “大姐姐每日都出门见四皇子吗？”林黛玉压着心底的怒气问道。

        云雀眼里闪过艳羡道：“四皇子如今离不开大姑娘，每日都会叫大姑娘去问计。”

        见林黛玉不再说话，沉默地坐着，云雀急忙道：“姑娘，如今你知道大姑娘有了这样的好路子，舅老爷那里就用不着费力了。我听人说直隶那边的冬天特别冷，雪都能下得把人埋了，每年因为雪灾都会冻死不少人，扬州的天气多好啊，不说四季如春也差不多了。再者，姑娘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忽然换了环境，肯定会水土不服的……”

        “出去！”

        林黛玉冷冷地打断她的话，闭上眼掩去怒火。

        云雀有些失望，却也不敢违背，想起身因为跪得太久，两条腿发软又跌倒在地。

        雪雁进来见了，忙把云雀扶了起来，稚嫩的脸上全是担心：“云雀姐姐这是怎么了？”

        云雀勉强站稳，清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做错了事，被姑娘罚了。”

        雪雁不敢再问，小心翼翼地去瞧林黛玉的脸色。

        林黛玉又好气又好笑，问道：“你进来做什么？”

        “家里来了客人，大姑娘请姑娘去正厅见客。”

        雪雁经林黛玉提醒，才想起来自己进来的目的，不好意思地放开云雀，低头双手交握小声的回话，生怕惹怒了林黛玉，也让她也罚跪，有种直觉告诉她，今日的主子惹不得。

        云雀眼睛忽然一亮，仿佛猜到了什么，顾不得膝盖的痛，对林黛玉说道：“大姑娘说是贵客，那肯定怠慢不得，我这就替姑娘梳妆打扮。”

        林黛玉没有反对，因为她也想知道这个贵客到底贵在哪里，她有些不信堂堂的皇子会亲自来只有妇人的府上做客，但他能收十三岁的少女做幕僚，难保不会再做离经叛道的事。

        “口脂刚才吃东西擦掉了，等下涂桃花色的吧;发髻也有些松了再绑绑；然后再换件外裳，其它的就不用忙活了。”

        林黛玉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脸，有条不紊地吩咐云雀做事。

        林绯玉恐怕已经察觉到她迫切想入京的决心，急不可待地搬了尊大佛，想要说服自己。

        还是胎儿时，便能避开生母的毒手，江南行省那么大，偏巧让林绯玉遇到了四皇子，还能得礼教森严的皇家子弟，破天荒地收作幕僚，这等诡秘的手段和能力，究竟是不是恶魂呢？

        最可气的是，仙尊只给了折花令，却没有说用法，也没提恶魂有什么奇异之处，怎么去甄别。

        所以，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试探接触林绯玉以及她身边的人。

        梅姨娘已经见过，接下来便是那位比宝玉还离经叛道的四皇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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