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弟子不清楚原因。”岳星回道，“但师姐推断过，这种大蛇是很阴性的东西，成了精的蛇是极阴的，极阴之物与极阳之物想要增进修为提升功力，须得阴阳调和，所以就需要补阳，很阳刚的那种，感觉女人对它们没什么用，连看都不看。”

        沈霜序根据岳星回所言梳理一番，“可是你们到牡丹镇之前，这里的妇人拦着蛇妖，不肯献祭丈夫给蛇妖吸食采补，似乎也没多大用处，我听仙草堂的小弟子说，她们反倒连自己也保全不了。”

        “是的，蛇妖被若怒，趁着月黑风高之夜放毒雾，毒气顺着风刮进镇子里，短短几日男女老少染了毒，虽一时死不了，但也受不少活罪。镇子里再没能力防御时，只能任由蛇妖吸食男人。”岳星回道，“幸好钟离师姐英明，将解毒药溶在井里，给大家喝。”

        这点沈霜序是知道的，钟离萱带的解毒灵丹不够用，还传讯跟仙草堂要来着。就像微生的侍医弟子说的那样，临仙派好人做到底，一个字儿都没收他们的。

        “十二条蛇，六个男人。”沈霜序念叨，“还不够塞牙缝，怪不得蛇妖这么疯魔呢。”

        “谁说不是啊。”

        岳星回为了证明沈霜序的观点，还告诉说被师尊斩首的那几条蛇精的肚子里，发现了残留的男人的碎骨渣，其他的都被腹液融噬干净了。

        沈霜序听着想吐，愣是强忍。她虽有高境的修为，但最近身体却不怎么听话，好在过度恶心只是一瞬，岳星回接着往下讲的时候，就能控制住了。

        “师尊，再说下去汤要凉了，不如边喝边听弟子道来。”岳星回在沈霜序跟前时，挺有眼力见儿的，汤端过来放在眼皮子底下，沈霜序刚才还恶心来着，可是看见鲜红翠绿白玉清汤，竟然又馋了。

        孕气真是魔幻而又割裂。

        沈霜序这一次没有拒绝岳星回，端起汤碗一勺一勺的品，火候温度色香味刚刚好。

        岳星回便接着讲，说起初她们以为就只有一条蛇。又分析被蛇吞噬的六个男人的生辰八字，都是阳气最重的时辰出生的，个个人高马大，所以她们需要一个修士假扮成蛇妖想采用的那种阳气非常重的男子做引子。一干人里面，就岳星回个头高挑，又是个平胸，生辰日期貌似也比较阳刚，在商量谁去最合适的时候大家齐刷刷看她，眼睛都不带眨的。

        这种情况下，岳星回怎么能安稳。一直以来她都是拖后腿的那个，这次说什么也要冲上前去打头阵。一个人努力那么久还没有能力是无法挽救的，但一个人没有勇气决不可饶恕，横竖不能再给师尊丢脸了。

        于是岳星回主动站出来要求诱敌深入，大家顺势同意。经过钟离萱妙手修饰，附用易容丹加持之后，那阳刚味儿就特别浓了。

        岳星回的防御衣甲是钟离萱亲手布置的，按说万无一失。只是这中间不知怎么搞的出点差错，她跑去诱敌，山坳里蟒蛇游移，精怪的战斗力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没多久前面狂奔的岳星回就被蛇妖缠到尾巴上，之后卷进蛇妖老巢。

        岳星回哪里有什么捉妖御敌经验，困在蛇穴疲于争斗，后来被蛇尾巴横扫过去，当场丧失战斗力，人麻麻的，毒气入体，神志不清。其他弟子对接不上岳星回，发传讯符求救，钟离师姐便赶过去了。

        直到那时，大家还以为就只是一条蛇。再后来的事情，就是沈霜序出先在蛇洞附近，大家都得救，临仙派当即派出高境宗师来救场。其他人转移至牡丹镇客栈养伤。岳星回属实运气好，她伤势较轻，只是毒气排散较慢，修为又低，所以醒来的也比较晚。

        “蛇妖为什么当时没吃了你？”沈霜序恨铁不成钢，岳星回真是一点谋略也没有，纯纯上去送人头的。

        岳星回没听出师尊那层埋怨的意思，认真道，“应该是要吃的。蛇妖有它修炼的最佳时机，所以吃人要等到阳气最重的时辰。后来它可能发现我是女的，就”岳星回道，“再后来钟离师姐赶过来，挡在我前面我迷迷糊糊的，记不大清楚是我不好，连累二师姐”

        沈霜序：“”

        “师尊哪里晓得，那蛇精太强，钟离师姐都被它打伤，我们逃不了，那蛇不管不顾的，张嘴就将我们吞了进去。”岳星回心有余悸，拍着胸口，“幸好，大难不死。”

        “”沈霜序总觉得哪里不对，思路如麻，尚需整理。可惜钟离萱失忆了，如果她记得，表述必然比岳星回的清楚。

        “师尊，”岳星回又开始卖惨，顺带巴结沈霜序，“幸好有师尊在”

        “张嘴就吞？”沈霜序思索片刻，提出质疑，“好歹是成了精的蛇，不可能一点分辨都没有。星回啊，蛇妖既然不吃女人，为什么又将你和钟离萱吞入腹中，该不会你们俩都是男人吧？”

        “师尊您这话弟子不明白。”岳星回愣了一下，似有紧张，很快又垂着头为自己和师姐辩解，“师姐那么辛苦的带我们，她要是听到您这样说，多半会伤心的”

        唉。沈霜序深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在假定岳星回是男人的前提下，按照自己的方式将逻辑捋的比较合理，但是没有证据，一切就只能是脑洞。

        宗师，要有宗师的样子，不能随便信口雌黄。沈霜序决定按下疑虑，继续道，“蛇妖很精明的。我跟它斗过，别说你师姐，便是金丹境中后期的修士，也敌不过。你说这精怪都炼出这种修为了，它能分辨不出男女？那灵息都是不一样的好吧。”

        岳星回：“”

        傻徒弟一言不发。沈霜序短暂的僵持了一下，彻底绷不住。盯着岳星回，一字一顿道，“星回，我不喜欢绕弯子，咱们开门见山吧。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岳星回看上去很茫然。“师尊为什么这样问？是听谁说瞎话了？还是听见谁挑拨了？”

        沈霜序摇头。但是很坚持的追问，“告诉我，你是还是不是？”

        不装了，她想要岳星回直截了当的告诉她。

        “弟子来月半岛上三年多，跟师尊相处时日不短，若真是男儿身，凭着这些微末本事，根本瞒不住师尊。”

        沈霜序不言。她之前一直是这么想的。

        “师尊，弟子知道自己貌丑若男，从前也遭人笑话，偶尔遭人质疑，可是师尊，弟子是货真价实的女子，若身为男子，拜入临仙派，弟子难辞其咎，师尊也脱不了干系。”

        沈霜序：“”

        “师尊，弟子宁可粉身碎骨，也不会将师尊拖入深渊。”

        岳星回的眼眶又红了，沈霜序瞬间头大。一个看上去特别糙的姑娘，是怎么做的如此清纯楚楚惹人怜？

        师徒二人谁也不说话，岳星回委屈巴巴的望着沈霜序，沈霜序面无表情，强行镇定，察觉掌心微汗，不动声色的将双手缩回广袖里。

        持续僵持。

        房间里寂静的可怕。过了半晌，岳星回突然站起来，开始脱衣服。

        沈霜序这回没拦着她，反而静静的看着。

        岳星回的衣服脱得特别有仪式感。先是解开石榴红的外衫，慢吞吞的，然后解开粉桃红的里衣，又慢吞吞的，上面脱得剩下个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突然不脱了。

        她的表情貌似有些僵硬，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缓解尴尬，眼神显得有些空洞。沈霜序突然开始咳嗽，小徒弟的举动莫名让她不自在。别说男人，便是女人，也没趁着灯火明晃晃的时候，在她面前这般一层层脱过衣裳。她早些年的时候，和岳星回有个臭味相投的毛病，不爱和别人住一屋，睡一床，少时在青川沈家当大小姐，院子里别的姑娘都是丫鬟侍女给穿衣服，她是不让人碰的，也不让她们服侍她洗脸沐浴。别问，问就是被贴身伺候就会感到难受。

        母亲笑她这是大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她还反驳，“我那是讨厌别人碰我。”

        “师尊，还要脱吗？”岳星回跟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呆呆的问。

        “你主动脱衣自证清白，到这一步又扭捏起来了？”沈霜序心道，脱吧脱吧，到时候用千目符给你上上下下扫一遍，不信扫不出猫腻。“你在师尊眼里跟自个儿孩子一样，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岳星回垂着头，两条胳膊上肌肉突突的，沈霜序看的眼睛也直抽抽。这姑娘，骨架子可还行，你说这么好一副练武的身板，修为咋就这么差呢？

        “师尊，弟子来临仙派，第一关就是以法器测体质肌骨，人可以说谎，但是法器是不会说谎的。”岳星回道。

        “我知道。”沈霜序答。临仙派有专门的法器测入学弟子的性别，以防有人浑水摸鱼。这法器名为影流镜，大约十年前开始在月半岛上使用。影流镜火眼金睛，实体为三米见方的双面镜，测试的弟子陆续穿镜而过，就会留下一个黑白的影子肖像，绘有清晰的肌理骨骼轮廓，是男是女就是一面镜子的事情。

        岳星回首先要通过影流镜，然后才能参加选新比试。

        如今可怜无助的站在沈霜序面前自证清白，明明是她自己主动要脱的，搞得沈霜序总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但是，万一，万一中的万一，遇上至高境的邪妖大能，影流镜又算个屁呀。得脱了才算数。有半仙体的人，幻化成其他人或着其他性别的时候，从外头看是看不出破绽的，只有脱光了仔细扒，才能扒出不同寻常来。

        虽然沈霜序觉得扒徒弟衣服，人生过于艰难。但再艰难，也没得选。于是说道，“星回，你只有说服你师尊，你师尊才好在旁人质疑时坚定的护着你。”

        岳星回以一种蜗牛上树的速度，终于把上衣脱完了。几张千目符从沈霜序掌心里飞出去，绕着岳星回上上下下的舞，翩翩如蝶。

        沈霜序是真心别扭。毕竟这是生平头一次，如此仔细的打量其他人的身体，甚至还用上了法器。想当年遇上美貌双修对象的时候，两个人急吼吼的，囫囵吞枣地整，都没看清楚过。说来也是个遗憾呢。

        咳咳，如此关键的时刻竟然扯到当年糗事？沈霜序恨自己走神，想给自己一巴掌。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早该忘得一干二净，奇怪的就是最近这段日子，居然想起好几回。

        罢了罢了，回神便是。

        千目符绕岳星回七八圈，上身没毛病。小徒弟身材不错，皮肤比脸白，虽然瘦了点，胸也平了些，但有腹肌，加上整个人又紧绷着，所以整体看上去硬邦邦的。

        沈霜序拿着外裳披在岳星回肩上，不痛不痒的道，“星回，为什么自证清白让你觉得如此为难？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说出来，让为师跟你一起分担。”

        岳星回：“”

        沈霜序想，岳星回如此的反常是障眼法还是真实的？她有些摸不透了。

        岳星回的表情更加呆滞，附加着一种视死如归既视感，开始脱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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