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岳星回披着外衫，坚强勇敢的脱完了下半身所有的衣服。

        千目符以后腰为基点，从上往下从左往右来来回回又扫视七八遍，并没扫出什么不妥来。

        沈霜序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岳星回。她这小徒弟，就是货真价实的姑娘啊。

        岳星回的双腿很长，很笔直，腿上还有未清未愈的疤痕，似乎是之前修习时造成的。她浑身僵木，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那表情说不上来的奇怪，仿佛要表达什么，但是嘴唇又紧张到抖。

        沈霜序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不是岳星回，又该是谁？她再次安抚岳星回，“衣服穿好，是为师错怪你了。”

        岳星回身体有所放松，弯腰捡裙子的时候，沈霜序发现一点点端倪，指着她的腰问，“你这是什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后腰近尾椎的地方，有浅浅的纹路，颜色非常淡，似乎要和皮肤溶在一起了。

        岳星回套好衣服，转身说道，“回师尊的话，这是弟子从前不懂事，在皮肤上做的花卉刺青纹身。不过着墨不好，技师手艺也差，那颜色渐渐都掉没了。弟子前几日还想着，要不要重新纹一下呢。”

        沈霜序：“”

        人不可貌相，没看出来小徒弟憨憨的，竟还有这样花里胡哨的爱好。当然人各有所好，这种爱好也没什么不好。就是这花纹，的确是像在哪里见过似的。想来近些年流行的纹身刺青多少都是这种款式和图案的，便也没有那么纠结了。

        岳星回此刻的表情虽然恭敬，总有遮掩不住的失落，夹带着隐忍了很久的冤屈，沈霜序乍一瞧，良心上就有些过不去了，“星回啊，不要在意哈。为师也也”

        师徒之间莫名有了隔阂，沈霜序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幸而这时，微生敲门，“师尊睡了吗？”

        “没呢。”沈霜序道，“进来吧。”

        岳星回忙将衣服穿戴整齐，生怕让微生看见一丝一毫。微生推开门，手里端着托盘，盘上瓷花盏里放着六颗小药丸，她将药盏拿出来，说道，将药丸分成两拨，“师尊，除了辟谷丹，凝气丹也有现成的，您是否现在服用？”

        “用。”沈霜序说着，将辟谷丹收起来，凝气丹却放在手心里，握成拳，开始炼化，不过片刻，丝缕轻雾升腾，全部被纳入气海丹田。

        “凝气丹？”岳星回特别茫然，“师尊为什么要用凝气丹？”

        微生解释道，“师尊有孕，孕胎耗气，在解决问题之前，需要凝气丹凝气固息。”

        岳星回：“”总有一种全世界除了我都知道的感觉。

        微生也诧异，“师妹你竟然不知道？”

        沈霜序瞪微生，“她懂什么，小孩子家家的，别给吓着。你先回去吧。”

        微生内心惆怅，师尊护岳星回护的真是没有原则，岳星回是哪门子的小孩子啊。不过也就心里想想，说着告退，顺手就关上了门。

        房间里又剩这师徒二人。岳星回愣在原地，脸上神情复杂，变幻莫测。

        沈霜序哀叹一声，打发岳星回，“星回，你也回房去吧。为师要休息了。”

        她叫了岳星回三声，岳星回才反应过来，慌张道，“师尊，不用再脱衣服检查了吗？”

        “不用。”沈霜序心道岳星回这不就是没话找话，拙技难掩，“星回，为师错怪你了，你别往心里去。”

        “可是师尊，”岳星回显然将刚才的憋屈抛在脑后，这与往常伤春悲秋大半天属实不同，连那双媚眼都弯起来，亮闪闪的，言语轻快，笑的十分开心，“三师姐说你有孕胎，这这需要人照顾啊。”

        “你师尊好歹也是有修为的，还斩过蛇妖呢，要什么照顾。”岳星回过快的表情转变又让沈霜序整不明白了，感觉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里，她是最开心的，偏偏还压制着开心，偏偏越压越开心，一时有些糊涂，进而茫然，很快又生质疑，只面上不动神色道，“回去吧。为师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她挥挥手，暗中送出一股力道，将岳星回轻轻推出门去。

        沈霜序熄灭灯盏，躺在床上，假装入睡。

        是夜，接着微暗的月光，看见岳星回在门外来来回回的走，更加睡不着了。

        沈霜序于是打起精神，又将前前后后的事过滤一边，心里感慨连连。如果可能，她一点也不想让岳星回知道她怀孕的事情。岳星回这人不论男女，至少有一点是能确定的，那便是大智若愚，深不可测。这样的人，或者妖，都不是她沈霜序这个级别能应付的。然而当下处境艰难，若不撕开口子，永远都会陷在困境里，并且之后她要做的事情，只会更加棘手。

        第二日，临仙派大宝飞船来接伤员。沈霜序的二徒弟钟离萱再度陷入昏迷，不过病情稳定，没有出现高烧和灵息错乱的情况，侍医弟子又派出四个，小心翼翼的护着给抬到船舱里去了，其他人陆续登船。独独沈霜序没有。

        岳星回傻乎乎的，本来跟着其他初阶弟子上了飞船，看见沈霜序还在街边站着给她招手，这才明白过来，便说自己也不会回去，要跟着师尊，边说边不顾阻拦跳下来，差点摔个狗啃泥。幸亏沈霜序一把扶助。

        开着大宝飞船来接人的，竟然是灵药阁主柳栖迟。她见沈霜序拒绝上船，便问道，“你确定不回月半岛？”

        沈霜序确定，“我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柳栖迟道，“你想清楚了？”

        “早想清楚了。”

        沈霜序望着柳栖迟，满眼写着，“如果可能，替我保密，务必。”

        “好。”柳栖迟能看懂，点点头，用眼神回应说你放心能知道的大家都知道了其他你不说我不会便不会再有人知道。“反正，有问题及时和我联系。”

        “好。”

        宝船起飞，两方相互道别，沈霜序朝船上一干人挥手，“安心养伤，咱们岛上见。”

        临仙派大宗师级别的女修来来去去是最自由的，只需要报备一下即可。但是岳星回就不行，除非师尊首肯。而此刻岳星回已然知道她是沈霜序特意要着留下来的，兴奋的不行，毕竟不回岛上，只要和师尊在一处，便是另一番自由的天地。于是拉着沈霜序的胳膊嘿嘿傻笑，“我就知道，师尊待我最好。”

        沈霜序弯起唇角，礼貌性的回以微笑。

        “师尊去哪儿我去哪儿，我要给师尊做饭洗衣，我要和师尊永不分离。”

        “”沈霜序笑不出来了。但有一点，这个世界上唯有岳星回做的饭菜，是最合她胃口的。

        其实离开岳星回也没有那么难。沈霜序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毕竟是个只要愿意，辟谷一两年都不成问题的大宗师。不能解馋，正好锻炼道心。

        万事开头难，只要下决心。

        大飞船走了，临仙派之前包场牡丹镇的客栈也退掉了。

        岳星回靠在沈霜序身边傻乐呵，沈霜序则站在客栈前的台阶上，莫名生出一种不知何去何从的隔世感。

        “师尊，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岳星回搀着沈霜序的胳膊亲切的问。

        “去给你找个师公。”沈霜序淡淡一笑。

        “”岳星回挽着沈霜序胳膊的手突然松开了。“为什么啊，师尊不是说永远都不会有道侣吗？”

        “这此一时彼一时嘛，哎不对”沈霜序看着突然焦虑的岳星回，问道，“我还说过这种话？”

        “说过。师尊说过的话，弟子每一句都记得。”岳星回振振有词，“师尊说，男人没意思，不如修炼让人更有快感”

        “？？？！”

        沈霜序的脸都绿了。这她爷爷的是人类高质量宗师说出来的话吗！“你这孩子，怎么能编排你师尊呢！”

        “没瞎说。”岳星回有理有据，振振有词，“上月和师尊一同饮欢喜酒，师尊亲口说的，还说虽然说的是醉话，但酒后绝对吐真言。”

        沈霜序：“”这信息量!

        岳星回不大高兴，反问，“师尊，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沈霜序依然很震惊，解释道，“我没有说话不算数。我只是不记得说过这样的话。”

        “记不记得是一回事，算不算数是另外一回事。”岳星回瘪着嘴，不依不饶。

        “我自己都不记得，你怎么替我记这么清楚？”沈霜序道，“星回啊，为师记得你酒量可是差的很呢。上回咱俩喝酒，你睡了五天你忘了吗？”

        “哪有酒量差？”岳星回委屈地替自己辩驳，“弟子只是修为不高，不胜酒力。可酒醉时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记得清清楚楚。”

        “”

        沈霜序一时语塞。毕竟她也不记得当时到底是谁先醉倒的。算了，掰扯不清，还是别跑题了比较好，遂解释道，“星回，你也知道为师孕胎在身。若是生下这孩子，少不得要找到她的亲父。”

        “为什么？”岳星回看上去很困惑。“桑宗师的孩子也不知她的亲父是谁，可那孩子过的那么快乐。”

        “那怎么能一样。首先，我不会养孩子，”沈霜序佯装发愁，解释道，“其次，这孕胎乃是意外，非我所愿，既然有人想借用我的肚子，我少不得要成人之美。”

        说这话时，她看着岳星回，岳星回起初是困惑的，后来就不那么镇定了，“师尊，你不养，我弟子可以为师尊分忧！弟子平生最喜欢小孩子。等生下来，师尊什么心都不用操，弟子一力承当。啊对，还有师姐们，她们也会疼爱小小师妹的。”

        “”沈霜序：“你这么喜欢小孩，为什么自己不生？”

        岳星回：“”

        她答不出来，沈霜序也没再追问，反而道，“星回，这件事情风险太大。万一生下来不是女孩儿，月半岛上都无法待，所以孩子终究是要送出去的，找不到亲父，也得托付个好人家。”

        岳星回闻言，又有那么点焦虑，“岛上规矩也太严苛了。师尊可是大宗师，大宗师在岛外都有能力安家乐业的。弟子听闻几年前如归水榭宗师路漫漫也有了孩子，只生个男孩，于是就在临海桃花渡买了座院子，将她男人和孩子都安置在那里，那孩子幼时，路宗师经常在桃花渡留宿。这样不是挺好？师尊也可以在岛外安家，届时弟子请命去照顾小小师弟。”

        说这些时，脸上无数憧憬，眼里盛满了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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