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沈霜序一行人回到客栈，天色已晚。微生等了好些时候，见人进来，躬身问道，“师尊现下身体如何？”

        “无碍。”

        两名侍医弟子任务结束，各自回房歇息。岳星回则说要去给师尊准备夜宵，卷起袖子便钻客栈小厨房里，沈霜序其实不打算再进食，只没拦下岳星回，便由着她去了。

        纵观这两日种种，思绪还是乱。沈霜序吩咐人烧水，她想在泡澡的时候理理头绪，被侍奉在旁的微生拦下，“师尊不可。”

        “为什么？”沈霜序不解。

        微生双手递上净尘珠，“师尊体质特殊，以防万一，就用净尘珠吧，效果是一样的。”

        沈霜序拉下脸来，“你是在替你师尊保胎么？为什么？”

        微生惶恐，“师尊误会了。师尊祛毒是以灵针行法，两日内不易见水。咱们谨慎为上，气血旺，灵脉畅，根基稳固才好为日后做准备。”

        她这么说也在理。沈霜序便接过净尘珠，凝力施法后戴在身上，慢慢驱尘。微生告退的时候，沈霜序叫住了她，“微生，师尊有话问你。”

        “敬听师尊教诲。”

        “你觉得岳星回这个人怎么样？”沈霜序认真道。

        “小师妹挺好的。”微生知道师尊最宠小师妹，忙捡好听的说。

        “你是医修，为师再问你一遍，真心有没有觉得她和别人不一样？”沈霜序各种暗示。

        微生总算听出点不对劲，“呃是有点不一样。”

        其实这些话师尊上回问过了，如今再问，微生实在不知怎的回答，绞尽脑汁，也只能照实表达。

        “哪里不一样？”沈霜序看似镇定，其实有点小紧张。

        “”微生不敢说，谁不知道这关门小师妹是师尊的心头肉啊，“资质略钝？”

        “”沈霜序扶额，“她蠢笨我自然知道，那除此之外呢？”

        说起来，柳栖迟的指导思路指向那么明显，沈霜序却至今没有证据证岳星回是或者不是，但医修，尤其是像微生这样小有成就的小医宗师，为什么就看不出端倪？

        “除此之外”微生也确定不了师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道，“她做的饭菜，是整个月半岛上最合师尊胃口的，或许不止月半岛，到哪里都找不到师妹这样懂师尊心意的厨子了。”

        沈霜序叹口气，岳星回做饭好吃，其实没有到惊艳众生的地步，她只是做到了她师尊的心坎里。

        这么一想，肚子里竟然空空的。

        沈霜序愕然。为什么会觉得饿，明明才用过饭啊。

        更糟心的是，她确定不是享受美味，就是纯粹有点饿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打从筑基开始就辟谷顺利，到如今这个境界，三五个月不吃东西，都不会有问题。口腹之欲也不是因为饥饿产生的，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除去孕气伴生出的状况，实在想不起别的理由了。

        沈霜序懊恼，吩咐微生，“去开几粒辟谷丹。”

        “是。”

        微生刚退出去，岳星回连门都没敲就进来了。她换了玫红色的衣裙，高挑的个子，整个人干净整齐，端着食盘放在沈霜序眼前，“师尊，弟子给您做了夜宵，尝尝吧。肯定比外头的野戏台子草台班子做的好吃。”

        她充满期待，希望得到肯定，笑的时候，脸颊上几粒微小的雀斑都跟着跳跃。

        沈霜序突然变脸，言语间颇为不满，“岳星回，跪下。”

        岳星回愣了一下，很顺从的跪在一边，将汤碗双手递过来，“师尊，消消气，用点夜宵，完了再罚弟子也不迟。”

        汤是再简单不过的养生固气汤，夜宵的香味诱惑着沈霜序，她虽然有时会和岳星回没大没小，但此刻并不想失态，指尖藏在袖口凝力，想要封住自己的嗅觉，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用。其实从钻入蛇洞那时刻起，她对于嗅觉的控制就有些吃力了，而空腹感还在，来自美食的诱惑令人倍感压力。

        夜已深，明早月半岛的飞船来接，她们这帮人要返岛修养。如果从今晚开始算，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将事情解决清楚。令她生出孕气的对手，来路和修为都是迷雾，沈霜序别无他选，唯有先探探底再行下一步。

        只是岳星回明亮的眼睛里透着无辜，或带着一点点憋屈，让沈霜序动摇。这孩子，一贯是她宠着的，没有重罚责骂，捎带说两句，眼泪花花，就可以翻篇了。沈霜序把心一横，问，“岳星回，你知道你错哪儿了吗？”

        “知道。”岳星回垂着头，“弟子不该逞强，连累钟离师姐和诸位师侄。”

        “说说看，从头到尾仔细说说。”屠妖一事沈霜序也是东听一句西听一句，并没有个完全详细的版本，后续的事情都交由桑染处理，她一心养伤，就再没有过问。别人怎么去传这件事倒是其次，但岳星回这个版本，她必须得详细听听，或许能扒到什么关键信息。

        于是又强调，“岳星回，你师姐钟离萱为救你，险些送命，至今还在床上躺着，你若有半句虚言，为师决不轻饶。”

        沈霜序撂下狠话，岳星回倒老实，从头开始讲，只师尊呵斥重了点，一下子紧张起来，眼尾渐渐泛红，连声音也是抖的。“弟子弟子原本不想出岛，但是”

        沈霜序叹息。搞了半天，那意思就是如果沈霜序当时不要让她出岛，就不会有这么多幺蛾子了。收这个徒弟，果然是给自己挖坑的。

        岳星回垂着头，没看到沈霜序的表情，平复心情之后。便一五一十的将这次捉妖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刚开始的时候，临仙派梧桐学院初阶弟子第一次出岛历练跟岳星回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钟离师姐跟她坦陈，是学院决定再找一个资质差些的垫底修士，意图在第一次试炼时先锻炼临仙女修的团队齐心力和应急能力。为防万一，这次带队的不是高年级优秀师姐，而是小宗师级别的修士钟离萱，钟离萱自然找到了岳星回，毕竟她觉得岳星回是最合适的人选，于是说服师尊，带着岳星回出岛。

        学院的历练标准很简单，出门降妖驱邪，难度走的是初级路线，找些不成气候的精怪，给年轻的弟子们先练练手。钟离萱在外头的人缘广阔，通过自己的消息带着历练小分队去了牡丹镇。

        牡丹镇这地方因是三城交汇之地，自上个月以来，邻郊常有妖邪鬼祟出没，起初大家都没在意，毕竟初成精怪的大部分都不敢直接和人对着干，后来蛇妖跑到镇子上为祸百姓，全镇这才戒备起来。话说上一次出现全镇御敌这种事情还是近百年前蛊疫席卷全大陆的时候。此后牡丹镇一直是个太平镇，民风淳朴，民生朴素。

        历练团队除去带队的钟离师姐，总共十人。钟离萱坐镇牡丹镇，其他弟子两两一小组，帮衬互助。去山里走了两趟，回来就再没人愿意和岳星回分到一组了。她拉胯的实在离谱，属于上赶着送人头，这人头没送到还要追根问为什么的那种。

        钟离萱没辙，强行令十人在一起行动。虽然众弟子嘴上诸多抱怨，真的危机时刻，其实也没有抛下岳星回，只是初阶弟子实在忍不了，不顾辈分，没少骂岳星回。

        当然，岳星回跟沈霜序说这些的时候是比较委婉的，“师侄们批评的对，弟子拖了大家的后退。只是一想到给师尊丢脸，弟子就伤心难过。”

        这态度是说她接受一切批评，但表情是悲伤的，沈霜序看在眼里，又是一番感叹。孩子一贯这德行，在外头吃点苦也要各种暗示，还不如直接告状呢，“星回，说说牡丹镇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一条蛇妖吗，怎么后面又跟出来这么多？”

        “不止我们遇到的，听说还有外头聚集来的，像是捅了蛇窝呢。师尊，星回以前可没见过这场面，魂都快吓没了。”岳星回有意无意的撒娇，跪地上往沈霜序身边蹭，抱住她师尊的腿，脑袋枕在膝盖上，眼眶红红的，“师尊，弟子当时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师尊了。”

        师尊：“”真是会顺杆爬呀，真想给她后脑勺一巴掌，生生的忍住了。也不知道自己当人师尊的是个什么情况，一边怨岳星回这么大人还撒娇没出息，一边就很吃她这一套。

        岳星回见好就收，接着讲捉妖的事情。说回牡丹镇。这个镇子不算大，一条道走通，十里长度都不到的样子。但短短一月之内，失踪了六口人，有上山砍柴的樵夫，有医馆坐诊的大夫，有地里锄草的庄稼汉，有学堂里的老夫子，便是目前所在的同方客栈，也丢了一个老伙计。临仙试炼小分队来镇上的头一天，连百香戏楼的老板都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百香戏楼的老板不是季商吗？”沈霜序听着岳星回的简述，吃惊道，“怎么换人了？”

        “原来老板是姓张，向来在台前露面的。或许是张老板人没了季老板才接手的，也或许那弼马温就是幕后老板，”岳星回道，“反正不管怎么回事，这张老板和那弼马温绝对脱不了干系。要不然就这样的小精怪，御兽宗怎么会看的上眼，巴巴地跑来牡丹镇捉妖，直接去大秘境收获岂不是更多。”

        “你倒是挖的门儿清。”沈霜序叹道。

        岳星回可怜巴巴的解释，“也不是弟子挖的清。钟离师姐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捉妖不是见着就打打杀杀的，得智取，了解妖的特性喜好，也要了解妖做过的伤天害理的事情，从中寻得蛛丝马迹，好对症下药。”

        “那你寻到蛛丝马迹了吗？”沈霜序问。

        岳星回摇头，“是师侄们寻到的，她们说这里的蛇妖很奇怪，半夜里吃人，专吃男人。家家户户没办法，睡觉时，都让女人守着，生怕打个盹，谁家的男人就没了。后来我们到牡丹镇，大师姐做了一个防御的结界，蛇妖就再没有进来过，只在边界上骚扰，看情形不对就回老巢了。有修士坐镇，百姓便如从前生活，再无顾虑。”

        “为什么？”沈霜序问道。“我是说蛇妖为什么只吃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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