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流觞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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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别苑是清波数一数二的园林别墅,曲折游廊有千百翠竹遮映,水塘清清寄居数尾锦鲤,莲叶亭亭,悄育荷花。塘边垂柳吐新芽,暖风裁开胭脂蕊。虎皮石砌成弯曲小径,沿途配以奇山怪石,石上有绿萝藤蔓,香草茂密,朱果颗颗如珠垂,别样风情。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处,更有清溪泻玉,水声泠泠,一路延伸到九曲十八弯的河渠。
可惜满园美景没能吸引道几位年轻人的注意力。
乐怡、菱歌二人正与昨日灯会上碰到的绿衣少年在江家别苑的大门前大眼瞪小眼。
“我该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吗?”乐怡揉揉鼻梁,叹道。
“或许‘人生何处不相逢’更好听些?”绿衣公子收起自己的尴尬表情,正式向姑娘们介绍自己,“高宿莽,蒙张公恩惠,为我取字‘冬朗’,久闻二位大名了,今日我受师父之托,来助二位一臂之力。”
‘“冬朗是吗?”
菱歌贴在乐怡身旁,细细打量起面前的人,丰姿潇洒,确有君子之相。对方口中的师父“张公”是她双亲的至交,听闻其三年前收了一个小徒弟,碍于学业和种种因缘,她一直不曾得见那位小徒弟。
“古书上有言,‘宿莽’是一种经冬不死的香草,故师父为我取字‘冬朗’。”
高宿莽听到菱歌的话,还以为她是在疑惑自己的姓名来由,便同人解释了一番。
菱歌嘟囔道:“我知道,你不用特地解释。”
眼见气氛又要变得尴尬起来,乐怡忙招呼仍在状况外的言冬、齐环过来,一起进了江家大门。
“江老爷子出身清波,早些年在洛安闯荡,如今老了回乡颐养天年。”
“我听我父母提起过他,是个德高望重、学富五车人,由他评判,今日不怕我们取不回公道。”
“双亲认识江老爷子,乐怡小姐看来你来头不小啊。”高宿莽打趣道。
“早年在诗会上有些交往罢了,听他们说,我在校的时候,江老爷来过我家一两次。”
乐怡无奈笑了笑。
“他们到现在还没带我去参加过一次诗会,可能……是觉得我功底还不够吧。”
五个人简单交流了一下关于江家的情报。进园子前,菱歌悄悄地向高宿莽问起张公的近况。
“张公最近好吗?”
“挺不错的,身体硬朗,能说会道,我出去给他打酒回来迟了,他能抓着我说一刻钟。”
高宿莽嘴上抱怨,表情上却是藏不住的喜悦。
“我是战争孤儿,要不是师父三年前收留了我,我可能到现在都还活得浑浑噩噩的。”
菱歌点头道:“你叫他师父,那你这些年来都跟他学些什么?”
“诗文、刻章,主要是这两样。”
“张公的刻章技艺极好,你赚到了。”
高宿莽表示赞同:“我去探望的红芙夫人的时候,夫人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母亲?”
听到母亲的名字,菱歌很是惊讶。
“师父收留了我,我便为他分担日常起居的事务,要是得了可以用来给阁楼抵债的曲稿,师父都会差我送过去,顺便探望一下红芙夫人。”
“谢谢……”
菱歌不禁百感交集,这几年她忙于学业,都没怎么能回乡看望目母亲,如今听得别人如此真心待之,难免心酸。
张公倒是从不与晚辈计较得失,数年来一直帮着照顾红芙,二人友情一如往昔。
“到了到了。”
菱歌还想再多问问高宿莽关于长辈的近况,乐怡出言提醒他们已到了会场。
美酒佳酿早早备下,流水潺潺托举瓷壶玉杯,纹金墨条被磨得又密又细。
领头的乐怡都抬起脚要进场了,结果,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把步子收了回来,转身面向队友们。
“一会儿介绍的时候,除了本来的名姓,最好还有个‘号’,你们都有‘号’了吗?。”乐怡先自报家门,“我就是天地间一闲人,家中有杏林,所以我给自己取号‘杏芳闲人’。”
菱歌笑道:“乐怡是闲人,那我便是东街的散人,母亲住的阁楼开窗可见一小亭立于荷塘中,因此我的号是‘荷亭散人’。”
高宿莽摸着下吧说:“我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我看看,按照你们二位的,一个‘闲人’,一个‘散人’,我现在是寓居山野的一名客人,居所周围有松柏,那我就叫‘倚松客’吧。”
三人落定后,他们又给不工文赋的齐环荷言冬起号,给在暮秋出生的齐环的是“秋英故友”,给喜爱琼花的言冬取了“侍琼君”。
忙活半天,几位后生可算是入座了。
流觞曲水所用的水渠仿山间溪流而制,江老爷端坐在水渠的开端,李乐怡一行与他们此次集会的主要对手分坐两岸。
江老爷子是个慈眉善目的,尽管已白发苍苍,双目却明亮如星,举杯吟咏,挥毫泼墨,依稀可见少时潇洒气度。
乐怡微微侧身,拉过坐在身旁的菱歌说悄悄话:“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他能和我父母聚到一起了。”
讨论完东道主,姐俩将目光放到与她们面对面的五位“青年才俊”上。
那五位人士出自同一个家族,姓古,本该是一个人人称道的书香世家,谁知传了几代后,内里竟开始坏了,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一个两个宗族子弟都成了东街的常客。
古家在当地设了一个书院,专门招收同宗族的子弟,今日他们派了五人来参会,带头的教书先生也是古家人,带来的学生都是他的侄子、从侄之类的,为了方便,乐怡一行按照他们的年纪从古大到古四这样称呼他们。乍一看,这五人皆栋梁之材,芝兰玉树,不过如期,可稍微了解一下便知道,他们五人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古二就是那天打了碧黛姐姐的人。”
在菱歌另一侧的高宿莽加入到讨论中,讲起古家人这些年的丑事,他现在说的“碧黛”就是灯会那天菱歌见到的被客人打了的青楼女子。
“一行人在酒桌上调笑取乐,碧黛姐姐行了个酒令,他答不上来,觉得掉面子,就动手打了人。”
菱歌咬咬牙道:“我听说,先前侮辱我母亲的也是他。”
乐怡冷笑道:“说我父母的也是他,千万别放过他。”
三个文采斐然的人蓄势待发,几欲化作实体的气势吓了齐环一跳。
言冬摸摸齐环的脑袋,安慰道:“乖,按照计划,拿好纸笔,准备画画吧。”
座上众人各怀心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模样都入了江老爷的眼睛。江老爷不动声色,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而后取过玉杯两只,一只满上酒,一只倒上茶,置于小托盘中,清了清嗓子,道。
“诸位,我年轻的时候,喜游历天下,广交亲友,别提多快活,如今告老怀乡,但心里还忘不了过去的热闹,于是摆下这个集会,烦各位后生来陪我这个老头子闹一闹。”
古家顺着说了许多阿谀奉承的话,乐怡一行尽了相应的礼节后就没有再多说。老爷子意味深长地摸了摸胡子,他不太喜欢古家的态度,反而对乐怡等人青眼有加。
说完开场词,江老爷也不再拖拉,将盛着两只杯子的托盘置于水流上,缓缓送出。
木盘飘飘荡荡,磕了这边碰了哪边,绕过教书的古先生,在古大面前停下了。
古大拿起盛酒的那一杯。
“红袖长发,难识八方远近。”
古家人也不算太傻,看得出来老爷子更喜欢乐怡那边一些,故打算在诗词上使绊子,夹枪带棒,杀杀对方威风。
“杏芳闲人,不知你是否赏脸,来对一对鄙人的拙对。”
面对挑衅,乐怡不急不躁,只剩茶杯的托盘晃悠悠地来到她跟前,她取过杯子,将茶水饮尽,末了咂咂舌,觉得不解馋,手不停地摩挲腰间的小银壶。
左右小仆上前,在盘上补充了新的茶酒。
“确是拙对,那我就对一句拙对吧,绿蛙短目,妄断四海深浅。”
既是对方主动挑事,那她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嘲讽挖苦都是□□裸的。
这厢游刃有余,那边的倒开始急眼了。
古三见兄长受挫,面上也觉挂不住,托盘一靠近,便扑过去抢酒杯,差点没掉到水里。
宿莽看得摇了摇头,拿起了越过菱歌,飘向自己的碧玉茶杯,拇指摩擦着杯沿,空闲的手向对方做了个“请”的动作。
古三正欲开口,江老爷子爽朗的声音响起,中断了开局。
“两位,这一局的比试内容由我老头子来定可好?”
古三立马换上了谄媚的表情,连连点头。
宿莽拱手道:“请老先生指教。”
“昨夜老朽见满城灯火灿若群星,千门万户欢声笑语。依我看,你们今日便再延一延这热闹,各自出一个谜题,相互作答。”
二人应下了。
古三抿了一小口美酒,很快便有了一首:
石扇腹中藏,辛劳两寸枪。
蝤蛴围月色,钗凤慢流光。
古家几位后生虽说人品不怎么样,但在诗文上还是有几分水平的。不过他这灯谜也不难,略一思索便能得答案。
“谜底可是‘珍珠’?”
古三僵了嘴角:“是‘珍珠’。”
高宿莽念出了自己的谜面:
金玉晶石磨万刃,
偶得瑞兽定元神。
龙须扫荡将歇后,
足下胭脂述墨魂。
古三听完僵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出答案。
“可是印章?”
“是印章。”
高宿莽风度依旧,一下便把人比了下去。
连续两局未占得风头,古家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古三听得谜底是“印章”,又想到对方的名姓,忽地念起了自己混迹风月场听来的闲话。
“冬朗是吧?”
古三这表情菱歌认得,与当日古二羞辱她母亲时一模一样。
“看来倚松客是真的顾念自家行当,不知楼里的姑娘们要许你多少个良宵才能赚得你的一首词曲。”
古三这是知道高宿莽常与霞烟阁往来,但他不知道的是,对方每一次去都是按师父的吩咐,拿文稿抵红芙夫人的赎身费。
至此,乐怡不甘示弱,回击道:“竟然知道那么多流言,没少去东街寻欢吧。”
“老三,够了,当着江老的面,成何体统?”
未获登场机会的古先生面露怒气,剜了几眼自己自己不成器的子侄。江老懒得看他们家的闹剧,目光偏向几位年轻人那边,等下一局。
古四被自家长辈吓得一哆嗦,好一会才恢复过来,小眼睛溜溜转,计上心头。
“连着嚼了两轮诗文总归乏味,这样吧,这轮我就给大家讲一个本地的志怪故事,给大家取乐如何?”
众人无异议,古四就接着说了下去。
“专门记录本地历史的史书《清波志录》第二册上有这么一个故事。大约两百年以前,有一个学子前往地区官选拔途中,逢上了一场大雨。为了避雨,他躲到了一户富商家的檐下,正巧家中主人,乘车归来,见他气度不凡,便邀他进门,设宴款待他。宴上有歌舞美人作陪,学子一时被美人迷了眼睛,当晚就进了鸳鸯帐。结果第二天误了考试时辰,白白失了机会。再回富家,发现那美人竟是以秽灵迷惑人心的烟柳女子,裹了他的细软,跑得无影无踪。热情款待他的富商心有愧疚,以黄金作赔。那学子经此一事,愤然写下此篇,悟道红颜祸水断前程,尤其是从风月之地出来的,当真是臭不可闻。”
说完,古四得意洋洋,拿过漂到自己面前的酒杯,等着欣赏对手的窘态。
可惜他挑错了对手,史籍典故,正落了言冬的范畴。只见,言冬勾了勾指头,水元灵在溪流中绽出一朵牡丹,将茶杯送到了言冬手边,滴滴落瓣,磷光闪闪,晶莹剔透,江老爷从中得了趣,拍手叫好。
“我记得本地的志录粗算起来就有四册,一册记山川,二册记风俗志怪,三册记人物世家,四册记百事,食货礼乐律法皆有。古四先生方才所提为第二册的第九篇,这往后的第二十二篇还有这样一个故事,故事说的就是第九篇的真相。第九篇的作者便是那学子的原型,当年也是要奔赴考试,结果到了清波,却一头扎进了东街,花天酒地,和一个富商看中了同一个姑娘,借着酒劲,两□□脚相向。学子不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世管那边这才判了富商赔钱给他。”
快到结尾了,言冬举杯,饮茶消渴。
“这第二十二篇历经考证,所言非虚。那学子自己心性不定,却将错误怪罪到女子身上,还写文章编排对方,这人品可见一斑啊。”
古四不服,又说了许多古册上的内容,皆被言冬一一化解,胜负分明。
那托盘在九曲十八弯的水渠中荡悠悠,回到了古二所在的地方。古二摩拳擦掌,等不及了要替兄弟们一雪前耻了。男人拾起酒杯,故作高深地赏玩了一番才慢悠悠饮下,低头假寐,佯装醉酒态,复而睁眼,指着菱歌缓缓道。
锦被红烛别过后,百转千回梦不得。
细看拂花临水处,昨宵佳人今日客。
菱歌怎会听不出来古二,他这是在嘲笑自己出生于烟花巷柳之地,不配登门入室,成为江老爷的座上客。
气归气,菱歌还是守住了宴席的规矩,对手以诗文讥讽,那她便以诗文反击。
青衿敢叫吞天色,
酒浸肝肠草莽阂。
且看娇花多妙韵,
阳春唱罢复清歌。
“你说什么呢!”
江老爷的美酒后劲儿大,酒量不佳者轻易醉了,什么没品的话都说出来了。古二就是那样的人,菱歌一提他犯下的丑事,他就沉不住气了,怒目圆睁,一手指着菱歌,一手狠狠地捶打自己身侧的矮几,价值不菲的酒杯扔到石头上,碎了。
“下贱坯子拉出来的东西,也敢跟我们平起平坐,赶紧滚,滚回臭水池子里,那才是你们这帮脏东西应该待的地方……”
[砰——]
狠话还没放完,两声拳头打在木几上的闷响盖过了。
古二被这动静吓得一哆嗦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半晌,他才敢去看对面的情况。
漩涡中心的菱歌拨弄着水花,水里有元灵流动,齐环捏断了手里的画笔,言冬状似和善地笑着,那笑细看却让人觉得脊背发凉,拍桌的是宿莽和乐怡。
乐怡随身带的小银壶已经空了,双颊留香,面容浮红,比起古二装出来的醉态更多了三分飘逸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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