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上山打老虎

　　应巧醒来的时候，入眼的终于不再是晨光了，而是换做一盏水晶吊灯。奢靡，连黯然无光的时候都气势不减。

　　她自宅的装潢遵的是相当古朴简单的设计流派，追求的是一种略微修整过的外婆家的既视感。外婆如果其实日日睡在奢华靡靡的水晶吊灯下……外婆不会的。这里不是自己的家，应巧缓慢意识到。
　　可见她还是懵的。
　　大约过了一会儿，她突然从床上弹坐起来，算是回了少许神。

　　揉着脑袋，应巧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之下是两滩流动的汞液，左右一替一换地让她的头又重又痛。她了解这是最常见的宿醉反应，于是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环顾四周。
　　此刻窗外的自然光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好在屋内亮着几盏小夜灯，一并打着昏沉又含蓄的暗光。在这光亮里，房屋的内装也都客气地现了形。
　　应巧对自己目所能及的装潢忆出来几分熟悉，偏头用手腕轻锤了两下额角，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开始嗡嗡作响的脑袋静一静。但并无大用处。

　　她轻轻地拍了拍身下的床垫，思考片刻，又坐在上面跳了跳。在浅浅“嗯”的一声轻吟之后，她大概确定了自己正在某全球连锁酒店的套间里——她因为有几次机会在这酒店的床上成功入过酣眠之境，并且同时经历过了几次分外舒爽又难得的早晨，于是便喜欢上了这里的床垫，还特意把酒店里某S字开头的床垫在网上订了同款用作自宅的睡塌。

　　意识到了这点后，应巧却又了叹气。
　　她慢慢地回忆起来了昨日上司的一通电话和她所目睹的一场闹剧，以及隐隐约约记得在她最钟爱的酒吧里和上司喝酒谈天的几个片段。她虽记不太清了，但也闹明白了多半是她后来醉了酒。
　　只是。
　　应巧疑惑地又一次细细打量了自己正前方的几件家具，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是哪个伙伴这么土豪，开个豪华套房给不省人事的她？她一直以为只有她本人才有这样娇气的“习惯”。

　　只是此刻她的头痛像在人耳旁飞着的蚊虫一样恼人，所以她就没太过深究这一点。空了空，她试图起身。

　　可是。

　　她的全身都在她做下决定要抬起手、迈开腿的时候像头顶着巨兽脚的难民一样开始“哀嚎”。应巧缩回手脚又安静地在床上坐好。
　　她想她懂了何为“感觉身体被掏空”。

　　但总是要起来的。
　　而在她捂着脸，咬着牙勉强地起身后，她觉得自己又懂了何为“感觉心脏的位置有空落落的”——她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内衣扣子垂在后背晃晃悠悠耍流氓，而她T恤之下的前胸却像变大了三个罩杯那样傲人。
　　多亏了她的调整型的内衣虚浮在她胸的上半部分哦。

　　是谁隔衣扒了她。

　　应巧看看四周再看看自己，又看了看四周和自己。她试图再一次召唤昨天的记忆，但唯一的出场人物还是只有自己的顶头上司而已。
　　部长。
　　是部长。
　　似乎刚失恋的部长。

　　应巧神色复杂地低头看了看自己顶在T恤之下浮空的内衣，又突然注意到了她两条正被中央空调的冷气拂过的光溜溜的大腿。
　　连裤子都脱干净了。

　　“……”

　　她觉得头更疼了。

　　“等等。”

　　部长。
　　哦，部长啊。

　　她又突然想到——部长是Gay啊。

　　宿醉第二天迟钝的脑子在方才，才将将从昨日尚存的几段记忆里高亮出了这条信息，然而应巧连一口气都还没松出去，转身就看到了一叠钞票静谧地端坐在床头柜上。
　　一叠，钞票，红的。

　　如果很客观地去描述，那大概是拿去银行会打成捆的厚度。
　　如果很客观地分析……应巧低头看了看自己。
　　如果很客观地评价，如有万一，不是白嫖。

　　应巧，一个作为小公主长大的女子，人畜无害勤恳可爱，眉目清丽身材高挑，此时此刻萌生了对酒精的恐惧。如有万一……她的脑袋里罗列而出了种种可能性，最坏的一种让她下意识地跪倒在地。

　　她的主啊。

　　看了眼床头柜上的一摞红纸，她不堪忍受地撇开了视线。此刻应巧的内心被灌满了疲惫与困惑，她想，她的灵魂可能也被掏空了，吧。

　　“@应巧Margaret：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出现在陌生的酒店，床头放着一叠没有打捆的应该被打捆那么厚的RMB，想麻烦大家帮忙分析这种情况的原因啊……挺、挺急的，在线等。”
　　她在身体和灵魂都被掏空之后瘫坐在地上连微博要发的内容都想好了。

　　——

　　后来应巧在显眼处放置着的她的随身背包里找到了她彻底没电的手机，踟蹰片刻后，她硬着头皮在房间四处角落勘探各种细节，好在没有被她发现任何能够支持她最糟糕的设想的证据。
　　她松了口气，摸了摸鼻子。正在试图安利给自己一个类似于“醉酒富家女深夜取款万元，豪华酒店开防睡成死猪”的“事实真相”给自己，她的房门就“扣扣”地响了起来。

　　“啊，来了。”她下意识地应道。

　　其实此刻她已经几乎差不多接受了自己那个“依靠醉酒后本能开房”的解读。不管这个解读有多夸张不牢靠，甚至根本剪掉了部长这个人的全部后续戏份，但应巧搭过腔之后就是深信不疑地认为门外候着的是酒店的服务人员，而且服务人员一定是来给她送早餐的。
　　她饿了。于是想也没想就过去把门打开了。

　　对她还没穿裤子呢，还挺着她傲人的假胸呢。
　　是，她其实脑袋还晕乎着呢。

　　所以当她开门以后，发现门外站着的确实是一个来送饭的人。但这个送饭的人有着秒杀一切的颜值。
　　应巧看到陆虞拎着飘着食物香气的纸袋站在门口，手上还拿着一个印着绿色商标的咖啡纸杯，咖啡的香气也隐隐飘向她。所以她第一时间的想法是陆虞闻着真好吃。
　　遗憾的是在这之后所有的违和感就都出现了。

　　比如说她傲人的双峰和暴露在外的内裤。

　　——

　　“嘭——！！！”
　　陆虞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被暴力合上的门，连举着杯子的动作都没变。随后她又紧接着听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好似凶案现场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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