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笛声依约芦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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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静夜,瑟瑟竹篁,叠叠月影,夜宴所吹笛声婉转飘渺,清脆与柔和相应,宛如天籁,曲调如白云翠柳,万壑风生,院中油灯微微摇晃,院中果树的花瓣纷纷飘落,景色甚是美丽,笛音萦绕着无限的惆怅缓缓飞升,缠绕着云丝飞向百鸟林外。
百鸟林四周除却小溪和高山,便是绵延百里的芦花丛,芦花丛中白鹤不可胜数,它们时而在芦花丛中,时而围绕着溪边的荷花玩闹。夜宴的笛声绕着云丝飘至此处,
白鹤们张开翅膀,伸长脖子,昂起头向着天空喷水,场面很是壮观,曲到尾声时,白鹤们挥动着洁白的翅膀,宛如仙女在飘动着长袖飞翔漫舞。那优美的身姿美丽动人,使人陶醉。漫天飞舞的白鹤们卷起芦花丛中的的芦花,绵软地、慢悠悠地落在了溪水里。
周遭村子听见笛音,有几户人家点燃了油灯,霎时间似乎整个村子亮了起来。
村民大虎家位于村东头,他数年前曾在二皇子麾下,晨曦离宫后,二皇子特将他自军营调离,秘密安排他回自己家中,命他伺机留意百鸟林中的动静。大虎听到百鸟林中有优美的曲子传出,点燃了油灯,穿了袍子来到院中。
“这么晚了,你怎么出来了?”
大虎回头,见妻子站在自己身后,他问:“此笛声,你之前可曾听过?”
大虎妻子乃一介村妇,没念过学堂,更不通音律,听丈夫如此一问,她仔细听着笛声,半晌她才道:“我虽然不懂音律,但是这首曲子我是第一次听到,当家的,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大虎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北周的曲子。天一亮你帮我准备马车。”
大虎妻子一脸茫然:“才回来不久,你这是要去哪?”
“你甭管了,快回去睡觉吧。”
睡梦中的晨曦听着笛声,早已没了困意,他悄然起身,赤脚走到案桌旁,生怕打搅到夜宴。晨曦和夜宴屋子中间隔着晨曦平日里绘画的屋子,相邻屋子之间互通。他悄然坐下,将白纸摊开来,又将墨汁研好,借着窗外的月光,将在窗边吹笛的夜宴画了下来。
一曲落幕,夜宴侧目看着晨曦,这时一缕清风吹来,将夜宴鬓旁的秀发吹起,晨曦望着他,他望着晨曦。
“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我的笛声吵到你了?”
晨曦笑着摇头:“没有。”晨曦在白纸描绘出夜宴的轮廓,夜宴瞧着他认真作画的样子,伏在窗边又吹奏一首笛音。
晨曦将画画好,自桌上拿起来认真的看着,画中的夜宴,头发轻舞,手中握着一管竹笛,甚是英俊。
夜宴瞧着他这般,走到他身边仔细看着。“神韵如出一辙,只是···”
“只是什么?”晨曦问他。
“只是你将我画的胖了一些。”夜宴拿起案桌上的毛笔,在脸颊处又添了一笔,“你瞧,这样不就好看多了吗?”
晨曦看着被他改过的画作,“噗嗤”一声笑了:“你平日里练功辛苦,自然要多吃些饭的,只是这几日一直下雨,所以你才不得练功。”,晨曦猛的想起今天晚上做饭的时候,米缸里没有米了,他脸上的笑容从有到无,又瞬间从无到有,“时间好晚了,你去休息吧。”
夜宴问他:“你还不睡吗?”
“这会醒了倒是不困了,我想再画几幅画。”
夜宴盯着他看了片刻,自己回房睡了。由于白天的劳累,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夜宴屋子传来轻微的鼾声。
晨曦点燃了烛灯,奋笔疾书,他想赶在天亮前画几幅画,明日一早拿到附近的集市上去卖,这样就可以买米买面回来了。
第二天天一亮,晨曦抱着画悄然出了门。此前他曾和附近的村民打听过,距离百鸟林二十里处有一集市,不过晌午前便会散集。晨曦不会武功,如果单凭两条腿走路怕是晌午前也到不了集市,正想着,他想起院子内停着的四轮车子,此前夜宴担心自己练功时,晨曦要走好远的路去找自己,所以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研制了一款四轮车子,车子用百鸟林中的树木制成,以四个圆形轱辘做支撑,上面的形状似是一个轿子,人坐在里面,可以脚踏木轮,这样就能快速行走了。
晨曦借助于木轮车,半个时辰便到了热闹的市集。乡下小镇的市集虽比不得京城的闹市,但平日里所需的物品在这里都能买的到。晨曦在市集上找了个角落,而后将带来的白布摊在地上,将自己昨晚作画的画展开来。晨曦的画因画功精湛,瞬间吸引了不少的村民过来观望。
一身着浅色翠烟衫,散花水雾碧蓝百褶裙,腰间绑着一条浅蓝色腰带,梳着云髻的女子站于晨曦面前,她用手中香扇半遮面,只觉得她眸中含水,肌若凝脂,她用软糯的声音问晨曦:“公子,你的画,多少钱一张?”
“五两一张。”
他此话刚出口,惊的身旁围观的百姓纷纷瞠目结石。“五两银子够我家一年的口粮了。”
女子和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掏出一锭银子,女子接过,递给晨曦:“这是三十两,你的画,我全买了。”
晨曦愣住了:“您全买了?”
丫鬟将晨曦摊开的画全部卷了起来,抱在手中。“我家小姐喜欢书画,今儿算你运气好。”,女子示意丫鬟不要多嘴,丫鬟这才住口。
晨曦笑着接过银锭子:“那就多谢小姐了。”
主仆二人拿了字画,匆匆离去。围观的群众议论着:“这是州吏大人家的小姐,这几日回老家省亲来了,小伙子,你运气可真好,否则你的画在这集市一个月也不会卖出一张的。”
晨曦拿了银子,在闹市中找寻卖米卖面的地方,突然,背后有人轻拍了他一下,他回眸,见是刚刚买字画的女子身边的丫鬟:“怎么是你,可是你家小姐有事?”
丫鬟将他拉至一旁人少处,问他:“你是哪里人士?年龄几许?家中可有娶妻?”,晨曦看着她,不知她为何要这样问自己,道:“我···住在离这二十里远的树林里,今年二十一岁,家中···未娶妻,但是我已有心仪之人。”
丫鬟狠狠的踩了他一脚,晨曦问她:“你干嘛踩我?”
丫鬟没说话,穿越集市中拥挤的人群,去了远处。她家小姐正等候在一个小胡同的一角,见她垂头丧气的回来,问她:“他可是娶妻了?”
丫鬟摇头:“那倒没有,不过他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小姐,他就是乡下里的一个穷小子,您怎么会看上他呢?”
女子莞尔一笑:“他虽然穿着质朴,但我瞧着他不似乡野村夫。”
方才晨曦看着丫鬟远去的背影,她的一番问话着实让他摸不到头脑,她为何要问自己住在哪里?年龄几许?娶妻否?糟了,晨曦猛然醒悟:“难道她想给我介绍亲事?”,晨曦猜出原因,用折纸扇遮脸,直奔米铺买米,打算买完了米赶紧回家。
从米铺出来,晨曦在门口遇到几位官差,他们身穿官服,手里拿着长矛,晨曦走左,他们走左,晨曦走右,他们走右。晨曦将肩上的米袋子放在地上,和带头的士兵理论:“您几位是官家人,干嘛要拦住我的去路?”
带头的士兵走近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三皇子,您近来可好啊?”,晨曦看着他,他怎会知晓自己的身份?带头的士兵见他不明白其中缘由,自衣服内里掏出一张画像,画像上正是晨曦的模样:“前几日上面有人给我们送来了画像,交代我们看见画像上的人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
晨曦看着面前的众多士兵,逃跑是几乎不可能的,眼下唯有用夜宴教自己保命的招式对付这些难缠的士兵了。
夜宴清晨醒来后,发现晨曦不在房中:“奇怪,一大早的,去哪了?晨曦,晨曦。”他高声唤了几声,没人应,他找了厨房、院中、林中,仍是没发现晨曦的踪迹。
夜宴右手掌心向下,一阵旋风聚起一团树叶,夜宴在树叶上画上傀儡符,而后将这些傀儡符散去。这些傀儡符瞬间遍布百鸟林周遭的群山。夜宴倚靠着篱笆门,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这些树叶制成的傀儡人回来复命,纷纷摇头。夜宴眉头一皱,告知他们:“方圆百里之内,务必将他找到。”,这些傀儡人点头应了,纷纷离去。
夜宴再次返回晨曦房中,发现案桌上他没留下任何纸条,突然,夜宴发现平日里晨曦作画的案桌上堆积了很多的画,晨曦画画向来比较随性,只画自己喜欢的,如今他画这么多难道是?夜宴猜到了,晨曦拿着自己的画去临近的集市换钱买米了。
再说晨曦,被十几个士兵围成一团,他抓起口袋里的米向四周散去,士兵们捂眼之际,晨曦趁机溜走,但未跑几步远,便被士兵们抓住,一士兵将他凌空托起,晨曦肚皮朝上,四肢挣扎着。众多士兵哄堂大笑。闹市上的村民见有人打架,慌忙躲开,刚刚将晨曦举起来的士兵卯足了劲将晨曦抛向了远方,晨曦落在一个卖菜的摊子上,将摊上的菜砸的稀巴烂,他挣扎着起身,抹了下嘴角流出的血液。
士兵头头给手下使眼色:“去吧,教训教训他。”
几个士兵渐渐走近了晨曦,就在这时,多根木箭自远处飞来,瞬间射穿这些人的手臂,士兵痛苦的嚎叫:“啊!”
晨曦望着四周,他瞧见夜宴站在房顶上,手里握着木头制成的弓箭,后背上背了些木箭。晨曦抬头看着他,眸子里含着泪水。
夜宴迎风飘落,落至晨曦面前,将他挡在身后。“你且站在一旁,待我收拾了他们。”
士兵头头举着长矛奔向夜宴,夜宴领空抬腿踢翻了他的长矛,重重的一脚将他踢出数丈远。其他士兵举着手里的剑不敢上前,士兵头头捂着胸口站起身,一声令下:“将他二人全部杀死!”
士兵们朝着夜宴扑来,夜宴将背后的弓箭取出,利用木质弓一齐发射,这些弓箭根根射穿士兵们的肩膀和手腕,无一虚发。士兵们鬼哭狼嚎的逃走。
晨曦将刚刚自己撞翻的菜摊扶起,自口袋里拿了些碎银子递给他:“刚才撞翻了你的菜摊,真不好意思,这些银子你拿着。”小贩接过他手里的银子。
夜宴拉着晨曦要走,晨曦指了指门口处的米袋:“我买了米。”
回到百鸟林后,夜宴为晨曦涂抹了伤口,因好多擦伤是在衣服里,所以晨曦将上衣全部褪去,夜宴看着他后背的伤口,很是心疼:“你也真是的,一大早去集市,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
晨曦有些难为情:“我原想着家里没米了,卖了字画,买些米,买些菜回来,谁承想会碰见那些人。”
“方才我见你给了小贩一些碎银子,字画全都卖了?”夜宴问他。
晨曦颔首:“嗯。”
夜宴有些疑惑:“此处集市中的人大多是附近的村民,他们怎么会有银子买你的字画呢?”
晨曦担心说出是位姑娘买走了字画夜宴会多心,所以说:“说来话长,日后再和你详细说吧。”
夜宴闻出晨曦身上有股幽微的香气,似是女子平常用的脂粉香。难道买晨曦字画的是个姑娘?可是他为什么只字不提呢?难道怕自己担心?夜宴为晨曦涂抹好伤口,帮他将衣服穿好:“这几日左右是不能洗澡了,做饭的事情交由我了,你好生休息吧。”
晨曦颔首微点:“嗯,我知道了。哎~你说,今日那些士兵手里怎会有我的画像?他们既知我的身份,为何还敢对我如此这般?”
“还能为何,八成是你的父皇下的旨意,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你父皇将他贬为庶人已经罕见,如今却是这般,真是自古帝王多无情啊。”
私下给百鸟林方圆百里纷发晨曦画像的是晨月的手下子离,而且特地告诉手下,对付晨曦,不用手下留情。
今早天一亮大虎便让内人套了马车,赶了一上午路,总算到了京城。他驾着马车在京城的主街道一路横冲直撞,直奔皇宫。宫门附近,他将马车停靠在路边的一颗大树下,将马的缰绳栓好,而后匆匆奔向宫门口。
走到宫门口时,被两名守卫拦住了,守卫们上下打量着穿着平头百姓衣服的他,“你是何人?”
大虎自衣襟内掏出此前子离给他的龙虎腰牌,侍卫们见了,立即撤下长矛:“进吧。”
二皇子宫邸大殿,大虎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二皇子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椅子上,过了好半晌他才道:“此前不是嘱咐过你,若是有事找本王,飞鸽传书给子离,他会安排一个安全的见面地方,你可倒好,今日堂而皇之的来宫中,如若被旁人知晓我们的关系,他们很快就能查出是本王命你监视着三皇子。”
大虎磕了三个头,始终头不敢抬起:“二皇子息怒,奴才以后不敢了,今日之事实属紧急,所以奴才···”
“罢了,有什么事?”
“昨日夜里,自百鸟林传来一阵幽幽的笛声,奴才曾随二皇子去过北周,听过北周当地人吹奏过节庆的曲子,和昨日奴才听到的一模一样。”
“哦?你的意思是,百鸟林里有北周人?”二皇子眉头微皱,问他。
“嗯,三皇子,哦,庶人晨曦虽然精通琴棋书画,但是音律方面大多是我南齐的曲子,想必不会北周的曲子。”
子离像是想起了什么,贴近了二皇子耳边,悄声说:“主子,奴才听说晨曦八九岁的时候曾经跟随皇上出使北周,会不会是那时学的?”
二皇子笑着摇头:“这些年我和他关系最好,我从来没听过他吹奏、弹奏北周的曲子。”
子离撅着嘴,一副懵然的样子:“那就奇怪了,他离宫之时,身边只有一个贴身的侍卫,难道···”
二皇子仿佛已经猜透了其中的缘由:“那日他离宫没有带跟随他多年的小夜,而是带了那个在他身边数月的侍卫墨清,我就觉得奇怪,现在想起来疑点越发的多了,现在来看,那人定是北周人。”
二皇子命子离将大虎自宫门带出,嘱咐他一定要留意百鸟林的动向。随后,二皇子去了御书房。
齐皇用过午膳,此刻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太监总管手拿拂尘站在门口,等候皇上的吩咐,他瞧着二皇子自远处走来,赶忙过去相迎:“二皇子,这会子您怎么过来了?”
二皇子问他:“父皇可在里面?”
太监总管点头道:“在,这不,用过午膳就在批阅奏折,南方一带前些日子发了大水,皇上正为此事发愁呢。皇上向来有午睡的习惯,这几日除却晚上休息两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都是在和大臣们商议治理洪水的事情。您有事找皇上?”
二皇子点头:“嗯,劳烦公公通报。”
太监总管将轻掩的门推开,过了一会儿推门出来:“二皇子,皇上让您进去呢。”
二皇子推门进入御书房。御书房内屋子四角放置了四个硕大的冰鉴,里面的冰块散发着阵阵凉气,皇上坐在案桌前,正在按压太阳穴。
二皇子行礼问安:“给父皇请安。”
齐皇抬头看着他:“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起来吧。”
二皇子起身:“父皇为国事操劳,也要多注意休息。”
“嗯,近日南方发大水,着实让人烦心,哎~你今日为何事所来?”
二皇子拱手:“方才儿臣麾下的一个中郎令来报,百鸟林最近有异动,晚上林中有北周笛曲传出,而且百鸟林周围设了结界。儿臣怕是···”二皇子话说到一半,跪了下:“还望父皇看在晨曦是皇家血脉上,放了他这一马吧,儿臣想,他定是受了贼人的蛊惑。”
齐皇将案桌上的一沓奏折挥到地上:“这个贼子,此前他去昆仑山,蓬莱仙岛,朕都饶恕了他,将他贬为庶人,如今他却如此的不安分。”
门外的太监总管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看到地上摊开的奏折,“皇上···”,皇上摆手让他出去。
太监总管出去后,齐皇吩咐二皇子:“这件事情,朕交由你去办,即刻带兵前往百鸟林,如果看到晨曦私自结交北周党羽···”齐皇想了片刻:“将他带回宫中,朕亲自处置。”
晨月的眸子里带着狡黠的笑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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