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归隐百鸟林

晨曦和夜宴离开皇宫后，一路朝着郊外走去。

        夏日的郊外，蝉鸣阵阵，热浪滚滚，黄沙漫漫，夜宴因不能被暴晒，所以晨曦特地为他打了伞，两人并肩而行。

        他们所行之地名曰百鸟林。百鸟林此前不叫百鸟林，而叫万木林，位于城郊大约两百里处，早前是皇家园林，齐皇养了很多鸟儿和异兽在此，单单是看守士兵便有几十人，十几年前，雪尘子随齐皇来此休憩，很是喜欢这个幽静的地方，齐皇便赏赐给了她，将异兽挪至别处豢养，只留了些漂亮的鸟在林中。几年后，林中的鸟儿越来越多，而且种类越来越多，雪尘子便将它改名“百鸟林”了。

        百鸟林周围群山起伏，林中树木种类众多，巨树参天，像搭了天然篷帐，枝叶蔓披，入夏时节走在林中，如同置身于阴凉的房间中，蔓叶密不透光，偶尔还会落下晨起的露珠，清爽异常。

        “等等。”夜宴突然停住了脚步。

        晨曦停下，看着他。夜宴瞧着晨曦，晨曦只觉得心跳的厉害，他见夜宴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脸色绯红，悄悄闭上了眼睛。

        夜宴将他脸上的露珠抹下：“好了。现在已经午时了，没想到叶子上居然还有露珠。你不知道，很多鸟喜欢喝露水，若是被它们啄伤了可就不好了。”

        晨曦睁开眼，发现夜宴走在自己前面，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合起了油纸伞。夜宴走了几步远的，见晨曦不在自己身侧，回过头看着他：“你怎么站在那里，快走啊。”

        “哦，来了。”晨曦将肩上的干粮包袱背紧了，快跑了几步，跟上了夜宴。

        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他们终于到了百鸟林的中心处，中心处的空地上有一个六丈宽的四方形院子。院子周围用篱笆围成，夜宴将大门处的铜丝取下，和晨曦一并进了院子。

        院子里栽种了水果树，入夏时节，树上的果实已经熟透，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果香。因太久没人居住，院子里杂草丛生，茅屋也因雨水、大雪等原因，窗户出现破洞，屋顶出现多处坍塌。

        茅草屋位于半人高的竹梯处，茅屋四周用竹竿做了护栏，因茅草屋屋檐够大，所以到了雨季，搬了竹椅坐在屋檐下，或看雨，或看书，或乘凉，都别有一番情调。

        晨曦和夜宴一前一后上了茅草屋竹梯，夜宴推开门，门框处落下许多的尘土，呛的晨曦不停的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夜宴接过晨曦手里的包袱：“你在院中坐坐吧，我来收拾。”

        晨曦点头：“嗯。”

        晨曦掏出手帕，将屋檐下的竹椅擦拭干净，而后半躺下，微风吹来，他只觉得分外凉爽，五更天他和夜宴起来收拾东西离宫，走了大半天的路，这会子倒是困了。晨曦肚子咕噜咕噜的叫着，他躺在竹椅上，不多会儿便沉沉的睡去。

        夜宴将两人的包袱放于茅草屋的木桌上后，端了木盆和手帕，走到廊下，他瞧着晨曦睡着，脱下自己的衣服为他盖上。而后轻轻出了门。才走了几步远，他猛的想起，方才他们进入树林的时候，有一条河，河水很清。他将木盆放在院中，在院中的杂草中寻得两只木桶。“打了水，不单单是可以擦拭屋子，晚上拿柴烧了，晨曦也能洗个热水澡。”

        夜宴拎着两个木桶，嘴里哼着歌去了林外的小河处。几经折腾，他终于将院内的水缸打满，而且两个木桶里也是满满的水，此时晨曦依然睡在屋檐下。

        大约两个时辰后，夜宴将茅屋内擦拭干净，而且将院中的杂草全部出掉，只留下了果树和一些盛开的花朵。

        晨曦睁眼醒来，他瞧见自己身上盖着夜宴的衣服，抬眼望去，瞧见院中锄草的夜宴卷着衣袖，额头上滚落着汗水，后背处的衣襟已经被汗水打湿。院中的所有杂草已经全部收拾干净，和他们晌午来的时候完全两个样子。这时，小厨房灶台里的饭菜被微风卷着香味飘进了晨曦的味蕾。“小鸡炖蘑菇？炒花菜？”

        夜宴拎着锄头走了过来，趴在护栏上：“之前以为你只是醉心于诗书，不想对吃的却是如此精通。”

        “此前三年，担心你的行踪被宫里人发现，你吃的每道饭菜都是我亲手所做，虽说不是宫中御厨水准，但是平常的饭菜我还是手到拈来的。”晨曦见夜宴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慌忙起身：“我去小厨房看看饭菜烧好没。”

        晨曦慌里慌张的朝着小厨房走去，夜宴瞧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里满是感动。

        晨曦和夜宴在林中住了几日后，晨曦想着出去走走。夜宴随手递给他一件粗布麻衣：“喏，穿这个。”，晨曦迟疑的接过，而后换上。

        他二人换了衣服，每人背了一个竹篓准备去林外的溪边抓鱼，去附近的山上采摘些果子回来。夜宴有些不解：“咱们院中果树上的果子已经熟透，干嘛要跑到山上呢？你不会轻功，咱们一去一回，怕是要一两个时辰。”

        晨曦解释：“院中的果实是用来观赏的，怎能果腹呢？”

        午后的百鸟林，虽然褪去了灼人的热浪，但空气里湿漉漉的，而且闷热的很，林中树木下，似是下了白雾一般，耳边响着阵阵蝉鸣。

        溪边的景色宛如一幅水墨画，泅洇着粼粼波光，溪面上氤氲着水气，寂静的午后，唯有一些鱼儿聚集在荷叶下，吐着水泡，继而游走。一朵朵粉红色的荷花傲立在小溪中央，荷叶上滚动着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透亮。此时，一缕清风吹拂，溪水激荡起层层波纹，荷花的幽幽香气飘了过来，晨曦闻着，悄然闭上了眼睛：“不曾想，此处竟是一处世外桃源。”

        夜宴将他二人带来的渔网撒在石头处，此处水流最为急速。过不了多久便能满载而归。

        “你且在这里看着渔网，我去一旁的山上走走。”

        “我陪你一起吧，如果有豺狼野兽，我也好保护你。”

        晨曦摇头，指了指山脚下：“我就在山脚下的果树上摘些果子，不会有危险。”夜宴还想说些什么，晨曦已经背着竹篓，踩着溪边的石头，去了对面的山上。

        夜宴担心他有危险，自脚边捡起一片树叶，在它身上画出蓝纹，瞬间树叶成了傀儡符，悄然跟在晨曦身后。夜宴可通过蓝纹，知晓晨曦的动态。

        小溪对面的山看着近，实则有一里多地远，晨曦好不容易到达山脚下，但瞧见山脚下的果树上的果子早已被野兽们啃食，只留下一些果核在上面。他抬头瞧着，猛的看见半山腰处有颗果树闪着光亮。“果树怎会闪着光亮？难道树上结了翡翠、玛瑙？”

        晨曦拽着荆棘上了山，到了半山腰处发现，闪着光亮的果树虽没有结翡翠、玛瑙，却是长了许多闪闪发亮的果子，这些果子外观和番茄一般，但是个头却小了许多，犹如两粒花生米般大小。

        等候在溪边的夜宴瞧着晨曦上了半山腰，他利用蓝纹唤回傀儡符意识，知晓晨曦是因为摘果子所以才冒险到了山腰处。他叹了口气：“没有果子，晚上煮些饭不就好了，反正前天才摘了果子去市集买了米和面。”，夜宴担心晨曦在山上出事，手掌摊开，顿时一阵旋风汇聚于掌心，卷起地上的许多的树叶，夜宴在这些树叶上画上蓝纹，而后掌力散开，只见这些树叶犹如疾风一般，朝着对面山中飞去。

        晨曦将树上发亮的果子几乎摘了个干净，他瞧着枝头上还有几颗，踩着树枝攀爬上去，将枝头上的几颗果子摘下，下来时脚下踩空差点摔倒滚落山崖，幸得这时夜宴安排的傀儡符将晨曦稳稳的托住，而后将他带至小溪边。

        晨曦坐稳后，夜宴右手一挥，所有树叶制成的傀儡符全部散去蓝纹，散落在地上。晨曦瞧着满地的树叶，道：“原来是你担心我危险。”

        夜宴扶他起身：“刚才我瞧见你上了半山腰，那山山势陡峭，我担心你有危险。”

        夜宴注意到晨曦身后的竹篓里背了半竹篓的小果子，它们荧荧发亮，似是宝石一般，夜宴拿起一颗，只觉得它浑身通透：“这是什么？”

        晨曦将竹篓自身上拿下：“我也不知道，只觉得它们看起来不像普通的果子，所以摘了些。”

        夜宴打量着竹篓里的果子：“摘了些？怕是你将树上的全摘下来了吧？”，晨曦噗嗤一声笑了。

        夜宴将手上的果子扔进嘴里，晨曦见状，大呼：“先别吃。”，这时，只见夜宴喉咙处散发着红色的光芒，将脖子照亮，夜宴道：“好热啊。”，果子进肚，夜宴浑身筋脉冒着萤萤之光。夜宴觉得五脏六腑似是被火灼烧一般，他仰天长吼，一股白气自口中喷出。

        晨曦站在一旁，见到眼前的景象完全惊呆：“夜宴！”

        白气散尽，夜宴浑身筋脉恢复如常，他看向晨曦，脸上满是笑容：“这果子真是神奇，方才我吃了一颗，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这会子觉得筋脉甚是通畅。”

        “哦？难道这果子能助你增长灵力？”晨曦问他。

        夜宴自竹篓里又拿了几颗，再次吃下，夜宴筋脉冒着萤萤之光，而且血液流淌的模样肉眼可见，晨曦在一旁看着，替夜宴高兴的同时，担心他会因为食了太多果子身体难以支撑。过了好一会儿，夜宴才恢复如常。

        “此果子甜中带涩，你给它取个名字可好。”夜宴歪头看向晨曦。

        晨曦脱口而出：“既然它生长在百鸟林附近的山上，就叫它百鸟果吧。”

        “好，就叫它百鸟果。”

        溪水流淌，夕阳渐渐西下，阳光映射在晨曦的脸上，夜宴看着他绝好的面容，心中不禁暗想，世间怎会有如此清秀俊逸的人？晨曦发觉他看自己，盯着他看了片刻，夜宴尴尬的挪开目光，他注意到石缝处撒下的网已经捞到了许多的鱼：“我去收网。”

        夜宴挽起裤脚，踩在冰凉的水里，将渔网收起，这么会子功夫，捞到了十多条大鱼。

        晨曦蹲下看着这些鱼：“今日吃不了怕是要坏了。”。夜宴将渔网里的鱼放在竹篓里，道：“今晚炖鱼，明早煮鱼汤，其余的腌了晾晒起来，这样我们想吃的时候就随时可以吃了。”

        晨曦点头：“也好。”

        夕阳渐渐西下，晨曦和夜宴背了竹篓回去。晨曦一边走一边念诗：“煮一盏相思牵挂，绣一幅落雨蒹葭，共赏流年刹那，安享岁月风雅，林中茅屋篱笆，两人温酒沏茶，悠然夕阳西下，静候暮雪白发。”

        夜宴听着，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小夜一直夸赞你是南齐的大才子，果然不同凡响。”

        晨曦悄声道：“这句诗不过是古人的诗句我拿来乱改罢了，怎比得那年我们在万寿节上所作出的诗句呢。”

        夜宴瞧着他的嘴一张一合的，但自己一个字也没听清，问道：“你在说什么？”

        晨曦笑着摇头：“没，没什么。”

        晨曦采摘回来的百鸟果，夜宴将它们用冷水泡着，而后放于木屋的背阴处，以防有鸟偷吃，他特地在此处设置了傀儡符。说来也奇怪，这百鸟果过了半月，竟然没有一个坏的，吃起来还如同刚刚摘下来一般。

        这天，夜宴吃下几颗百鸟果后，瞧着晨曦睡着，没在院子中练功，担心打扰到他休息，而是去了百鸟林里。

        晨曦醒后，茅屋前后、院子里都没发现夜宴的踪影，“去哪里了？难道去溪边挑水了？”，晨曦看了眼大木桶，桶里的水满满的，“奇怪，到底去哪里了。”

        等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晨曦觉得有些不对劲，关了门，出去寻找夜宴。“夜宴，夜宴···”

        晨曦在百鸟林里找到因练功而昏厥过去的夜宴，他赶忙跑了过去，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夜宴，夜宴。”晨曦摇晃了他好久夜宴也未醒来，这时，天上惊雷滚滚，乌云滚滚，随着一道划破天空的闪电，天空坠下雨点，而且越下越急。

        晨曦四下瞧着，终于瞧见一山洞，他铆足了力气将夜宴背了起来，而后背着他躲进了山洞。

        洞内阴冷，晨曦脱下自己的袍子盖在了夜宴的身上，而后在洞内找了些干树枝，燃气了火堆，瞧着洞外肆虐的暴雨，晨曦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十三年前自己受伤，夜宴背着他到山洞躲雨，十三年后，夜宴练功晕倒，自己带他到洞中躲雨，一切仿佛仍然在眼前，两人如今的处境却是调换了个顺序。

        夜宴睁开眼睛醒来，瞧见晨曦坐在自己身边，望着火堆暗自垂泪，将手帕递给他：“你这是怎么了？”

        晨曦赶忙抹去眼角的泪水：“你醒啦？”

        夜宴坐起身，瞧见洞外狂风暴雨，问他：“是你带我进来的？”

        晨曦点了点头：“我午后醒来，左等不到你，右等不到你，担心你吃了百鸟果练功身体会吃不消，所以出门找你，幸亏我出门寻你，不然你可要被这暴雨淋了呢。”

        夜宴笑道：“晌午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不想这会子却是暴雨如注了，哎～你博学多才，日后我再练功，能不能帮我看看天气，若是有雨，我就不出门了。”

        晨曦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当我是神算子了？琴棋书画还可以，我哪里会看天象。”

        燃烧着的火堆将洞内烤的暖暖得，晨曦和夜宴坐在火堆旁看着洞外的暴雨，夜幕时分，暴雨仍然没有停歇的势头，夜宴道：“瞧着这雨怕是要下一夜，你若是困的话躺在我腿上睡会吧。”，晨曦摇头，这样恬静美好的时光，他怎好睡去。

        五更时分，暴雨终于停了，困极了的晨曦趴在夜宴腿上睡的香甜，洞内的火堆已经燃尽，夜宴看了眼洞外，将晨曦抱了起来，而后蹑手蹑脚的回了茅草屋。

        茅草屋除却屋梁上的柱子，其余全被暴雨冲塌，夜宴停住脚步看着茅草屋，不知该如何和晨曦说，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晨曦的睫毛上，晨曦醒来，他发现自己在夜宴怀里，慌忙挣扎着下来：“雨停啦？”

        夜宴道：“嗯。”

        晨曦见他脸色不对，朝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他们居住的茅草屋坍塌。

        夜宴为了让他安心，开怀笑道：“其实我早就想修整屋子了，咱们如今住的茅草屋到了冬日怕是要冻坏人的。”

        晨曦转头看着他：“可是我们今晚住在哪里？”

        夜宴带着晨曦出了院子，在百鸟林里找了几颗笔直的树干，“你站在我身后，免得伤了你。”，他转动双手，一个透明球状的物体形成于双掌之间，夜宴将掌中的透明气球分散开多个小球，而后冲着被他选中的笔直的树干抛去，霎时间，这些树干倒掉。晨曦惊的张大了嘴巴。夜宴多翻运功，将这些树干披散开，形成建造房屋所用的木头。

        夜宴利用乾坤掌，将这些木头置于院中，而后他和晨曦回了去。他转动双手，一个透明球状的物体形成于双掌之间，夜宴将掌中的透明气球抛于半空，茅草屋的所有茅草汇聚于气球内，夜宴将气球朝着院外散去，只见茅草屋的茅草全部落到了院外。“等到过几日，这些茅草可以用来生火做饭了。”

        晨曦愣在原地，他此前虽听说夜宴武功在北周举世无双，但今日此番真真是令他大开眼界。

        晨曦和夜宴合力建屋，他二人将屋子建成了五个房间，两个房间可住人，一间房子可供晨曦作画作诗，一间房子可供夜宴平时练功打坐，最边上的一间则是平日里他们做饭吃饭的地方。

        傍晚时分，木屋终于建成。晨曦踩着梯子在屋顶上盖些防雨的芦苇草。梯子因受了雨，一节踩踏处折断，晨曦整个人摔倒，夜宴见状，飞身而起，将他抱于怀中，稳稳的落下。

        夜里，晨曦失眠了，脑海中不停的回想傍晚时分他自竹梯上坠落而后被夜宴所救的场景。同样失眠的还有夜宴，夜宴推开窗子透着气，将竹笛自墙上拿下，倚靠在窗子边上，看着窗外的月色，吹起了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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