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日头西垂的时候，平静下来的栉名琥珀终于有了些许进展。

        他将进一步提纯到玻璃球大小的怪人心脏放在一旁，只待改造人杰诺斯改日上门，在后者的配合下将这颗魔力结晶作为动力源镶嵌上去，试一试新技术的威力。

        不过人早晚会来，现在倒没有急于联系的必要。栉名琥珀对近日要做的事情稍作盘点，偏头看一眼窗外的天色，不做拖延地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

        察觉到御主行动的齐格飞将身着的宝具化为便于行动、不引人注目的常服，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前来。

        他一开始倒没有察觉什么异样，只当平日里更情愿宅在家里的少年想起了日程上的重要安排。

        比如搜集到了同为御主的竞争对手的某些消息、抑或像上次一样，想要找个怪人密集的地方搜集魔术素材，快乐零元购……反正对人际交往能力约等于零的御主来说，找个景点逛街玩乐消磨时间之类的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然后他就看见栉名琥珀在街道上兜兜转转，罕见地漫无目的之余，似乎还倾向于朝着人流更加密集的街道和路口走。

        少年的外形实在过于出色，及腰的长发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被垂落的夕阳镀上一层金红色的余晖，倒是多了一丝活气，没有平日里那么不染凡尘了。

        与他擦肩而过的路人或多或少忍不住回头驻留，女孩们三两成群在附近徘徊，胆子大的已经拿出手机来偷偷拍摄，暗自猜测会不会是哪个偶像企划准备出道的新人。

        栉名琥珀丝毫不觉得他们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就算经人提醒之后勉强察觉，也没有什么在乎的必要——他逆着人流快步走着，不时在某间店铺或某个路口稍作停驻，抬头观察片刻，然后挑剔地收回目光，奔向下一处路口。

        如果不是满头雾水的从者实在理解不能，尽量委婉地询问了一下御主此行的目的，后者大概能就这样无头苍蝇一样在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上逛到晚上九点。

        在被始终落后于自己两个身位的青年越过、低声询问的时候，栉名琥珀停住脚步，低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我想给安娜挑一件礼物。”

        完全超乎意料之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答案的齐格飞：“啊……啊，原来如此。那您有什么想法了吗？”

        栉名琥珀闻言，用更加茫然、更加无辜的目光回视他。

        ……好吧，是不能指望长期游离于主流社会之外，第一次展现了主动性的御主能有什么超乎寻常的优秀表现。

        不如说，能想到外出购置礼物这点就已经很有进步了，该说不愧是亲情的力量吗？

        同样不擅长与人交往、但好歹懂得一些约定俗成的基础规则的齐格飞绞尽脑汁思考片刻，试探着提出了自认不会出错的意见。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对玩具、甜食和漂亮衣服感兴趣吧？但衣物要考虑尺码，点心之类又担心不合口味，不如——”

        栉名琥珀的视线顺着从者示意的方向看过去，自然而然地落在路边牵着母亲指尖欢叫着蹦跳跑过的小女孩身上。

        和安娜岁数仿佛的孩子脸颊红润、带着点婴儿肥，有着这个年龄所特有的天真活泼，走起路来像只小鹿般不自觉地跳腾着。而右臂中紧紧抱着的棕色熊玩偶宛如蛋糕上的糖霜一般，鲜明地将孩童的快乐激发出来，连带着看见这一幕的路人都体会到这份直白的喜悦，不自觉地挑起了唇角。

        “玩具吗……”

        栉名琥珀的指尖弹动两下，若有所思地喃喃。

        他最后向小女孩臂弯中的熊玩偶投去深深一瞥，转身打算离开。

        ——脚下刚有所动作，脊椎突然像是有电流通过一样微微发抖，衣衫掩盖之下的汗毛竖起，随之而来的是不容忽视的、明显的战栗感！

        【有危险。】

        有什么居心叵测的家伙，隐藏在他尚未发觉的暗处，怀揣着在明显不过的恶意凝视着这边。

        在另一世界长期训练培养出的直觉起了作用，这份恶意的主人似乎没有想过会被发现，抑或毫不在乎，根本不屑于稍作掩饰，近乎于光明正大了。

        栉名琥珀屏住呼吸，月灵髓液已经缠绕到指间，随时准备着投入战斗取人性命。作为从者的齐格飞感觉只会比他更加敏锐，虽然迫于圣杯战争的隐蔽性没有当场亮出宝具，但也愈发谨慎地贴近御主身侧，摆出了严丝合缝的保护架势。

        一秒。

        两秒。

        三秒。

        预料之中的进攻没有到来，那份鲜明的恶意反而像是被风吹散的云雾一般，缓慢散去了。

        那对手牵手的母女已经逐渐走远，停留在原地的栉名琥珀等待落空，下意识微微偏头表示理解不能。

        是察觉到行踪暴露所以选择放弃吗？但若是如此，一开始为什么那样张扬？

        潜意识中的预警已经消弭止歇，但他没有掉以轻心到就这么取消防备。一直以来的警惕心态起了作用，因为电光石火之间，街道上风平浪静的表象被瞬间打破，一团炙热的橘红色火焰凭空出现，像是拥有意识一般，翻滚着、咆哮着从侧方扑向了那对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母女！

        火浪约有半人高，呼啸而过时周围的空气都被烧得噼啪作响，蒸腾出扭曲的白色光焰，足以见温度之高。

        想来常人即使只是粘上一星半点，也会被内蕴的热量转瞬之间焚为灰烬吧。

        这束目标明确的杀人之火甫一出现，栉名琥珀便明白了先前逻辑的矛盾之处究竟为何——原来暗中之人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正品味幸福滋味的女孩和她的母亲。

        后两者只是普通人，自然不需要刻意隐藏杀意，而随着这对作为目标的母女逐渐走远，被波及到的栉名琥珀所感受到的恶意也就逐渐淡薄远去了。

        绷紧的神经被贸然触动，像是琴键终于等到了久候不至的弹奏，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反应。

        水银状的月灵髓液以迅雷之势扑出，赶在那束火焰触及人身之前将其包裹吞下，看似以水掩火，实则接触部位连细微的水汽都不曾蒸腾起，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将其吞没了。

        迅捷、轻盈、悄无声息。

        宛若漩涡与泥沼吞没冒失的猎物，安静礼貌的饕餮盛宴过后，连尸骨都不曾留下。

        肯尼斯引以为傲的魔术礼装，其性质之优良，并不是根据表象可以简单揣度的。

        那对母女是如何后怕、瑟瑟发抖着啜泣道谢暂且不提，栉名琥珀微微抿着嘴唇，先前的感觉又再次出现了。

        ——那个“人”在看着自己。

        带着清晰的恶意和些许高高在上的好奇。

        ……是隐身的异能力吗？

        他环视四周，最终锁定一点，随之将全身的【气】调动起来，聚集到眼部——这是念能力的高级应用技【凝】，在实战之中，可以看穿对手用以伪装的虚假表象。

        果然，原先被火焰吓到导致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突兀地出现了始作俑者的身形。

        但令栉名琥珀感到惊诧的是，对方并不是他想象中报复社会的隐身异能者，而是个……青蓝色皮肤、顶着火山头的独眼小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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