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有赖于【凝】的效果，栉名琥珀轻而易举地辨别出眼前的生物既不是伪装过的人类，亦非使魔之类的魔术性质生命。

        是独立于他所熟悉的魔术体系、不知是否与异能力有关的造物。

        透过让人不喜的鄙陋外貌，能够看清内核是污泥一般翻滚冒泡的黑色聚集物，似乎是巨量负面情绪的实质化。

        啊啊，若是从这类东西中诞生、以此为驱动的话，对于人类那旺盛的攻击欲望也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凝】并不是能够长时间保持的应用技。栉名琥珀之前使用时往往身在时钟塔，用来进一步观察魔力的流动之类。

        虽然视野中偶尔也会瞥到奇奇怪怪的东西，形似扭曲蛞蝓、抑或大号变形苍蝇之类的小玩意儿在阴影之中一闪而过随之隐没，除了姿态令人感到些微不适，微小、无害，并且毫无研究价值。

        被导师肯尼斯用“负面情绪的具象化”这种答案搪塞过去之后，栉名琥珀也随之失去了并不多的兴趣，重新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了无限的魔术研究之中。

        眼前的这个火山头，应该和那些七扭八歪的小东西是一类存在吧？

        栉名琥珀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面前矮自己一头的独眼怪，感受到当年飞快熄灭的兴趣之火正在胸腔之中急遽复燃，跃跃欲试地生出了进一步研究的冲动。

        同样是诞生于负面情绪之中，显然面前这个拥有一定程度智慧和相当程度武力的个体更为罕有。

        尽管对对方所属的【咒力】体系没有一星半点的了解，也根本不明白能够像人类一样思考的特级咒灵究竟是什么概念，但这并不妨碍栉名琥珀在用手头仅有的一点信息得出结论之后，立刻做出了“捕捉稀有宝可梦”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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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地咒灵漏瑚先前之所以随手喷出那团火焰，纯属因为看不惯那对人类母女的腻歪样子。就像人类随手拍扁在身周嘤嘤嗡嗡的讨厌飞虫一样，原本就憎恶人类的漏瑚并不觉得这么干有什么不妥——不如说，他已经成功过很多次了。

        本以为能像之前无数次一样毫不费力地将目标化为飞灰，不料却被水银一般的奇怪术式挡下了。

        漏瑚暗自恼怒之余也有些意外钓上大鱼的惊喜，毕竟杀死咒术师的成就感可不是屠杀蝼蚁一般的普通人能比拟的。

        但冷静下来定睛一看，大地咒灵对登时半路杀出的少年“咒术师”这个身份产生了质疑：

        对方身上根本没有咒力的气息，在自己出手攻击之前，这家伙甚至根本看不见自己！

        并不认为身形孱弱的少年会是身负【天与咒缚】的存在，先前被挡下的只是威力拉胯的随手攻击罢了。

        自信满满的漏瑚刚准备出言嘲讽两句再稍微认真起来，让这个逞英雄的小鬼付出血的代价，就看见那双原本毫无波澜的漠然红眸一点一点慢慢亮起来，像是深夜的冰海中坠入了拖着慧尾的流星，满含着再明显不过的、令人发指的兴味。

        突然莫名寒毛直竖的漏瑚：……这个反应，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还没等他决定好进攻还是战略撤退，对面的栉名琥珀已经扯下数根长发抛到空中，念诵了赋予其生命的咒语。

        “shapeistleben。”

        银发迅速勾勒形状，化为四只编织工艺品般精美的、散发着微微毫光的银色巨鸟。鸟儿丝毫不畏惧漏瑚放出的火焰，张嘴发出无声的尖啸，冲上前去以锋锐的羽翼边缘和钩爪轮次扑击，虽然一时半会无法造成致命伤害，但也足以让漏瑚怒骂连连，分出相当一部分精力招架。

        目标像预想之中一样被鸟儿们缠住无法脱离战场，栉名琥珀操纵月灵髓液从地面下蜿蜒潜伏过去，抓住时间在视线死角之中暴起，猛地化为密不透风的球状囚笼，将对方整个吞没！

        按理说已经胜券在握，但下一秒，直觉的预警雷达再次啸响——栉名琥珀瞳孔骤缩、果断后退，同时五指狠狠收紧，控制月灵髓液以沛然力道强行收缩，试图将威胁消灭于源头之中，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领域展开，【盖棺铁围山】！”

        就算栉名琥珀没有提前察觉、强化腿部魔术回路进行躲避，随行的齐格飞也不会坐视他陷入危险，被这个突兀出现的“领域”包裹进去。

        魔术之中也有类似的存在【固有结界（realitymarble）】，施术者以自己的心象风景改写现实，从而使周围的空间变为自己的世界。

        【固有结界】原本是精灵和恶魔才能发动的能力，作为最接近“魔法”的大魔术之一，已经被魔术协会列为禁咒。同时又由于需要消耗大量魔力来维持，往往只能持续数分钟。

        ……而眼前这个所谓的“领域”，和栉名琥珀认知中能够建立一方小小世界卵的【固有结界】相比，有些过于寒碜了。

        从外部看大约一个足球场大小，被漆黑的雾气笼罩，看不清内部的构造。栉名琥珀试探性地伸手按了按，发现居然没有被排斥、而是悄无声息地陷了进去，不由意外地挑了挑眉毛。

        “是许进不许出的类型吗。”

        意外发现的智慧生物居然还有使用简化版魔术的能力，愈发有意思了。

        这样的领域往往持续不了太久，作为猎手的栉名琥珀有等待的耐心。月灵髓液有大半被截留在名为【盖棺铁围山】的领域之内，他手上余下的三分之一暂时派不上什么用场，索性将之收起，慢慢等候着时机。

        果然，大约半分钟之后，领域像是迸裂的瓷器一样轰然倒塌消散。

        从中显露身形的火山头一改之前的傲慢姿态，以恨不得食肉寝皮的憎恨目光狠狠扫视一遍栉名琥珀，然后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跑。

        “……”超出有效距离过远，栉名琥珀散去手头已经刻画到一半的卢恩符文，平静吩咐道，“saber。”

        从者应声从他身边掠过，速度快到拉出残影，激起的微风带动御主的衣角不住晃荡。

        然而等到火山头三拐两拐、借助错综复杂的建筑物从停留原地的栉名琥珀视线中消失之后，与御主一定程度上共享感知的齐格飞刹住步伐，踌躇片刻之后，最终选择原路返回。

        “对不起，master，”并没有做错什么的剑士略显难堪地道歉，“对方的存在形式有些奇怪。如果不做攻击、刻意压制气息的话，不借助您的感知，我……无法察觉他。”

        栉名琥珀散去凝聚在眼睛上的气，轻轻颔首，接受了这个解释。

        毕竟一开始，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这家伙就隐藏在近在咫尺的身边。

        ——错失稀有玩具的遗憾与愈发高涨的探知欲在心头交织，彼此助长成鼓动的烈火。

        周围原本行人来来往往，早在袭击一开始时便吓得四散。此时栉名琥珀伫立在空空荡荡的街道上，眼睫低垂，注视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指尖许久，终于将其抬起，隔着眼睑轻轻虚按在微微颤动的眼球上。

        这股在胸腔之内盘桓不去、激起波澜的微妙情感……是觉得有趣吗？

        “……还不够。”他低声说。

        过于迟钝的感知、只能看见部分真实的眼睛。

        ——如果不能设法完善，就一并舍弃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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