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2

校园里的树木渐渐冒出绿芽，阳光明亮却不刺眼，下课时间回廊人群说笑玩闹。

        教学楼一角的洗手间满地水，角落里一个女孩子挣扎的站起身。虽然慢慢回春，但洗手间的水还是很冰凉，衣袖浸湿粘在身上，风一吹阵阵凉意。

        丛妤已经麻木了，从最开始的反抗到现在无力，她就像是游戏中打怪的小人，碰到了个高级怪兽，手无寸铁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血条往下降，而怪兽们却愈加兴奋。

        她闭上眼睛，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的脸上，那是难得的暖意。丛妤睁开眼，看向面前的几人，连素居高临下眼眸里全是嫌恶。

        她想结束这一切，没有人会救她，只能自己就自己。

        丛妤猛地站起身，趁着几人没来得及反应，冲出卫生间，连素在身后唾骂，她不管不顾奋力的奔跑，跑到校长办公室推开门。

        她喘着大气，抬头直视悠闲坐着的校长：“老师，有人在学校打我。”她伸出手臂，上边青一块紫一块，衣服也是湿答答。

        “这些都是证据。”

        校长看清楚后，拍着桌子站起来：“谁这么大胆！同学你别怕，告诉我。”

        丛妤眼睛里亮起光亮，正要说出名字，身后传来连素的声音：“校长叔叔，刚才在卫生间，不小心把水洒在丛妤同学的身上了，没想到她居然来找您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这么拙劣的借口，任人都能听出来，丛妤觉得校长不会相信，可还是求助般的望过去。

        谁知校长对着连素笑着，脸上的褶子都推挤在了一起，不痛不痒地骂了句：“怎么那么不小心。”随后看向丛妤，皱着眉头，一改刚才模样：“人家都说了是不小心，都是同学大度一点，别那么斤斤计较。”

        丛妤怔在原地，不可置信：“怎么是不下心？更何况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校长义正言辞：“同学你再这样，就是污蔑连素同学了。”

        怎么就是她污蔑了？

        她身上的疤痕，她整宿的噩梦，学校的流言蜚语，难道都是她编造的吗？！

        明明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对啊，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丛妤喊道：“很多人都看了，不是我撒谎。”

        没等校长说话，连素先笑了：“那你去把证人叫过来啊，我们当面对峙。”

        “是啊，要是有人看到，你把人叫过来，别耽误时间。”

        “好。”丛妤想起那次在卫生间门口看到过秦唯唯的身影，想回教室把她叫过来。还没迈出步子，连素又开口：“要不然你还是说下名字，让别人去叫，以免路上接触，颠，倒，黑，白。”

        连素身旁的女生，一脸了然主动开口：“我去吧，我和丛妤同学不是一个班的，也不认识他们班的人。”

        校长这么一想也觉得挺对，便点了点头。

        等待的时间没有很久，可丛妤却觉得难熬，她一边期待一边恐惧，校长办公室门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把门口围的水泄不通，最外边连着喊了好几声：“让一下”才慢慢的腾出一个通道。

        来的不止有秦唯唯，还有班的学委和其他几个人，最后宋文也进来了，站在连素身边。

        校长开口：“你们都看到连素同学欺负她了吗？”

        秦唯唯似乎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有些胆怯，低着头良久才开口：“……没有。”

        丛妤猛地抬头，眼泪聚在眼睛里，整个人快要崩溃了：“怎么会没有？！”她抓着秦唯唯的手臂，力气有些大：“唯唯，你那天明明看到了。你在人群里，我看到你了……”

        秦唯唯面无表情：“那天你们不是一起在玩吗？你不是也笑得挺开心的？”

        一下子，丛妤被抽干了力气，抓着的手臂被人一把甩开。

        “不是这样的……”

        她看向其他人，迎接她的是更加荒谬的话语。

        那个平时不怎么说话，在教室收作业总是一脸不通融的学委，沉默了几秒：“我也从来没看到过。”

        话闸就此被拉开，屋里屋外闹哄哄：“丛妤怎么事情这么多，人家跟她闹着玩。”

        “老师，丛妤本来风评就不好，说不定这次也是撒谎！”

        “自己私生活不检点，还冤枉人。”

        “这是多想博得关注啊。”

        “真恶心。”

        “……”

        不是的，真相不是这样，颠倒黑白的明明是你们。

        丛妤崩溃的蹲在地上：“你们为什么不承认，你们明明看到了！”

        校长看了眼时间，冲门外喊道：“都赶快回去上课了。”

        门外一哄而散，那些声音来得快去的也快，就好像他们走着一遭，只是为了把她推到深渊。她如同跳梁小丑一样挣扎，一样求救，而他们只是看戏的客官，只想看自己感兴趣的。

        校长也没有了刚开始的正义，他苦口婆心：“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下手没有轻重。连素同学只是想跟你玩，没成想用大了力气，是吧连素？”

        连素用力地点头，一脸委屈：“嗯嗯是啊。”她蹲在她面前，“丛妤，我真的没有恶意，你想开点。”

        丛妤眼泪控制不住的流。

        你看，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无辜，就像做那些事情的真的不是她。

        可我却成了众矢之的。

        他们绑我的手脚，捂我嘴巴，把我关在卫生间，冰冷的水泼在身上，莫须有的罪名加在身上，课本上随处可见的诅咒，周围停不下的骂声，最后却要我想开点。

        丛妤不知道怎么走回的教室，明明想逃离，可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纸团砸在她身上，走廊上不知道谁推她，她踉跄的站稳，继续往前走。

        教室里的人站着的，坐着地齐齐看向她，丛妤走到杨生的位置时，听到身后的声音。

        她回过头，看到了杨生。

        那一刻，丛妤在想，如果把她遭受的这一些都告诉杨生，他会不会和其他人不一样，会不会站在她这边。

        毕竟，在餐厅他那么的帮自己。

        在所有人都听信那些谣言的时候，只有杨生对她说‘我只相信你’。

        丛妤鼓起勇气，喊了声：“杨生……”

        可还没能开口，宋文率先喊道：“生哥，走啊不是说打篮球吗？”

        杨生留下句：“你先等着”。往前走到丛妤面前，声音柔和，眼里还有些欣喜：“你刚才想说什么？”

        丛妤看了眼宋文，刚才鼓起的勇气泄气，摇了摇头：“没什么。”

        宋文当时在场，说不准杨生已经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了，肯定也觉得她是在撒谎。只是骨子里的礼貌和风度让他不会把厌恶放在脸上。

        她觉得这个世界糟透了。

        那些人明明看到她的遭遇，却装作没有看到。施暴者装无辜，颠倒黑白。

        这里处处透着压抑，让她喘不过气。

        她明明没有错，为什么所有的矛头却要指向自己。

        没有人帮她，没有人站在她这一边。

        放学后，丛妤收拾完东西，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再一抬头却看到秦唯唯在门口。丛妤忽视她的存在，走到门口时，听到她哭着说：“丛妤，今天我真的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没办法啊，我要是不那么说，下一个就是我……”

        丛妤笑了下却没有一丝笑意。

        你看，他们都知道我在遭遇什么，可在校长办公室还是那么说了。

        她想说你为什么哭，该难过的不是我吗？

        “算了，以后你离我远一点吧。”丛妤知道，这也是秦唯唯想要的，毕竟从这学期开学，她们就很少说话了。

        “嗬。”听到这话，秦唯唯也装不下去了，冷笑：“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连素打你也是你活该。”

        丛妤没说话，迈开步伐。

        “丛妤，送你份礼物吧。”秦唯唯笑着走到她面前，靠近她的耳边：“你知道为什么连素那么恨你吗？”

        她愣了下，心中忽然有了猜想，不可置信地抬头。

        秦唯唯：“是我告诉连素，你和杨生在一起了，你们牵手，接吻……是我添油加醋。”

        丛妤握紧拳头，她第一次被打，那个时候和秦唯唯明明是朋友啊：“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不是想和杨生坐同桌吗？那我偏就要你自己走！”秦唯唯嘴边的笑很瘆人，“哦，对了。”

        “你私生活混乱，不检点，也是我传出去的。”

        “你就是个疯子！”真相砸向她，最后一根弦崩断，丛妤崩溃的尖叫：“啊——你就是疯子！你毁了我的生活，为什么啊——”

        “哈哈哈哈哈哈——”秦唯唯笑了起来，“因为我讨厌你。凭什么杨生对你那么好，像你这样的人就该是我的陪衬品！”

        “”

        丛妤听懂了，原来这就是秦唯唯和她做朋友的原因。

        刚才的吼叫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没再质问，反驳，只是抬眸用气声说：“现在你满意了？”

        丛妤慢慢的下楼，身后传来秦唯唯的声音：“对啊，我很满意，你越是难熬，我越是开心……”可能还说了些什么，可她已经听不清了。

        那一瞬间，她像是聋了般，听不到任何声音。周围的一切，像是一场黑白色的无声电影。她仰起头，豆粒般的雨水滴在她脸上。

        下雨了……

        街上本来悠闲的人匆忙的跑起来，只有她没有打伞，走得还很慢，像是在感受时光。

        丛妤最讨厌下雨天，或许这是她的最后一天……

        这个世界的正义和真理已经扭曲，人心腐烂，冷眼旁观，处处透着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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