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冰释

成片成团的晚霞悬在苍穹，像在天边放了一把燎原大火，红透了。

        大家分了橘子汽水和可乐，休息十分钟，打下半场。

        娃娃脸看了许行越一眼，又偷偷瞄聂言，欲言又止。

        聂言没注意到，她的注意力被场上的比拼吸引。

        许行越这队分数落后几分，开场一分钟，许行越进了一个两分球，分数无限逼近。

        瘦猴手里的球被竹条抢走，娃娃脸看见男朋友抢了球，大喊：“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粉外套不甘示弱，给瘦猴加油，两个人可抵千军万马。

        竹条没投进，球回到许行越手里。

        许是被娃娃脸和粉外套的热烈感染力，聂言抱着双臂，站在篮球场边缘，极小幅度地勾了勾唇，起哄道：“许行越，投个三分球。”

        竹条围着许行越，高举双手，不让他投篮。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许行越偏头看了聂言一眼，微抬着下巴，神情颇为倨傲，不过片刻，他扭头，做了个假动作绕开竹条。

        没由来的，聂言忽然生起了一股冲动，该说些什么。

        说什么呢？

        她不知道，内里呼之欲出的冲动被层层叠叠的雾气包裹，看不见来路，望不见归途。

        “快抢回来，你赢了我就亲你一口！！！”

        娃娃脸穿透力极强的嗓门灌入聂言的脑海中，伴随着篮球大力撞击篮筐的声音——许行越进了一个三分球。

        透明的塑料吸管插在橙黄的橘子汽水中，聂言捏着吸管中部，无意识地搅了搅汽水，听到娃娃脸的话，她怔了好一会，好像要捕捉到一丝虚无缥缈的记忆，像风，没让她抓到，无声无息地飘走了。

        心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几年前，高考结束的男生们约打球，场上男生们竞争极为激烈，比分咬得很死。

        许行越和陈起生分别是对立两队的队长。

        陈起生的女朋友是高二的学妹，学妹是校园篮球啦啦队队长，开朗美丽。陈起生的球被许行越抢走了，学妹着急地让陈起生抢回球，恰巧中场休息，陈起生停下，问她抢回球有什么奖励。

        学妹大方地说可以亲他一口。

        许行越朝这边走来，陈起生打趣聂言：“许行越要是赢了，你有什么奖励给他？”

        聂言在一旁听他们秀恩爱，没料到陈起生问她，她说：“陪他打一场球？”

        因为这事，陈起生当天一直在嘲笑许行越，没恶意。不知道为什么，聂言把这个小插曲记到了当天晚上。

        最后许行越赢了，他和聂言走了。

        月光皎皎，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许行越单手抱球，问聂言：“还要陪我打球吗？”

        聂言看着他头上的汗，说：“不打了吧。”

        许行越停下脚步，聂言疑惑回头，像跟她要糖，他说：“陈起生有奖励，可我没有。”

        在这之前，他们最亲密的动作还止步在拥抱，此时此刻，聂言觉得自己老色批附身了，特别，尤其，出离地想亲他一下。

        她起了点坏心思，说：“可我没准备啊。”

        许行越有点失望，说：“那算了。”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往前走。

        许行越不开口说话了，特别失落似的，他是一班的班长，平常不将情绪挂在脸上，聂言没见过他这样，有点惊奇地瞄了几眼，但也不想让他再失望下去。

        她说：“许行越。”

        许行越：“嗯？”

        聂言说：“和你讲一句悄悄话。”

        许行越没多想，把耳朵凑过去，他说：“说吧。”

        温凉柔软的唇瓣轻触在脸颊上，许行越怔了好一会，扭头看聂言。

        聂言眉眼微弯：“说完了，你听见了吗？”

        许行越反应比她还大，他别开了脸，装作在看月亮，说：“没听见。”

        “哦，”聂言说：“真可惜。”

        聂言又问：“你为什么一直看天空？”

        过了一会，许行越凑到她耳边，和她说了一句悄悄话

        ——今晚月色很美。

        下半场打到三分之四，胜负已定。

        聂言的外卖送到了，餐盒完全密封，外卖摞在一起，不容易冷却。

        打完球以后，一伙小年轻想吃，又不好意思吃，退让了好一会，夜宵终于落了肚。

        聂言不饿，她挑了个小巧的奶黄包解了馋，剩下的全都落入了一群饿狼的嘴里。

        聂言理解许行越作为演员的职业素养，只给他拿了一碗粥和一个水晶糕：“你不吃？特地买来感谢你昨晚的“大义”之举。”

        许行越拿了，多的没要。

        聂言买的钥匙扣玩偶挂在右手指上，一晃一晃的，许行越坐在她右侧，他垂眸看了一眼，随口问：“你喜欢这种类型？”

        聂言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手里的钥匙扣，她问：“什么类型？”

        许行越：“精致。”

        他又说：“你俩要互殴，他可能打不过你。”

        聂言：“……”

        这说的是什么和什么。

        她有这么暴力吗？谁可能打不过她？

        聂言不关注娱乐圈，自然不知道这玩偶是按照某个男团的爱豆粗制滥造仿的玩偶，她说：“这是个明星？”

        尾调扬起，明显的疑问。

        许行越：“差不多吧。”

        聂言无语：“我又不知道这是个明星。”就是觉得好玩。

        这玩偶不知道融合了多少明星偶像的脸，下巴尖得能戳人，许行越仔细端详了一会，嘴唇忽然不自然地抿了抿。

        聂言去网上搜了搜，搜到一个挺火的爱豆，怎么说呢，聂言从爱豆的生图中，隐隐约约能品出几丝许行越的影子，但爱豆的下巴更尖更长，眼睛单纯地追求大和美，确实符合许行越的用词——精致。

        玩偶的脸和他有四成像，能说得过去，但风格不像。

        她说：“那你说风格是仿谁的？”

        许行越给玩偶风格换了个性别：“某个女明星的吧。”

        聂言：“为什么是女明星？有可能是男明星啊。”

        许行越没讲话。

        聂言搜了另外一个名字，有技巧性地搜了关键词。

        【娱圈八卦：许影帝入圈初期青涩舞台照曝光，点击就看。[照片jpg]，[照片jpg]。】

        许行越初入圈时才二十出头，大三开始便拍戏便念书，毕业后一炮而红，这是他大三的舞台剧照片，最初的化妆团队和他一样青涩，单纯地追求浓郁的舞台妆，脸上红的红，阴影的地方特别深，嘴唇红得很明显，和玩偶有一种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没那么夸张。

        聂言乐了，没忍住，笑了几声。

        许行越无意窥屏，可聂言屏幕太亮了，她没遮蔽，他无意中看到了她的屏幕。

        许行越每年耗费巨资作为公关支出，这巨资不是从天上飘下来的，他以为能后顾无忧了。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的黑历史能被人当着他的面发掘出来，附赠了□□裸的嘲笑。

        他在心里给赵明扣分。

        聂言刷了一会，头顶响起许行越凉凉的声音：“看够了吗？”

        聂言立马关上手机：“看够了。”

        许行越：“好看吗？”

        聂言：“还挺好看的。”

        聂言又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还祸水东引，化了翻车的妆还能看出和你有一、两分像，给你开了个滤镜极度max的美颜，下巴很长，鼻子比天还高。”

        她唯恐天下不乱地补充：“和照片一对比，就更像了。”

        许行越反问：“你觉得这是我的风格吗？”

        聂言：“是啊，你不是和他一样自恋吗？”——这玩偶一脸陶醉地看着镜子是聂言最初买他的原因。

        许行越：“……”

        聂言越看越乐，把玩偶送给许行越：“既然是仿着你做的，就送你吧。”

        许行越看都没看一眼，用三个字表达了他的嫌弃：“丑，不要。”

        “行吧。”

        没多久，许行越叫她，问：“既然是仿着我做的，你为什么要买？”

        落日余晖洒在篮球场上，照得聂言的脸发烫，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嘴硬：“在没看到你舞台照照片前，我不知道是你，就是觉得挺好玩。”

        “哦，”许行越似乎接受了这个答案：“那你怎么搜到我的舞台照照片？”

        他花了钱，这丑照总不能传得满天飞。

        聂言说：“爱豆和你有点像，正常人都会疑惑这个玩偶到底是谁，就搜呗。关键字：许行越，丑照，青涩照，私密照，总能找到。”

        这还是严睿教她的。

        许行越：“嗯。”

        也没看出来到底信不信。

        聂言和许行越交谈音量不大，奈何娃娃脸竖起了耳朵听他们的交谈，和粉外套在微信上聊天，娃娃脸离他们近，打字比较保险，粉外套和瘦猴回家了，她发的是语言。

        [kswl。]

        [我直接垂直入坑。]

        [为什么，他们两个都没有意识到吗？]

        [只有我们这些磕cp的人才能挖到糖！！！]

        [好想拖进度条。]

        [已经在拖了，拖到许学长和聂学姐婚礼现场。]

        娃娃脸深表认同，激动不已，一个手抖，按到了语音条上。

        最后一条语言，突兀的，社死的，惊雷一般的在球场上响起。

        娃娃脸凝固了。

        离她最近的聂言也凝固了。

        在场诸位同样凝固了。

        聂言：“？”

        聂言：！！

        艹，他们没有做什么不得体的举动吧，这些小孩到底在想什么？！

        许行越挑了挑眉，心下了然。

        娃娃脸飞快解释：“一个姓徐的学长和姓叶的学姐要结婚了，我俩想去。”

        “哦哦。”

        “徐学长啊，我知道。”

        “是刚追到人的那个徐学长吗？”

        不管在场众人是否相信娃娃脸的解释，翻篇尴尬的最好方法是附和她。

        聂言：“嗯，对，我知道徐学长，结婚挺好的。”

        这事翻篇了，但许多似有若无的目光擦过许行越和聂言，聂言有点尴尬，和大家告别。

        许行越说他还有事，来日方长，以后再见。

        两个人一起走回酒店，聂言去另外一个便利店晃了一圈，没找到她钟爱的那瓶橘子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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