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灵符

卓叶畏畏缩缩从怀里掏出灵符给他看，释兰郑重接过，仔细瞅了许久，久到卓叶以为对方也如赫翎一般看不懂，刚想羞怯抽走灵符，释兰却摸着下巴笑出声来：“这灵符是不是能通鸟儿鸣意？”

        “你……你看得懂？”卓叶眼睛亮了亮，小心开口道。

        “妙！太妙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画呢？”释兰没有回卓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住地赞叹手里那道符。

        说实话，这灵符要比寻常与鸟儿交流的灵符画法简单许多，画符者其中巧思不可不谓精妙。但到底出于一个孩子之手，这张灵符若实操起来还有许多不足。可在如今皆拾前人牙慧的世道，能敢于自己创新的，那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把灵符给释兰看，卓叶本来没抱什么期望，毕竟看过他灵符的人，除了阿姐，都说他写得很烂。现在想想，或许阿姐也只是安慰他，所以才夸他而已。

        可现在释兰的反应……又让卓叶被挫杀的自信慢慢复苏起来。

        释兰回过神，拉住卓叶，说道：“走，我带你去见我阿爹，他一定可以帮你重新被大家喜欢！”

        卓叶由着他拉住自己的手，带着他准备走，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你是谁？要带他去哪？”

        释兰回头一看，声音来自于一个高挑清冷的美人，神色警惕地看着他，见两个孩子转过头，美人对卓叶说道：“快到阿姐这里来，不要随便跟着别人到处跑。”

        上回卓叶被几个孩子带走，小可怜以为自己终于要有朋友，结果被那些孩子推进毒瘴林中，险些没了性命，好在尔湫赶来得及时，拼死把他带了出来。

        那时尔湫受了伤，君主大怒，不顾卓叶也身中毒瘴，将他拖出来狠狠打了一顿。尔湫一时没顾上，最后只得到了一个满身是伤的弟弟。

        这种事，她断然不会再让它发生。

        被尔湫一喊，卓叶就吓得松开了释兰的手，还没等释兰反应过来，就小跑几步回到了尔湫的身边。

        释兰哭笑不得，解释道：“我没有想要害他，我只是想让他见见我的阿爹，他是祭司，一定可以发现卓叶的天赋，让陛下重新重视起来他。”

        记忆到此突然卡壳，明雁书没有看到尔湫和卓叶是何反应，便被弹出了释兰的记忆。

        睁开眼睛，释兰已经将她拽到一边，因为动了力气，又呛出口血，目光平静地看着来人。

        “释兰，我来接你回家。”

        明雁书回过神，闻声看去，来人容貌便与方才她在释兰记忆中的小男孩重合了起来。

        是卓叶。

        这时的卓叶已经不似小时那般畏畏缩缩、怕这怕那，他一双眼睛里像是载着洗剑的水，满目霜冷，而他身上衣着华贵，想来是这么多年，他的人生已然变了一副模样。

        因为记忆中的时间过得飞快，所以刚才明雁书看的他们的初遇，只是现实里她刚触上他的手一眨眼的时间。

        只是一眨眼，卓叶就出现了，所以，想来是他一直在跟踪他们。

        释兰虚弱地笑了笑，说道：“陛下，释兰的家在哪里？不是已然被您给抄了吗？满族唯剩我一人，释兰再去哪里寻自己的家呢？”

        陛下？

        明雁书眯起眸子，静立在侧，内心波澜横生。

        像是突然注意到明雁书在一边一样，卓叶从袖间抖出一张灵符，面上没什么表情，说道：“她是谁？你在逃亡路上招惹的红粉知己吗？”

        “你别伤害她！”释兰从树洞里艰难地爬出来，摇摇晃晃站在明雁书身前，垂死挣扎般做出护着她的姿态。

        “真有趣。你的妻儿死的时候，你寻不到踪迹，现今一个不知认识几日的女子，倒让你拼死相护……不知我那阿姐与可怜的外甥在九泉之下，会不会瞑目。”

        从方才起没什么情绪的释兰突然怒吼出声：“你没资格提他们！你个畜生！”

        “畜生？”卓叶一成不变的面目突然冒出一丝茫然，他似是诚恳地问道，“我现在的样子，难道不是你与阿姐所期待的样子吗？”

        释兰的情况已然是不行了，明雁书在身后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若是他死了，自己又得重新穿一遍书去看他的记忆，忒麻烦。

        像是等不到释兰缓过来重新组织语言，卓叶甩出灵符，正待明雁书准备接招时，一道屏障挡在了两个人的身前。

        变故突生，谁也没反应过来，明雁书的耳边突然传出一声低语，“走”。再一眨眼，身边就换了风景。

        明雁书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人，又看了看一边气息微弱的释兰，脑子有些乱糟糟的。

        “他是来救你的？”明雁书对着释兰问道。

        释兰摇摇头，虚弱道：“我不认识他。”

        明雁书心里警惕起来，又听得释兰说道：“但是认为我无罪的人很多，他应该是折服于我的人格魅力，特意来救我的。”

        面具男被口水呛到，咳得撕心裂肺。

        释兰提了提声音，说道：“这位侠客，你快走吧！救我无用，我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莫要被那个小暴君盯上，误了你一辈子。”

        面具男说话冷冰冰的，开口道：“那她呢？”

        释兰笑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说道：“嘘，我死前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姑娘过来伴着我，你别让她反应过来跑掉。”

        明雁书一脸黑线道：“我又不傻，听了你方才的话，想跑自然会跑。”

        “你还待在这里，想来是不想跑了。”释兰伸出手在地上撑了撑，大抵是想站起来，可是终究还是徒劳，只能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释兰已经是将死之人，不明白二位前来救我的用意。若我至死尚有利用价值，便随便你们利用去，只是利用完了，别把我丢在荒山野岭，被野狼寻来吃了多埋汰。”

        面具男突兀开口道：“被狼吃掉很丢人吗？”

        明雁书奇怪地看向面具男，寻思着这是个什么奇怪问题，重点是这个吗？

        释兰也愣了，笑着说道：“不丢人，但是东一块骨头西一块肉的，若是吓到出来挖野菜的小娘子，那多不好。”

        明雁书没理会释兰的调笑，她一直在沉思，面具男与这个历劫故事的关联在哪里。

        这个世界可比上一个凌殊上神的世界要难搞好多。

        她只要混进宫中，直接见到褚麟的面，读取他的记忆就完事。没有别的干扰，记忆也没断断续续，更不会又突然插进来的人。

        现在她才看了个初遇，就被卓叶打断，如果自己现在直接就地读取释兰的记忆，也不知面具男会做些什么。

        不知面具男是敌是友，她才不敢贸然行动。

        可是一直这么耗着也不成，释兰眼看着就要死了。待他眼睛一闭，她只能从这个时空出来，重新穿回刚遇到释兰的时候。

        这次是和他掰扯，浪费了太多时间。可就算她下次速战速决，尽快套取释兰信任，然后读取他的记忆，她又怎能保证面具男和卓叶不会追过来？

        这次读取记忆应当是不成了，她得利用释兰这最后的时间，把面具男的底细摸清，一次摸不清那就多次，大不了多穿几回。

        明雁书退开一步，直言道：“不知阁下相救，所求为何？”

        “无求。”

        明雁书不信，又问：“只是萍水相逢，拔刀相助？”

        面具男顿了顿，颔首道：“不错。”

        “那阁下可以离开了。”明雁书直言道。

        叫他走，就算他真走了，明雁书也不会去看释兰记忆。她要跟着面具男，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然而面具男却没有如她所想离开，反而直白道：“你们要做什么我不干涉，我留在这里，若那人来了，我也能帮你们扛住。”

        明雁书耿直摇头道：“不需要，你离开便是，有什么事我都能处理好。你在这里，我反而束手束脚。”

        话音刚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听到什么东西碎掉哗啦啦掉一地的声音。

        面具男愣在原地，良久，才开口道：“好，那我便离开了，你照顾好自己。”

        嗯……声音似乎还带了一点委屈，有那么一点点熟悉，好像自己在哪里听过。

        在哪儿听过来着？

        明雁书实在是一个记性不怎么好的人，只是觉得这声音耳熟，左想右想不得其解，看那人抬步离开，明雁书匆匆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睛微弱呼吸的释兰，小心谨慎地跟了上去。

        眼前的人好像没有发现明雁书跟着自己，一直大阔步向前走去，然而只是明雁书一晃神的功夫，他便消失在四野之间。

        明雁书用神力探查他的气息，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一般，世间再无他的痕迹。

        真是怪事。

        明雁书思酌许久，返身往回走。一瞬间，四周的景象都扭曲起来，明雁书被扭曲的时空晃得站不稳，还没做好准备，时空瞬间崩塌，裂成碎片，卷着明雁书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释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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