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冬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秋，子葵终于把学堂里所有人的名字都记了下来，她发现原来学堂里除了自己，还有好几个女生喜欢沈瓶，她趴在桌子上，耳边不时传来沈瓶和两个女孩子的说笑声，子葵心里直叹气，沈瓶应该会喜欢能和他说上话，性格又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吧。

        今早交作业的时候，好多人交的都是空白的纸张，因为这次温夫子布置的题目太难了，大抵是说为治理江水泛滥成灾的问题，让大家写下自己认为可行的治理方法，可我们村既没有被水淹过，也没有大河流经，所以大家其实连题目都看不懂，更不用说写下自己的答案了，然子葵向来会暗暗关注着沈瓶，所以当她发现沈瓶交上去的纸上写的满满当当的时候，便直觉的奇怪，毕竟沈瓶平日里在学业方面的表现远在自己之下，但她只是按下疑惑，什么也没同别人说。

        直到午休的时候，子葵想从阿娇那打听打听沈瓶的家庭环境如何，又怕太突兀引得阿娇的怀疑，便觉着今早的事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她开口道：“你们知道吗？我看到沈瓶今早交的作业写得满满当当，我觉得应该是他父亲帮他完成的作业吧，我们这哪来的大河让我们研究如何去治理，真的好奇怪。”

        “不会吧，夫子说了不会写的话可以不写的，倒也没必要找自家父母帮忙。”这时，一个平日里同阿娇走得近的姑娘来找阿娇说点事，正好听到了子葵说的话，便开口接道。

        子葵认得这个姑娘，平日里因着阿娇的关系，算是比较熟悉的，闻言继续道：“说不定他是想在我们面前装作他很厉害的样子呢？话说，阿娇，你知道沈瓶家是做什么的吗？”

        三言两语间，子葵又将话题引回了沈瓶的家境，然阿娇对此也不太清楚，只是说家里好像是经商的，所以大家便也没有深入地聊下去了，子葵本来以为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了，万万没想到下午回到学堂的时候，她发现有几个人围着沈瓶说些什么，然她当时站在门口，离得有些远，只听清了只言片语：“说你交上去的作业是你父亲写的……”瞬间子葵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她不由得心里一怔，因为她发现沈瓶看了她一眼，神色莫测，却也就一眼，沈瓶便转过头去和那群人继续说了些什么，可能是沈瓶解释清楚了，最后大家都一溜烟儿地散掉了，子葵只好默默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不敢再看沈瓶一眼，所幸的是沈瓶那一整个下午都没有来找她说些什么，也是，沈瓶和她从开学以来讲过的话用手指头数都数得出来，怎么会因为这件事来找她呢，再说了，沈瓶也不一定知道是子葵在背后先说起这个事的，自己在门口时他看过来的那一眼，应该只是不经意吧，子葵心想。

        很久以后子葵才知道，那道题沈瓶会做，是因为他小时候曾经经历过洪灾，也就是因为那场洪灾将沈瓶家的府邸毁于一旦，他们一家才会举家搬到如今的这个村里，沈瓶的家原不是在这的，建元167年夏季，天上连续下了整整七日的大雨，汀洲，也就是沈瓶的老家，由于地势平坦开阔，流经汀洲的紫江本就不易流进入海口，又因着大雨的缘故，更是直接泛滥成灾，淹了汀洲一大片地，而子葵现在回忆起那场大雨，只记得那年下了很久的雨，娘亲不能出门打工，只能留在家里陪自己，她当时心里只觉得欢喜，因为她可以和娘亲一块玩儿了。

        知道这番缘由的子葵心里更加愧疚，她本不是有意诋毁沈瓶的清白，也不知道沈瓶解释清楚了没有，然每每子葵想起这件事，她都会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子葵，阿娇现在还是喜欢徐瑞文吗？”

        陈明义小声的询问把子葵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她抬头看了阿娇一眼，只见阿娇正在和徐瑞文说些什么，眉眼带笑，她应道：“是啊。”

        “好的，谢谢。”

        子葵感受到了陈明义的低落，不由得回想了一下，陈明义喜欢陈阿娇，应是在阿娇喜欢徐瑞文之前，可惜爱情本没有什么先来后到，她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阿娇呀？”

        “不知道，就是莫名其妙地喜欢她。”陈明义无奈地摇了摇头，以示自己无法解释清楚。

        子葵心想，我懂，这感觉我可太懂了，接着，她又继续问道：“那你怎么不主动一点，阿娇喜欢温柔体贴的男子，说不定你主动点，你们就成了。”

        陈明义叹了口气，说：“她只是不喜欢我。”

        行吧，自我认识还挺明确，子葵思索了半晌，只好说了句：“没关系，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会找到你喜欢又喜欢你的姑娘的。”

        子葵顶着心里对沈瓶的愧疚，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可以走人的时候，却突然被告知今天是她要留下来打扫学堂里的卫生，她大概算了算天数和人头，也差不多是该轮到自己了，所以她只好让阿娇和雪娟先回家，自己去找温夫子寻了把扫帚，对了，她还没有问跟她一起留下来的另一位幸运儿是谁。

        等到她回到学堂的时候，发现沈瓶已经拿着个抹布在那里站着了，子葵心里一顿，她的脚瞬间像被水泥糊住了，动都动不了，还是沈瓶先开的口：“要不你来擦桌子吧，没那么累。”

        子葵应了声好，这才走过去和沈瓶互换了工具，她看沈瓶直接从夫子的讲台开始扫起，自己转头就去擦学堂最后边的那张桌子，她想着，这样就可以和沈瓶错开一片打扫区域了，还是离得远些好，离得近了，她怕自己的心脏会跳出来，沈瓶也发现了子葵特意和自己错开的举动，他只是皱了皱好看的眉，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就在安静的氛围中搞好了卫生，临了，温夫子过来看了一眼学堂，还表扬了子葵和沈瓶一顿，就在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各回各家的时候，温夫子突然说了句：“沈瓶，你是男孩子，应该送送子葵。”

        当时子葵面上的微笑瞬间僵住，她连忙朝夫子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们不顺道，多谢夫子关心了。”

        “走吧。”沈瓶个子高，步子也迈得远，当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人已经离子葵两三米远了，子葵只好和温夫子挥了挥手，小跑跟上了沈瓶，一路上沈瓶也没说会不会送子葵回家，子葵也不敢问，虽然她心里是想和沈瓶走的更久一点，但是光是迈大步跟着沈瓶的步子就让她有些忙不过来了，子葵心想，他应当是不想搭理自己吧，不然怎么会走得这么快，也不放慢些步子。

        最后两个人还是分开走了，因为在子葵回家的路上有一个岔路，子葵家要走左边，沈瓶家要走右边。

        那天，子葵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明天见。”

        沈瓶说的是：“好。”

        怎么说呢，其实从那时起，子葵就已经可以看到两个人分道扬镳的情景，只是她一直觉得还远着呢，再加上有阿娇在，阿娇同那群男生的关系都很好，总归不会断了联系，所以她也不愿多想。

        “回来啦，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子葵远远地就看见娘亲站在门口，看样子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闻言，子葵连忙小跑回去：“今天是我留下来打扫卫生，所以有点晚了，下次差不多轮到我打扫卫生的话，我就提前几天告诉你。”

        “好，饭菜都已经做好了，就等你回来吃了，我等了一会见你还没到，生怕你被坏人抓走了。”娘亲一边说一边帮子葵把背包卸下来放在一旁。

        “你们不是一般会有两个孩子留下来打扫卫生的吗？还有一个是谁？”

        “沈瓶，回家的时候发现原来我们还有一小段路是顺路的。”

        “哦，就是你说你喜欢的那个男生啊，怎么样，有没有聊些什么。”

        “没有，我和他不是很熟。”

        不久之前，子葵同娘亲说到了阿娇喜欢徐瑞文的事，没想到娘亲突然问她在学堂里有没有喜欢的人，她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半点也不带犹豫地点了点头，说出了沈瓶的名字，还说他高高壮壮的，人也好看，惹得娘亲一阵笑话，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她太想有个人知道她喜欢沈瓶了，学堂里互相都认识的人不能说，娘亲平日里和学堂的人没什么往来，最多也就是和阿娇的父母会说些话，这么看来，也就只剩娘亲可以说了，子葵记得当时娘亲还说：“我家孩子这么好看，他会喜欢的。”闻言，子葵看了看自己又黑又壮的胳膊，对娘亲的这句话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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