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仲冬

子葵和雪娟不止性格，爱好上其实也很相似，两个人都喜欢自个儿编写小故事，可惜的是，至今两人都还没有一本写完的小说，虽然脑海里的想法数不胜数，子葵的写作风格更多的是让读者感同身受，雪娟则注重于遣词造句上的雕琢，在子葵的眼里，雪娟适合当个大文学家，推动市井文学发展的那种。

        “雪娟，你上次说的你想写的那本小说，写到哪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子葵跑去找雪娟玩，自上次雪娟同她说了自己要写一本小说后，这些日子，子葵看雪娟那是天天拿着笔在纸上写个不停，偶尔写不下去了，就会自己坐在那里思考故事情节，今天，子葵想着自己没什么事做，便打算去找雪娟交流交流心得。

        “就写了三四回，要写不下去了都。”雪娟挠了挠头，无奈地说道，“男女主人公的感情，我不知道要怎么去推进，总觉得现在这么写有些生硬，而且其实我现在对男主人公的描写有点少。”

        “这……可能是因为我们没有试过吧，写不出那种感觉，其实我的那篇小说也写不下去了，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推进剧情。”子葵见雪娟的同桌不在座位上，便顺势在雪娟旁边坐了下来，并在她的默许下随便拿起了一张雪娟先前写的小说看了起来，半晌，子葵说：“要不你再努力努力？我觉着你写的特好。”

        子葵心想，不愧是每次写文章都会被温夫子点名表扬的人，这写作水平确实是不太一样。

        “我也觉着你写的特好，要不你再努力努力？”雪娟是看过子葵写的东西的，便拿同样的话堵回了子葵，创作瓶颈期也不是她想突破就能突破的。

        “不了不了，最近天气太冷了，我的手都僵得拿不动笔了。”说完，子葵逃一般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头也不回的那种。

        现下入了冬，那是真的冷，子葵没有去过北方，所以不能将南方的湿冷与北方的寒冷做比较，但子葵从小身体就不太好，隔三差五就会生病，她还试过一个星期发一次烧，然后不得不和温夫子请假回家的情况，她记得当时那种情况还持续了好几个星期，最后连温夫子都忍不住来问她要不要休学在家好好养身子了，她当时想了想，虽然在家里不用老是跑来跑去，但是上学的话就可以见到阿娇雪娟和沈瓶，所以她十分坚定地拒绝了夫子休学的提议，并每次都在生病初愈的时候就积极去学堂上学，前些日子换季，她就不小心着了凉，许是又上火了，咳嗽咳个不停，每次温夫子上课的时候，她都很怕自己的咳嗽声会影响到大家学习，咳得越是停不下来，她越是着急，一度想过要不要自己走出学堂，等咳完了再回来，但是想了想，突然离开学堂，太突兀了，好像更尴尬，所以她还是决定靠拼命喝水抑制住咳嗽的冲动。

        子葵记得当时还发生了一件让她又无奈又好笑的事情，有一天下午，她因着咳嗽停不下来，眼泪都出来了，结果陈明义看见了，还小声地问子葵：“是不是温夫子上课教的东西太难了，你学不会就哭了。”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子葵闻言，只剩下满腹的疑问，她开口回道：“不是，就是刚刚咳嗽，然后可能咳得太久了，把眼泪也咳出来了。”

        “哦，”陈明义先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过了一会又突然开口说道：“你要是学不会可以来问我，我可以教你的。”

        子葵一听就知道陈明义根本就没信自己的说辞，估计他是觉得自己面子薄，不肯承认自己学不会东西，才又特地补上了一句，最后还是子葵说了声：“好的，谢谢。”才结束了这场奇怪又充满善意的谈话。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子葵好了之后，每次她回家的时候，都会看到沈瓶总是比她先收拾好东西，然后比她先一步离开学堂，等到她和阿娇雪娟走出学堂的时候，就会发现她和沈瓶之间的距离其实并没有离得很远，再加上沈瓶身形高大，她跟在后边就没有什么风会吹到她，对此，子葵表示长得高就是好，那段寒风呼啸的日子里，子葵都会有意无意地跟在沈瓶的身后走路，但是一般当她走在沈瓶身后的时候，她都会和身旁的阿娇和雪娟聊天，所以大家一时半会也不知道那是子葵的有意为之。

        月中的时候，子葵收到了父亲写来的信，信上说他过段时间要带喻淑回村里一趟，问子葵要不要去他家住一段时间，子葵当时以爹爹家离学堂远的理由拒绝了，其实是她怕自己同喻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会尴尬，但是爹爹带着喻淑回到家中的那天，子葵还是去爹爹家吃了餐晚饭。

        爹爹再娶的事情，子葵其实早就看出了端倪，那时爹爹还在村子里，看着子葵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可是子葵却从爹爹的衣着打扮上猜出了爹爹想说的事：衣服上别着的香囊，手上的玉扳指，还有衣服上纹样，一看就是女孩子家自己缝制的，偶尔她听爹爹和别人的谈话，时常提起“喻淑”二字，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见爹爹没说，便一直假装自己不知道，还是后来爹爹回了潭州没忍住，特地写了封信问她：“如果我想去喻淑为妻，你会不会在意？”

        子葵回的是：“不会，因为那是爹爹的幸福，不该与我有关系的，如果爹爹觉得合适，就娶吧。”

        见到喻淑的时候，子葵才发现她和自己看起来差不多大，模样很年轻，身上穿着一条象牙白的襦裙，上边还绣有蓝绿色的花卉纹样，外边套着的是一件浅橙色的褙子，褙子上也绣了些花纹，头上梳的则是寻常的妇人发髻，子葵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爹爹，已然近四十岁的模样和体态，她不由得开始思索喻淑到底是看上了爹爹什么了。

        子葵在爹爹的示意下，先开口叫了声：“喻娘。”这个称呼还是她爹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因为子葵的亲娘还在，平日里子葵也是跟着自个儿娘亲的，直接让子葵叫喻淑娘亲不太好，但是不叫娘亲吧，又会显得两个人生疏，所以子葵她爹觉得，还是喻娘这个称呼最合适。

        “你就是子葵吧，都这么高了，快来坐着，饭菜等会就好。”喻淑同子葵打完招呼，又和子葵他爹说了几句话，就去厨房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一时之间，大厅里就剩下子葵和她爹两个人，子葵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和父亲说的，毕竟两个人的生活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她觉得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以聊的，但是过于静谧的气氛还是让子葵有一些坐立难安。

        子葵她爹先开口了：“你没有见过雪吧，潭州冬天会下雪，去年下雪还把我们家的马车给埋了，下次带你去潭州玩？”

        看雪可能是每一个南方长大的孩子的心愿，子葵也不例外，听到可以去看下雪，子葵两只眼睛都亮了，连忙点了点头，问：“好呀，什么时候呀？”

        “等冬天你不用上学的时候。”

        “好，那很快了。”爹爹答应过的事情，一般都是会做到的，所以子葵对此深信不疑。

        可是后来，等到子葵她爹和喻淑都回到村里长住了，子葵也没见过下雪。

        饭桌上，喻淑做了三菜一汤，子葵都吃了一些，味道还不错，有些辣，上面漂了些辣椒和红油，听说潭州的人很能吃辣，喻淑先是和子葵聊了会子葵的现状，后边就都是夫妻两个人在聊自己的事了，子葵听着像是在聊他们在潭州认识的人，但是子葵又不认识，所以她其实也搭不上话，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的饭，中途喻淑还时不时地给子葵夹菜，见子葵吃完了饭，又给她多盛了一碗汤。

        子葵觉得，爹爹新娶的这位妻子，还挺好的，起码给她的感觉十分友善，先前看多了话本子，还以为喻淑会拉着她宅斗，或者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然后离间她和她爹本就不算多么亲近的亲情。

        等到子葵回到家之后，娘亲还特地问子葵：“你爹新娶的那个人对你怎么样？”

        子葵看了眼娘亲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回道：“挺好的。”

        “那就好，对你好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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