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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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月色真美」，出自夏目溯石，是极为委婉而含蓄的表白，其意也可直译为「我爱你」。

        但今牛若狭并不认为赤染飞鸟说这句话是在向他告白，毕竟这样十分突兀不说，也实在不像是她的性格。在他看来，要是真的喜欢，她估计会毫不犹豫的明示。

        仿佛脑海里已经浮现那番场景，女孩明亮而温柔的眼睛直击人心，柔软的唇瓣一张一合，柔柔的说出情话。

        ——“我喜欢你。”

        不存在的场景和几乎像是要在耳边实质化的想象声音，今牛若狭耳尖渐渐泛红。他突然没胆去看天上的月亮，只得微垂着眼帘用目光轻扫脚下的影子，然后他发现某人正不安分的抬着手在拨弄他的头发。

        微卷的发间细长的手指穿梭而过，背上的人似乎是想将头发聚拢到一起再弄成个什么模样，但很明显失败了。于是那怪异冒出的角被抚平，今牛若狭也不由弯了弯嘴角。

        红绿灯口，车辆疾驰而过。

        绿灯后踏上斑马线，耳后却恍然察觉到突然靠近的呼吸。温热有节律的喷洒而来，这一刻今牛若狭仿佛能够感觉到赤染飞鸟的嘴唇就距离自己的耳廓很近，或许有一两厘米，也或许就是轻轻一动都能够吻到的程度。

        微凉的夜里，心却仿佛躁动起来。

        “今若同学，你看。”

        今牛若狭顺从声音低头，薄淡月光下他的发顶两侧长出了「耳朵」，但毫无疑问那是在她的帮助下。

        “是猫咪。”

        能够听出赤染飞鸟语调里的欢喜，今牛若狭向来懒散下垂的眼尾仿佛都因为受到感染而微微扬起一个欢快的弧度。他脚步未停，此刻深夜道路两侧路灯延伸远处，橘色的暖调笼罩而下，寂静无声之时仿佛这条归家的路，这条街道乃至这座城市都只有他们两人。

        电影里看到过的空城荒凉诡谲，但如果有她在，似乎也不成问题。

        抬头望着月亮羞涩的躲进云层，今牛若狭感觉自己像是长出了一双看不见的翅膀。不然怎么会觉得整个人都好像是不受重力约束一样放松，也飘飘然的。

        远处有远光灯投射过来，车辆从身后驶过的瞬间。

        “喵。”

        细弱嗡鸣，附和着路边草丛的虫鸣声响起。

        也是附和着赤染飞鸟的话。

        ·

        今牛若狭并没有把赤染飞鸟送回她家，而是直接把人背回自己家。

        反正看她受伤情况，他是不放心她一个人的。

        但因为家里没有处理伤口的医疗用品，今牛若狭不得不将赤染飞鸟留在家里，自己出去买。离开前向赤染飞鸟百般交代独处要注意的事项，此时他才暗骂早该买点在家里备着的。

        可一向不怎么受伤的「白豹」怎么知道自己也会有需要这些用品的一天呢？就好像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人突然闯进他的生活，而他也不愿意将她赶出去，反而希望她成为此方天地独一无二的永久住民。

        “有事就跟我打电话，知道么。”

        “知道。”

        见赤染飞鸟乖乖点头，而她腿上的伤也在暂时的应急措施下不再流血，今牛若狭这才出门。因为距离最近的药店也有点路程，他还干脆骑上了自己的爱车「砂石」，只求能够快点回来。

        听到机车轰鸣着远去，从房间望出去能看到红色尾灯因为速度的缘故而闪成一条模糊的线。确认今牛若狭的确离开，赤染飞鸟这才起身，尽管腿上有伤，但她脚步依旧平稳，向着浴室走去的同时拨出一个号码。

        很快电话那头接通，传来的是有些激动的男声。

        赤染飞鸟跟对方说了几句，然后在到达浴室之后她打开灯，找了个适合的位置坐下。电话并没有挂断，就这样借用肩膀的力稳住，一边说话的同时也开始处理腿上的伤口。

        先是用手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清洗，等到能够清楚的看见，这才将一直别在腰背的短刀取出来。

        锋利的刀刃泛着冷光，但赤染飞鸟却没有丝毫的害怕，她像是平日里做菜一样轻巧的将刀顺着伤口往下划出一条长长的口，鲜红色瞬间涌出，用顺手拿来的毛巾压了一下，随即便决定干脆点的解决。

        手指在伤口里摸索，痛感此时似乎都变得麻木，掏出子弹头后随手扔到地上，脆响声中电话那头传来恭敬的询问：“老大的事情依旧还是没能找出那个家伙在背后策划的证据…这次您冒着危险进行引诱但是那家伙还是很谨慎，我们也没能抓到过多的把柄。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脸色因为失血和疼痛变得苍白，赤染飞鸟一手用毛巾压住伤口止血，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此时平日那双看起来呆呆的眼睛泛起浅浅幽光，冷然又让人感觉背脊发凉。

        “既然没有找到决定性证据来将军，那干脆就由我们来主动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您的意思是？”

        “就传下流言说爸爸突然病情危急，按照规定下一任组长由我接任，等到流言发酵几天你们再过来接我回去。”

        “可是他或许不会信…”

        “信或不信都由他，但必定是会有所动作的。这是个陷阱他未必看不出来，但同时这也是个绝无仅有的机会。比起设下陷阱邀他入洞的我们，他更能安排人手来对付我们不是么。”

        “但这样太过危险了！您这次就已经…！”

        伤口处已经彻底麻木，赤染飞鸟将腿伸直。

        “下次行动我们双方都会将命赌上，他能够懂我的意思，这必定是最后的一决胜负。胜者能够得到横滨，那块许多人梦寐以求的销金窟，而败者就会随着硝烟与怒火消散。”

        少见的笑起来，赤染飞鸟的神色和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

        “我会登顶为王，亦或者泯灭于世。”

        “井下，你要将性命交付给我么？”

        电话那头有着短暂的沉默，随后一声轻笑，道尽无奈。

        “从您选中我的那一刻，这条命就已经是您的了。少主，我将助你登上横滨最顶端的王座，就用这条性命。”

        ·

        今牛若狭拿着买来的医疗用品走进屋的时候却发现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人，他还以为赤染飞鸟是又出什么事了，慌张的找了一圈，可等在浴室看到她的时候，放下心的同时心里却又仿佛燃起一股无名的火。

        那个他那么担忧的人就坐在浴室里，苍白着脸色用毛巾捂着伤口，那原本白色的毛巾此时已经有一半被沁湿成红色，而在那伸直的腿边还放着把刀跟一颗染着血的子弹头。

        “你做了什么？”

        其实能够有个猜测，但他还是想听她自己说。

        “我只是处理了一下伤口。”

        又是那种无所谓一样的语气…她到底把自己的身体和性命当做了什么？

        握紧的手重又松开，今牛若狭不再说话，他只是沉默的上前开始替赤染飞鸟处理伤口。

        一时间浴室里安静的仅有包扎时发出来的轻微声音，沉默蔓延之际，窒息的紧迫感也随之而来。

        赤染飞鸟发现今牛若狭有些不对劲，但她没说话，只是由着他处理好伤口再背着她回房间。

        回去的路上廊檐不算长，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直到被在房间放下，今牛若狭也依旧一声不吭的准备离开时赤染飞鸟才确认他的确是在生气，但她好像不知道为什么。

        “早点睡吧。”

        赤染飞鸟还没来得及说话，但纸门就被拉上了。

        但今牛若狭并没有离开，赤染飞鸟看见他似乎是在门外坐了下来，那架势仿佛是要守着她…也或许是想保护她。感觉心头突然有些烦躁，不喜欢这种怪异感，但搞不懂也没有办法。

        赤染飞鸟听从今牛若狭的想要睡觉，觉得或许这样心头的感觉就会消失，但辗转反侧也依旧没有睡意。

        直到窗外月亮渐渐下移，她终于挪到了门前。

        “今若同学？”

        本以为不会有回应，或许人已经睡着。

        但意外的立刻有了回应，“我在。”

        辗转反侧半宿仍旧盘踞在心头的情绪此刻仿佛有所消散，赤染飞鸟轻轻将门拉开一条几指宽的缝隙，借此窥视外面的人。但目光移过去的瞬间就跟今牛若狭对上，她能够清楚看到对方被月色浸染的双瞳。

        像是隔着纱一样朦胧，却又流淌着月光的温柔。

        赤染飞鸟不知为何感觉脑袋中有根线连上了。回想起知道自己受伤后以及在浴室看到手里毛巾时今牛若狭的反应，她心里有了猜测。

        “我错了。”直接的道歉，“我以后不会那么随便了，我会好好顾及自己的身体。”

        “所以，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说话间赤染飞鸟从门缝里伸手去拉住今牛若狭的衣角。

        柔软的语调里好似带着委屈，今牛若狭看了眼赤染飞鸟的眼睛，最终还是心软的去握住她的手。

        “我不想对你生气，但我也想让你知道，性命永远是最重要的。知道么？”

        “知道了。”

        赤染飞鸟乖乖点头，但望着今牛若狭的脸，她想，还有比性命更重要的。

        月下中天。

        跟今牛若狭和好的赤染飞鸟感觉困意袭来，她本就有伤，之前睡不着也不过是心里装着事情，现在忧心事解决，她便很快进入梦乡。

        听到门内传来的微弱呼吸声，今牛若狭目光不由温柔下来。他望着月亮，忽然觉得似乎是要比往日见过的都要更漂亮。唇角带笑，感受着手上的力道，今牛若狭也躺了下来。

        这夜，两人虽然隔门而睡，但心却紧紧依偎。

        ·

        隔日早餐时间。

        今牛若狭将起早熬的粥给端到房间去，或许是受伤比平时更需要休息的缘故赤染飞鸟被叫醒时还一副困的不知今日何时的模样。

        见她没办法自己吃东西，他只得喂她。

        一勺勺的粥，一份份的温柔和体贴。

        等到粥吃完，赤染飞鸟差不多也清醒了。今牛若狭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她还去不去学校，虽然他本意是想让她在家休息，但她说不定有自己的想法。

        “去啊，不然课程就要落下了。”

        “…你可真是爱学习。”

        简直都爱过头了。

        今牛若狭也想过由他去上课然后把笔记抄回来给她，但一想自己根本都跟不上课程到时候抄些没用的回来就糗大了，所以也同意了赤染飞鸟去学校。

        当然照顾她的任务是被他给包了。

        感觉有些麻烦。

        不过是幸福的麻烦。

        骑着炫酷的「砂石」将人载到学校，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但今牛若狭没有在意周围人的谈论，只是淡定的把赤染飞鸟从车上抱下来，然后十分自然又带着昭示主权意味的将人背到了教室。

        然后两人走过的地方，女孩子们的心碎了一地。

        这件事甚至还招到了班主任村木的注意，因为赤染飞鸟行动不便，所以到办公室去的只有今牛若狭。

        当村木问他两人是否交往时，他很淡定的摇头。

        “我单方面正在暗恋以及追求她。”

        “……”

        村木：见鬼了！

        实在不怪村木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今牛若狭平时的做法实在让人很难相信他会喜欢上哪个女孩子。虽然这样很不对，但村木其实也有想过他这位帅气成分严重超标的学生是不是喜欢同性。

        不过如今一看他还是直的。

        然后再感叹一下赤染同学真是厉害！

        脑内剧情结束，村木看了眼今牛若狭，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然我不反对早恋，但希望这不会影响到你们学习。”

        今牛若狭没说话。

        他都全挂科了还能有什么影响？是担心她才对。

        “然后我还想给你一个建议：同样优秀的人才能看到同一片风景。今牛，飞鸟是个好孩子同时也很优秀，当然我并不是说你不好。或许我这样的定义有些片面，但如果不能跟她站到同样的高度看到同样的风景，你们终究会因为各种事情而错过。”

        村木的话让今牛若狭骤然想起昨晚遇到她的时候。

        “任何事谁都不想留下遗憾，所以人们总是会拼尽全力。”

        “但无论青春还是人生，注定会有遗憾。”

        “如果不行，也要懂得适时的放手。”

        “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

        是想让他不要勉强自己和她，如果她不喜欢他。那就放手，日后的好聚好散也是一种选择。

        但其实…

        “不管她对我是什么态度，我们都不一定会走到一起。”

        因为他还有犹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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