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卖女求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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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沉如水,宽敞的堂屋之内,微弱的烛火被风吹得四下摇曳,堪堪稳住了一点火苗,发着淡淡的微光。
屋内的檀香缭绕腾升,明芷看得出神,耳畔是祖母滑动佛珠的声音。
哪怕梦境里,祖母为了她的事情大骂父亲,气得断绝了母子关系,独自去城郊的庄子里居住。但这一世,所有的一切都提前了,她告知了祖母父亲和继母的意图,在儿子和孙女之间,祖母真的会选择她吗……
久久没有声音,明芷心头微落,忍下眼中的湿润:“祖母,孙女还是……”
还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嘴唇嗫喏,心头怅然失魂。
冰冷的手被一道温暖缓缓包裹,明芷抬起头,便望进祖母慈爱的眼眸中。
宁氏温柔地抚摸小姑娘柔嫩微丰的脸颊:“岁岁……受苦了。祖母跟你保证,不论这明家倒不倒,就算倒了,只要我宁氏在一日,便绝不会让明家做出卖女求荣之事。”
那声音沉稳悠远,极为缓慢清晰地慢慢滑入她的耳中。她一字一字听得真切,明芷心头微恸,缓缓点头,忍不住紧握祖母的手。
当时的幼童已经长成了惊为天人的少女,宁氏忽然想起亲家在信中提到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宁氏深深地叹了口气:“岁岁长得真好看……”
明芷不知祖母为何说这么一句话,柔亮的眼眸缓缓瞧过来。
宁氏笑着,一字一顿地看着她的眼睛:“长得美是件好事,并非罪过。”
说完,转身看着一旁的嬷嬷:“等大人一回来,请来我福安堂中。”
安排完之后,宁氏思索片刻,唤来小姑娘在身侧坐下,看着明芷将所有打算跟她分析清楚:“听你所说,你父亲惹下的事应该不是小事,我娘家那边的早已失势,是个有名无实的末流贵族,若真的得罪了镇国公府,老身也搂不住……
所以你的婚事越早定下来越好。信安候老夫人与我是旧时,何巍的生母蒋姨娘当初也受过我的恩惠。前些日子我与她说起,她欣然应允,邀我们一同去侯府赏花,等问清楚你父亲,明日我们便去。”
“至于你方才所言,若是真的嫁到举目无亲的远地,才是真的危险。”宁氏怜爱的看着娇柔妍丽,如同一朵娇花的小姑娘。
明芷点了点头,她仿佛被激流冲荡着,忽然遇到了缓地,有石头帮她阻拦了巨浪,给了她一时的安心。
-
明方学一回府,便见跟在母亲身边的老嬷嬷,也是他的奶妈李嬷嬷站在门口等着。
明方学缓步上前,眉目有掩不住的疲倦,李嬷嬷福身道:“大人,老夫人请您去福安堂一道。”
明方学点点头,心思却飘忽不定。
今日,储骁宁仍旧毫无动静,甚至笑眯眯地盯着他……可却又严惩了一个行贿之人,还让他陪审……
他看着储骁宁亲写奏承,将三分罪夸大到七分。
心思焦虑间,不知不觉已经跨入了福安堂之内。
宁氏知晓这个儿子,二十岁成为进士,虽面上谦和,但是个傲气之人,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得二亲家压制指点,这么些年没走过歪路,动歪心思。宁氏以为他早改了,可刘氏的父亲一死,想来那些脏主意变又冒了出来。宁氏还是头一回从他身上看到这样焦躁不安的神情。
周围的灯光黄橙,愈发显得中间头发花白的老人气势淡然沉稳,宁氏脸上不复方才面对明芷时的慈爱,淡淡开口:“你究竟为何开罪了镇国公府的小嫡子?”
明方学身躯一震,这才回过神来,抬眸看向宁氏,语气惊讶却仍旧恭敬:“母亲如何知道?”
宁氏一哼,声音沉了几分:“你和刘氏,借由我的名义去参加镇国公府太夫人的寿宴,难道并无所图?!那日我写信要回来,结果第二日路上忽然滚下来一块巨石,惊得老太婆我叫了大夫,又在山上耽搁了几日。这事是否也是你们所为?就为阻止我回城?!”
明方学面上一白,刘氏只与他提起会想办法让母亲在山上多留几日……怎么用的如此法子?!!愚蠢。
母亲一直不喜欢刘氏,此事万不可承认。
明方学起身跪下,还没出口解释,便听母亲宁氏声音越发威严沉重:“阻我回府,费尽心思挤入镇国公府参宴……听府里的人说,要带明芷去宴会那几日,你的好妻子可是殷勤的很,又是送首饰又是制衣服……”
明方学头愈埋愈低,冷汗细密地冒出来。
这事关系整个明家的存亡,关系明芷的一辈子,宁氏直截了当道:“你们可是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她知晓她的儿子,但凡别人有意思冤枉他,早便伸直腰杆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如今这蜷头缩脑、脸色涨红的模样,果然是猜中了……
宁氏面上彻底沉了下去,将手重重在桌案上一放,颇为愤怒失望道:“方学……你已欠了岁岁生母太多孽债!”
“你欠明芷明越已经是太多,如今竟然敢将这样龌龊的主意打到你女儿身上来!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成功了,你当真一辈子心安理得,当真一辈子官运亨通了?!你可知晓旁人会如何编排辱骂你?!”
“礼部之人更讲究自身清廉,你当初之事老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帮你瞒下来。如今我娘家早已失势,安守常是看在你岳父刘大人的份上才对你颇有照顾,如今你岳父已逝世,你在朝中唯一的护持便也没了。好,你心急我可以理解,可你就算再心急,就算咱们明家真的被灰溜溜地赶出京城又如何?!你怎么敢!……将主意打到自己女儿身上去?!何其心狠!何其愚蠢!”宁氏说着,气得连着拍了几下桌子,吓得李嬷嬷赶忙上前安抚心绪。
明方学听得面红耳赤,埋首握拳,不敢回半个字。
“你总是抱怨着自己为何升官如此疲慢,可曾想过,你从未将心思花在你应做的事务之上!那就别去怨天尤人!自己没本事往上爬,便心服口服,别出什么歪主意,让一家人跟着你受难!!”
宁氏看着明方学的头顶,缓了半晌的气,呼吸才平顺了起来。
“明芷是你嫡亲的长女,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切莫再起,”宁氏看着明方学的头顶,“你可清楚?”
明方学呐呐点头:“是……”
手上的佛珠有捻了好几圈,等明方学跪得直不起腰来时,宁氏才道:“起身吧,跟老身说说出了什么事。”
明方学坐到一旁,脸色涨红,闷了半晌,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宁氏听完,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可糊涂啊!如今正是政局动荡不安之时,你怎敢轻易站队?还用的如此愚蠢之法子!你虽心术不正,并非冒进无知之人,此事可是受谁引导暗示?”
宁氏一向直接,听闻那“心术不正”四字,明方学习惯性地欲意反驳,却发现无言苍白,最终沉默着,只忽然想起,是储骁宁的心腹张主事主动接近的他,言语之中颇有暗示……
明方学猛的抬起头,道:“是……储骁宁的心腹……”
“看来是有所图谋……依你所说,储骁宁频繁威吓你,却又无所动作,”宁氏思索片刻,很快找到了其中症结。“那他真正想对付的人并不是你,你且仔细想想。”
储骁宁看不惯司中老臣许久,而老臣之中以谁为首?自是以他的师傅安守常。
所以,储骁宁是在等他将师傅一同拖下水,好来个一网打尽!难怪……难怪,一直在没有下手。
先是派人诱导他行贿,然后频繁暗示威吓,小小年纪真是心机深沉。
明方学这会才心头嘹亮,不禁又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反应迟钝了些,呐呐道:“他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我师傅,安守常。”
宁氏缓声道:“只要你师傅没有表态,你便还暂时安全的,但储骁宁的耐心是有限的,时间应是也不多了。你先不要动作。这事的症结在你师傅身上,若要求得平安,现在也只有一个办法。”
风声飒飒而过,宁氏小声地和父亲说着什么。
明芷立在暗处,脸色苍白。
……原来父亲面临的困局并非到了完全不可调节的地步,可是,他却先选择卖女这条路。这世间,怎会有父亲如此……他真是自己的父亲吗?
在梦中,知道她在镇国公府过的并不好之后,也只是假模假样地感叹了一句,要是早知道如此,绝不会作此选择。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还打着为她好的名义……
梦中可怕的场景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细密的汗珠从脸上冒了出来,明芷有些撑不住,堪堪扶着柱子才能站稳。
柱子上沾湿着晚上的水汽,浸得指尖冰冷。
父亲的一念之差,将她推到生不如死的境地……若不是即使做了那个梦,她怕已经重蹈覆辙。
可这一世,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他父亲明明犯了这样的大错,却心安理得地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那她现在的惊慌不安、无措失望,她上一世所受的苦难又算什么呢……
她指尖缓缓蜷缩,从窗户的缝隙看了眼祖母慈祥的脸庞,黑亮的眸子映着火光的暖意,才让那张惨白的脸有了几分颜色。
这一日的明府可谓格外热闹,明萱在母亲房中红着眼睛许久,也没有想通为何她不管对祖母如何好,祖母也从不正眼瞧她和母亲。
祖母费劲心思为姐姐筹谋婚事,可却从未替她打算过。
明萱拉着刘氏的手,有些着急:“母亲,这可怎么办?”
刘氏搅着手帕,老太太这一手实在太突然。她亦是万万没想到,老太太也瞧上了何巍。
早知道便自请媒人去说媒了,现在老夫人可以当着全家人的面宣布给大姑娘瞧上了何巍,她这回如果再说她的打算,岂不是显得她们故意争夺?成了她们的不是。
没记错的话,老夫人交好的是信安候老夫人和蒋姨娘。一个是婆婆,一个是姨娘,婚姻大事,还是得
侯府当家主母才能做主。
“三书六礼没来,口头约定都没有……这婚事便是不存在的,”刘氏缓缓道,“为了明芷的清誉,就算要撮合两个年轻人,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只带一个姑娘前去侯府。自会带上你和□□去,然后单独让两人见面。你跟着去便是,剩下的,母亲来想办法。”
-
明月高悬,如明镜高挂夜空,星子暂避光芒,唯有几颗散发着荧光。
桓王府中,树木高大葳蕤,夜风轻浮而过,发出飒飒的声响。
……
女子肌肤欺霜赛雪,乌发粉唇,穿着粉黛胭脂纱裙,慵懒地躺在亭中的美人榻上……
纱裙之下的隐隐红痕如雪上红梅,她如荔枝般清透白嫩的脸颊冒出细密的汗珠,微微浸湿绑在眼上的白色丝绸。
红纱慢退,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形隐隐绰绰,风卷过,那道身影隐藏在纱幔之后,却愈发诱人……
睫毛轻颤,潋滟的桃花眸缓缓睁开,柔媚无度地望过来,直摄人心魂。
周司桓猛地醒来,紧紧闭上眼睛,片刻后缓缓睁开……
又梦到了。
同一个人,在梦中极近艳丽的、暧昧的、活、、、色、、、生、、香的……
仿佛他真的看到过,经历过。
周司桓站起身,高大的身形遮住烛火,投下深重巨大的暗影。
他眼眸还有尚未退却的欲念,染着那清隽出尘的脸庞,像是错入凡尘的神祇。
玉新熟练地进来:“王爷,水已经备好。”
周司桓眉头仍旧紧皱着,淡淡点了点头。
自从见了那女子之后,他便一个安稳觉没睡过,稍微睡熟些,梦到的人便是她。
玉新深深觉得定是那女子使了什么下作的手段,忍不住道:“王爷,不如将人抓过来,盘问盘问?”
周司桓看了他一眼,却盯得玉新一下不敢说话。
他本就是天之骄子,如今又是执掌国政之人,即使声音淡淡,也让人忍不住听服,不敢直视其威严。
“盘问什么?”
玉新无言,是啊,盘问什么?难不成问,你给我们王爷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让不近女色的人,不论白天黑夜一睡觉就做、做……春、、梦?
周司桓蹙起眉,显然被这个梦境扰乱得烦不胜烦,声线却一如既往的清冷:“明日去了侯府之后,再去古元寺找通明僧人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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