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中计

管不了那么多了！

        趁着李昰还没有进来，我翻身下去，地上的李晏一把捞起，又抱着他飞上之前我蹲着的房梁。

        等我将人在房梁上放好，李晏才像是刚刚清醒了一点，他浑身软绵绵地靠在我身边，因为靠地近，我甚至能闻到他鼻息见的酒意。

        他睁着眼，想起来像是仔细打量了我一下，才模糊不清地开口：“单……婵娟？”

        我可真宁愿你没认出我！

        我只觉得今晚真的是时运不济，先是要对付皇后，后来要提心到底有什么招在等着我，现在还要加一个李晏，我先前还因为忧虑而神思不属，现在倒是因为变故太多而彻底没心思去自怨自艾了。

        李二认出了是我，又在我身边嘿嘿一笑，往身边又靠了靠，像个傻子似的。我嫌弃得很，想要将他推开，但又想到他如今这种表现，多半确实是神志不清，我先手将他推开，他下一步就能给我从房梁上掉下去，只好强忍着冲动固定好他。

        这厮倒是完全不知道这一瞬间他在我心目中经历了什么，只是继续凑过来，咕噜着说：

        “婵娟……”

        婵你个头！此时李昰已经走到了离门口不远处，他与身边人的交谈也能被我清晰听到。我顾不上许多，一把捂住李晏的嘴，让他说不出话来。

        李昰与同来的人停在离门口不远处，李昰说：

        “真不知道母后是怎么想的，非得将我和这单婵娟凑在一起，我看到她就直犯恶心。”

        这话从李昰口中说出，我没有半点意外，沉心仔细听他们的谈话。

        “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回话的声音带着一股子谄媚，应当是李昰身边的侍从之流，只听他继续说道：“只要您拿下那单婵娟，单家还不就是我们手中的蚂蚁，我们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我暗自咬牙，愈是生气，反而我的脑子愈是冷静了起来。

        我若是嫁给李昰，我们单家自然就是上了李昰的大船，单家宠女儿这件事情整个上京人尽皆知，到时候无论单家是不是支持三皇子，都不会再是“纯臣”。

        李昰就在门外冷笑出声，

        “单家还在给单婵娟这贱人找婿，自以为自己做得隐蔽，却不知道早就在我们掌握之中！我倒要看看，这上京还有哪家子弟，敢去娶她单婵娟。”

        他们竟然知道此事！

        我心中一惊，我寻婿一事，并未声张，在未定下之前，家中人即便是挑选也不曾透露过半点风声，李昰又是如何知道？是宫中消息走漏，还是王家已经势大到如此地步？

        我正在深思，身边的李晏却不安分起来，我的手还在封住他的嘴，他却仿佛是不舒服一般，在我身边扭了扭，干脆整个人都挂在了我身上。

        此时我心思已然被李昰所言吸引，只当他是酒劲又上头了，任由他去。

        那侍奉之人接口道：“单家真是自作聪明，还敢在殿下和娘娘面前打马虎眼，真是该死！”

        有人捧其臭脚，李昰自然是愈发得意，他继续说道：

        “单家若是乖乖就范，我们还能给他们一个体面，此事母后已经知晓，单家只要将单婵娟嫁给他人，母后就会马上将单家如今所作所为交予父皇，就算治不了单家一个欺君之罪，单家也必会被父皇所不喜！”

        他得意洋洋说完，又接着说：

        “那单忠昌还以为是因为休养生息而留在上京，却不知道父皇早就忌惮他许久，不过是找个借口扣他兵权，单家和太后自以为简在帝心，却不知道父皇早就想要动他们了！呵，这次他们最好是乖乖送上单婵娟，不然我们这刀子递给父皇，单家会怎么样呵。”

        李昰没说完，只是冷笑一声，说不出的得意自傲。

        每听一分，我心中恨意便增加一分。我强忍自己的脾性，才能稳在房梁上。

        我单家世代忠良，一心为国，却未曾想竟然会落到这般境地！

        开元十二年，我父亲替父出征，在祁连山脉驱逐燕人近百里，我父亲被燕人首领射中，至今但逢阴雨之日便咳嗽不断。

        可也正是那一战，才让当今圣上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稳当，太后娘娘才能将这朝堂交到圣上手中。

        太和二年，雍王谋逆，率十万大军连夜围城，圣上和皇后被囚禁，太后被雍王用刀架在脖子上要求写下罪己诏，另立雍王为帝。

        是我身为雍王妃的姑姑，顶着八个月的肚子，亲手持械，与雍王同归于尽。

        这天下种种桩桩，我们单家何时负过他们李家！到头来在圣上心里，不过是一个功高盖主，兔死狗烹？

        我气极反笑，只觉得可笑至极，若是我九泉之下的姑姑知道此事，不知还会如当日那般决绝么？若是我祖父祖母知晓如今结局，当初还会顾念天下大义，留在上京么？

        旁边有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脸，我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李晏不知何时已经有些清醒过来，他正撑在房梁上，替我擦泪。

        我转过头去，他也是李家人。就算是和李昰看起来有些不同，但本质都是一样的，我不愿让李晏看到我现在的模样，纵使他看起来依然不是如何清醒，但无论是想起之前我在慧宝寺信誓旦旦的话，还是此时让他看到我这个模样，都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我没有心思再去管李晏，他被我将手拍下，像是有些不太稳，晃荡了几下好歹还是稳住了自己，老老实实地蹲在房梁上。

        罔我还觉得单家如何如何，轻而易举地说兔死狗烹之语，却没想到，到头来说的是自己。

        太可笑了，太后娘娘可笑，姑姑可笑，单家可笑，单婵娟更是可笑，可笑至极！

        我在永东五年，到底是远离上京太久，对于上京的所有认知也都只停滞在五年前，我应当知晓，从祖父母、姑姑去世开始，单家就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春风得意的单家了。

        我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李昰等人却不会再给我这个机会，我只听见他们在外间继续交谈，那个谄媚的声音带上几丝猥琐之意：

        “小的听闻单家小姐昔年是上京罕见的美人，皇后娘娘已经为殿下准备好了一切，殿下灯下赏美人，必别有一番风味。”

        李昰会意□□几声，道：

        “单婵娟也就那张面皮子还能让本宫多看几眼了，待今日让她臣服于本宫□□，看她还能不能飞扬跋扈起来！

        “那香到底是几时起效？单婵娟是个莽人，我先前说剂量要多下点，你吩咐了么？”

        “殿下无需操心，这些琐事，自然早就为殿下办妥了。”

        混账！他们竟然藏的是这种龌龊心思！

        他们想要毁我名节，我并不如何意外，但我没想到他们竟然胆大至此！在皇后的千秋宴上对我用此等龌龊手段！

        我气得浑身发抖，一旁的李晏又摸索着过来握住的我的手，我一抬手就要讲他的手打下去——

        “待我……单婵娟若是识相，自己去和镇国公夫妇请愿，我还能给镇国公府几分面子，赏她一个太子妃当当，若是不识趣……哼，这等不守闺誉的破鞋，抬进来当个侧妃都是给她面子了！”

        无耻之极！

        听到这种话，我再也按捺不住，只想马上下去狠狠将外面这两个混账东西打个痛快，却还没行动，就只觉得手被身边人抓得生疼。

        我转头一看，李晏正双目泛红，脸上潮红也比之前更甚，他正死死抓着我的手，眼睛却盯着下方李昰，眼神狠决，我自诩见多识广，也被他这个神情吓了一大跳。

        他这么一打岔，我多少稳定了几丝心绪，但李二确实抓得我难受，我想要将他的手拿开，外面的人却不再给我们动作的机会。

        “咯吱——”

        门被人推开，李昰带着他身边一个点头哈腰的黄门进来，一边走一边笑着说：

        “想到单婵娟现在发骚的样子，我就迫不及待了。”

        我才想起他之前说的给我下药的事。

        此前我并未在乎这一点，是因为我自幼学习家中武学，在永东的五年更是在叔祖母的教诲下日日勤加练习。祖父与叔祖母皆说我是罕见的学武奇才，时至今日，我已然做到内息绵延不断，寻常迷药情香，对我自然不起作用。

        但我此时突然想起，这屋内不仅有我一个人，我不会受这种下三滥手段的影响，但另外一个人却不见得。

        我还没来及去看李晏，他就突然向我靠来，整个人都挂在我身上，他的头靠在我肩上，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好歹还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灼人的热意。

        ——他中招了！

        李昰已经进屋，他在屋中翻遍也没看到我的身影，顿时气急败坏，此刻正在房梁下骂骂咧咧，大声叫着混蛋，陪他进来的那个小黄门跪在地上一声声求三皇子赎罪，李昰气上了头，一脚将小黄门踢倒在地：

        “还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禀告母后！将人找出来！”

        那小黄门被踹翻在地，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磕头应是，然后就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只剩下李昰在屋子里踱步，一边将床榻上的东西掀翻在地，一边恨恨地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单婵娟，你厉害，你最好别让本宫逮到！”

        李昰在下面无能狂怒，我却分不出心思再去关注他的动向了，因为李晏此时正紧紧贴在我身上，他气息灼热，像只小狗一样在我颈边磨蹭。那之前清风明月般的薄唇时不时地触碰上我的肌肤，又软又热，每碰一下我都不自觉浑身颤抖，只觉得自己那半边身子都被他蹭热了，险些撑不住两个人的体重，跌下房梁去。

        这家伙还不安分，他一边厮磨，一边在我耳边无意识地呼唤出声，他的气息吐露在我耳旁，明明是带着酒意，但却出人意料地并未有多难闻，我只觉得整个耳朵都被他呼出的气息烫得滚热，他一遍又一遍喃喃道着：

        “婵娟……婵娟”

        我到底还是涨红了脸

        ——这个，这个，这个登徒子！这个登徒子李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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