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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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栗棕色头发的小男孩儿奶声奶气地问,“我父亲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小男孩儿的母亲颠了一下手上端着的煎锅;烙饼在空中翻了个面,仍然精准地落回煎锅的正中央。
“我到底有没有父亲?”
“所有人都有父亲。”
“那我父亲为什么不和我们住在一起?”
“他死了。”
“死了是什么意思?”
火苗在煎锅下面悄无声息地燃烧,小男孩儿等着他母亲开口,他母亲等着烙饼烙足火候。那个形状几乎像圆规画的圆变成焦糖色的时候,她用她白皙修长的手指拧动旋钮关了火,又用优美流畅的左臂把煎锅端起来,把那张烙饼倒进灶台边上的盘子里。那盘子里已经有了几张烙饼,每一张都和刚摞上去的一样大、一样厚。她用漂亮的右手抽出围裙口袋里的魔杖,无声无息地清理了锅,又无声无息地把它挂回墙上。
“你可以在这儿问我这个问题,我可以在这儿给你烙饼,都是因为我们目前还没死。”她说,转过身面对着她儿子却越过他的头顶而不去看他,“但是每个人可以问问题、烙饼、吃饭喝水和跑跑跳跳的时间都是有限的。一个人的时间用完了,就不能再和他的儿子和夫人住在一起,只能被小生物变成不再是他的东西。”
高个子、黑头发的夫人猜想也许她说得还是太抽象了,毕竟她儿子才三岁。但是她并不为此担心,因为她知道她儿子真正关心的不是那个叫做死亡的词的含义。那小男孩儿果然没就着这个回答问下去,只是说:“别的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们好像都可以和他们的父亲在一起玩儿。”
“也不是都可以。”
那小男孩儿对他母亲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抗议,他母亲就先声夺人,把他的不同意见逼回心里去了。
“所以你知道,你母亲一个人带你是很累的。我希望以后你少问你父亲去了哪儿。一则我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二则你再怎么问我也没法给你把他变出来。”
现在她看着她儿子了。在母亲那双厉害的蓝眼睛的凝视下,小男孩儿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去。又过了一阵儿,他才微不可闻地“哦”了一声。他母亲轻轻一抖魔杖取了两副刀叉和两个空盘子浮在空中,然后用左手端起那整齐的一摞烙饼,迈着稳健而安静的步子绕过她儿子,把它们一并放在一尘不染的餐桌上。
“吃早饭吧,伊诺克。”埃洛伊斯说。然后她沉默地看着她三岁的儿子安安静静地跟过来,伸出稚嫩的小手抓住餐桌旁固定过的高脚小椅子,自己爬到椅面上去。
尽管想来不应该,可埃洛伊斯·弗利生命里最痛苦的一天的确是战争的胜利日。
那并不是因为她害怕伏地魔的倒台。事实正相反,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期待那一天了。多年以来她一直像头不得不拉车的毛驴,胜利日是她自己在眼前吊上的晃荡的胡萝卜。
但是,不同于大多数同样对战争的胜利日抱有期待的人,埃洛伊斯不是把它当作美好、安宁、幸福的新生活的开始来期待,而是把它当作最终的审判日。她不很相信阿兹卡班的终身□□配得上自己的罪恶,但她以为人多少总要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而她在英国魔法界能得到的最重的惩罚就是去阿兹卡班。尽管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可是埃洛伊斯的儿子知道她是近乎绝望地渴求着被经过审判而投进阿兹卡班的一天的。伊诺克·夏普知道,对他母亲来说,她自己被审判甚至比贝拉特里克斯还重要。
然而大战的胜利日和她的期待大相径庭。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被——只是被用绳子捆起来送回阿兹卡班,而埃洛伊斯甚至连审判也没有,因为她最后的身份是卢修斯·马尔福的同僚。她在战争时期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忍辱负重地保护魔法界”,不会被追究任何责任。
这似乎被魔法界的所有人看作是理所应当的,于某些贵族们甚至是梦寐以求的,可埃洛伊斯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她选择接受卢修斯的笼络不是为了战后脱罪;她不仅深知自己的罪行罄竹难书,而且不认为在最后一刻弃暗投明足够弥补自己从前的罪孽。在埃洛伊斯看来,不仅是她,卢修斯也一样,他们都一样——都该进阿兹卡班,而且只是因为英国魔法界没有更重的惩罚。
可是他们没有进阿兹卡班,反而得到了消除掉左小臂上的黑魔标记的机会。据说后来里德尔就那样站在他的教女身边,彬彬有礼地拿着他的魔杖,轻轻一挥就抹掉了所有和埃洛伊斯一样的罪人们的黑魔标记。
选择保留它作为一种抗议是很无力的;黑魔标记不再是沉重确凿的罪证了,它成了轻薄的、只要想擦掉就可以擦掉的浮污。不擦掉它毫无意义,最多只能造成一种极端血统论余孽的印象;埃洛伊斯没有被当作黑魔王余党的一员,是因为他儿子和水蓝儿·韦斯莱走得很近,广施恩泽的后者不会容许自己手下的母亲进阿兹卡班。
如果埃洛伊斯宣称自己希望黑魔王卷土重来,当然可以获罪,可那不是她想要的。埃洛伊斯想要的不是没有名目的痛苦,她想要适当的、公正的的审判。但是那不可能了,因为审判席上坐着的是卢修斯的人。换句话说,是战犯在当法官。
埃洛伊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的黑魔标记,可是她自己觉得它真恶心。不仅是因为它总能提醒她自己犯下过怎么样的罪,尽管它们毫无疑问也是令她恶心的;它同样总能提醒她自己是全英国唯一一个得不到自己的原谅的人,那还更恶心。
你不明白,埃洛伊斯。这话从遥远的过去传来,带着不经意间的刻薄,像一句悲哀的嘲笑。你永远、永远是我的小女孩儿。
埃洛伊斯得不到她想要的惩罚了,或许永远也得不到。诚然,她感到很痛苦,可这不是她想要的惩罚。罪过本身是不会使人痛苦的,使人痛苦的是人的良心。
在亚瑟、卢修斯和里德尔沉迷于他们带着教科书般的封建色彩的争论的时候,埃洛伊斯还攥着魔杖站在原地,双眼发直。可是她没有掉下眼泪来;这世界本来如此,而日子总还是要过。
“我预先请求你原谅我的失礼。但我不得不质疑你们这个产品的定位……”
“这块恐怕不归我管,格林格拉斯先生。”
“富人用不上它,而穷人买不起;它几乎没有意义。你完全能做得更好。”
“这不归我管,格林格拉斯先生,品牌做大了就是这样。我很抱歉——但我可以保证,我们所有产品的利润都被严格控制在……”
“你是认真的吗,埃洛伊斯?你想靠这个盈利?”
雷厄贝尔·格林格拉斯恐怕根本不是来谈生意的。埃洛伊斯干脆不说话了。她坐在桌子后面,他站着。
你是来和我交换有关赎罪的建议的吗?埃洛伊斯微微眯起着眼睛看他,不,那不够,那永远不够。我的财富是从平民身上掠夺而来,我的安宁有赖于贵族们制造的恐怖;魔法界真正的建设者被苛刻地盘剥,无辜的麻瓜被残忍地杀害,都是为了我。这些我都知道。
然而我不仅不能解散公司,还要在当食死徒之余想办法去经营它,因为我不能让为我工作的人走投无路而去给比我更邪恶的人工作;我不仅不能投奔凤凰社,还要像我跟残害了我丈夫的凶手言之凿凿地保证的那样为黑魔王献出自己的一切直到最后一刻,因为我跟你一样已经向卢修斯承诺了和他一道。
不,雷厄贝尔,没有任何行为也没有任何人能赎我在有意或无意间犯下的罪。我没有资格得到任何人的原谅,正如任何人也没有资格原谅我。
雷厄贝尔往后撤了两步,拿起了她办公室里的那把扫帚。他的观察还像以前一样敏锐,注意到了很少有大品牌的董事长在办公室里放这东西。在他眼里,这也许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埃洛伊斯还像他记忆里的那样爱干净和亲力亲为。
“——我近来时常想,埃洛伊斯,”他缓缓地说,“是否人的命运在出生之前就被决定了。这就好像有些扫帚注定要飞到天上去,有些扫帚注定用来扫地;它们在本质上是不同的,可是我们偏偏管它们都叫扫帚。我很难不去想究竟是什么让一把扫帚可以被称为一把扫帚,就像究竟是什么让一个……”
“格林格拉斯先生,如果你不是来谈生意,那是时候该从我的办公室里出去了。我后面还有重要客户要见,他不喜欢等得太久。”
埃洛伊斯强硬地挥了魔杖,帮她的老朋友打开了他身后的门。雷厄贝尔没有发出声音,但埃洛伊斯听见他叹了一口气。
她当然知道他是来求助的:雷厄贝尔并不指望她能带他脱离苦海,他想要的只是知道有人和他一样痛苦。但她给不了他那个。她最多只能像他说的那样去派人调整定价作为改进经营,而且调整要循序渐进,以免被人发现。
布莱恩是在这时候出现在门外的;他正好看见埃洛伊斯的老朋友慢慢地点了点头,把扫帚放了回去。埃洛伊斯后悔在这时候打开门了。
她听见自己用确信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问:“塞勒涅还好吗?”
这话毫无意义,她知道他们过得很困难。但是刚放下扫帚的雷厄贝尔突然不着痕迹地冲她微笑了:无论如何,至少他还有他那位格兰芬多的夫人。她想也许自己也应该问候一下他的两个女儿,但终于没有开口。
然后她听见他无声地问:你呢,埃洛伊斯?你还好吗?
当然,她眨了眨眼睛,当然。一切都好。
埃洛伊斯是很少哭的;不够痛苦的时候她不想哭,太过痛苦的时候她哭不出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伊诺克都还以为他母亲永远都不会哭。但埃洛伊斯后来在他面前哭了一次——惟一的一次,在他四年级的寒假。
那时他们是在用埃洛伊斯从她父母那儿继承来的冥想盆。伊诺克已经快要和他父亲一样高了,但体格要结实不少。他板板正正地站在他母亲身边,看那段赋予了他看见夜骐的能力的记忆。他比他母亲高不了多少,因而可以用和他母亲如出一辙的姿态低着头注视地上那个受着折磨的男人。
有些人死得安详,有些人死得英勇;有些人死得有气节,有些人死得有意义。乔舒亚·夏普不属于以上的任何一类:除了先前就认识杀他的人,他的死简直就和那些多年以后痛苦地死在埃洛伊斯手里的麻瓜一样。他的死是不安详、不英勇、毫无气节也全无意义的。他死得毫无尊严,但好在没有在求饶的时候提起他的夫人和儿子。
乔舒亚生前在食死徒里算是重要却没有黑魔标记,就好像多年后他儿子在斯莱特林名列前茅但得不到首席称号。他在为纳西莎·布莱克不得不去追随了黑魔王之后,企图靠破译雷古勒斯·布莱克留下的谜团来弥补自己的罪过但终究一无所得,就好像多年以后他夫人为了让自己和儿子看见他最后的样子去当食死徒,又寄希望于战后的审判能结束这世上的不公平,最终却不得不认清自己是在妄想水中捞月。
埃洛伊斯不是第一次进入这段记忆了,可还是像第一次一样希望面前的女人有一天也会像她丈夫一样死得像一本写完了的黑魔法练习册。她也要浑身上下布满伤口,也要骨头敲断了从伤口里戳出来,也要四肢烧成焦炭,也要被水灌进肺里——就像埃洛伊斯也希望自己能像那些被用来证明她值得信任的麻瓜似的被切开喉管一样。贝拉特里克斯对他真残忍啊——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她在这世上最爱的人死了,而且她认为有他的责任。
唔,真是巧了,他正好也是埃洛伊斯在这世上最爱的两个人之一。奇怪的是,埃洛伊斯总是忘记他死的时候才二十六岁。在他死后的这十四年里,她似乎总以为自己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应该和自己一样长了白头发。但他没有;他的头发已经被烧成黑色,不会变白了。
他不是死于他做的事,甚至不是想做的事,而是他没做的事。杀他的是他爱过的第一个女孩儿的胞姐、他朋友的表姐;也许,在濒死的恍惚中,乔舒亚能从那个没有进过阿兹卡班的、尚且美丽的黑发女人脸上看见他爱的人们的影子,埃洛伊斯不能确定这一点。
埃洛伊斯本来根本没有想到她会哭的,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她也没再看她丈夫,只是看着她身边站在那儿的她儿子。埃洛伊斯没有特意命令过伊诺克不许哭,她自己也不知道他儿子究竟是怎么比同龄人都更早学会不哭的。贝拉特里克斯的记忆里的乔舒亚咽了最后一口气,伊诺克还站在那儿,没有哭,而且什么也不说,只是微微皱着眉。可是埃洛伊斯感到她的眼眶里有湿润的东西在发热。这感觉太陌生了,以至于直到看见她儿子抬起头被她吓了一跳的时候埃洛伊斯才知道自己是在哭泣。在那之前,伊诺克从来没有想过他母亲是会哭的。他用最柔软的纸轻轻地蘸她的眼泪的时候,埃洛伊斯知道他在尽最大的努力掩饰他的慌张。
不该是这样的,伊诺克,不应该是这样的。你父亲说过要和我一起看着你长大、要和我一起教你剑术和舞蹈的。可是他看不到你长得有多像他,也什么都教不了你了。
也许埃洛伊斯错了,他还是教会了他儿子一件事:永远别去招惹马尔福看上的姑娘。当她带他儿子离开贝拉特里克斯的记忆、试着去换一个话题、问伊诺克有没有哪个女孩儿是他在战争结束后想娶回家的的时候,他第一次回答了“有”。后来埃洛伊斯在马尔福庄园见着她了;那姑娘是雷厄贝尔的女儿,瘦得很难看,姿态也不健康。
她从贴身的衣兜里摸出那枚胸针交给她儿子。那胸针是崭新的,连她自己都没有戴过。
伊诺克·夏普如果把他额前的头发梳上去,简直和他父亲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不过他是个贴心的好孩子,除非得到他母亲的命令,绝不会掀开自己的刘海。
他还不清楚这一点的时候,为了凉快把自己的额头露出来过一次。那时埃洛伊斯就沉默地冲他摆摆手,示意他把他的头发放下去。
埃洛伊斯刚当上食死徒的那年,她的儿子已经十三岁、早就不再需要她再去给他做饭或手把手地教剑术了。因此她的手已经很多年都没再拿锅和剑,又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白净细腻得像奶油。
可是,在埃洛伊斯的梦里,她手上糊着粘腻的暗红色,那是无辜的人们的血。她甩她的手,血点子就洒在她的白裙子上。
白裙子。埃洛伊斯抬起头,看见乔舒亚站在她面前望着她。她用鲜血淋漓的右手把白袖子卷上去,给他看她的左小臂。
“你看,”埃洛伊斯说,“我再也不是你的小女孩儿了。”
他不说话,只是伤感地笑。
你笑什么,她想,你笑什么?
你不明白,埃洛伊斯,她听见他说,你永远、永远是我的小女孩儿。可是他的嘴唇没有动;他只是那样伤感地微笑着,离她越来越远。
“埃洛伊斯·夏普?”
看见埃洛伊斯给他打开门的时候,西弗勒斯·斯内普的脸色比平常还难看。他看上去憔悴极了,像刚刚死过一次又勉强活过来的人再一次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我是。”
“乔舒亚·夏普的……?”
他停住了,好像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或许波特夫人的死让他不太一样了,或许还没有。
“我是他夫人,”埃洛伊斯说。
接下来的事她记不清了。也许西弗勒斯酝酿了很久,也许没有。当时她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她在尽可能快地验算自己准备做出的反应够不够让他相信自己对乔舒亚·夏普从来没有过一点儿足够让他的食死徒身份牵连自己和伊诺克的感情。她以后不仅要改姓,就连他留下的药膏都得收起来不再用了,因为她要让大家相信他从来没把他所掌握的东西——不管是技术还是信息——分享给她过。乔舒亚最好识相一点儿,临死前没有提起他们俩。另外,既然西弗勒斯已经投靠了邓布利多,她也该尤其跟他搞好关系才是——她可以安慰安慰他,告诉他一个人的一生挚爱死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现在得叫遗孀了。”西弗勒斯最终这么说道。埃洛伊斯像是收到了等待已久的信号似的,按部就班地作出了先前已经准备好的反应。
她演得很像;直到西弗勒斯准备离开了,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乔舒亚是怎么死的。她于是问了,但西弗勒斯说他不知道。
乔舒亚的死讯对埃洛伊斯算不上是晴天霹雳,她早有预感。
给食死徒们当治疗师是很忙的:他们结婚的七年里,乔舒亚往往都是每个月回一两次家。他回家一般是在晚上,通常他们都已经吃过晚饭;然后他会在早上离开,留埃洛伊斯一个人起床。如果埃洛伊斯起床的时候他不在家了,一定能在床头找到一封信。一开始埃洛伊斯总是装作自己没读过,时间长了以后她也开始期待他回家的日子。乔舒亚在他留在床头的信里说她——后来变成了她和伊诺克——是这个他在令人厌烦、痛苦的世界里惟一的慰藉。起床的时候看见床的另一边空着、床头柜上放着折得整整齐齐的信封,埃洛伊斯就知道她丈夫又出门了;伏地魔死了,他却没有立刻回家,她当然能也想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
从另一个角度上说,他如果在家的时间多一些,也许他们两口子之间那层“互相尊重”的窗户纸也早就该捅破了。不过,现在再说这种“如果”,也没有什么意义。
不同于那位斯莱特林最伟大的首席,绝大多数母亲的怀孕和分娩并不像便秘和通便一样容易。且不说乔舒亚和埃洛伊斯的上一辈都走得很早,即使他们都还活着,乔舒亚也是绝不会说他们的孩子生得越多越好给长辈们“分配”的:他夫人生一次孩子就够他心疼的了,更别说他因为当食死徒的原因还总是着不了家,只能雇许多人照顾她。他对埃洛伊斯说,如果她没有意见的话,他觉得他们的孩子有这一个就足够了,无论如何他们都能把他培养成很好的继承人。
埃洛伊斯于是问他,如果是个女孩儿怎么办?
乔舒亚说是个女孩儿也不影响。
“现在我没有什么玛利亚式的童贞了,你这以天主教徒祖先为荣的家伙。”埃洛伊斯说,她从枕头上抬起一点头来,把乌黑的长发在枕头上散开,“不许再叫我小女孩儿。”
“不,埃洛伊斯,那跟这没有关系。”乔舒亚说,任她安安静静地窝进他怀里。那是很舒服的;埃洛伊斯在结婚六年之后第一次决定要抱着她丈夫睡觉。
“跟那些白裙子也没有关系?我总觉得你很喜欢那颜色。”
“没有,不管你穿什么都一样,尽管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是穿了一条白裙子,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很美……但那些都跟这没有关系。”
“我早就不是第一次参加贵族聚会的我了。如果你说你知道现在都是在爱那个我,我可会生气的。”
“不,埃洛伊斯,”乔舒亚用一种相当悦耳的、低沉而柔和的声音说,“跟时间也没有关系。我已经认识你快二十年了,这段时间足够我确信你身上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埃洛伊斯想了一会儿,最终只能承认自己确实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如果是我去当食死徒,”她最终说,“肯定早就有黑魔标记了。”
“当然。”乔舒亚好脾气地回答道,“你总是更出色。但我不希望你需要当食死徒。”
“我也一样不希望你去。——就好像纳西莎真需要你的牺牲一样!”埃洛伊斯责怪道,“即使你不去,卢修斯照样有一百种方法保护他精美易碎的花瓶。”
“你说得对,可是人情债也是债,人欠了债总是要还的。——不过,即使我不是卢修斯,也一样不想我夫人当食死徒。”
“你在敷衍我。不要拿我当小女孩儿!”
她想轻轻锤他一下,可是他正从她背后抱着她。他个子不高,身材也不算结实,可是埃洛伊斯觉得自己被他抱得很舒服很安逸。她不想挣出去,拳头也就没有落到他身上。
“你不明白,埃洛伊斯。”他仍然那样抱着她,安安静静地说,“你永远是我的小女孩儿,永远都是。”
埃洛伊斯没回答他。她累了,有点儿昏昏沉沉的。如果乔舒亚问她为什么今天突然想亲吻、拥抱他、想为夏普家族带来一个继承人了,她恐怕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埃洛伊斯想自己也许得说她一直知道他爱自己,可是她害怕自己理解不了的感情。直到今天,乔舒亚把黑魔王也许分裂了自己的灵魂这个言之有理又显而易见是十分危险的调查结果分享给埃洛伊斯、让她意识到自己是如何立刻把帮助他当成了自己的任务,她才敢相信自己也爱他。埃洛伊斯这才知道自己六年不敢碰他一下和反过来是出于共通的情感——她想乔舒亚是个很好的人,如果她爱他不像他爱自己那么多,却大言不惭地接受了他,那是很过分的。
这种心理太复杂也太奇怪了,埃洛伊斯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她只是翻过身来抱住他,像她想那么做了很久可是总也没敢做的那样。然后,在结婚之后的第六年,埃洛伊斯第一次抱着她丈夫睡了一觉。
埃洛伊斯的儿子没有像很大一部分巫师那样一从霍格沃茨毕业就结婚。事实正好相反:他结婚的时候已经二十九岁了,在英国魔法界算得上是很晚。就埃洛伊斯认为,这是他的过失。
十一年前伊诺克跟那个喜欢他喜欢得要命的姑娘分手的那天,竟然敢跟他母亲顶嘴说“要是您也不会做得更好”。埃洛伊斯丝毫不怀疑自己会比他做得更好,可是她已经没有机会了。在埃洛伊斯看来,伊诺克简直是所有地方都随他父亲;唯独“擅长错过爱自己的人很久”,他在这一点上居然像了她。
好在埃洛伊斯并不只擅长这一件事,她至少还是知错能改的。比如她在为胜利日失望了一阵之后终于认清现实、不再指望求不来的审判,转而把她的公司——她丈夫留给他们而伊诺克不想接手的公司——当作了新的精神寄托。埃洛伊斯不会像卢修斯那样早早考虑把家业丢给儿子而“退隐”;在她余下的日子里,说不定还能再跟他儿子德拉科斗一斗——想想看吧,埃洛伊斯·弗利今年才五十五岁!
话又说回来,埃洛伊斯很庆幸她儿子还懂得回头。现在那姑娘正睡在楼上呢——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不然伊诺克为什么一个人走进厨房里?
“早上好,母亲,”那刚结婚的小伙子向他母亲行了个礼。他的动作相当标准,但他母亲能看出他有些惊讶也有些紧张,“我没想到您今天会醒得这么早。”
“你夫人呢?”
“她还没醒。”像是怕他母亲指责什么似的,他很不安地补充道,“唔,她不是很爱睡懒觉的人。可能就是有点儿累了……”
埃洛伊斯故意板着脸看她儿子。
“您知道……”他好像很想认真地解释什么,可是开了头儿又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他母亲盯着他看,那双蓝眼睛周围已经长了不少皱纹,可还是很锐利。
埃洛伊斯故意等到清楚地看见他的脸红了才开口。“是啊,大小伙子,”她仍然板着脸,但用嘲笑似的口吻说,“我知道。你结婚了,可是你母亲还没老得拿不动锅呢。今天的早饭我来做,你回去吧。”
埃洛伊斯这就算是不再追究刚才的对话了,可她儿子还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好像很为难。他扭过头看了看楼梯的方向又转回来看了看灶台,好像觉得无论如何这天的早饭还得由他来做。
“回去睡一会儿吧,伊诺克,”埃洛伊斯说,这次是命令的语气了,“去陪陪你夫人。她不会希望一醒来就发现你不在她身边的。”
然后,看着她二十九岁的儿子冲她腼腆地笑了笑,又行了个很标准的礼;直到这时候,埃洛伊斯还板着她那张带着岁月痕迹的脸。等到他转过身上楼的时候,她才放任自己的嘴角跟着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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