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吃过晚饭到晚自习开始的这段时间是最美好的，这个时候的操场很舒服，风轻轻地，吹在脸上很清爽。天空还有一些余光，整个操场笼罩着如黎明一样的宁静。

        夏柏喜欢这个时间在操场上散步消食，他走了半圈了，一边踢着小石头一边走着神：两年前的运动会，他还在这里帮叶淮拿过私人物品，叶淮也给他陪跑过。

        “这个学校的操场比我之前读的那个大好多。”余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一开口把夏柏的神拉了回来。

        这时夏柏脑海里浮出四个字：阴魂不散！

        “为什么转校？”夏柏很少主动提问题，问题问出口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余岸沉默了片刻，在夏柏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开口了：“因为我是同性恋啊。”

        “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不是件光采的事，甚至可以说是一桩罪，滔天大罪。我犯了罪，学校惩罚我退学。”他停顿了下，笑了笑。

        “我跟一个男生悄悄地谈恋爱，本来嘛，喜欢了就悄悄的在一起，不喜欢了就悄悄的分手，是吧？他不想跟我分，威胁我如果跟他分手，他就告诉所有人我们的事。我怎么可能受人威胁呢，呵呵，在他告诉所有人之前，我出柜了。”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夏柏转头看着他，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他是在开玩笑的，可从他平淡的表情夏柏看不出真假。

        “所以综合以上，就是我转校的原因了。”他说完停下脚步，看了看夏柏，说：“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是同性恋，却没有觉得我恶心的同学？”

        “所以我得出了结论：要么你是天使心地善良，要么你……”像是卖个关子停了一下，余岸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接着说：“要么你是同类。”

        被说中心事的夏柏用怒火代替心虚，“余岸，你有病！”

        操场上的人都陆续离开了，远处教室的灯也亮了，眼见操场就要陷入黑暗中，余岸笑着说：“你说得对，我们同病相怜。”

        余岸很厉害，又一次把夏柏给气跑了。

        天已经暗下来，国旗旗杆座那边的夜灯随着天色的暗沉显得更亮，但对于宽广的操场来说，那点亮度也只是一个亮点而已，在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们的共力下，整个操场还是明朗的。

        余岸看着夏柏跑远的身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叶淮已经从西藏回到学校，夏柏收到了他寄过来的快递，是三包牛肉干，应该是他从西藏带回来的。

        “谢谢。”夏柏轻声答谢。

        “喜欢就好，够不够吃？”感觉他的声音有些不一样，带些鼻音。

        “你感冒了？”夏柏控制住自己的担心，以免被电话那头的人察觉。

        “嗯。不算严重。”说完还带着两声轻咳。都咳了，还不严重？

        “看医生了吗？”听到他咳了，夏柏急了。

        “呵呵，你别担心，别忘了我这里的人都是未来的医生。”

        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在全力以赴，包括夏柏。

        余岸刚睡醒又很丑地打起了哈欠，一点也没有高三生的样子。夏柏鄙视他的同时，也鄙视以前的自己。

        阳春三月，本来应该是春风送爽的时候，这里却只觉一片沉闷，这是回潮天的预兆。宿舍的磁砖地板都开始渗水出来，晾在走廊的衣服越积越多，好像越晒越湿。让人更措手不及的是，第一节晚习课刚结束，整个教室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犹如末日的侵袭，教室里响起一阵阵的惊叫声和有心人的起哄声。应该是停电了，眼睛适应了黑暗，还是能看到东西。

        旁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夏同学，你怕不怕，要不要借手臂给你抱下？”

        夏柏一丝反应都不想给他。

        “真好，停电了，不用上课。”余岸说完也跟着其他人发出起哄声。

        夏柏跟着几个人一起出去走廊，其他几个班也很兴奋，充满了叫声。整个校园都是黑暗的，平时深夜里的校园也很暗，可也有好几个路灯亮着。现在路灯也熄了，让校园多了一些恐怖气息。有手机的同学纷纷拿出手机照亮，有些男同学还开了绿灯照脸来吓唬胆小的女同学。

        过了不久，几个老师过来通知：“各位同学，学校电线短路，正在抢修中，今天晚上的课程就不上了，家在附近的同学先结伴回家吧，路上要小心点。其他住宿的同学可以回宿舍去。都散了吧，要小心点啊。”老师的话音一落，同学们开始收拾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也回宿舍了。

        在夏柏也准备回宿舍的时候，手被人拉住：“夏柏，先别回去，陪我到操场走走吧。”

        一想到上次在操场被他气了一次，夏柏冷漠的拒绝：“不去。”

        “去吧，下次再帮你洗衣服。”余岸声音很温和，抓着夏柏手的力度却很大，仿佛担心一不留神就被夏柏溜走了。

        今天的夜色有些凄美，不见月亮，只有零乱的几颗星星闪烁着，仿佛闪着泪光的眼睛，那是唯一的光源，周围一片漆黑，除了眼前的余岸和旗杆，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国旗被风吹动，发出呼呼的声音。

        余岸点着了烟，问夏柏：“要来一根吗？”

        夏柏不会抽烟，也不喜欢烟味，他几乎是用着恶心的口吻来说不的。

        “果然是乖学生，烟都不抽。”

        余岸没有再说什么，轻轻地唱起了歌：

        ibelieve当我在你家门口

        下雨了你看了也会难过

        ibelieve你不说话的时候

        也是一种其实你在回应我

        虽然不曾说相信你正在懂

        就算牵的不是我的手我不真的难过

        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你的笑容有时候也宁可当作你在为我加油

        他的歌声在一片宁静的操场上响起来，显得很突兀。

        不得不说，余岸歌唱得不错，在ktv肯定也是麦霸一个，夏柏无聊的想着。

        “夏柏，我发现，我想，我可能，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突然被一个男生表白，夏柏头上乍起一道惊雷，晴天霹雳！

        就不应该答应陪这个神经病，夏柏抬脚想走，手又被拉住。

        “放开！”夏柏用尽全力甩开余岸的手。

        这时夜灯亮起来了，不远处的宿舍楼传来一阵欢呼声，来电了。

        余岸追上夏柏，“生气了？还是恶心？还是害怕？”

        “你有病！”夏柏再一次开口骂人。

        “你只会骂这一句了吗？”

        我不仅会骂这一句，我还会打人！夏柏抡起拳头往余岸脸上招呼……

        这是夏柏人生中的第二次打架，第一次是被动的，第二次就是现在，场所还是这个操场。

        要论打架，两个夏柏也打不赢余岸，但那是余岸还手的话。

        夏柏没有半点招式可言，只有本能的乱挥乱踢，余岸没有还手，一味的用手挡。

        如果不是被在操场上谈情说爱的小情侣发现了，他们不知道要打多久。

        第二天，叶淮一通电话打到夏柏的宿舍：“你跟人打架了？有受伤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生气之余，还有担心。

        他是怎么知道的？夏柏一紧张说话支支吾吾的，一句话都串不到一块。

        原来，他们吵架的事有人举报到学生会了，学生会主席跟叶淮很熟。

        这个电话叶淮的语气都是生气的状态，夏柏隐隐地感觉到了叶淮对自己的失望，还有讨厌。

        离高考还有三十五天的时候，学校来了个名人，学校以前的风云人物--叶淮。因为叶淮之前的影响力加上他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到重点大学的，学校领导对他的回校无比热烈的欢迎。

        他来的时候夏柏正在上课，他和主任一起从走廊走过。他们一路走过去，把班上所有同学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包括夏柏。匆匆地看了他一眼，他就消失了。

        靠窗边的两位女同学小声地讨论着：“那男的好帅哦，怎么和主任一起？他是谁哦？”

        自从去年国庆他们见过面，距离现在差不多半年了，虽然只是匆匆看了他一眼，感觉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夏柏又说不上来。

        “这是什么大人物？”余岸没看到来人，转过头问夏柏。

        自从打了一架，夏柏便没再搭理过余岸了，反倒是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余岸还会厚着脸皮跟他说话，仿佛那晚的事没发生过。

        夏柏还在自己的世界里，叶淮这次回来做什么的？他要停留多久？他大学开始放假了吗？等会他会不会来找我？可能吗？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夏柏跑出教室，到主任办公室门口去转悠，看能不能碰到叶淮。主任的门关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里面。没人从里面出来，也没人进去，夏柏不敢去敲门，只能傻等着，真的好想再见他一面。

        等到上课铃响也没见办公室的门打开，夏柏只能垂头丧气地回教室上课了。

        “夏柏，你怎么看起来像七魂不见了六魄？”夏柏一坐下，余岸又开始了：“你该不会是被刚才那男的勾走了魂吧？”

        没得到夏柏任何回应，余岸内心强大没有介意，只是他见夏柏因为刚刚那男的出现后脸色有些不对劲，他心里有些在意。

        上午的课程在夏柏发呆中结束，他又跑到主任办公室去站岗，可办公室的门已被锁上锁头，失望地回到教室，教室只有几个人。

        夏柏心里懊恼，那晚和余岸打架，手机掉在上被踩坏了，现在连想给叶淮打个电话都没办法。

        他坐回位子，考虑要不要去士多店打个电话问下他在哪里，旁边的位子有人拉开椅子坐下，夏柏以为是余岸，没理他。

        “你中午不吃饭吗？”是他日想夜想的声音，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夏柏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看到我很惊讶吗？”

        面前的人是叶淮！感觉很不真实！他变得更好看了，那种自然散发出来的自信让夏柏的眼睛不想离开，内心的澎湃让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话，他摇摇头。

        “不欢迎我回来吗？”夏柏又摇摇头，他笑了笑：“不想跟我说话吗？”夏柏还是摇摇头。

        “你是不是吃了□□了？”他摇头否认，叶淮扑哧地笑出来。

        “笨蛋，怎么变得更傻了？”叶淮伸手揉了揉夏柏的头发，“怎么都不给我打电话？”

        “手机坏了。”夏柏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余岸走过来，他苦瓜着脸，不客气的往书桌前一站。

        “同学，这是我的位子。”叶淮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不好意思，我们这就走。”说完像是宣告主权似的拉起夏柏的手，“我们去吃饭。”

        夏柏心如小鹿乱撞地跟着叶淮离开教室，一到食堂，只见很多不认识的同学见到叶淮，就像看到明星一样兴奋，只差没要签字和合照了。

        “叶师兄，好久没看到你，我都快想不起你的样子了。你怎么可以变得这么帅啊。”

        “叶师兄，上大学好不好玩啊？高中一点都不好玩，我都退出学生会了。”

        一个一句叶师兄，好不热闹，甚至有人给他塞了吃的。

        这个时候夏柏像个安静的跟班，一点存在感也没有，不过看着叶淮像是自带光环的英雄一样受欢迎，他不由自主的开心和自豪。

        吃完饭，食堂里也没剩多少个人，这个时候大都回教室休息或回宿舍午睡了。

        “淮哥，你怎么回来了？”

        “我昨天回来的。”昨天刚回，今天就来学校？叶淮对母校感情挺深厚的。“听说你的成绩很不错，我来看看。”

        经过夏柏的努力，他的成绩确实是比之前要好了一个台阶。

        “小乌龟，你要带回去吗？”夏柏还是叫不了小乌龟为“夏小柏”。

        “夏小柏会影响你的学习吗？我可以带它走的。”

        夏柏马上摇头摆手：“不，不会，它在挺好的。”

        夏柏靠着小乌龟才能撑过这么多寂寞的日子，虽然余岸也经常说要把它拿来炖汤补身。

        叶淮说想看看它，于是夏柏带他到了宿舍，有一个舍友在，他显然也是认识叶淮的，很热情的叫：“叶大神！”叶淮向他笑了笑。

        夏小柏的“家”放在窗台，旁边还有一棵绿植，那是余岸的小盆栽。

        舍友非常积极的向他介绍到：“小乌龟是夏柏的宠物，夏柏可宝贝它了，余岸想碰都不让。”

        “是吗？”叶淮笑着看了夏柏一眼。

        “可不是吗？有一次夏柏回来见鱼缸空了，他吓得满屋子找，差点把这几张床给翻倒了。最后发现是余岸把它带出去溜了，两人为了这事还差点打起来了。说起来，夏柏和余岸真是欢喜冤家，好的时候衣服都放一块洗，不好的时候就打起来，前几天又打了一架……”

        舍友噼里啪啦的讲，完全不顾夏柏已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倒是叶淮，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淡的。

        夏柏送他出去，被叶淮问到要不要申请换个位子和宿舍。

        夏柏摇头，“不用，快高考了，不用麻烦。”他是真的觉得不用麻烦。

        叶淮走了，情绪看不出跟来的时候有什么不同，但夏柏还是敏感的觉得有些不一样，他越想越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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