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风雨兼程只为你

周五，言子辰从学校回来，刚进屋门就把手中的邀请函折成了一个三角形，抬手扔出，邀请函便像纸飞机般地飞向了宛亦。

        宛亦接过，打开。

        竟然是一场魔方邀请赛的邀请函，邀请赛一般是由魔方界最权威的人士发起，邀请他们觉得最具潜力和顶尖的选手来参赛。被邀请的魔方高手在赛场中不仅可以任意挑选对手，还能随意制定比赛形式。这是魔方界最激烈的比拼，观赏性、刺激性远远超过常规赛。

        宛亦惊讶：“你只参加过一次世锦赛，就报了一个项目，成绩也没什么亮点，全球综合排名百名开外，怎么还会收到邀请赛的邀请？”

        言子辰淡然：“可能是靠脸吧。”

        宛亦忍俊不禁：“可别被人打脸了。”顿了顿，她看了眼比赛时间，又说，“比赛那天我有空，送你去。”

        少年不掩饰情绪，愉悦开心全写在眼睛里：“能赢，不会给你丢脸。

        “对了。”言子辰又说，“你姐姐的孩子与魏铭肾移植所做的HLA（人体白细胞抗原）配型，本是六点全配，我黑入医院系统把它改为了两点相配，这样就没有达到临床移植的条件，魏承兴便没必要留着孩子等他长大给魏铭做肾移植了。我跟宛卉联系了，她说，孩子已经被送回去了。”

        宛亦怔了怔神：“又去黑别人系统？”不过这次，宛亦的眼睛里很快氤出了些笑意，“以暴制暴，可算用到正经事上一次了。”

        言子辰的这个方法虽然不是一劳永逸，甚至可能很快被魏承兴察觉，但也确实给她争取了对付魏氏的缓冲时间。

        “哪一次不正经了？”子辰不满，“虽然我技术过硬，但我也有分寸，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宛亦笑他：“别上次我去学校替你挨骂，下次变成去公安局给你保释就行。”

        “能盼我点好吗……”

        宛亦接着笑：“那就祝你比赛顺利。”

        很快到了比赛那天，宛亦开车带言子辰到了赛场，她拿着入场券去了观众席，言子辰来到后台，坐到一角，戴上耳机拿起魔方练习做赛前准备，刚复原好手中的SQ-1魔方，就感觉有人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卿墨？”看着眼前人，言子辰诧异，摘了耳机，“你怎么进来的？”

        “来给你们拍纪录片啊。”卿墨拍拍手边的全方位摄影机和工作证，“为了记录下你言子辰的高光时刻我也是操碎了心。”

        言子辰见他的摄影机跟别人的不太一样，三百六十度环绕着很多个镜头，不由多看了几眼：“这是拍VR视频用的？”

        “对。回头制作好了，你可以在VR视频中摸一摸自己帅破天际的脸。”

        言子辰不想理他，撵他走：“一边儿拍去。”

        卿墨哈哈地笑着，转到一边，去找合适的取景方位。

        不一会儿，王其正也来到了后台。

        王其正是中国首位WCA的代表，年轻时参加比赛打破过很多次世界纪录，现在年纪大了，不再参赛，主要做一些国际赛事的裁判和魔方的推广，对中国魔方的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很多选手都认识王其正，见他来后台，都站起来跟他打招呼，王其正一边回应着一边走到言子辰身旁，围着他转了一圈，看了会儿他练习时的指法和状态，慢悠悠地开口：“来了啊。”

        言子辰闻声抬头，停止了指尖高速的动作，起身：“王老师。”

        王其正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一会儿比赛的时候，别走神，看清楚规则，不要被那些世界排名靠前选手的粉丝唬住了。你基本功是可以的，主要就看比赛时候的状态了。”

        言子辰点头：“谢谢您。”

        碍于别的选手在场，王其正也没多说，交代两句就回赛场了。

        卿墨拍了一圈后站旁边听着，王其正一走他就攀上言子辰的肩膀，笑得花枝乱颤：“没有一个粉丝的你，可千万别没见识地被别家粉丝唬住了，哈哈哈。上台前你先给自己打个气，要告诉自己得不怕天也不怕地。”

        言子辰越来越不想搭理这人了，推开他：“能消停会儿吗？”

        “最后一句。”卿墨拉住言子辰，眼神清亮，笑容像暖阳，“加油！”

        比赛正式开始。

        王其正坐在主裁判的位置上，他是这次邀请赛的发起人之一，言子辰便是他极力推荐的。看过言子辰上次比赛的他惊讶地发现，在这场邀请赛里，少年有着与世锦赛完全不同的神情。

        如果说世锦赛的他像是冷冽冬日，清寒、冰凉，那这一场，便是冬日里的晴空，纯粹、干净，染着一丝温暖。

        少年的变化让他备感兴趣，也更期待他接下来的比赛。

        邀请赛中最受关注的选手非澳大利亚的Canein莫属，在上次的世锦赛中，他毫无悬念地把多数热门项目的冠军收入囊中，一上来，主持人就花了大量的篇幅介绍他，夸起他来更是不遗余力：“世界排名综合第一的Canein，在每一场比赛中都能荣登顶峰，创下多项无人可破的世界纪录，为我们创造了无数热血与感动的瞬间！”

        台下Canein的粉丝无数，欢呼声震天响。

        主持人接着说：“这场邀请赛中，作为排名第一的Canein，可以率先挑选对手进行强强对决，随意制定比赛规则，带给我们一场视觉盛宴！

        “所以，Canein选择的对手是——”主持人拉长尾音，看着站在他身边的Canein，一片期待。

        灯光聚焦在Canein身上，他一袭火红战袍，火焰一般，像是要把对手的所有气焰都燃为灰烬，Canein一边跟台下粉丝打招呼，一边把目光移向选手区：

        “七号，言子辰。”

        台下观众愣了，竟挑了个从没听说过的人。

        光影流动变换，照入舞台侧面的选手区，言子辰并未坐在中央，却是最耀眼的那个，被宣战的他没看Canein，目光一直落在观众席里，灯光照进他带笑的眼睛，有细细碎碎的光蔓延开。

        全场安静了一瞬。

        少女们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什么听没听说过的不重要了，直播上的弹幕瞬间爆了屏，各国的语言让人眼花缭乱。

        “我没看花眼吧，世界上竟有这么好看的小哥哥！”

        “Fairy  boy（精灵男孩）！”

        “这颜值太过分了，我都没办法安心看比赛了！”

        “彼は、もう勝ちました（他已经赢了）！”

        ……

        比赛规则是Canein现场制定的：迎战者与他均需要一鼓作气地完成二阶速拧、二阶盲拧、三阶速拧、三阶盲拧四只魔方的复原。正确率优先的前提下，用时短者获胜。

        世锦赛的每个项目比拼的都是单个魔方的单项复原，而今天这标新立异的挑战方式，无疑是让难度翻了倍，Canein目光灼灼：“七号言子辰，敢接受挑战吗？”

        言子辰起身，走到Canein身边，迎着他挑衅的眼神，声音清淡无波：“这次我一定会赢。”

        Canein不屑：“我代表这个舞台的最高水平，我在，就是胜利。”

        “你好好看着。”言子辰打开挂式耳麦，清冽声音穿透全场，“我全程盲拧，跟你比两盲两速。”

        全场瞬间安静。

        在这个比赛里，全程盲拧对抗两速两盲，什么概念？对于二阶魔方来说，完成速拧和盲拧所需要的时间或许差距不大，但对于三阶魔方，盲拧至少要比速拧慢上十来秒。这少年是哪来的莫名自信，敢在这个赛制下用全程盲拧去挑战世界第一的两速两盲？

        Canein怔了一瞬，气势很快回归：“我让你三秒，跟你比全程盲拧。”

        “那不如来比盲拧克隆魔方。”言子辰轻笑，“四只魔方，我让你五秒。”

        盲拧克隆是什么？是把复原的魔方完全打乱，参赛者观察记忆每个色块的位置，用盲拧的方法，将复原的魔方拧成与被打乱的魔方完全一样。

        这个难度可不仅仅是翻倍了，至少得加个平方。

        连续记忆四个被打乱的魔方再去盲拧克隆，这比的不仅仅是记忆力和手速了，还要有极高的推理能力和天赋。脑部需要快速的运转，推理出逆向还原的步骤并牢牢记住，乱了一个步骤，就可能全盘皆输。

        赛场在这一瞬变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Canein盯紧言子辰：“你说大话不用打草稿的吗？”

        “二阶的没意思，全换三阶。”似没听见Canein的话，言子辰接着加筹码，“一次性记忆四只打乱的三阶魔方，盲拧克隆。”

        这个难度……是幂次了！

        赛场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几乎要掀翻头顶的星幕。

        少年背脊挺拔，孤傲而恣意，看着对手，用了最极端的方式，点燃全场。

        Canein突然有些后悔向这个不要命的少年宣战。

        世界魔方协会的裁判为挑战的全程做着公证，坐在裁判席中的王其正比现场观众还要激动，热血澎湃得几乎要站起来为言子辰摇旗呐喊，身边的一个女裁判屡次皱眉看他，眼神示意让他注意身份。

        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

        言子辰拿起打乱的三阶魔方迅速进入状态，他的推理记忆非常快，Canein还在记忆第三只被打乱的三阶魔方时，他已经戴上眼罩拿起复原的魔方开始盲拧克隆。

        在身边一片倒吸气的声音里，裁判席上的王其正神采奕奕地坐正了身体，金字塔顶端的两个人针锋相对，这比赛，太精彩了啊！

        言子辰的盲克过程同样是一气呵成、无懈可击，眼罩之下他的神情不甚分明，只能从他紧抿的薄唇和微蹙的眉心感受到他大脑的快速运转。

        当他放下最后一个克隆好的魔方按停计时器时，全场的观众已惊讶到目瞪口呆、无法呼吸。

        世界第一的Canein刚克隆好第二只魔方。

        直播上的弹幕再次疯狂：

        “以为是个青铜，实际上是个最强王者！”

        “お兄さんは芸能界に入る考えがありますか？（你有进入演艺界的想法吗？）”

        “实力碾压Canein！这是什么神仙选手，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在摘下眼罩的那一瞬，言子辰不小心碰掉了桌面上写着他名字的名牌，他附身拾起时，微抬着头向台下看了一眼，心神不属的，又惊艳了一众人士。

        王其正再也不顾自己什么国际裁判的身份了，从座位上蹦起来，兴奋着，激动着，高声欢呼，果然，他没有看走眼！

        一战成名，毫无疑问，这场魔方史上最精彩的挑战赛让言子辰登顶万众瞩目之巅。

        而他的胜利，不是偶然，更不是运气，而是对他多年坚持与热爱的最好回馈。

        “你比我想象中的厉害点。”回去的路上，宛亦夸着他。

        少年墨色的瞳孔生出一丝明丽，抿着唇笑，没有说话。

        他那想说没有说出的话是——谢谢你给我勇气，让我重新站在阳光下。

        最近的时越集团，氛围很安静，在那场激烈对峙的股东会之前，时湛的锋芒是收敛的，那时的他，待人谦逊有礼，风波不起。而如今，他卸下了温和，取而代之的是厉行于色的果断。他雷厉风行地解决着沉疴痼疾，在果决有效的治理下，整个集团风貌焕然一新的同时也人心惶惶。

        没人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

        再次开董事会的时候，见识过时湛不凡眼界和危机处理能力的股东们对他的决策再无一丝异议。至此，时越集团对魏氏的收购正式拉开序幕。

        下班后，时湛来宛亦家找她时，宛亦正看着时越集团刚发的公告，见是时湛，便对他说：“时越集团对外的公告，只是说有意涉足机床的生产制造，一般人想不到你会直接对标魏氏。”

        时湛把他带过来的花束和水培透明花瓶放在桌子上，环视着整个客厅，一边寻思着把花瓶放哪儿合适，一边应着宛亦的话：“对，他们大概率会以为我要去组建研发团队或收购中小型高度专业化的公司。”

        宛亦的目光落在花束上，又扫了眼上次他来时在她家种下的珊瑚铃和枫叶天竺葵，忍不住问：“你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时湛找到了适合放花瓶的地方，把鲜花插了进去，一边整理着花形一边抬眼看她笑：“是你太不把这儿当家了，半点烟火气都没有。生活需要感受细节和过程，不是只有目标和结果。”

        这句话带给宛亦的感觉很奇妙，让她不由得看向时湛，时湛也正看着她，他的眼神很烫，烫得她周身都回了暖。

        宛亦微红了脸，不太自然地瞥了他一眼就侧过头去，时湛的目光一直追着她，笑着，没再过分，说起了正经事：

        “魏氏的主营业务一共分为三块：餐饮、机床、机器人。餐饮这方面是魏承兴的弟弟魏涵在管理，我们先从餐饮入手。”

        宛亦挑了挑眉，轻讽：“专注于高科技高冷百年的时越集团，在换了领导人之后第一个大动作是进军快餐？自毁专业形象？”

        时湛笑：“你忘了，还有轻悦。”他整理好花束，坐到宛亦身旁，远远地看一眼，绣球桔梗还有浅色玫瑰的搭配，素净温暖，他挺满意，接着说，“大数据营销出身的轻悦传播，在品牌创造和营销策划上有着天然的优势，借助自身平台对标餐饮，与魏氏旗下的餐饮品牌正面竞争，胜算很大。”

        宛亦仔细想了想，这样就在理了。

        她点着头，想着一些细节，时湛却望着她出了神，在心中描绘起未来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的样子。

        “宛亦，你不会做饭是吗？”他倾身向前，气息掠过宛亦按着太阳穴的手指，“不会的话，我来学。告诉我你最爱吃什么？”

        宛亦被他乱了思路，皱了皱眉，随口说：“哪里有时间做饭，不想出去吃，你去请营养师来搭配饮食不就好了。”

        时湛的笑意，一路从唇角漾到眉梢：“也行。”

        眼角的余光掠见那刚插好的花束，时湛扭过脸正眼瞧了瞧，突然又觉得自己对那花不太满意了，和身边的姑娘差得太远。

        目光又滑回宛亦，时湛揽上她肩头：“那我明天去找合适的营养师来，一天三顿搭配着。来你这儿还是去我那儿？我都方便。”

        男人喑哑的声线在宛亦耳畔低绕着，像是带着回音，撩着人。

        一天三顿？宛亦肩膀一缩，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两人住在一起。

        时湛被宛亦赶出去的时候嘴角还扬着笑。

        “记得给花浇水。”关门声中他不忘交代着，“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别来！”宛亦气得想笑。

        把时湛撵走后，她盘腿坐在沙发上，不自觉地回想着，他都对她做过些什么事？

        初识就亲了上来，后来拿她指纹解锁手机，把自己微信加上，话说不了两句就能把她给绕进去。

        挺厉害的啊这人。

        没等两天，第二天时湛就又来找她了。

        “开门。”时湛敲了半天的门，宛亦没理他。

        “我不乱来。”他慢慢哄着，也没用。

        “昨天有个挺重要的文件落你这儿了，明天要用。”

        宛亦看了眼客厅桌子上的文件，这厮一定是故意的。

        “放心，我拿了就走。集团要密，不拿走不安全。”

        门终于打开了。

        时湛笑得肩膀轻颤，门一开便搂起她的腰把她悬空转了两圈：“挺好骗的。”

        宛亦把文件摔到他身上，挣扎着：“手松开！”

        时湛摁紧怀中的姑娘，叹息着：“得我如此痴缠的，独你一人啊宛亦。”

        宛亦脸上浮起一层薄霜：“不稀罕，出去！”

        “我最近特别开心，”时湛置若罔闻，捉着她的唇亲了一下，“你让我的追寻和等待，从遥遥无期，变成了未来可期。”

        宛亦慌乱躲着，心跳加速：“时湛，别想我以后给你开这道门！”

        “指纹密码添上我的，我自己开也行。”

        她怎么摊上这么个得寸进尺不正经的！

        时湛在怀中姑娘的脸色彻底沉下来之前放开了她，把带来的一堆东西拎进屋里。

        宛亦不想搭理他，脸还红着，拿了电脑去阳光房，对时湛下最后通牒：“拿了文件赶紧走。”

        时湛不紧不慢地应了声，把东西拎到冰箱旁，仔细地摆放起来。

        言子辰回来的时候，看见客厅里的时湛，摘帽子的手顿时停住，眼色暗下几分。

        听见开门声响，时湛转身，与少年四目相对，微怔两秒，而后笑：“放学了？”

        言子辰撤开目光，把手中的书放在屏风边。

        时湛又说：“你姐经常一天不吃一顿饭，你在家的时候帮忙多看着她点。”

        少年抿着唇，没有应声，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走至门口，他忽然回头，漆黑的瞳仁中暗潮涌动，紧看着时湛，声音清冽压抑：“她不是我姐。”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时湛的目光重新落回言子辰身上，他身形挺拔，不笑的时候，自然地就带上了些压迫感。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淡淡地笑了笑。

        时湛走后，言子辰推开阳光房的门，问宛亦：“他是谁？”

        宛亦从电脑前抬起头来，靠进沙发里，一瞬神思游移。

        她该怎么定义时湛对于她的存在？他们似乎已经互相认定，又因发展得太快，她不想让关系确认于这兵荒马乱的节点。他们有共同的目标，她用尽自己的人脉给他提供支持的同时也是在成全自己。她抗拒着不愿他靠得太近，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已快速沦陷。

        时湛对于她真是无比特殊的存在，人生中不曾出现过的特殊。

        无法精准的定义，关系也还没有确认，宛亦便轻描淡写地回了言子辰一句：“不好说。”

        少年皱着眉头，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他手指按住宛亦的电脑，还想再问点什么，却被宛亦打断：“好好学你的习比你的赛，管这么多干什么？”

        少年的手指慢慢蜷握住：“你别这么早嫁人。”

        宛亦笑了：“想什么呢？”

        “放心吧。”她似是在安抚子辰，“嫁人也不会不管你的。”

        可少年的薄唇抿得更紧了，这个回答，让他心存慌乱。

        时湛的动作很快，在制订好对付魏氏的方案后，轻悦传播自主创立的简餐品牌“轻食”便迅速成立，在几个试点店铺取得不错的成绩后迅速扩张，轻食门店的选址很有目的性，北临市的上百家店铺都开在魏氏的“魏饮”旁边。

        两家餐饮产品结构类似，面对的消费群体都是一批人，轻食以“健康”为定位，突出对比，首先就置对手于“不健康”的联想对立面。

        同时，轻食采取了线上线下、堂食、自提和外送相结合的新零售模式，部分方便携带的产品通过小程序或公众号线上下单、无人零售扫码自取等方式售卖，实现对各消费场所的全方位覆盖。

        产品的多元化、购买流程的简单化、定位的讨喜化，加之轻悦传播鬼斧神工的营销宣传手段，轻食很快被大众接受并喜爱，占据了简餐行业不小的市场份额。

        同时，魏饮的销售额迅速下滑。

        魏氏那边，魏涵看着报表向魏饮的职业经理人大发雷霆：“怎么搞的！我们多年稳定的老餐饮品牌还能被一个刚冒出来的小杂牌给吓痿了？”

        时湛这里同时看着轻食和魏饮的两份数据。

        他一只手松了松衬衣的扣子，另一只手摁着文件快速翻动：“之前，魏饮用大量的线下门店占领高人流量的好地段，多年没有竞争对手让他们早已失去进取心，轻食的爆发式增长，会让他们重新重视起口碑和线上流量，可在轻食深入人心之后再想抢回线上的巨大流量，就必须下血本了。

        “接下来，我们利用对方的纰漏层层布局、节节攀打就好。”

        时湛在跟宛亦讨论接下来的方案时淡笑着说：“刚开场，轻松点，逗逗他们也未尝不可。”

        轻食的主要定位是健康，回馈社会也是一种健康品质的体现，实现盈利后，轻食宣布，每日早晨五点至八点，会在门店门口免费向路人提供粥。

        魏饮在轻食创立后就在健康程度上经常被消费者拿来与其比较，得到轻食免费供应粥的消息后，魏涵大手一挥，做下决策：“我们也免费供应！我们不仅供应粥，还要有鸡蛋！健康是餐饮之本，在健康的层面上，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超过轻食。”

        在魏涵做完决策后，魏饮买了十万粉，常年处于“躺尸状态”的官微终于“诈尸”了一回，发布了魏涵砸重金制作的一个高质量视频《我们看不到的世界》，这个三分钟的视频用蒙太奇的拍摄手法讲述了食物进入人体后各种成分对人身体的作用，突出对比不健康饮食对人体日积月累的负面影响，强调健康饮食的重要性。

        视频一经发布，就被魏涵买上了热搜，在这个普遍饮食习惯不好的时代，视频中直击心灵的内容、有趣的画面很快在微博上引发了网友们的深思与讨论。魏涵趁热度找了批营销号分析、转发这个视频，告诫大家要健康饮食，顺便夸赞魏饮自始至终把食品健康放在第一位，引流至朋友圈，软文又在朋友圈里刷了一波屏。这一波操作，完美地让魏饮注重健康的品牌形象深入了人心。

        之后，魏涵迅速发起了短视频的洗脑攻势，以简单、直接、魔性重复的广告语“魏饮老品牌，健康新味觉”配以品牌历史、精致餐点、工作人员热情服务的场景照片，唤醒老客户对这个品牌的记忆和消费冲动。

        微博的内容视频和快节奏的抖音短视频相辅相成，从视觉、听觉、内涵方面捕获了一大批客户的心智。视频下方均附有魏饮会员的注册链接，短时间内，魏饮的会员注册量迅速飙升。

        获客的下一步便是用实力与诚心建立消费者和品牌之间的持续关联和认可，实现口碑引流，稳住客户。魏涵新请的职业经理人深谙这个道理，很快趁着热度推出提升品牌影响力和主打健康饮食的活动：魏饮将长期在路口设早餐赠点，如果您来不及到店里吃早餐，请接受我们微薄的好意，健康饮食，从按时吃早餐做起。

        这个活动很快获得了一大批人的好感，一时间，魏饮的热度远远超过轻食，抢了一大批轻食的客户。

        魏涵得意扬扬：你们轻食不是赠餐吗？你们只是在门店门口赠，我们魏饮每个路口都去设赠餐点。你们只有粥，我们清粥、鸡蛋、小菜一应俱全。比健康？我们魏饮可是下得了血本的。比营销？新姜老姜看谁辣！

        时湛一直关注着魏饮的动态，在心里默默地给魏饮的这波营销点了个赞，又去安排了与轻悦合作的媒体，推波助澜着，一定要全方位、多维度、无死角地把魏饮给夸上天。

        轻悦传播一边暗中夸着对手，一边去冠名了一档叫作《孵化梦想》的选秀节目。

        在魏涵铺天盖地为其公益举措做宣传广告的时候，时湛命人找到北临市最大的鸡蛋生产商DC农场集团。DC实力很强，几乎垄断了北临市以及北临周边城市的蛋类销售。

        轻悦与其达成合作协议：在《孵化梦想》这档选秀节目的播放期间，DC销售的所有鸡蛋都喷上选秀节目的广告语“孵化梦想，健康轻食”为轻悦旗下的餐饮品牌轻食做宣传，同时轻悦会要求选秀节目在播出时加上鸡蛋品牌的logo为DC做宣传。

        这个不对等的资源交换能换来最大的互利互惠：

        对于节目来说，“金主爸爸”轻悦传播的这点小要求无关痛痒，给的赞助费够高，送个人情方便下次合作。对于DC来说，在这档全国性的节目上宣传自己能省下大笔的广告费。对于轻悦传播来说，节目播放期间，会有几亿个鸡蛋流入千家万户，同样能为轻食带来极为有效的品牌宣传，最重要的是——

        在大批量的鸡蛋采购回来后，魏涵傻眼了。

        这每只鸡蛋上都印着轻食的名号是怎么回事？

        微博视频、朋友圈软文和抖音上的美赞已经把魏饮架到了一个万众瞩目的高度，热度之下要大肆开展的公益赠餐活动已经临期。

        可现在怎么办？这鸡蛋，拿去免费供应吧，相当于在给对方打广告；不供应了吧，相当于违背承诺，会让品牌陷入信用危机。

        魏涵紧急与DC联系，因签有合同，DC无法提供不印轻食广告语的鸡蛋给魏氏，被迫之下，魏饮只得重新找采购商，因为时间急迫需求量巨大，魏饮找了好几个小牌子的零售商才勉强凑齐第二天的鸡蛋用量。

        魏饮的赠餐活动如期进行，在每个路口火热开展，前期联系好的媒体跟踪报告大肆宣传。

        时湛看着铺天盖的新闻和好评，慢悠悠地笑了：“太急功近利，产品跟不上宣传，很快要暴雷。”

        果然，热度还没有持续二十四小时，营销号们的吹嘘稿子油墨还没有干，网上就曝出好几起吃了魏饮免费赠送的早餐后肠胃不适的消息，在第二日的赠饮活动中，甚至有人以直播的方式将魏饮正在派发的鸡蛋送至有关机构检测，直接证明不少样本已变质。

        魏饮从零售商那所购的鸡蛋质量参差不齐，为了迎合方案，魏饮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广告宣传上，当时未来得及分辨出那些在大夏天中已变质的鸡蛋便紧急加工上线。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找媒体把消息压一压，内部再整改一下，这事也就过去了，可魏饮还未来得及动作，市场监管局就来了，责令其收摊整改。

        因前期宣传得太大，这个责令整改的负面新闻一出，就被市场放大了，一涉及健康问题，消费者们都愤怒了。

        “为了节约成本，竟然临时换鸡蛋供应商采购劣质鸡蛋以次充好！”

        “太形式主义了，花血本去做广告宣传却不舍得买好的食材。”

        “食品安全都不能保证，做什么餐饮？为了一己私利，全然不顾消费者的健康！”

        很快，魏饮华而不实的虚假宣传形象就传遍了全网。

        这段时间似销声匿迹的轻食在此刻发了一条声明：轻食保证，经营过程中将永远把食品安全放在第一位。我们将用产品打造品牌，而不是用品牌带动销售。

        恰到好处的声明再次把魏饮推入“假大空”的舆论旋涡。

        消息传到魏承兴那时，他气得差点儿没心梗，怒斥着魏涵：“现在做企业的哪个不是小心翼翼怕出错，你没个万全的准备出去高调地丢什么人，生怕竞争对手找不到你的错是不是？”

        魏承兴按住自己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他一向看不上这个纨绔弟弟，可又不能看着他荒废一生，去年刚把饮食这块对于魏氏无足轻重的产业交到魏涵手里，让他学着经营，有个正经事做，这才没多久就给他整出这么个幺蛾子。

        可气归气，魏承兴还是得给魏涵收拾这个烂摊子。魏氏的公关团队迅速去压制不利新闻，却发现有另一股势力快准狠地直击消费者痛点，煽动其情绪，让魏饮无法保证食品安全的负面新闻持续发酵。

        魏承兴在自家公关团队明显压不住舆论的势头时迅速去找外界的公关公司，可专业的公关公司在发现对手是轻悦传播后，便没哪家敢接魏氏的单子了。

        论媒体资源与策划宣传，轻悦的实力让人望而生畏，与之做对手，几乎相当于砸自己的口碑。

        与此同时，时越集团发出公告，就魏饮不顾消费者健康的问题影射魏氏集团管理欠缺公德心，宣称即便是违约亏损，也要与魏氏机床终止合同，再不合作。

        这条公告瞬间激起千层浪，在行业内以及社会上都引起巨震。

        这次，被推到风口浪尖的不再是小小的魏饮，而是整个魏氏集团。

        魏氏机床是集团的主营业务，机床系统大部分还未实现自主研发，高端系统均是从时越采购，系统研发的龙头企业时越集团发出公告后，别的系统供应商一时间骑虎难下，不知该不该与魏氏合作。

        一时间，主流媒体对魏氏的负面报道铺天盖地：

        《没有了时越集团为其提供的“大脑”，魏氏机床再难保证品质》《公德心缺失的背后，魏氏集团的路还能走多远？》

        《踩高踏低不尊重客户，带你走入魏氏不为人知的一面》

        在这个时代，信息联通是一把双刃剑，有光必有影，能把企业推上巅峰亦能将黑暗无限放大。舆论的风向很快主导了市场方向，在媒体的压力下，无论是系统供应商，还是机床采购商，都开始对魏氏敬而远之。

        魏承兴终于意识到，轻食和魏饮对简餐市场份额的争夺战，并不是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立刻去查轻悦传播，这家掌握着大量媒体资源的公司现在虽是由君齐管着，但与时湛的关系轻而易举地就能查到，在他得知时湛是轻悦的创始人时，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他忽然想起前段时间时越集团有意涉足机床生产制造的公告。

        那时，他只是一笑而过，以为这个年轻人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地去收购个小机床厂家来做做样子。在上次，时湛拜访魏氏不欢而散之后，他又约见了时湛一次，时湛丝毫没有提及那天宛亦的事，甚至还聊起了以后两家企业的合作方向，让他掉以轻心。

        不想，时湛的目标竟从一开始就是魏氏集团。

        时湛从他不甚在意的魏饮下手，让他掉以轻心，借此暗度陈仓，利用轻悦的媒体资源一层层地引爆，最终引发整个魏氏的商誉危机。

        魏承兴站在桌前，冷笑一声。

        两个集团针锋相对是迟早的事情，这场生死厮杀，提前到来也好。

        时湛他玩明的，那他便来暗的。

        看着这满城的舆论风雨，魏承兴手指扣在杯子上，一下一下轻敲着，一切才刚开始，鹿死谁手，可不一定。

        在这场由魏饮引发的全民指责中，除了一个诚恳的道歉公告，魏氏没再做出任何别的回应。

        沉默地等着舆论自行消退并不是一个好方法，尤其是对于魏氏这样的企业，商誉受损产品滞销，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引发一连串问题，使公司深受重创。并且一旦过了最佳公关时刻，品牌影响力的恢复也会难上加难。

        时湛看着魏氏近期的一些数据，产品滞销，利润率快速下滑，难道魏承兴就此放任不管？

        “魏氏默不吭声，却不能代表私下没有动作。”时湛眉头微蹙，只是他有些猜不透，魏承兴到底要做什么。

        宛亦凝神沉默了很久，思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我这两天发现，时越集团的股权结构有个致命的弊端。”

        她从电脑前抬起头，看着时湛：“时越的前十大股东中，除了你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剩余的持股太分散，竟没有一个超过百分之五。万一魏承兴瞄准这个弱点，通过二级市场购买散股成为时越的前十大股东，我们就会很被动。而魏氏股权结构很完善，你没办法以相同的方法对付他。”

        商战不仅仅是去声势浩大地搞舆论战，场内资本战更是有着一针见血的效果。

        时湛略微思忖，点头：“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宛亦问：“你能找到一些可靠的战略合作人吗？”

        时湛明白了她的意思：“向特定合伙人做定向增发？”

        “对，我来帮你拟订方案，向新的合伙人发行股票，尽快优化股权结构。但是定增会稀释原有股东的股权，需要你跟董事会沟通征得他们的同意。”

        他们的观点不谋而合，时越集团的股权结构太极端。引入战略投资者，优化股权结构，扩充资本，他之前恰好考虑过。

        “好。”时湛说，“你先做方案，剩下的交给我。”

        “还有，”宛亦又问，“除了魏氏，你还有没有想收购的公司？抓紧去谈。”

        时湛诧异：“这个时候去收购别家公司，你是觉得我太闲了？”

        宛亦神色微凝：“或许是多此一举，但防患于未然。”

        关于定增，时湛跟董事会谈得很顺畅，引入战略合作伙伴不仅能优化股权，还能促进时越未来的多元化发展，虽然原有股东股权会被稀释，但也能为将来带来更多的分红，对公司和股民来说都是好事。

        宛亦之前在南恒时做过不少定增案例，她各方面积极跟进，疏通着关系，进程推进得很快。

        就在宛亦加紧步伐给时湛谈好的战略合伙人做着定向增发的时候，魏氏发公告了，提及的却还是魏饮，大致意思是：很抱歉魏氏在对魏饮的经营过程中出现严重纰漏，对社会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前段时间已将子公司魏饮的经营权和资产出售，所得款项全部捐于慈善机构。至此，魏氏将专注于机床以及机器人的研发，以期在未来全球的科技之争中，为国家奉献一份微薄之力。

        魏氏没选择在风口浪尖把魏饮卖掉，而是在大家快要将其遗忘的时候再次道歉，用词诚恳，彰显其改过自新的诚心。这一波操作倒还算拉好感，几乎不用媒体带节奏，很多网友就自发地刷了一波赞。

        而同时，网上悄悄地流传开了一个视频，是时华晖各种花天酒地的片段穿插着沈夕颜憔悴的容颜，甚至还有时华晖当年对沈夕颜当街打骂的画面，内容震撼，剪辑精致，再配上带节奏的音乐和字幕，好一出豪门负心汉折损大家闺秀的恩怨情仇。

        群众太喜欢看这类的戏码了，哪怕是时湛在发现这些视频的第一时间就让轻悦出手将其从各路网站上撤销，也抵挡不住大家微信的私聊相传。

        并且视频中的内容太实锤了，是时华晖和沈夕颜生活的真实写照，半点污蔑都没有，无从反驳。

        大家惊讶于时华晖的荒唐，开始质疑时越集团的专业性。

        这个时候，魏承兴站出来了。

        他表明，魏氏跟时越是多年的合作伙伴，并且魏氏现已成为时越集团的十大股东之一，将陪着时越共进退、同发展，一起再创辉煌，让大家不要被网上那些陈年旧事误导。

        网友们很快抓住了两个重点：

        一、“陈年旧事”，这是变相地肯定时华晖私生活混乱和家庭暴力呀。

        二、魏氏成了时越的十大股东之一。

        前段时间魏饮出事时，时越立场坚定地与魏氏撇净关系，而此时，魏氏却不计前嫌地站出来支持时越，还花重金成了股东，网友们竟然读出了“魏氏危难之际时越落井下石，时越深陷谜团魏氏不离不弃”的感人味道。

        时湛看着最新的股权结构。

        果然，宛亦猜得没错，魏承兴在用极为隐蔽的手段在二级市场吸收时越的股份。并且魏承兴的动作非常快，时越的股权优化虽是加快了步伐在做，可终究是慢了一步，还是没赶在魏承兴成为十大股东之前。

        宛亦看了一眼日期，离季度末披露公司最新十大股东的日期还有两周。

        因为股权分散，成为十大股东的魏承兴对公司的经营决策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但，魏承兴的名字一旦出现在公司公告的十大股东名单上，再装模作样地来参加时越集团的股东大会，那媒体和股民可做的文章就更多了。

        时湛问宛亦：“定增能赶在季末前做完吗？”

        其实宛亦有信心能在季度末的信息披露前做完，但她一向不喜欢尘埃落定之前给予别人肯定的答复。

        所以她回时湛：“我尽量。”

        时湛以为她为难：“做不完也没关系，我去想别的办法。”

        宛亦看向时湛，他也正微笑着看她，带着一种沉静，无畏风雨让人心安的沉静。

        宛亦心间生莫名出一股暖意，她也笑了：“那我换个说法，”她说，“放心，能。”

        宛亦本来就瘦，最近更是肉眼可见的清减，时湛有些心疼，握了握她微凉的手：“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之后，时湛一边协助宛亦加快定增的步伐，一边马不停蹄地去谈对恒佳科技的收购，并没有去理会关于魏承兴成为时越集团前十大股东的言论。

        看着对外保持沉默的时湛，魏承兴便明了，他这条路走对了。

        他自知风向把控力拼不过轻悦传播，如果赶在上次由魏饮引发的舆论风暴中做公关，也落不到什么好处。于是等轻悦收手，时间淡化了大家对魏氏的不满后，他再利用二次道歉吸一波粉丝和路人的关注，而后放出抹黑时越集团的视频，再以时越集团大股东的身份站出来支持时越。

        这样既树立了风雨同舟不计前嫌的形象，又能让时越集团陷入乘人之危的舆论对立面。

        就算轻悦有着很强的公关能力，但他发的视频内容和他成为时越集团前十大股东这两件事，哪个是假的？网友们也不是傻子，也不能由着他们把黑说成白。

        于是时湛的沉默落在魏承兴眼里，便成了哑口无言。

        一时间，舆论风向有所转变，关于时越集团的利空消息层出不穷，魏氏的经营状况开始回暖。

        很快到了季末。

        时越集团向几位战略合伙人定向增发的公告和季度末十大股东信息披露同时发布。

        等着实锤的魏承兴和围观群众同时发现，季报的十大股东名单里并没有魏承兴的名字。

        魏承兴看着定增的公告，愣住了。

        说好的共进退同发展的大股东呢？

        紧接着，沈夕颜发了一张图片，是她和时华晖的手紧紧相握的图片，男人的手瘦骨嶙峋，被医院的病号服遮了小半，却在用力地攥着妻子的手。

        沈夕颜配文：

        一叶能知秋，亦能障目，风雨一生，冷暖同行，没有什么不能被化解，也没有什么能抹灭你倾注在我身上的爱。而今大限将至，望善良，莫用商场上的不择手段扰了我丈夫最后的清净。

        这分明是暗指那个抹黑时越集团的视频是处心积虑的魏氏发出来的啊！

        魏承兴发了视频又装模作样地站出来谎称自己是十大股东，还力挺时越？

        群众觉得自己的感情被魏承兴欺骗了。

        虽然大家对豪门恩怨都喜闻乐见，但也不能跟一个将死之人过不去啊，不能在人重病的时候雪上加霜呀！还自称合伙人呢，这是一个风雨同舟的合伙人该有的行为吗？

        哦，也是，什么合伙人，这十大股东是他自个儿虚构出来的好吗？人家时越集团连反驳声明都懒得发，真是打心底不想跟魏氏扯上一丁点关系。

        再反过来看魏承兴的这一波操作，特别像是狗急跳墙后的自导自演，还没演好，又一百八十度翻了船。

        网友们又翻出时越集团最初的坚决不与魏氏合作的公告，这会儿看着，真是高冷，特刚，有原则。黑粉都想过来点赞了。

        魏承兴翻看着关于时越定增的公告，觉得自己要心梗了。

        他哪想，时湛能够再一次暗度陈仓、未雨绸缪，如此迅速地完成定增，稀释他所持有的股份，赶在季末信息披露前将他从十大股东除名。更没想到的是，时华晖竟然病入膏肓，他资本战没打赢，还撞上了舆论的风口。

        当下，对于魏氏，最可怕的不是机床产品的滞销，而是他根本找不到公关团队和理由来为自己辩解洗白，魏承兴隐隐预感，这会是一场关乎集团生死存亡的山呼海啸。

        他没想到时湛这个年轻人竟这般凶狠，步步紧逼，不给他留任何回旋的余地。

        宛亦冷眼观战，看着魏氏深陷旋涡，只觉胸中那多年沉积的闷郁舒缓大半。

        而时湛也终于松了口气，看着身边脸又小了一圈的姑娘：“谢谢你。”

        这场反击战，宛亦的付出并不比他少。

        宛亦微抬起脸，笑着看他：“是我该谢谢你。”

        时湛在这个节点收购魏氏，并不完全是为了扩充时越集团的商业版图，这场商战打得太急太烈，不留余地，甚至藏有后患，完全不是时湛平日里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做事风格。

        她不用多问，便知时湛在此时做出收购魏氏的决策，大半是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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