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繁星如你宛亦时湛 > 第九章 唯有心疾不可医

第九章 唯有心疾不可医


取得阶段性胜利后,宛亦休整了两天,元气稍稍恢复后,就去找时湛。到时越集团时,她没上去,先在集团大厅转了一圈,大厅明净无尘,右侧有一面弧形的宣传墙,她不急不缓地看完了时越集团的发展史。

        这个集团由时湛爷爷初创,经历重重困难后,一路高歌猛进,一举跃为国内数控行业的龙头,在时湛父亲时华晖接管集团之后,松散的管理虽导致时越的竞争力稍有下降,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几十年来,时越在技术方面潜心研发追求卓越、力达全球顶端的精神,真是少有企业能比拟。

        如今,宛亦几乎能断定,时越集团在时湛的带领下,一定能走上新的巅峰。短线上时越集团的股价冲得有点儿高,等回调一些,她倒是再可以买一些,和伟大的企业共同成长,是她价值投资选股的核心。宛亦想着,打开手机给时湛发了条微信,告诉他一会儿她去他办公室。

        发完之后,宛亦盯着对话框看了会儿,上一条微信,是时湛昨晚发给她的,提醒她今天降温,让她多穿点,别着凉。她又把目光移到时湛的头像上,他的微信头像依旧是她的剪影,带着爱尔兰清晨的光晕,这会儿看,竟觉得透着一丝温暖。

        正出着神,时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宛亦没接,收了手机,直接按电梯上去了。出了电梯恰好碰见秦景,秦特助便把她直接带到了总裁办。

        时湛的办公室明亮、简单,视野极佳。

        宛亦的目光落在时湛身上,白色衬衣熨帖精良,银灰色袖扣沉稳安静,眼底透着隐约的锐色,坐在那里沉静地看着文件,独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宛亦出神地想,为什么这么一个人,在最初会被她认定为居心不良?

        听见声响,时湛微抬眼,看着宛亦走进来,深色眼瞳在阳光里盛满了笑意:“这么快就到了,我还准备一会儿下去接你。”

        “就在楼下。”宛亦应着,坐进环形玻璃前的沙发里。

        时湛低笑一声,把笔压在文件上,起身准备向她走去。

        恰好他电话在这时响起,时湛便站在原处接听,他身后天光大好,讲电话全程他都看着宛亦,光从他清隽挺拔的身侧打过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电话是下属打来的,简单汇报一些事项,时湛依旧如往常般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挂了电话,时湛走向宛亦,在她身边坐下:“特地来找我,什么事?”

        宛亦感觉身旁的沙发往下沉了沉,侧头看他,眼睫微动:“没什么事。”

        时湛好笑,握了握她的手,微凉细腻的触觉让他心头晃了晃:“昨天不是让你多穿点,怎么还穿这么薄?”

        宛亦没接这茬,问他:“魏承兴这几天找过你吗?”

        “明里暗里找过几次,我没见他。”

        在这场交锋中,时越集团明确的企业态度为其塑造了极为正面的形象,让他收到了更多的合作申请,产品销量不减反增,企业形象节节攀高,人才的吸纳力也空前的强大。

        而魏氏被这般釜底抽薪,时湛摆明了是要把魏承兴往死路上逼,逼他出来求和表态。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场时越对魏氏的征伐,轻悦传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宛亦想着轻悦极高的传播手段和风向控制力,对时湛说着:“你当年创建轻悦的时候,挺会抓企业痛点,商业进化互联网趋势下,传统企业一个转型不好就是覆灭,你们轻悦专门为企业做数字化转型,率先进军这一市场,很有前瞻性啊!”

        “轻悦之前,我也创立过一个公司。”时湛围拢了她的双手,给她暖着,“刚上大学时喜欢打游戏,打着打着不小心就创建了海外最大的游戏对战平台,挣下第一桶金。然后去读沃顿商学院的MBA,读了半年觉得没意思,便把这个平台卖了,回国做轻悦,一直到现在。”

        宛亦瞅着他,看不下去他这种语气中满是“像我这种商业奇才,沃顿商学院都入不了我眼”的矜傲,想把手抽回来却没成功,被他握得更紧。时湛在她的目光里笑得眼中满是流光,接着说:“我这么厉害,你不夸夸我吗?”

        宛亦一时无语,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孔雀先生,开屏招摇够了,咱去吃饭?”

        时湛见她来了个变相黑,笑,又说:“或者夸夸你自己也行,眼光这么好看上了我。”

        时湛带宛亦来到曾经邀请她来却未遂的那家淮扬菜馆,这家餐馆环境清幽,以茶文化为装点,颇有茶马古道的意境。

        宛亦坐在时湛对面,餐点精致而养生,她吃得很慢,很安静,也很好看,手指白皙,指甲淡粉透亮,长发散在耳后,偶尔落下几缕,遮住修长白皙的脖颈。

        时湛问:“你吃饭这么安静?”

        宛亦笑笑:“我一般都是自己吃饭,没养成自言自语的习惯。”

        时湛隔着桌子看着她,对面的姑娘整个人都浸在柔光里,轮廓极尽美好。

        宛亦在他的注视中放下餐具,抬起头,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

        她突然说:“时湛,你智商爆表实力逆天,硬核人生绝不跟风,高冷的外表下还藏着一颗玲珑心。”

        时湛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身,眉一挑,不解地望着她。

        “你不是让我夸夸你吗?”宛亦弯着一双温笑眸子,眉静若水,“够吗,用不用再多夸几句?”

        “别这么分裂,”他低声笑,“这让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你这夸人夸得太突兀了,怕你再说点什么石破天惊的话吓着我。”

        宛亦也笑,说回了正题:“魏氏之前一直把主营业务的盈利投入机器人的研发之中,以期在人工智能时代占据大部分的市场份额,所以他们现金流并不充裕,不出意外的话,魏氏很快就会出现财务危机。”

        时湛点点头:“好。”

        “还有,”时湛又说,“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你好好休息。”

        吃完饭,时湛将宛亦送回家,言子辰也在,看见时湛,头也不抬地戴上耳机坐在客厅沙发上冷气十足地充当中央空调,时湛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随意地跟宛亦聊了几句,便走了。

        上次的挑战赛之后,言子辰又参加了不少比赛,在一场又一场WCA认证的比赛中,言子辰的世界排名持续飙升着。

        魔方本是小众,关注其赛事的人并不多,但横空出世的天才选手以惊人的速度颠覆了大家对魔方速度和玩法的认知——言子辰走入大家视线的那场挑战赛被评为魔方挑战赛历史上最精彩的对峙,用最出其不意的方式,在超高难度的赛制里实现了大逆转,太过热血和励志。

        在那之后,言子辰的每一场比赛都有媒体对其跟踪报道,他的频频夺冠逐渐让魔方圈以外的人也关注到他,甚至掀起了一股全民魔方热,超市里的魔方卖到脱销,而他的颜值又在这股热潮中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一时间,言子辰拥粉无数。

        宛亦坐在沙发上刷微博视频,偶然间,却刷到了言子辰。

        视频中夺冠后的言子辰站在台上聚光灯里,万众瞩目下的他神色淡淡,看不出一点胜利的喜悦。兴奋的主持人把奖杯颁给他,他接过后便垂手拎着,台下人声鼎沸,少年略感烦躁,转身便准备退场。

        主持人忙拦着他,问:“这次比赛你不仅大获全胜,还打破了Canein保持多年的四阶盲拧纪录,有什么想对粉丝说的?”

        少年声线清冷,极是不耐:“不是打破世界纪录了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短短十几秒视频下面的留言已是有十几万条,宛亦再一翻热搜,榜上前十条中他竟然占了三条:

        #实力刚少年强言子辰#

        #言子辰世界纪录#

        #言子辰冰山颜值#

        往下拉,十名开外还有一条:#言子辰赛后拒绝与粉丝合照#宛亦惊诧,言子辰热度怎么这么高?她搜了一下WCA赛事的官方排名,发现在各式魔方复原速度的世界排名榜上,速拧的、盲拧的、单次的、平均的,纪录保持者几乎都变成了中国的Zichen  Yan。

        言子辰拒绝与粉丝合照是今天比完赛发生的事,这条新闻在实时发酵着,评论以可见的速度快速增长,不一会儿,#言子辰赛后拒绝与粉丝合照#这一话题就冲上了热搜榜第一,后面还加了一个“沸”。

        宛亦翻看着评论:

        “实力太强,看在你拿下多个WR的分上我原谅了你的坏脾气。”

        “小哥哥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拒绝人的样子有多让人心动。”

        “神仙薄荷颜,清凉太撩人。手可摘星辰,我可言子辰!”

        “小哥哥不仅拒绝粉丝合照,还拒绝了所有采访、商业代言和节目邀请,只专心比赛,简直A爆了!”

        宛亦从手机中抬起头来,掀了言子辰的耳机,指着手机上的视频:“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了,这态度在比赛场上合适吗?以后合群点,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夺了冠后就自视甚高尾巴翘上天。”

        少年抬眼望了望她,他不喜社交没想那么多,比完赛态度不好只是源于心情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看着她与别人走得越来越近,他心情能好得了吗?

        “说得好像……”言子辰撇撇嘴,想了想,忽然起身绕过沙发,走到宛亦身后,伸手拍了一张两人的合照,接着说,“你很合群一样。”

        言子辰打开微博,进入#言子辰赛后拒绝与粉丝合照#的话题并@宛忆初,把这张照片发了上去,配文:粉丝合照,我粉她。

        言子辰发的微博瞬间引爆了这一话题。吃瓜的、凑热闹的全来了,连宛亦的微博也被围观到沦陷,她当年注册微博时用的是她之前的名字,唯一发过的那一条微博下面瞬间有了成千上万条评论。

        “辰辰是我们大家的,小姐姐你不能独自占有!”

        “围观辰辰重点关注。”

        “小姐姐你对我们辰辰好一点!”

        ……

        宛亦看着微博不断的提示音,眼前飘过无限个省略号。

        她瞥了言子辰一眼:“删了。”

        言子辰很听话,转手就把刚发的微博给删了,但是没用,言粉们早已截图,营销号们早已把两人关系编得天花乱坠。

        为了表现赤裸裸的嫉妒,言粉们竟活生生地把#下辈子投胎投成宛忆初#这一话题送上了热搜榜。

        宛亦撑着眉骨,在一片私信的提示音中,卸载了微博。

        晚点的时候,时湛发来一条微信,语气中捻着不轻不重的酸:在微博上这么火?

        宛亦发过去一串省略号。

        时湛秒回:小朋友喜欢你。

        宛亦:你是不是看谁都喜欢我?

        时湛拎着手机,笑了,竟然觉得宛亦说得很有道理。

        或许是觉得跟一个小孩计较有点儿过,时湛换了个话题,抬手拍了张窗外的夜景发给宛亦。

        北临城被南北走向的临河贯穿,临河行至市中心时分了个叉,绕出一片环形的岛,而后又汇合前行。

        晚上九点,正是夜景最为璀璨的时候。岛中心北临市的地标千玺大厦在众星捧月中变幻着灯色,映着粼粼的江面,再往东,多层立体的高架上流动着的车灯宛如璀璨星火。

        时湛住江北,宛亦住江南,她从照片中抬起头,透过落地窗,发现入目的江景与照片中竟是同一片。

        时湛的语音跟了过来,略显低哑的声音如雨滴般敲动着她的心脏:“看得见吗?”

        宛亦从沙发里起身,走到窗前眺望远方,原来他们的直线距离这么近,只有一江之隔,目光掠过光影波动的江面,她仿佛看到对岸的时湛也是站在窗前,透过夜色遥望着她。

        宛亦的心底突然一片熨帖。

        言子辰从两人的合照中抬起头,看着她站在窗前的背影,琉璃般的眼瞳里散着微光,他想:打破了世界纪录的我,有没有更配得上你一些?

        时湛近期的工作安排得很满,时母打来电话时,他刚开完会,思绪还沉浸在会议内容里,微皱着眉一手松着领带一手按下接听键:“妈。”

        沈夕颜听着时湛过于沉静的声音,有些欲言又止:“湛儿,周末有时间吗?”

        “怎么了?”

        “芸歌毕业回北临有一段时间了,如果方便的话——”她稍顿一下,是怕被拒绝的顾虑,“我想让你们见个面。”

        “芸歌?”

        “上次跟你提到的……你的妹妹。”

        时湛目光微垂,落在桌面空白处,稍顿了一下,淡应一声:“好。”

        挂了电话,时湛怔忡半晌,他独生独长惯了,其实对于亲情没有太深刻的体会。

        一个哥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他想了想,又拨出宛亦的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到临江边的餐厅吃饭。

        时湛订了靠窗的位置,视野极佳,透过明净玻璃能把江景一览无余,落日的余晖与对岸初上的华灯同时倒映在水中,极尽璀璨。

        时湛的眉目被这一片光华映得朦胧,他问宛亦:“如果你从天而降一个妹妹,会用什么态度来对待?”

        “从天而降?”宛亦扬唇笑了一下,合上点好的菜单,递给一旁的服务生,抬起头来眼瞳清澈,“我当然求之不得,这个世界上,只有血脉亲情才是最坚固的存在。”

        时湛思考着宛亦的话,觉得不太对,想接着问,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喜声音打断:“亦亦?”

        时湛宛亦同时望去。

        “真的是你?”声音的源头是个年轻男人,他疾步走过来,直接忽略时湛,坐到宛亦对面,喜不自胜,“亦亦,我可算找到你了,昨天还在向南恒证券打听你的去向,今天就心诚则灵见到真人了。”

        宛亦淡淡地望着他,是某上市科技公司的韩总,之前与她有过业务往来。

        时湛扫了一眼这位不速之客,声音淡淡:“宛亦她欠你钱吗?”这么穷追不舍的,还心诚则灵?

        韩总这才把目光移到身侧男人的身上,眼睛一眨,哎哟,这不是轻悦的时湛吗?熟人哪,他还找轻悦做过策划呢。可这熟人对他的吸引也没超过两秒,韩总冲他一笑、一眼掠过算是打了招呼,目光又落回宛亦身上。

        又漂亮了,眉眼精致,冷色调的白,气质高阶。

        韩总望着宛亦,双眼放着光,分明今晚没喝酒,他却觉得自己醉了。

        “亦亦,你现在的手机号是多少?加个微信,常联系呀。”

        韩总这语调曼妙温柔得让时湛打了个冷战。

        宛亦眉目愈发清冷:“手机没电,加不了。”话音刚落,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推送,屏幕不紧不慢地亮起。

        韩总看着她电量充足的手机愣了一瞬,可江湖人称“暖场小王子”的韩少爷尴尬不会超过半秒,抬眼间他便转移了话题,看向时湛给自己解着围:

        “兄弟,我可跟你说,你们轻悦想上市找她可是对了,我太了解了,亦亦工作尽心尽责,高效细心。”

        时湛的无形气场迫人,语气疏离:“不谈业务,单独吃个饭。”

        韩总却没有听懂时湛的逐客令,瞬间拔高了一个声调问向宛亦,竟还带上了一丝委屈:“不能厚此薄彼啊亦亦,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可都还没跟我一起吃过饭,改天我们单独约?”

        时湛的目光移到宛亦脸上,似笑非笑。

        “韩总。”宛亦弯唇,微扬起下巴,指着对面的时湛,“我单独跟你吃饭,他会不高兴。”

        韩总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伤感唏嘘同样没超过一秒,熟稔地攀上时湛的肩。

        “可以啊时总,竟然能够后来居上。”他又看向宛亦,笑得灿烂,“先说好了亦亦,可得把我排在你的第一候补位,我等你。”

        时湛侧眸看着韩总,神色彻底沉冷下去。不明白这没点情商的人是怎么当上公司老总的,当下就想去查查他公司看能不能给收购了,放他在外面作妖迟早是后患。

        韩总走后,时湛神色稍缓,挑眉看向对面的人:“让人上赶着当备胎,你本事挺大。”

        宛亦垂目,拿起白瓷小碗放到时湛面前:“这个海鲜汤醋放得有点多,更好喝了,你要不要尝尝?”

        时湛把水杯放在桌子上,不轻不重。

        可宛亦分明听见了掩盖在杯子敲击桌面声音下的,那极轻的一声冷哂。

        餐后,两人沿着江边向停车场走去,江面水波粼粼,晃着灯影。宛亦裸色的缎面细高跟鞋在这种明灭中略闪光泽,衬出脚踝的精致与纤细。

        接着饭前被韩总打断的话题,时湛问:“你为什么说,只有亲情是最坚不可摧的?”

        “血脉是无法分割的。”宛亦的面容笼罩在灯色里,略微仰起脸看着时湛。

        “就像宛卉,愚昧无知,做事不分青红皂白,次次跟我过不去,还不听劝,沦落到现在这么个境地,如果是别人,我可能会拍手称快。但宛卉,她是我的姐姐,哪怕我们曾闹到天翻地覆,发誓老死不相往来,她需要的时候,我还是会帮她,她一句道歉,我还是会原谅她,对我来说,亲情是永远无法放弃的存在。”

        时湛幽长地看了她一眼:“对我来说,爱情才是永远不会放弃的存在。”

        宛亦反驳:“爱情可以选择,亲情却不能选。”

        “爱情能选?”时湛呵的一声冷笑,“能选的话我会选你?选你这么个百练成精心如磐石还有一堆候补的来自讨苦吃?”

        时湛发了狠,刚才那顿饭上的不速之客和这段话都让他极为不舒服,他掐着宛亦的手腕将她按上江边护栏,低头就着清凌凌的水光去寻她的唇,带着戾气的吻落在她唇边,又往里纠缠,吻得她舌根发麻。

        时湛摁着她的腰,恨不得摁断了去。宛亦疼,气息还被封死,缺氧头晕,下意识地用脚去踢他,时湛箍得更紧,终于放开她的唇,抬起头来,眼睛里是未平的波澜:“谁愿意选你?找个又乖又美又听话的姑娘,不比你好?”

        宛亦双手撑着他前胸:“那你怎么不去找?”

        时湛声音喑哑:“还不是因为没办法。”

        江边的风撩起宛亦的长发,有几丝划过时湛的脸颊,温柔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地捉起一束,时湛把她的发丝绕在微凉的指尖,被晚风侵染过的声音低低沉沉:

        “对于我而言,只有你宛亦,是我唯一无法放弃的存在。”

        两人走到停车场,时湛取了车,将宛亦送回去,从江北到江南,直线距离虽然很近,开车却要绕一个环,回去的路上,车内气氛并没有好转。

        “言子辰呢,跟宛卉一样,也是无法放弃的存在?”时湛的心头压着一簇火,无法自抑地执拗较真。

        副驾驶座上的宛亦无可厚非地“嗯”了一声。

        时湛觉得心里的那簇火燃得更烈了。

        “我和言子辰同时需要你救,你救谁?”

        宛亦侧眸掠他一眼:“时先生,幼稚了。”

        时湛唇线微抿,盯着路前方,突然换道,掉头,沿着一路的繁华开往偏僻处。

        他把车子停在路边的一片花藤下。

        宛亦往窗外看了看,紫藤垂落,枝叶繁茂,遮挡着云月。

        时湛垂目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又去解她的,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探身越过中控台掐着她的腰将人扯过来,放在自己腿上。

        主驾位空间有限,宛亦这姿势坐着,背脊被压在方向盘上,硌得微痛。

        “你——”宛亦蹙眉,侧过脸,先是看到时湛在黑暗中微动的喉结,略抬眼睛,是他清隽的下颌线,再往上,是男人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这个目光不太友好,宛亦下意识地闭了嘴。

        刚才在江边,两人太惹眼,动情了也不能放肆,此刻,在这无旁人打扰的暗色中,在他岌岌可危的情绪里,时湛盯着她的眼睛,再不委屈自己。

        他一手握着宛亦的腰,一手解着她白色的衬衣裙,衣带在她白得发光的肩背上交织,是禁止与惑人。

        不可否认,不管眼前这姑娘性子再怎么冷,说话再怎么气人不讨喜,她都是个明眸皓齿的美人,搁哪儿都能熠熠夺目。

        时湛的手覆上她腰身,滑向肋骨之上,一片绵软凝脂随着她的呼吸而起伏,时湛被这柔软融化,加重了手中力道。

        宛亦没有反抗,手撑在时湛的腰腹间,手指纤柔的力度像是在纵容。

        男人凛冽的气息倾覆过来,带着积淀了一晚上的戾气,折了她的手腕:“你告诉我,我是你的什么?!”

        黑暗包裹着四目相对的两人,微光却在他们的眼睛中无限放大,时湛眼中的亮,是具有目的性的厉色,而宛亦眼中,是一片水光潋滟,她无声地冲他笑,竟是难得的温柔。

        “时湛。”她告诉他,“你是我生命中最特殊的人。”

        唯一的,特殊。

        周末,时湛与芸歌约好了见面,北临温度突降,江风凛冽,他沿着江边护栏走到订好的餐厅,一路竟没碰到一个人,推开餐厅的门,里面却人声鼎沸,热闹得与屋外好似两个世界。

        沈夕颜和楚芸歌早早地就到了包间,见时湛进来,沈夕颜喊他入座,芸歌安静地坐那里,抬起眼睛,有些无所适从。

        “哥。”她轻声喊着。

        时湛一瞬诧异,这不是上次跑到轻悦总裁办感谢君齐被他撞见的那姑娘?

        “你在轻悦工作?”时湛把外套递给旁边的服务生,侧目看她,“什么时候入的职?”

        刚上的菜蒸腾着水汽,掩着芸歌蒙眬的眼神和一下子涨红的脸,她的声音降下了几度:“我投简历的时候不知道……轻悦是你开的。”

        “湛儿。”沈夕颜淡声唤出,眼底掺杂着一分担忧。

        意识到自己的神色有点儿冷,时湛笑了笑,轻声下来:“芸歌,我是你哥哥,不用拘谨。”顿了下,他又问,“在轻悦还适应吗?”

        芸歌稍稍放松:“挺适应的,轻悦很好,公司气氛、待遇和发展前景都很好。”

        时湛点头:“君齐是个很棒的领导人,轻悦有他,不用担心氛围和发展,我不在的时候,以后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直接找他。”

        听到“君齐”这个名字,芸歌愣了愣,咬了下唇,没接话,略垂下眼睛去夹菜。

        沈夕颜的眼神稍有闪烁,看向时湛:“你最近好吗?”

        时湛答得简单:“好。”

        包间内炽白的灯光清晰地映照出沈夕颜眼下的憔悴,她微微叹息:“我是一个失败的母亲,这些年,陷入自己的悲春伤秋里,对你们从未尽过教养的责任,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我的过失对这个世界有了怨恨。”

        沈夕颜忆起今晨镜中的自己,眼角有渐生的皱纹,眉心是褪不去的愁思,那些都是时光在她生命里留下的斑驳印记,自她痛失所爱,生命便如同断裂,浑噩了大半生才蓦然发现她还是一个母亲。

        可岁月已经让很多事情变得无能为力,她能感受到与儿子之间的隔阂以及和芸歌之间的距离,她想弥补,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自己都不曾知道,什么是家的样子。

        “妈你别这样说,你看我和哥现在多好。”芸歌适时打破僵住的气氛,抬起小脸笑得双眼晶亮,“你也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不需要对别人的人生负责任,况且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福的归宿,感情这东西太深沉复杂,谁都不能自控,也无法提前知晓命运的不测。”

        自她两岁,父母分开便不复相见,父亲独自将她带大,她见过很多生活的薄凉,却依旧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

        喘口气,芸歌接着说:“人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看不到阳光的,不要让内心的风雪掩埋了生活曾经给予你的惊喜,也不要让曾经的失意破坏了现在的安宁。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什么也不要想,好好地为自己过好每一天。”

        时湛听出了些兴趣,侧首看着芸歌,他这个妹妹,很有文采很会体贴人。

        “芸歌,”时湛无声地笑,“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广告策划啊,怎么了?”

        “我以为大学新设了鸡汤学。”

        这顿饭因芸歌放飞自我的言论彻底扭转了气氛。

        沈夕颜淡淡笑起,看着芸歌,眉目略展:“他把你教养得很好。”

        芸歌笑得眉眼弯起,沈夕颜又对时湛说:“芸歌最近才回北临,对这儿不熟,你平日多关照一下妹妹。”

        时湛颔首,淡握了下母亲的手:“放心。”

        餐后,时湛先送了母亲,芸歌住的地方离市区有点远,本不想麻烦哥哥把她送回去,但时湛坚持,她便也没再推辞。

        车子在层层叠绕的高架上开往郊区,风灌进来打得空气有些凉,时湛升上玻璃,开了暖风,问她:“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你哥的?”

        “进轻悦不久后吧,之前我一直在西川市,小时候就知道自己有个哥哥,但多年没和母亲见过面,前段时间妈妈找到我,跟我说,我才知道哥哥是你。”

        时湛侧眸看她一眼:“怎么不来找我?”

        暖风吹得芸歌脸蛋儿微红:“一直觉得你高高在上,怕你不搭理我。”

        时湛笑了:“不会。”过会儿又说,“我电话记好,有事找我,别拘谨。”

        芸歌眉眼生动:“好嘞!”

        到芸歌住的小区门口,时湛把车停好,下来环顾着四周,眉头微皱:“这地方偏,不安全,回头我在市区给你找套房子。”

        “不用,哥,小区治安好着呢。”芸歌连连摆手,“你看这景儿,依山傍水,市区哪能有。交通也棒,上班地铁直达呢。”

        时湛回头望了眼芸歌,她跟在他身后笑得眉眼弯弯,冬末春初便开了的杏花在风中飘落了几朵,打着旋儿落在她扎起的马尾上,时湛伸手帮她拿掉。

        芸歌肩头颤了颤,抬起脸抿唇笑:“哥,没想到你是个挺温柔的人。”

        时湛也笑:“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

        “大概是冷酷无情、狷狂孤傲型的霸总吧,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时湛轻拍了一下芸歌歪着的小脑袋:“少看点不着调的小说。”

        芸歌和时湛往小区里走着,不远处路边银色的车子里,君齐靠着椅背看着这一幕,他闭了闭眼,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暴起青色的筋脉。

        可即便是闭上眼睛,芸歌依然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明媚可爱的楚芸歌,带给他的却次次都是末路穷途般的绝望。

        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君齐开了车门,周身气压极低,逆着风向两人走去。

        “要不要去我家坐会儿?”芸歌倾斜着身体,指着前方,问着哥哥,“进了小区第二栋楼就是我家。”

        “行。”时湛温然应着。

        君齐越走越近,眼底的情绪也愈发浓重,他从背后看着,这两人就像挨在一起缱绻低聊。

        “楚芸歌,我可还没同意分手!”君齐清冷的声调突兀地穿插进来,让本就不高的温度陡然又降下几度。

        时湛和芸歌齐齐回头。

        君齐站在他们身后,双目微红,与芸歌目光触碰的那一瞬又转而盯向时湛。

        “你可以啊时湛,喜欢的对象换得挺快啊?我拿你当兄弟,你这样对我?”不由分说,他跨步向前,无法控制地扯住时湛的衣服一拳打了上去,时湛没躲开,君齐凌厉的指骨霎时在他脸上擦出一道红印。

        “你干什么?”芸歌慌忙去扶时湛,扭头对君齐,“你简直不可理喻!”

        “芸歌。”君齐上前一步,带着一种压抑的沉痛,“如果真要分手,你至少要先跟我说清楚,才能去找别人。”他的眼色像化不开的雾,说话间,却忍不住去牵芸歌的手,带上一丝求和的意味。

        芸歌甩开,转身拉住时湛往小区里走,微红着眼眶强忍着不回头,声音在风中破破碎碎:“我明天就去办离职,我们好聚好散,不要再见了!”

        不明状况就挨了一拳的时湛终于看出了点苗头,俩人这是在闹分手?君齐误会他是芸歌新欢?

        他扭头看了眼君齐,这平日里没心没肺的男人此刻却是失魂又落魄。

        “先回去冷静一下。”时湛蹙眉,对着君齐说,“晚点我去找你。”

        芸歌沉默地开了房门,时湛随她而入,问她:“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闹别扭了?”

        “哥,”芸歌小肩膀耸了耸,“我不想聊他。”

        “行。”时湛没再问,抬眼环视了一圈楚芸歌的房子,一百五六十平方米的大平层被小姑娘打理得明亮有序,回归自然的装修风格,轻松温馨,他推开客厅前的玻璃门,竟还有个花团锦簇的院子,阳光从樱桃树的枝叶间透进来,斑驳的光影落在早春初绽的花上,被映得五彩斑斓。

        时湛有些被惊艳到,却不由自主地想到宛亦。同样是女孩子,为什么芸歌就能把家打理得这么温馨,而宛亦那楼高庭阔、阳光充沛的房子却被她住得一点儿人气都没有?

        正想着,果茶的香气伴着芸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自己煮的,哥,你尝尝。”

        时湛接过,西柚红茶,温醇溢香,在这种清冷的初春暖得他身心熨帖。

        “今年的春天,我最早是在你这儿看见的。”时湛夸赞道,他本还想问问芸歌之前的生活,可现在觉得没必要问了,能把自己的小生活打理得这般井然有序,她的成长历程不会是缺爱的。

        时湛又跟芸歌聊了会儿,确定她情绪无恙后才离开。从芸歌那儿出来之后,他便直接去了君齐家。

        君齐家没人,时湛坐在他家客厅里边拿手机看着邮件边等他回来,日光西斜,君齐终于带着一身清冷的酒气回了家。

        他边开门边解着衬衣的扣子,抬眼看见沙发上的时湛,淡淡掠过,关了门,把外套扔在沙发边,径直走向了洗浴室。

        时湛神色未动,无声等着。

        花洒的水从头顶落下,君齐微仰着脸,任水流在脸上、身上肆意流淌,镀上了一层水光的皮肤在灯下显出几分透明感。

        君齐脑子里一片混乱,是无法抉择的混乱,芸歌和时湛,一个是他喜欢了多年的人,一个是他命都能给的好友。

        水雾迷蒙里的君齐强迫着自己舍弃内心的执念,他闷着一口气,按住花洒开关,良久,才穿上衣服扯了条浴巾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

        君齐没穿上衣,运动长裤松散地挂在腰间,漂亮的人鱼线上还挂着水珠,擦完头发,远远地把浴巾扔到时湛身上,泄私愤般地说:“我家钥匙还我。”

        时湛淡然拨开:“芸歌是我妹妹,亲妹。”

        君齐瞥了他一眼,在他身边坐下,带着一丝酒后的慵懒和颓色:“我认识你这么久,可不知道你有个妹妹。”又冷笑,“没必要因为我去认个妹妹,喜欢她待她好就行了。”

        反正这么多年,他也已经习惯了对芸歌的爱而不得。把她交给时湛,总好过那些不知根知底、心怀叵测的男人。

        君齐一瞬心思千变万化,目色蒙眬地掠过时湛,却见他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斜侧着脸望着他在笑。

        “你——”君齐脸色又沉下,夺人所爱还挺开心的?

        “以后少动手。”时湛摸了下脸颊边那道还未消的红印,“多大了还年轻气盛地为爱发疯,打坏了谁替你说好话去。”眼瞳深处笑意渐浓,时湛接着说,“还记不记得,上次你问我,为什么突然回集团?那会儿我才知道,我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君齐侧目,听他讲下去。

        时湛讲得很快,用词极为简单,很多细节都是一语带过。饶是如此,君齐听完之后还是盯了他半晌。直到时湛拍拍他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以后记得随芸歌喊我哥。”时湛笑。

        君齐打掉他的手,依旧是半天没说话,最后,突然想起来什么,冷笑,转了话锋:“论发疯谁能比得过你,被全董事会diss的感觉可还好?”

        “挺好,升华了。”

        “你怎么不升天?”

        “我是你女朋友的哥哥,亲哥,对长辈尊重点。”

        “我还是你们时越的股东呢,信不信惹着我明儿就去砸你股价。”

        “君齐你少拿鸡毛当令牌。”

        “呵,还不跟你学的?”

        时湛笑着,将沙发靠背上的干净衣服拿过来递给君齐,抬手间袖口微缩,干净生光的表盘露出大半。

        “打你不亏。”君齐扯过衣服套上,又说回来,“把从你妹妹身上受的气发泄到你身上,省得我气出内伤。”

        时湛挑眉,对他的话表示怀疑,用眼神询问着一句:受气?

        君齐静了静,唇角扯出一抹极浅的笑意:“芸歌不怎么喜欢我,上大学时我跟她一个学校,大了她几届,告白了三次,可她——真是跟你一家人,没心没肺得你真传,压根儿不记得。

        “好不容易现在在一起了,这才几个月,呵,分三次手了。”君齐声音喑哑得像是穿透夜色而来,带上了一丝自嘲,“可能我最终都不能让她喜欢上我。”

        时湛顿了顿:“我看未必,芸歌那丫头是大智若愚,看似没心没肺,其实活得比谁都明白,如果不喜欢,不会跟你开始。”

        落日薄晖从窗户洒入,将两人发梢晕染成淡金色,平白便在气氛里添上了怅然。

        君齐的眼神像化不开的雾:“我对芸歌,从来没执着于一定要拥有,就好像只要她开心,就是让我与她隔着千山万水遥望不及,我也愿意。”

        他又把沙发靠背往下调了一点儿,半躺着望向窗外,嘴角噙着一丝薄凉的笑:“这么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他也曾想过无数种方法去忘掉她,去交别的女朋友,可每一次,命运都会笑着告诉他,你逃不过。


  https://fozhldaoxs.cc/book/31342709/11246672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fozhldaoxs.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fozhlda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