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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未来可期,风雨有岸


回公司的路上,车窗外面下起了小雨,宛亦在车上时没太注意,下车后才发现,下的竟然是太阳雨。

        细雨在阳光里倾泻人间,每一滴都闪着微光,清凉的湿意落在脸上,格外的温柔。

        宛亦侧过脸看了时湛一眼,光影落在她眼睛里,像秋水涟漪,恍得时湛心跳都缓了几分,这样的春日光景,竟让他连伞都有点舍不得拿了。

        宛亦又仰着脸往天空看,印象中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太阳雨,阳光刺得她眼睛微微眯起,雨丝很舒服地落在她脸上,时湛伸手遮在她额前:“怎么能直接看太阳呢?”

        时湛手指修长,脉络分明,挡着薄薄的阳光,好似被罩上了层光晕。

        宛亦挑着眼睛看那只手,觉得格外的赏心悦目。那只手轻拍了下她的额头,最后拉起她往大厦里走:“淋雨上瘾了?怎么还站着不动了?”

        时湛和宛亦一起进入集团大厅,大厅里几个前台给老板打过招呼后,秉持着职业素养目不斜视,表面风波不动,却拼命用余光瞟着宛亦,抓心挠肺地好奇着,过了一会儿,秦景到了公司,几个前台瞬间将他围攻:

        “老板是不是谈恋爱了?”

        “对象是谁啊?”

        “看起来好漂亮哦。”

        秦景推了推眼镜:“这么不明显吗?你们刚发现?”老板可是老早前就开始单方向恋爱了呢。

        进了办公室,时湛将烟黑色的西装脱掉,露出皓白色衬衣,极具质感的表盘在举手投足间若隐若现。

        他的黑发被雨沾湿,衬得轮廓鲜明而性感,宛亦看了他一眼,心似被触碰了几下,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除了有深沉细腻的内心和精绝的大脑,同样还有着极佳的外形。

        “看什么?”时湛精准地捕捉到她的目光。

        “你真高。”宛亦微微仰起脸。

        时湛垂着目光看宛亦,在女孩子中,宛亦不算高,但胜在背脊笔直,骨相纤细,平日里能靠高跟鞋撑出气场,但今天她只趿着一双薄薄的平底鞋,与他站一起,还未及他下巴。

        时湛看得时间有点儿长,有点舍不得移开目光。宛亦推他:“别浪费时间,快去工作。”

        “怕什么浪费时间,可以有一生在你这儿浪费。”

        “不用挣钱了吗?”

        时湛微微贴近:“有你就是富可敌国。”

        这男人太会撩人,宛亦低头想藏住没忍住扬起的唇角,却被他用手指抬起干净白皙的小脸,笑容没来得及收敛就被放大在他眼睛里。

        空气静了一瞬,时湛的视线在她笑意萦绕的脸庞上凝住,温度在他们之间缓缓升高,直到宛亦被他看得双颊染出红晕,他才喑哑着声音说:“宛亦,你就是我的一面镜子,照出最真实的我。你是让我想慢下来好好生活的人。”

        慢下来听风卷暖阳,看雨落檐上,体会时光在每个朝霞日落中缓缓流逝。

        “之前我总怕荒废了这一生,不断逼着自己快速向前,也没有期盼过来世,觉得人生平淡,活一世就足够了。”时湛伸手,摸着她眉眼,“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很期待,期待看到每个阶段的你的样子。

        “之前想过你老了的样子,穿着烟青色旗袍,绾着白发,坐在那里气质冷然。”时湛的手顺着她长发滑下,顾自笑,“最后想想,不对,如果你跟我在一起几十年,我还没有把你变成一个温暖的老太太,我该有多失败。

        “你一定会穿着小花裙,晃着满头白发拿着我买给你的气球笑成中二少女。”

        这会儿天空的色调太美了,像白日烟花,缓缓盛开、缓缓飘落的那种烟花,全都绽放在了宛亦抬头看时湛的眼神里。

        宛亦顺着时湛的话想着那画面,竟不自觉地有点期待,脸颊上浮着一丝桃色,像是浅酌了果酒,她笑着看他,一瞬不瞬,听他绵绵长长地说了半天,才问他:“你慢下来了吗?”

        时湛笑出声来,眼睛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没有,被逼得更快了,疯狂输出,就为博你关注。”

        宛亦也笑了,把他推向办公桌:“我关注到了,赶快工作了。”

        时湛笑着回头,目光在她身上缓缓飘着,时光的温润与绵长好似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了。

        时湛被宛亦赶回办公桌,她自己抱着一堆资料窝在沙发里翻看着。

        没过几分钟,时湛就抬起头来,看看侧前方沙发上的宛亦,她今天穿了一件过膝的米色毛衣,柔软细腻的质感似乎是抹去了她身上一贯的清冷,双腿叠着,拿笔抵着额头,不时在放在膝盖上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时湛略好奇,问:“你在写什么?”还拿个本子,这么返璞归真的方式。

        “算钱,”宛亦低着头边写边说,“我就这点资产,每笔投资不得算清楚啊。”

        “算钱?”他感到好笑,起身走近想翻看她都做了些什么投资,宛亦的手机恰好在此刻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本不想接,可那个号码又拨来了一遍。

        “喂?”她接起。

        “宛亦,是我,喻北。”

        站在旁边的时湛听到这个名字,眼角微跳,目光从本子上收回,看着她。

        “嗯。”宛亦起身,趿起鞋子,走到窗边,“什么事?”

        后面的,时湛就没听见了,聊完电话的宛亦面色无澜地走回来,见她没有半分要跟他交代的意思,时湛不满:“聊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了吗,还躲着我?”

        “嗯?”宛亦稍稍愣了一下,淡笑,“没有,习惯了,不当人面接电话。聊点合作。”

        时湛目光凝了一瞬:“你跟喻北有什么好合作的?”

        “他创业我投资,怎么就不能合作了?”

        时湛没法反驳,顾自想了会儿,又笑,说:“其实无所谓,不怕喜欢你的人多,长久的关系,一定是建立在价值观和思维高度同等的基础上。”

        潜台词:这人跟你不配。

        宛亦摁了摁眉心:“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多?”从时湛手中抽回她的本子,她挑了下眉,“更何况,我可没法跟你这资本家站在同等高度。”

        “资本家,”时湛挑出重点词汇,翻来覆去地琢磨,最后说,“资本家是指拥有生产要素,能承担风险,且不劳作都能有稳定现金流入的人,这么一说,你也是资本家。”

        “你这扭曲定义的能力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宛亦差点儿没去嘲笑他,当她没学过经济学?

        “就算那些要素符合了,但我孑然一身,一个雇佣的人都没有,小作坊个体户都算不上,还资本家?”宛亦感叹,“为了夸我,时湛你也是不遗余力啊。”

        时湛不急不缓地说:“定义是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的,我觉得,就目前来说,做企业做投资时的社会责任感可比什么雇佣人数重要多了。”

        “我有社会责任感?”宛亦抱着手臂睨他,看他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时湛指着她的小本子:“被低估的好企业,你买人股票能买成十大股东,你计划投资的初创项目都是无人问津,短期内看不到收益但有正向影响的。”

        行吧,你赢了,宛亦听他分析得头疼:“你赢了你有钱你了不起,你说得天花乱坠什么都对。”

        “有钱人也是人,没有高人一等,更需要情感慰藉和精神交流。”时湛在宛亦身旁坐下来,接着说,“这个市场上稀缺的不是资金不是机会,而是独立的思维和精准的眼光。这些往往极少数人才拥有。

        “眼光并不是与生俱来的,是要靠积累在脑海中的大量经历、经验和努力,甚至要逆着人的本性,才能做到精准独到。宛亦你就是这种眼光精准独到的人,你是靠着自己实现的财务自由,跟那些靠着运气、家族、垄断性资源积累起资产的人不一样,他们没有可持续发展获得资产稳定保值增值的能力,但你有。”

        宛亦眯起眼睛,谨慎地看着时湛。这要把她捧上天的,反极必妖。

        时湛顿下,静了一瞬,眼神认真地问她:“时越的整个投资部交给你,愿意来吗?”

        原来搁这儿等她呢,宛亦眼中氤出一丝冷淡的笑。

        “别想。”她声音比眼神更冷,“这段时间我在这儿,是为了魏承兴的事跟你商量,我把魏氏各项产业的报表研究过了,他们公司的财务很快就会崩塌,这事一过,我就不来了。”

        “别这么急着回复。”时湛不太喜欢她这个表情,他还是喜欢她认真笑起来眼睛弯出的好看弧度,伸手揉乱了她脸上的高冷,轻声在她耳边说,“时越迟早有一半是你的,你不管怎么行?”

        “还有,”时湛捏捏宛亦没什么表情的脸,“周末我约了芸歌吃饭,一起吗?”

        “周末?”宛亦眉头微微皱了下,“这周末我没空。”

        “行吧。”时湛略略惋惜,“那我就争分夺秒地珍惜今天和你相处的时间。”

        正说着,宛亦电话又响了。

        是苏琼。

        “宛亦你最近干吗呢?神出鬼没的,也找不到你人。”

        “在忙。”

        “忙出个东西南北了吗?”

        宛亦惯性地准备拿着手机去窗边,却看见时湛正望着她,一副“你又去跟别的男人聊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的表情。

        她便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开了外音,问苏琼:“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上次追你那人,时湛,你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

        “我给你说,开始我以为他只是轻悦的老总,没想到他还管着整个时越集团,吓得我都不敢跟他说话了。”

        宛亦笑笑:“会吃了你吗?”

        “倒也不是,就是,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眼瞎了去追你,他身边不得一堆姑娘乌泱乌泱地围着他转,还不够选的吗?”

        宛亦打断她:“时湛现在就在我旁边。”

        苏琼愣了一下。

        “我开着外音。”

        宛亦接着说:“你俩要不要交流一下,看他眼是怎么瞎的。”

        苏琼飞快地挂了电话。

        时湛依着桌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宛亦:“你这朋友是不是觉得我买她产品买得有点多,帮我问问需不需要赎回一部分。”

        “行了,别吓她了,托管市值简直是她命根。”宛亦笑着,“现在净值多少?”

        “1.98。”

        “不错啊,”宛亦惊喜,“苏琼她总算磨炼出来,找准市场方向了。”

        周末,时湛定的餐厅在市中心,好不容易跟女友复合的君齐一边骂着时湛忘恩负义不喊他一边黏了过去,跟芸歌一起早早地就到了。

        时湛准点到的时候,见君齐提前给芸歌点了份木瓜雪蛤,正好声好气地哄着:“先吃点垫一垫,你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呢。”

        时湛被莫名戳到笑点,走过去问君齐:“上次打我那气势呢,这会儿这么温柔?”

        君齐挑着眼睛睨时湛,似笑非笑:“呦,周幽王来了。”

        时湛淡笑:“过奖了,没那么大权力。”

        “你别笑。”君齐指指包间外的玻璃,“我刚看宛亦在楼下跟一个男的在一起聊得挺开心,那男的背着我,没仔细看是谁。”

        餐厅一楼露天的咖啡厅,宛亦坐在喻北对面,手边是喻北前几天给她的创业企划书。

        宛亦说:“企划书我提前看过了,关于你想创建的A.I.在线教育平台,我有几个问题想当面问你。”

        喻北微微点头:“你问。”

        “A.I.教育平台需要与全球顶级高校结盟,从而获得各种渠道和教育资源,难度非常大,且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实现盈利,资本是逐利的,你融资会很困难,为什么坚持要做?”

        喻北笑笑:“尽管现在是个信息开放的时代,但每个人接触的资源并不均衡,我的目标很简单,就是给那些想学习的人提供更多机会和帮助。”

        宛亦听得认真,喻北接着说:“目前在校教育的现状,无论国内国外,均是所学有限,社会变化太快,让很多人在大学毕业后的工作中,迫于学识有限或专业不对口而需要重新学习。”

        宛亦不置可否,问:“信息技术出现后,也有人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改变获取知识的渠道,比如函授教育、广播课程、电视教育等,但都失败了。你凭什么认为,你所创建的在线教育平台就能成功?”

        喻北反问她:“你知道全中国受过本科教育的人有多少吗?”

        宛亦看着他,等他说。

        “百分之四。”喻北用着强调的语气,“即便是这些年大学不断扩招,也只有百分之四的人接受过本科教育。”

        宛亦被这个数字惊了一下。百分之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么多年高等教育的扩招对于需求而言,只是杯水车薪,意味着教育有着广阔的市场和无限的前景。

        “这不是主要原因,更主要的是现在这个时代,越来越不存在一劳永逸的职位了,教育跟以前不一样了,是要伴随着整个职业生涯的,传统大学给的一纸文凭只能代表过去,而代表过去的东西含金量也越来越低。

        “在开放式在线课程平台上,能用A.I.制订个性化教育策略,让每个人精准地意识到自己的兴趣所在,并且教授的过程不仅能回放,还可以远程实验、在线交流,在发展过程中利用在线学习的数据不断分析每个学生的学习行为,不断更新完善教育方式,学习过程会被数字化记录,更能直接、真实而动态地反映学识和技能。”

        宛亦点头:“是一个非常棒的补充知识的渠道。”

        “可是,”她最后告诫他,“你在试图创造一种全新的平台时,如果带不来颠覆,那毁灭的就是你自己。”

        喻北认可:“所以这使我找融资难上加难,大家都觉得我成功的难度太大且风险不可控。”

        手指轻敲着咖啡杯,是自信与笃定,喻北又笑:“但我觉得,我做的平台可以真正地弥补我们对教育巨大的需求。”

        “看你了。”宛亦笑了笑,合上企划书,向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喻北稍微顿了一下,而后感叹:“这应该是我谈得最顺利的一笔投资了。”

        “只有我慧眼识珠吗?”

        “真是自夸界的龙头。”喻北轻松地笑着,眼眸又深了深,“相比于我上次见你,你变了些,变得爱笑了。”

        “我之前不喜欢笑吗?”

        “之前?”喻北挑挑眉,“职业假笑,不走心。”

        宛亦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她看了一眼,接起来:“时湛?”

        “跟喻北聊得挺开心?”

        “嗯?”宛亦抬起眼睛,扫了一下四周,“你在哪儿?”

        “抬头。”

        宛亦向二楼望去。

        一眼就看见时湛正站在二楼的巨幅玻璃后给她打着电话,侧身被照入的阳光温和地勾勒着,像是自带光芒。宛亦冲他笑,与喻北告了别。

        来到二楼,她问时湛:“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告诉过你,周末约了芸歌一起吃饭,”时湛指了指楼下,“这就是你没空跟我来的原因?”

        宛亦垂眸低笑,把手中的文件夹递过去:“喻北初创教育平台的企划书,如果是你,会投吗?”

        “喻北现在能融到的资金,只能帮他起步。”

        时湛接过,但没翻开,眼眸深深地看她一会儿,指着包间的门:“先吃饭吧。”

        宛亦走进包间跟君齐、芸歌两人打了个招呼,在他们对面坐下,芸歌看见她时愣了一下,然后眼中划过一排排闪光的感叹号,差点儿没搂上去。

        “姐姐,我认识你!”芸歌激动的小脸儿泛红,声音颤抖。

        “是吗?”宛亦诧异,笑着看她,等着她的下文。

        芸歌眼中满是闪烁的小星星,掺着憧憬和期待:“姐姐,你能帮我要一张你男朋友的签名照吗?”

        时湛目光凝了一瞬,拿杯子的手顿了一下,宛亦看了眼时湛,不理解,问芸歌:“谁的?”

        芸歌声音软软糯糯,带着抹欲语还休的羞涩:“就是你男友,我偶像,言子辰呀。”

        宛亦恍悟,笑笑:“他不是。”

        “姐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芸歌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有些秘密不能点破,我懂。”

        宛亦觉得好笑:“真不是。”

        君齐看了眼目光深幽的时湛,扯了扯芸歌的袖子示意她闭嘴,芸歌甩开,接着说:“我们论坛里可是每天都在舔你们CP的颜啊,微博上也是,婉言绝美CP万古流传。”

        “是吗?”宛亦没想到网上都传到了这种地步,她微皱眉头,“回头我让子辰去澄清一下。”

        “真不是啊?”芸歌小脸上惋惜的神情犹如滔滔江水,想了想,还不死心,“可微博上言大自己都点赞了呀。”

        时湛手搭在喻北的企划案上,不紧不慢地敲着,淡淡地看着芸歌,目光不是很友善,芸歌无意间撞上哥哥的眼神,莫名地被他看得心口一窒。

        时湛似笑非笑地扯了一下唇角,调整了一下坐姿,问她:“芸歌,点的菜不够吃吗?再给你点几个?”够不够堵住你的嘴?

        芸歌懵懂不解,应着:“行啊。”但,她看起来像很能吃的样子吗?

        时湛给芸歌点的菜很快被端上来,他问芸歌:“是打包还是在这儿吃?”

        芸歌挠挠脑袋,一脸迷茫:“我想在这儿吃。”

        时湛示意服务员把菜全都摆在芸歌面前:“吃饱了就别拆台了。”

        芸歌眨眨眼睛,她拆什么台了?哥哥今天怎么一副不想认她当妹妹的表情?

        尴尬地笑了两下,芸歌又对宛亦笑得两眼放光:“虽然你不是言大的女朋友,不过还是很高兴认识你啊。”

        时湛淡淡接上:“是有多高兴?”

        哥,是你在拆我台吧?

        芸歌被噎了一下,没管哥哥,笑眯眯地继续着自己的目的:“那签名照,姐姐你们关系这么好,能帮我弄来一张吗?还有你真的不考虑下言大吗?你们真的是天作之合啊。”

        宛亦不由淡淡扶额:“行,签名我帮你要。”

        时湛眼风扫过去,带着冷气,这顿饭真是怎么都吃不顺了。

        君齐看了眼时湛更加深沉的脸色,偷着乐,寻思着是得抽个时间给他女朋友普及一下她哥、宛亦还有她偶像之间千丝万缕扯不清的复杂关系了。

        饭后,君齐送芸歌回家,车上,芸歌挠挠脑袋,一脸的苦大仇深:“我哥最近工作上是不是被人坑了?说话怪声怪气的,跟他多说一句都会觉得累。”

        君齐扶着方向盘,笑着看芸歌一眼,解释道:“你偶像的网传CP,曾用名宛忆初,现名宛亦,是个独立投资人,可能也是个会下蛊的女人。把你哥迷得跟个二百五周幽王似的,为博美人一笑不顾一切,追人追到海角天涯,公司都不想要了。”

        君齐添油加醋地将时湛追宛亦的故事讲给芸歌听,说到最后,君齐还不忘夸她一句:“你哥那人不常动声色,除了宛亦,能把他气到变脸色的人,你算是第二个,真了不起。”

        芸歌按了按心口,自问受不起这个殊荣。她抬头望了望天,脑子一片凌乱。

        嗯,这可算是把自个儿的亲哥给得罪了个彻底。

        芸歌又问:“那我哥哥追到了吗?”

        “我感觉,差不多了吧。”

        时湛送宛亦回家时,一路没说话,宛亦在想别的事,倒也没在意,到家后,她开了房门,把包放在玄关处,想开灯,手腕却被人攥住,时湛将她抵在墙上,掌心灼热的温度闪电般地落至她心口。

        “宛亦,”时湛气息靠近,从她长睫一路落至她唇上,带着湿气的声音隐隐约约落入她耳中,“我们结婚,好不好?”

        宛亦心尖儿一颤,抬起头看着他,暗色的光线里,他眼底眉梢全是沉甸甸的感情。

        宛亦近距离地看着他的眼睛,那是极深的黑色,能吸走一切光线的黑色,而那光,正一点点侵蚀着她的意识,让她无意识地就想回答“好”。

        时湛却没等她的回答,在下一瞬间就咬住了她的唇,用力地吮吻,褪去温和的时湛强势得像一头猎豹,他周身冷气弥漫,不要她的回答,一丝空气也不给她留,似要把她吸得滴血不剩,就像她是他用来果腹的猎物。

        宛亦近乎窒息,一阵晕眩之后才意识到,时湛不高兴。

        他掐着她的腰,嗓音沉哑,眸色幽暗无边。

        “你跟言子辰天作之合?婉言绝美CP万古流传?”

        宛亦微喘着气:“网上那些小孩子乱讲的,我们当事人都没有在意,你在意这些做什么?”

        时湛眼中是扎人的锐色:“言子辰不是推波助澜地点了个赞吗?”他冷笑,“那些就是他期盼的结果,他当事人在意什么?在意热搜次数不够多?你们CP传得不够广?小孩子暗恋你不敢明说,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暗示,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看不见?”

        宛亦一阵头疼,她投降:“我保证,等子辰周末回来,我跟他说清楚,你别再无中生有了。”

        时湛依旧是气压沉沉:“不是无中生有,我是旁观者清。”

        “非得我夸你几句,才能罢休吗?”银淡的月光落在宛亦脸上,她笑着用食指摁着时湛的胸膛,“前几天谁自己说的,不怕喜欢我的人多?”

        时湛的眼睛稍稍回了点暖:“你也总不能让我一直自己做心理建设,这个时候宽慰我几句能耽误你股票涨停吗?”

        “行,夸你。”宛亦笑着推推他,按开了背后的灯,恰好这时敲门声响起,时湛放开她,开了门,是他在送宛亦回来时让人往这儿送的鲜花。

        淡黄色的皇冠牡丹,开得高贵到了极致,金缕浅瓣,木质芳香霎时浸满全屋。

        这种花的花期很短,一年只来得及预定一次,时湛接过,走进客厅,将花富有层次地插满了整个花瓶。

        插完花,时湛在一旁沙发上坐下,宛亦从他身后走过去,想近距离地看看这如满月般的牡丹,时湛忽然侧身,隔着沙发背捏住宛亦的手腕,纤细得只剩薄薄一层的腕骨。

        “最近瘦了不少。”他皱眉。

        她的腰同样也很细,时湛松开她的手腕后一臂搂过,身子很轻,他起身稍微用力便把她从沙发后抱坐在沙发上。时湛指着宛亦放在桌子上的电脑,未关的屏幕上还显示着魏氏的财务报表。

        “魏氏接下来的事你别管了,交给我。”

        看见报表,宛亦的神色微凝:“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魏氏的财务有问题。”

        魏氏并没有如她预期的那般出现财务危机,在公司主营业务、投资、融资,还有其他收入几乎为零的情况下,魏氏的机器人订单突然暴增,并且这些订单分散,远销海外,价格失衡,显然是有失公平的进出口贸易。

        时湛点头:“对,你猜得没错,魏氏在用公司还不完全成熟的机器人业务洗钱。”

        “可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

        这么大笔的资金,她查不到任何来源。时湛略沉思了一会儿,说:“等我查清楚了,告诉你。”

        宛亦点头,又看见被时湛扔在一旁的企划案,她微皱着眉头拿过来,重新递给他:“喻北的这个企划案你拿走,好好看一看。”

        时湛目光淡淡地落在文件夹上,声音也是淡的:“宛亦,我不喜欢这些对你有过好感的男人经常出现在你身边,等你什么时候感同身受了,你就明白了。”

        宛亦对他的话不甚上心:“小气,草木皆兵。”

        一笑而过后,宛亦却没想到,这感同身受来得这么快。

        第二天,她陪时湛去一个慈善晚宴,在采访、入座、看节目、拍卖这些环节中,一切都很正常,可到了after  party,那些作妖作福的就一个个地都浮出了水面。

        来给时湛敬酒的、有意无意撒娇卖萌的、变相要微信的,络绎不绝,竟还有小明星装作看不见站在时湛身旁的宛亦,见缝插针疯狂地对时湛撩肩带。

        宛亦站在一旁冷冷扫视,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心脏在一点点地缩紧。

        “以后少出点门,招蜂引蝶。”宛亦丢下这句话,觉得自己看不下去了,想先走,时湛拉住她,把她拉到一个清净的露台,眼底笑容晕开:“是不是想徒手撕人?”

        宛亦淡淡地瞥着他,没说话。

        “恭喜你。”时湛意有所指,“思维终于和我保持同频一次。”

        这个世界最简单的,不过是爱情,心动、思念、做什么都会想到对方,吃醋、酸涩、变得小心眼,这些无法自控的东西是骗不过自己的。

        宛亦转过身,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面容被罩在淡淡灯色里,似笼沉烟,她安静着,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问时湛:“喻北的企划书你看了吗?”

        “看了。”时湛放松地靠着栏杆,对宛亦刚才的反应很满意,声调染着一丝慵懒,带出淡淡的性感,“概念是不错,可这场对教育方式颠覆性的创新困难重重,我凭什么相信他喻北能做好?你来说服我。”

        宛亦回身,与时湛有着一步的距离,她看了他一会儿,淡淡开口:“把时间往前推,那时互联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那年的盛大只是个六人的小公司,百度的雏形才刚被讨论出来,腾讯不知道在深圳的哪个小角落,而你时湛,也只是个与父母闹了别扭跑出国,再也不愿回来的小孩子。

        “现在去回望那些我们熟悉的、改变了时代的人的轨迹,我们会觉得恢宏,觉得浩荡,可谁是从一开始就石破天惊的?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再遥不可及。哪怕是沉在世界底部的人,也有可能搅得这个世界地覆天翻,何况喻北已做了如此详尽的分析和策划。”

        时湛一瞬不瞬地看着宛亦,他喜欢看她说话的样子。

        她的声音有种沉静的质感,是干净利落的自信,带着隔岸观火的距离和刺入人心的说服力。

        宛亦接着说:“你会发现,最近这些年抓住机遇的人,大多学会了用数据来量化这个世界,包括时湛你。在诞生之初作为工程师之间笑谈的摩尔定律,已成为这个时代的核心规则,信息数据产业以指数化的发展速度高歌向前,早已渗透到了各行各业,更是会带来传统教育的巨大变革。

        “有人带来大势,有人在大势之下改变未来,你时湛是后者,喻北也是后者,每一场变革背后靠的都不是一己之力,是在大时代之下早人一步看清趋势。说到底,喻北创立的A.I.在线教育平台,跟你当初创办轻悦传播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你应该比我更有共鸣。”

        时湛笑了,伸手扣住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你很善于发现这个世界的不一样。”

        “A轮如果有机会的话,轻悦会跟投。”

        宛亦诧异:“为什么是轻悦不是时越?”

        她的黑发被风撩起,清浅绕过脖颈,时湛一边帮宛亦捋顺长发一边漫不经心地笑答:“时越有你了,A轮融资再去参与,加一起会占有过大的股权比例,喻北不会同意吧?”宛亦抬眸看他,想起那天时湛让她去时越帮他分管集团投资的事情,眼色略淡:“我同意去时越了吗?”

        时湛唇角的笑染上了丝夜风的凉,声音低沉缓和:“对别的男人鼎力相助,对我的事业却坐视不管,你真是对我挺好的。”

        宛亦一时无语应接,淡淡掠了时湛一眼,几度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说。

        “好了,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时湛潭水般的眼睛持续看着她,笑容变得纯粹,“你不愿意的,我也不会逼你。

        “我就是有点吃醋。”他笑了下,接着说,“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做你想做的,你想怎么过这一生我都支持,但别太累。”

        宛亦的思绪突然就被他这一句话扰乱了,如那袅袅薄烟,再聚不拢。

        从来没有人这样告诉过她,你要慢一点,你要开心一些,你要多看看这个世界的美丽。

        这个时代,想获得一些东西变得很容易,但很多清晰的东西却变得缥缈了,想要陷入迷茫,更容易。

        曾经,她在困顿难挨中捆住自己的思维,自以为走着正道,却不自觉地把自己逼上一条与世隔绝的不归路。何其有幸,遇见一个人,让她看清现在,拉她归入正途,带她珍惜当下,不再虚度时光。

        是时湛,点亮了她孤暗的世界,让她觉得,未来可期,风雨有岸。

        宛亦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是水雾一片,她仰头看着时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时湛伸手擦干她眼角的湿润,将她揽在怀里,手垫在她脑后。

        别人眼中的宛亦,清冷地站在属于自己的一方境地,像是雪山之巅清绝的孤莲,但他知道,他的姑娘是只漂泊无依的无根浮萍,需要他一点点地去安抚她惊惶的内心。

        初见的惊鸿一瞥,铺垫了重逢的怦然心动。自他在千万世人中再次遇见她,其他所有人,便成了过眼云烟。

        时湛说:“我有多喜欢你,时间会给你答案。”

        宛亦靠在他温热的胸口,微微抬起头,微光落在她眼睛里,映着水光,落成一片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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