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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今生兴衰荣辱,有你


次日,宛亦出去见了一个投资人,言子辰回来时见家中没人,便坐在沙发上练起了魔方,练着练着,便停了下来,心里有点儿烦躁。

        最近,手指好像有点儿不听使唤了,经常有种无力感。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最近练习过度,肌肉疲惫了。

        言子辰把手中的三阶魔方放下,休息一会儿,拿出宛亦送他的那只冰川玉魔方,挂在指间,对着阳光,眯着眼睛看玉石上流水般的纹路。

        那青白的底色是极为静谧的色调,让那些极速的、绚丽的、多变的,都在这一刻,归为一种让他心安的平静。

        宛亦回来时,看见言子辰在家,问:“今天没课?”

        “嗯,没课。”言子辰把冰川玉挂件收在掌心,又拿起一只五阶魔方,单手转着。

        “练习别太过度。”宛亦边放着手中资料边对少年说,“之前你还会去看看电影翻翻书,现在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来练习魔方了。”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精致的眉宇间弥漫上一层郁色:“我已经很久没有打破自己的纪录了,无论是在比赛中,还是练习里,任何一个项目都没有。”

        “现在,WCA各个比赛项目的世界纪录几乎都是你。”宛亦拿走少年手上的五阶魔方,淡淡笑着,“没必要这么快去打破世界纪录,过犹不及,你需要劳逸结合,休息几天,放松一下再试试。”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内心又平静了下来,抿唇笑了笑:“好。”

        “对了,子辰。”宛亦又想起了些什么,“关于微博上我们的CP,你去澄清一下,别让人误会了。”

        言子辰内心的平静瞬间被这一句话打乱了:“谁误会了?”他抬起头看着宛亦,呼吸变得有点儿沉,“时湛吗?”

        “不止他。去澄清一下吧,别让人误会下去了。”

        言子辰不说话了,感觉整个人都变木了,手心更是一片冰凉,他突然站起身,一声不吭地往外走。

        宛亦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去哪儿?”

        言子辰声音沉凉:“找卿墨。”

        “他,”宛亦迟疑了一下,“没误会吧?”

        言子辰顿在了门边,他的眼睛里全是压抑着的想要解释想要告白的冲动,可最终,他也只是半抬头看着门外的虚空,没有回答她,没有回头,背着身子,缓缓关上了门。

        言子辰走后,宛亦又看了会儿资料,不想接到了楚芸歌打来的道歉电话。

        “宛姐姐,上次对不起,口不择言误会你跟言子辰了。”

        “没事,”宛亦笑了笑,“不用放在心上。”

        “嗯……呃……”芸歌还支支吾吾着。

        “嗯?”宛亦合上资料,“怎么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芸歌声音越来越小,听得出是在做极为强烈的思想斗争,“我还是……想要一张言大的签名照。”

        宛亦笑了出来:“好,我问问他这会儿在哪儿,带你过去。”

        带、带、带……我过去?

        电话那边的芸歌惊呆了,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惊喜的尖叫声冲破屋顶。

        言子辰正在大玩家的游戏机上打着游戏,极速飞车,速度倒是飙得挺快,就是那方向,不知言子辰是故意的还是真把控不好,赛道上的小飞车没隔几秒就得轰隆隆地撞上墙。

        卿墨斜搭着他的肩,看着屏幕上的车仰马翻:“你这,技术不太行?”

        言子辰面色沉凉,又开一局。

        “言子辰,你电话。”卿墨瞥见他口袋里不断明灭的手机屏幕,提醒着他。

        言子辰没什么反应,依旧拿车撞着墙,卿墨把他手机抽出来:“小姐姐的电话也不接?”

        少年抬头,一把夺过,眼中隐约现出期待,按下接听:“喂?”

        电话那边宛亦笑着:“有一个你的小粉丝想去找你签名,方便吗?”

        “你都问我了,”少年声音中的期待散去,声音有点闷,“还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卿墨瞥了眼屏幕,呦,这局这么快就挂了啊,玩得还不如旁边的那个六岁小孩呢。

        芸歌就在附近,宛亦开着车接她一起去商场找言子辰。

        芸歌整个人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小脸儿泛着桃花粉,紧张地攥着小手,向宛亦确认着:“真的能见到言大吗?”

        宛亦好笑:“他又不是神仙,也是普通人。”

        “不不不,”芸歌闪着星星眼反驳着,“神仙颜值,神仙速度,神仙性格,言大这人间难找啊!”

        宛亦不理解了:“你追星追成这样,男朋友乐意吗?”

        “君齐?”芸歌轻哂,“他哪有资格说我啊,自己都背了一堆桃花债。”

        “他对你不一样。”

        “现在是挺不一样的,谁知道以后呢?”芸歌不想想得那么长远,“活在当下,以后再说吧。”

        “好心态。”宛亦夸赞了句,又问,“最近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芸歌说着,却突然想起什么,皱了小眉头,“就是,前几天我们部门接了一家服装企业的营销策划,他们的数据营销和品牌影响力已是行业最佳,我们给他们做了好几个方案都被打了回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突破了。”

        宛亦淡笑一下:“像这种企业,想突破瓶颈,就要带给消费者全新的体验。”

        “对啊,但怎么才能给客户带来全新的体验呢?”

        宛亦开着车,有一会儿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问芸歌:“尝试过VR浸入式体验吗?”

        芸歌摇摇头,扭头看着宛亦,等待着下文。

        宛亦接着说:“在以往的广告策划里,大多都是用图片、文案、视频、创意等来让消费者记住或将其打动。这时候消费者和广告内容是抽离的,是被动接受。如果借助VR,突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把他们带到一个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环境,直接让客户沉浸其中,调动他们的多重感官,客户就会有强烈的参与感,对于品牌,就会更加印象深刻。

        “比如,在他们的实体店里,利用VR技术让穿上这个品牌衣服的消费者瞬间时空转换,到达星空、雪山、月亮等任何一个身不能至却心之向往的地方,为他们创造出他们不曾见过的美好场景,能很好地提升品牌影响力和话题性。”

        芸歌认真听完,眼睛一亮,却很快暗下来:“VR能达到身临其境的效果吗?我之前在商场玩过VR游戏,画面跟20世纪90年代动画片似的,别说身临其境了,那VR眼罩戴一会儿头都会疼。”

        “那是几年前了吧。”宛亦笑她,“这两年,VR无论从内容上还是设备上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况且,5G时代马上就要全面到来了,VR虚拟现实和AR增强现实更是实现质的飞跃。如果你们想借助VR做突破性的营销方案,一定要趁早,因为过不了几年,VR就会渗透到各行各业,不再具有吸引大量消费者目光的能力。”

        芸歌听完,若有所思。

        她们很快就到达了商场。

        言子辰和卿墨在大玩家旁边的果茶店等着她们,言子辰不擅社交,看见芸歌,露出了一个没有什么笑意的笑容,在芸歌提前准备好的照片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后,就没什么交流了。

        即便这样,芸歌也是非常满意了,毕竟群里那么多喜欢言子辰的小姐妹,独她一人拿到了签名照,还是面签呢。

        芸歌紧捂着照片,眼神脉脉,娇容含羞,笑呵呵地如傻子一般紧盯着言子辰看。言子辰坐在旁边,被盯得无所适从,沉默地与她对视着。

        这场面简直尬出天际了,坐在旁边的卿墨都快看不下去了。

        宛亦也看不下去了,岔开话题:“卿墨。”

        “啊?”突然被点名的卿墨一愣。

        “我记得你们有个工作室,是做VR内容开发的。”

        “对。”

        “有没有什么优质的VR视频?”宛亦拉了一下神思八千里之外的楚芸歌,“让她感受一下。”

        “有啊!”

        话题一转到VR,卿墨就来了兴趣,打开话匣子与楚芸歌畅聊,跟她讲VR的发展史、现在的发展状况以及未来可作用的方向。

        从楚芸歌那高能量眼神中解放出来的言子辰稍稍松了下来,他看向宛亦,想跟她说几句话,却见她目光落在手机上,与人聊起了微信,还不自觉地笑着。过了一会儿,宛亦抬起头来,目光在他们三个身上一掠而过,说:“你们聊,我先走了。”

        芸歌和卿墨正聊得热烈,没在意,应了声便接着聊。

        言子辰抬起头看着站起身的宛亦,又扭过头去看她的背影,看她越走越远,忽然觉得有什么彻底抓不住了,他攥紧了手指,猛然起身,追了上去。

        卿墨和芸歌被他这动静打断了,面面相觑。

        言子辰快步追着,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追到商场门口时,却霍然停下了。

        那个近期和宛亦频频来往叫作“时湛”的男人,正给宛亦开着副驾驶座的车门,体贴地虚扶着将她送上车,又俯身笑着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才关上副驾驶座的门走向驾驶位。

        他们的亲密动作像一把利剑刺入少年心口,言子辰唇色苍白了几分,怔怔地看着车子从眼前驶过,站在原地沉默半晌,才折回商场里。

        芸歌有些担忧地看着言子辰,少年和她目光对上,沉默了一会儿,问:“宛亦她,找男朋友了吗?”

        “据说……我哥一直在穷追不舍。”芸歌其实也不太确定他们有没有在一起,但她实在不忍看见言子辰沉落的神色,又加了一句,“应该还没完全追到。”

        少年微垂下眼睛,遮住眼底的暗潮涌动,半晌,抬头,淡声说:“回去吧。”

        楚芸歌要去卿墨的工作室看VR视频,便和他们一起去了学校。

        卿墨带他们来到了工作室,给楚芸歌戴上了VR设备,随便点开一个视频,恰好是上次言子辰比赛时他拍摄的那个,那天拍完赛场后,他挑出言子辰的部分,加上一些平日里拍摄的画面,制作成了一个从未示人的言子辰VR视频专辑。

        芸歌走进视频,开场便看见魔方弟弟在阳光中朝她走来,出色的画质,三百六十度全景浸入,让芸歌瞬间觉得自己成了这虚拟世界的一部分。

        她上下左右看了一圈,只有她和言子辰两个人,内心一阵窃喜,刚才当着好几个人的面,不敢太撒欢,这下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围观偶像了。

        楚芸歌欢腾地向视频中的言子辰跑去,摸一摸阳光中少年的脸,又揉一揉,捏一捏,摸完之后还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言子辰在视频外看着,头上飘过无限个省略号。

        卿墨手搭在言子辰肩上,忍着笑。

        没有戴VR设备的言子辰和卿墨虽然不能沉浸在立体的虚拟世界里,但也能看见平面视频,根据芸歌的动作都能猜得到她在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VR视频中的言子辰走入赛场后台,拿出魔方,长指翻飞,开始练习。芸歌也跟着他跑进赛场后台,她走到少年身后,近距离地看了一会儿偶像转魔方,看得心潮澎湃。又小心翼翼地去戳言子辰的后背,后来,干脆上前一步,抱住少年,小脸还在他肩膀上蹭了一蹭。

        卿墨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她以为我们看不见她暗戳戳的小动作呢。”

        言子辰满脸通红,一声不吭地走上前去,拔了电源。

        “哎?”芸歌一愣,在虚空里抓了一把,“魔方弟弟呢?”

        芸歌摘了眼罩,和拿着电源插销的言子辰四目相对,场面一度尬出了天际。

        这个VR视频沉浸感真是太强了,她完全忘了真实的言子辰就在一边站着。

        芸歌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两声,干巴巴地夸赞着卿墨:“视频做得真好。”

        尴尬的同时却是惊叹,VR技术都已经达到这种程度了。那些只存在于她幻想里的情景,竟然真的能在VR视频中如此真实地出现在她面前,宛亦给的借助VR技术做营销方案的建议,确实可以提上日程好好策划了。

        回寝室的路上,言子辰格外沉默,卿墨瞥了他一眼,突然喊他:“言子辰。”

        “嗯?”

        “咱绝交吧。”

        言子辰抬起头。

        “走到哪儿都是粉你的,”卿墨愤慨,“处处断我桃花,你这种人活该优越到没朋友。”

        两人在校园成荫的梧桐下走着,不知怎么的,今天的言子辰走得格外慢,卿墨回头想喊他快一点,却见言子辰又没有预兆地摔倒在地了。

        卿墨忙伸手将他拉起来:“你怎么了?这被粉丝抱了抱激动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不应该啊?这众星捧月的待遇言子辰你不应该早都习惯了?”

        言子辰就着卿墨手的力度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瞥他一眼:“会说话你就再多说点。”

        卿墨还真孜孜不倦地说了起来:

        “言子辰你说我跟你交朋友我图什么?

        “图你长得帅你又不跟我谈恋爱。

        “图你学习好又不能让我吃得更饱。

        “图你会魔方世界又不能因此由圆变方。”

        言子辰沉默着没理他。

        一时找不到魏氏巨额资金的来源,时湛和宛亦便去了趟轻悦,准备找君齐商量一下把控下一步市场风向的方案,到轻悦时,却见君齐和君婉泽在总裁办里吵得不可开交。

        时湛倚着门叩了两下。

        吵着架的两个人见有人来,暂时熄了火,又同时背过身去,互不搭理。

        时湛问:“吵什么?”

        君齐冷哼一声:“我这好姐姐,在那个什么高端女装创业失败后,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贵金属现货投资,一百倍杠杆,走火入魔,深陷一夜暴富的美梦。”

        时湛看了眼君婉泽:“你还不够富吗?”

        君齐没好气:“离她最近看上的迪拜王子还差了点。”

        时湛无法反驳,轻笑一声。

        君婉泽怼君齐:“你凭什么说我挣不到钱?一百倍的杠杆涨百分之一,我的投资款就翻了倍!你做过这些了吗?你三百六十行行行精通吗?别以为开了家公司对谁都能指点江山了!”

        “你……”

        君齐气得半天没说出来话,余光看见宛亦,又扭正脸:“宛老师,我恳求,精通金融学的你,帮我拯救君婉泽于水深火热之中,教育她,这种高杠杆高风险的东西,暴亏的可能性远大于暴富。”

        君婉泽眉一挑,看向宛亦:“行内人是吗?你来评评理,君齐他是不是无理取闹,挡我财路。”

        宛亦淡笑了一下:“君齐他说得对。”

        君婉泽不乐意了:“你是那小子喊来的托儿吧?”

        身处金融行业的宛亦对这些不正规的金融公司太熟悉了,暂且不说高杠杆的风险,光听这公司名字,都基本可以和金融欺诈挂上钩。

        “这个贵金属现货公司,”宛亦瞥了一眼君婉泽电脑上的交易软件,“电子盘交易,看似与期货的交易规则类似,但杠杠更高,公司连用的软件都是境外投资软件的翻版,交易平台由公司自己搭建,也就是说,行情的涨跌能被他们随意操控。”

        君婉泽不信:“前段时间我炒股,认识了几个分析师,给我推荐的股票涨幅特别好,我通过他们的推荐,才进入了这个现货交易群,里面还有很多投资者每天把自己的盈利单晒出来呢,我也跟着分析师的指导买了几次现货黄金,每次都能盈利。”

        “这就对了。”宛亦淡笑了一下,细说,“这类公司吸引客源往往是用这样的套路——

        “请几个不错的股票分析师,以推荐股票为诱饵在网上吸引股民,盈利取得信任之后,便会引诱投资者做现货交易,拉入一个现货交易群,群里每天都会有不少投资者晒出盈利不菲的交割单。可你不知道,你们加的群或直播间,除了你们自己,剩余的全是托儿,激进者、保守者、分析师、市场小白,各类角色都是现货公司的人在扮演,那些火爆的盈利、欣欣向荣的市场,全是托儿们按剧本演出的假象,就为了引诱你上当。当投资者动摇,投入少量资金试水时,必然会赚钱,先给投资者一些甜头,促使他投入更多,这是钓鱼的基本操作。

        “接下来便是偶有小赚经常大赔。

        “当人开始赔钱,就会陷入一种可怕的怪圈,脑袋里会不自觉地充斥着‘大师都是赔出来的’‘我们分析师身经百战,偶有失误,下次一定能带我们盈利’这一堆歪门斜理,会不断地想回本,诱引着身体里的赌性。于是投资者投入更多钱,抵押房子,贷款,越陷越深。

        “当最后一滴血被榨干,群会解散,分析师会消失,可投资者开户时都签了自负盈亏的合同,说法都没法讨,更可怕的是,这时的投资者已经血本无归了。一夜暴富的大梦醒来,世界崩塌。

        “听到这儿时,或许你会觉得这些骗子利用人性弱点循循善诱将人步步拉入深渊真可怕。”

        宛亦的眼神一瞬锋利,看着君婉泽,加重语调:“可我要告诉你的是,这只是最基础的骗局,稍微高级一点的是拆东墙补西墙的庞氏骗局,这类投资产品往往不需要投资者本人操盘,会允诺投资者年化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三十的收益,这么疯狂的收益率,只有不断地拉新人来接盘,才能兑付得了老投资者的收益。

        “所以这种庞氏骗局一般还夹杂着传销拉人头的属性。给予投资者高额奖励让其去游说与之有亲密关系的人,最终不是崩盘就是携款而逃。当然对于投资者来说,结局依旧是血本无归、悔不当初。但这种骗局涉及的范围更广,能诱引更多的投资者上当,尤其是风险承受不那么强的投资者。”

        宛亦看着君婉泽:“你做投资,要学会分辨,什么是正规金融机构,什么是金融欺诈公司。”

        君婉泽听完有点被吓着,半晌没吭声,过了会儿,才问:“怎么分辨?”

        宛亦笑笑:“其实分辨是不是正规金融公司,有个很简单的方法,看公司一线营销人员就行了。

        “那些金融皮包公司的员工,大多西装笔挺、春风满面,满嘴亿万市场,朋友圈全是赚钱的广告、与各种名人的合影,产品还能保证收益,上个官网分分钟弹出来美女客服教你怎么钱生钱。”

        君齐听她讲得有趣,面色缓和了一些,问:“那正规金融公司呢?”

        宛亦想到自己的老东家南恒证券,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皱是常态,严苛的考核制度、繁杂的资管新规分分钟逼得人想离职,员工都熟背监管政策八条底线,私募产品从来不敢往朋友圈里发,最重要的是会把风险提示到位,绝不承诺收益。”

        时湛笑出声:“不能承诺收益这个我知道,你还因此被证监会调查过。”

        宛亦接着说:“正规的金融公司,真是三天两头的自查,各种合规、反洗钱的教育,外人都觉得金融业处于行业链的顶端,不少人拼命地想挤进来,最后发现,这个圈子的内核和别的行业没有区别,都是七零八碎、一地鸡毛。”

        君婉泽听完,登录了这个现货贵金属的官网,想看看有没有美女客服和承诺收益。

        宛亦扫了一眼,看到法定代表人的名字时,神情却凝滞住了。

        时湛看着她神色:“怎么了?”

        “这个法定代表人,汝珥,是魏承兴的生母。”

        汝珥早年和魏承兴生父离婚,魏父早已另娶,她与魏氏来往很少,外界关于她的消息甚少,宛亦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当年母亲重病,她在求魏承兴的时候,也去求过他的亲人。

        “这个名字重名的概率太小了,魏母几乎是个与世无争的人,不大可能打着法律的擦边球去搞金融欺诈。”

        时湛盯着这个名字陷入了沉思。他想起那天在他办公室,魏承兴最后说的那句话:魏氏比你们以为的庞大很多。

        之后,时湛顺藤摸瓜,发现法定代表人是魏母的这家公司还与多家财富公司、贵金属现货公司、小额借贷公司关系紧密,通过层层调查,最终确定这些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魏承兴。

        时湛眼神如深井般幽暗,把查到的那些资料递给宛亦,寒意四起:“我一直以为不管魏承兴人品如何,魏氏都是一家对客户、对社会负责的企业,没想到背后还干着金融欺诈的勾当。”

        宛亦接过资料,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唇角略微向上,掀出一个冷嘲的笑:“明处扮演着科技公司,暗处却是吸血鬼的角色。”

        宛亦的面容雪白森冷,手指按着资料上随便的一家公司:“这家P2P财富公司,一看就是庞氏骗局盘,发布年化收益率虚高的理财产品,说是集资投资于实体,八成是为了诱骗投资者进行投资的虚假项目,即便是真的投资于这些项目——”宛亦指着理财后面标注的百分之十几的收益率,“投资于实体,也很难有这么高的回报率,风险和收益永远是成正比的,年化百分之六以上的理财产品,就要考虑本金亏损的风险。

        “这些财富公司本应是中介性质,不得提供担保,更不能非法吸收公众资金搞资金池,我国法律规定,参与非法集资而受到的损失,由投资者自行承担,投资回报不受法律保护。也就是说,投资者就算在那些P2P网贷平台、网络理财产品里赔得倾家荡产也只能认栽。”

        宛亦深深地吸一口气,眼底聚集着一触即发的寒意:“魏承兴做这些,会被判刑。”

        时湛眼神锐利且薄凉:“洗钱金额巨大,非法吸收公共存款,扰乱金融市场均衡,随便哪一项都能让魏承兴在牢里蹲到地老天荒。”

        他停了停,接着说:“我会毁了魏氏,把魏氏所有资产用于赔付受害者,顺便敲山震虎。”

        现在,他与魏氏的商战已经远远不再限于私人恩怨,更是涉及千千万万被非法理财毁了的家庭。

        时湛轻启薄唇,杀意四起:“这类公司,以后我见一家,毁一家。不计成本。”

        很多人做企业,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开始享受金钱带来的那种指点江山、受人敬仰的快感,将初衷信誉抛掷脑后,丧失公德心的同时,也会丧失消费者的信任和员工的信仰,即便是那些企业还占用着最豪华的写字楼,即便是还有着华丽的注册信息,也已经名存实亡。

        而时越,给员工和消费者带来的远远不止安心,更有着从不曾磨灭的社会责任感,从不曾让人失望。

        隔着桌子,两人的视线碰在一起,宛亦眼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评价了他一个字:“棒。”

        收起关于魏氏的那些资料,宛亦从桌边走到沙发上坐下,时湛斜靠着桌子,目光追着她,半明半暗的暮色,莫名地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

        他笑着看她:“金融真的是比实体要复杂很多,投资种类层出不穷,也给了很多不法分子可趁的空间,不过你倒是好,渗透了这一行,终于可以精准地投资证券市场,静看风云。”

        宛亦头疼:“哪有那么随意?这个市场太考验人性、心态、眼光和格局了,是需要敬畏的。能在证券市场上存活下来的投资者,谁不是在血雨腥风中厮杀出来,遍体鳞伤,才学会了敬畏市场。”

        她回想起自己刚接触证券市场时的心态:“最开始,我痴迷于股票期货的短线交易,每天竭力分析各种指标、各种市场情绪,想着哪怕一天只挣个0.3%,按复利算,一年本金也翻倍了。”

        时湛笑她当年的天真:“按复利计算,你这样炒个几十年,全世界的钱都是你的了。”

        “巴菲特的复合年化收益率也不过百分之二十多。我当时真是——”宛亦略低头,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

        在回忆里停顿一会儿,宛亦接着说:“后来发现,这种交易模式太累了太消磨心智了,并且,短线市场太难预测。我曾遭遇过‘股灾’中断崖式的暴跌,手中股票连续跌停,等跌停板打开后,短短几日,市值缩水了百分之五十多,吓得夜夜失眠。

        “后来,我意识到买股票就是买公司,便开始研究公司,做价值投资,但再好的公司也逃不过系统性风险,碰上大跌,看着账面上的浮亏依旧会不淡定,甚至追涨杀跌,最后慢慢明白,择时的重要性不比价值投资低。”

        时湛看着她,问:“现在呢?”

        “被打击惯了,看尽股市炎凉,倒也淡定了,在做价值投资的同时也学会了做趋势,用衍生品做风险对冲,不再纠结于短期的浮动盈亏。”

        时湛点头,诗意评价:“受得住满目繁华,也担得起沉寂萧条。”

        宛亦笑。资本市场,是贪婪者的火葬场,是急功近利的焚骨地,说到底,博弈的,是人性。

        时湛又问她:“既然你已经在证券市场上沉淀出这么好的投资状态,为什么还想直接对接公司,参与初创公司的天使轮或AB融资?”

        宛亦的目光有些缥缈:“无论是做上市还是买股票,都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那些初创企业,很多很好的概念因为缺少资金胎死腹中,挺可惜。”

        顿了顿,她接着说:“更重要的一点是,平面的世界总归没有立体世界鲜活,我觉得,对我而言,一个成功愉快的人生离不开健康的人际关系。”

        时湛的眼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这话从宛亦嘴里说出来让他觉得莫名诡异,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可没跟几个人有良好的关系啊?虽然我也不认可你之前不怎么社交的生活状态,但你也没必要全盘否定自己之前的人生吧?”

        “没有谁规定,人就必须热烈地融入世界,就算活得孤独,也未必代表失败。”

        时湛边卷着衬衣袖口边走到她身旁,摸摸她的额头:“发烧了么?前言后语自相矛盾的。”

        宛亦笑着拍掉他的手:“你也不能否认有很多创造出举世瞩目成就的人,都是挥刀斩情丝,在孤独中找到自我的。”

        时湛不爱听了,他手臂圈出半个弧形,将她围困其中:“还挥刀斩情丝,我挥刀斩了你。”

        宛亦认真地解释:“有人喜欢社交去追寻陪伴与爱,有人喜欢在独处中挖掘自己的兴趣实现目标,谁也不能为这两种人生态度分个高下。”宛亦的瞳色像一杯至纯透彻的清水,她柔下声调,“之前我选择的状态是后一种,但孤独如影随形的那些日子,我是回归了自我,专心做自己的工作,自省,窥探自己的内心世界,最后发现——”

        宛亦低头笑了笑,又抬头看着时湛:“我还是喜欢第一种人生,而不是把自己逼入一个不适合自己的状态。”她眼神清亮,“是你带着我走出困境,教会了我放过自己。”

        往日里吝啬于爱的人,突然展示出温柔的一面,差点儿把时湛的心化掉。他瞳仁中跳跃着深色火焰,忍不住去吻她,去吻这个此刻身心都很柔软的姑娘。

        宛亦圈着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细腻纤柔的手指隐隐约约地触碰着他的皮肤,那是一种无以名状的惑人又柔暖的温度。

        时湛捉住她的手,抵着她的额头笑,这个世界啊,总不会辜负你的真心。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忽然就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带来一场甘畅淋漓的大雨,似要把整个世界洗涤干净。

        这场大雨来得过分猛烈,导致全城大堵,宛亦站在窗前,看着高架上的拥堵路况和丝毫没有停歇迹象的暴雨,微拧起眉头,她家在江对岸,按这个堵法,两个小时也到不了家。时湛从背后搂住他,吻着她长发,声线略显低哑:“晚上去我那儿。”

        宛亦没怎么思考,同意了。

        时湛住得很近,去之前宛亦到楼下商场买了些备用的东西,时湛先去开车,在商场门口等着她。宛亦从商场出来时一眼就看见了时湛,他眉目清秀,身形挺拔,光是站在那儿等她,都成了无数路人眼中的风景。

        直到时湛帮她拎过商场的购物袋、给她打着伞、半搂着将她带上车,宛亦的思维还在开小差:时湛这种长相算是不安全的吧?

        宛亦突然问他:“你之前有过女朋友吗?”

        时湛正转着方向盘,求生欲使他谨慎地看了宛亦一眼,将车子驶入主道,才答:“我这个年龄,说没有,你也不会信吧?”

        宛亦淡笑:“你这个性格,我倒是会相信,你对待每一场恋爱都会很认真。”又扭头看着他,“是吧?”

        时湛眼角跳了跳,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怎么答都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坑。

        “来聊聊。”宛亦侧过脸看着他,笑意极浅,“上过床吗?”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时湛单手松了松领带,瞥了眼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忽然无比迫切地希望它能在此刻响起来。

        但没有,车厢内静得落针可闻,宛亦持续看着他,她肤白如雪,映着打在车玻璃上的潋滟水光,美得沁人心脾,只是神色越来越清淡。

        “如果我早十年遇见你,”时湛终于开口,额角有薄薄的一层冷汗,“就不会在感情上走弯路了。”

        宛亦终于把头扭了过去,时湛稍稍松了口气,她这是放过他了。

        到家后,时湛去书房开了个视频会议,宛亦去洗了个澡,换上材质柔软的睡裙。时湛结束视频会议从书房出来时,就看见宛亦坐在没开灯的客厅的沙发上,在电脑微光映衬下,整个人白得发亮,像自带高光。

        他走近,闻见她身上浅淡的香气。

        “在写什么?”扫了眼她的电脑屏幕,时湛声音不自觉地轻柔了下来。

        “我做几个动画视频,把市场上几类常见的金融骗局列出来。”宛亦手指未停,在键盘上快速移动,“这些骗局做金融的人很难上当,但由于信息不对称,圈外人往往防不胜防。

        “魏氏的那些公司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一本万利的欺诈者们打着法律的擦边球牟取暴利,市场上的投资者教育宣传太少,做些视频,让大家尽可能地识别金融欺诈。”

        时湛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宛亦所做的视频流畅,画面优美,内容深入浅出,有记忆点。这水平,放轻悦传播策划部,能直接上岗。

        “问你个问题。”他说。

        宛亦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你问。”

        “你就这么好学?”时湛缓缓将电脑从她手中抽离,就着暖意坐到她身边,“你如果开公司,连人都不用招,宣传、策划、财务、人事、营销,你一个人就够了,碰上联谊的,还能自个儿出台节目。”

        他笑着,又问:“你是真喜欢学习,还是强压着不让自己停下来,后者吧?”

        宛亦稍稍停顿:“嗯,后者。”

        “累吧?”时湛看了她一眼,扫见她睡衣极细的肩带,眼神若有似无的烫,“你没活在一个危机四伏的社会,留点时间给自己。”

        时湛把她搂在怀里,宛亦很瘦,却不是因为健身,所以她身上的每一处曲线都柔软得像云朵。时湛感受着压在他硬实腹肌上的软玉温香,有点儿分不清虚实。

        这气氛太好了,温柔的触感和宛亦温柔的顺从让他无止境地沉溺,想说的话全都抛在脑后,他目光下移,是精巧的锁骨。

        空气迅速升温。

        他忍不住去揉捏着她的身体,顺着她的黑发吻至她的耳垂,到侧脸,又将她翻过来压到身下,继续纠缠深吻。

        时湛第一次觉得自己家的沙发有些小,折腾不开,干脆将宛亦抱起,抵至落地窗上,极细的肩带更衬得她四肢纤细,肩带滑落,裙子堆落脚边。

        平日偏冷调的男人动起情来格外让人着迷,此时此刻,他眼中只有她,眼底微红,是过分动容,他掐着她的腰,用力地在她白皙的脖颈吻出红痕。

        落地窗外是极致的夜景,宛亦被压在玻璃上,那绚丽灯色在她眼前天旋地转地晃动,雷雨依旧在酝酿,高频的闪电不断地贯穿云层,用极致的白光描绘着云的形状。

        男人低喘着的声音,混着她的颤抖,搅得一室凌乱。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终于安静了下来,净若透明的玻璃上,残留着双手撑过的、背脊抵上的清晰的汗水印。

        两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时湛把宛亦整个儿裹在怀里,他身上淡淡清冷的气息让宛亦有些沉迷,同时愈发清醒。

        她最近经常会想一个问题:时湛对于她意味着什么?

        他看透了她的脆弱,看清了她的念想,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帮她散去心中阴霾获得安宁,一步一步地把她拉回正常的轨迹。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看见他的名字,想到他的眼神,就会觉得安心。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变化。

        时湛胸膛传来的温度渐渐暖了她的身体,这种暖意是有层次感的,从身到心,让她突然确定了:他是她期盼的未来。

        宛亦看着身侧男人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又想起媒体对他的报道,说他在物欲横流的商场中独善其身,荤素不入。

        她不由得低笑一声,呵,不存在的。

        时湛睁开眼睛:“笑什么?”

        “笑媒体对你的不实报道。”

        “报道我什么了?”

        “说你要一统CNC市场。”

        “确实不实。”他手从她腰间上移,“我没有那么大的雄心壮志,只希望余生兴衰荣辱,有你就好。”

        宛亦背着他笑,又在他怀中转了个身,映着光看他:“我一直觉得,三十来岁的男人笑起来如果眼角有斜飞的纹路,会很性感。”

        时湛笑了,以为她在夸他。

        宛亦仔细地看了会儿,淡声道:“你没有。”

        时湛收了笑,没法聊了,关了灯:“睡觉。”

        这一夜宛亦睡得很安宁,早晨醒来,她摁下手边窗帘开关,质感厚重的深色帘子缓缓滑向两端,照进来了清澈天光。

        时湛已经不在卧室了,宛亦靠着枕头想起昨夜的灯影重重,莫名的一阵心跳,用凉水洗了脸才去书房找。

        时湛果然在那儿,戴着一副金属框架眼镜坐在沙发上。时湛的眼睛平日里多是深沉清冷,反着淡光的眼镜倒是弱化了他身上的凌厉,有种挺斯文的温柔,宛亦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时湛捕捉到她的目光:“醒了?”

        “你怎么在这儿?”

        时湛笑,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慵懒与喑哑:“你的那些视频,我还得尽快安排好。”

        宛亦看了他电脑上的工作安排,这男人太有效率了,她昨晚做的那些视频初稿,他连夜安排轻悦的人加班,制作为成品,一大早又安排轻悦的媒体资源全线发布。

        宛亦有些惊讶,侧过脸去看他,两人目光相碰,时湛的眼睛里,浮着一层暖色。

        天边有霞光,清淡温柔,书房里一刹盛满了晨间的清风。

        他指一指身边的位置,对她说:“过来坐。”

        沙发靠背上堆了几个蓬松的靠垫,宛亦没在意,直接坐了下去,缎面的靠枕又软又滑,她一个重心不稳,撞到时湛身上。

        时湛顺势将她抱在怀里,笑:“那靠垫,我故意放的。”

        宛亦揉了揉眉心:“我最近跟你待在一起的时间有点多,耳濡目染的,也降智了。”

        时湛低头看她,她的脸在晨光里还浮着一层润泽水光,唇色淡淡像粉樱花,皮肤细腻得像满月,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似比平日里更美。

        他舍不得移开目光,看了好一会儿,问她:“你会被别人盯着看吗?”

        宛亦淡声:“不会。”

        时湛明显不相信。

        宛亦抬眼,目光冷然:“一个杀意四起的眼神递过去,谁还敢看?”

        时湛被她这陡然降温的眼神看得心头一颤,宛亦用目光压着他,想逼他移开视线,时湛眼中涟漪散开,温柔乍现。

        两人像较上了劲,在晨光里对视着,一个层层逼近,一个以柔克刚。

        最终宛亦先笑出来,收了冷色:“行吧,你是霸道总裁,你厉害。”

        时湛换了个姿势抱她,眸心温柔更甚:“在我面前不用给自己上一层保护色。我希望你以后能活得轻松放肆一些。”

        时湛这边一片温情,轻悦那边熬夜加班做完视频的小民工们却哀号一片,楚芸歌嚷道:“腰快断了啊,头晕目眩,眼都快瞎了,见过这么会奴役人的老板吗?大雨滂沱的,睡着了还能给喊起来加班!”

        君齐在一旁笑得眼底一片旖旎:“那可是你哥。”

        楚芸歌揉揉脑袋提神,头发更乱了:“是我哥怎么了?耽误我睡觉我可是六亲不认的!”

        “行了。”君齐伸手帮她顺着头发,“那狗男人说给你们多放两天假,补回来。”

        楚芸歌拍掉了他的手,劳累了一宿的疲惫与怨气全往君齐身上撒:“你骂谁狗男人呢?当着我的面骂我哥,脑子里进的水是不是可以倒倒了?”

        君齐被怼得哑口无言,说好的六亲不认呢?

        晚点的时候,时湛去君齐家找他,开了门,就见君齐正捧着一个小蛋糕吃得有滋有味,蛋糕已经被他吃得七七八八,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听见有人开门,君齐抬头,两人四目相对,他脸上的陶醉还没褪去,唇边还留着抹暧昧的小粉红。

        君齐拿纸巾擦掉唇边的奶油:“你来干什么?”

        “打扰你吃蛋糕了?”时湛说着,打开冰箱想拿瓶水,却看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了好几排五彩斑斓的小蛋糕。

        时湛安静了一瞬:“放这么多蛋糕干什么,补脑用?”

        君齐抄着桌上的文件就向时湛扔了过去:“你别动我蛋糕。”

        “哥,”楚芸歌从厨房里出来,看见时湛,跑过来跟他打招呼,“你来啦。”又跑去给他泡茶,挑了最好的西湖龙井,茶汤清亮,满室生香。

        时湛唇角弯了弯,眼睛里是恰到好处的暖,他朝里面看了眼,君齐家从来没用过的厨房被改造成了一个烘焙室,烘焙用品一应俱全。

        这一排排的小蛋糕都是出自芸歌之手?

        时湛问芸歌:“昨天辛苦了一晚上,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不累不累,上午补过觉了。”笑意在楚芸歌唇边蔓延开,她跑到冰箱旁,扭头看时湛,“哥,你喜欢吃蛋糕吗?”

        空气静了一瞬,时湛看了眼君齐,君齐坐在那儿,一只手搭在桌子上,不轻不缓地叩着桌子,略略偏头看着芸歌,眼底是明增暗涨的不满。

        芸歌没注意到,拿起包装盒开始打包,边装边介绍:

        “这个水蜜桃慕斯,有大块鲜果粒夹心,用迷迭香草来装饰,吃起来清甜不腻。

        “这个覆盆子蛋糕,法氏淡奶油很细腻,上面一层是用百利甜酒调配出的果冻。哥,你吃完先别开车。

        “还有这个抹茶千层……”

        很快,一冰箱的小蛋糕都被芸歌打包好,装进了小提兜,她双手递给时湛:“顺便再帮我向宛亦姐姐道个歉,为我上次的口不择言再次道歉。”

        “没事。”时湛接过,又放在桌子上,指了指君齐,“不用给他留点吗?”

        君齐的眼睛狭长,眼尾上挑,是非常漂亮的眼型,平日里是单眼皮,偶尔情绪浓烈时,也会变成干净利落的双眼皮,就像此时,他抬着眼睛望着芸歌,又瞟向时湛,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留什么留?都给你哥,给他补补脑。”

        如果此刻时湛再听不出君齐的不高兴,那也枉自两人认识了十几年,果然,君齐盯着芸歌,下一秒就提了声:“小姑娘,我是你男朋友,也是亲的。”他指着时湛,“怎么碰上这狗男人你就厚此薄彼了呢?”

        芸歌笑眯眯地扑到君齐身旁,抱着他手臂,撒娇:“我再给你做个大的蛋糕好不好?”

        时湛垂目笑了笑,拎起小提兜:“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吵架了。”又抬眼,朝君齐扬了扬下巴,“我来就是为了跟你说个生日快乐。”

        君齐拿沙发靠垫砸他:“来祝我生日快乐拎走了我所有的蛋糕?真是太诚心了。我生日礼物呢?”

        时湛勾了勾唇:“我给你转账。”

        “转你妹!你个不诚心的谁稀罕!”

        楚芸歌幽幽地看了君齐一眼,表情十分精彩。

        时湛关门前冲他淡笑,一副“你可别想过好了这个生日”的表情。

        宛亦一天没出门,下午睡醒的时候时湛已经回来了,她端了杯水走过餐厅桌子,又倒回去,看着一桌子的盒子,问沙发上看资料的男人:“你搞批发?”

        时湛没抬头:“搞饲养,补脑又贴膘。”

        宛亦的脑袋里缓缓地打出了个问号。

        补脑的?现在保健品都做得这么精致了?打开一个,是小蛋糕,她反应过来了:“你饲养谁呢?”

        时湛笑得轻松,冲宛亦招手,示意她过来:“早上发布的那些视频,已经初见成效了。”

        由轻悦传播发布的投资者宣传教育视频,在各路媒体大力的宣传和推广下,在社会上引起很大反响。

        视频中明确地告诉投资者,目前国内非银行系统的外汇盘、商品现货投资盘、虚拟货币盘等等,全部都是不正规的。并告诉大家如何识别这些虚假交易、借旧还新、拉人头发展下线的欺诈平台。

        视频中反复强调投资者一定要选择正规的平台,慎用杠杆,不要被一些高额收益迷惑了双眼,一旦上当,轻则血本无归,重则负债累累。

        很多投资者在看过这些视频后开始自省,开始慎重地选择投资平台。

        曾上过当的投资者们,一边在视频下曝光诈骗公司的名字,一边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警醒大家:“那些幕后黑手会用跟单盈利图刺激你的感官,用有钱人的生活变相洗脑,对于金钱的欲望会让大家越陷越深,他们甚至深谙心理学,总有套路掏空你的资产!”

        “他们欺诈着普通人的血汗钱,何曾谴责过一次自己的良心,体会过一丝血本无归的痛苦!望大家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选择投资平台一定要慎重!风险和收益永远是成正比的!不要相信那些高收益还保本的产品!”

        宣传一起作用,魏氏暗处的财富公司毫无意外地出现了挤兑现象,魏氏从这儿非法获得的资金,一部分用于借新还旧维持骗局,剩余部分借机器人业务洗白后用来挥霍和支持魏氏运转,根本无法支付大量投资者的取现。

        加上时湛的推波助澜,实名举报魏氏还利用一些现货盘、小额借贷公司做骗局欺诈投资者,警方迅速涉入调查,魏氏很快被查封了资产。

        至此,魏氏大势已去,只剩颓唐溃败的空壳子,再无翻身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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