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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世间万物又逢春


春天到的时候,宛亦已经逐渐平静,这里的蓝天清澈而透明,常常把彩色的时湛带入梦境。

        她有时也会出去走走,最常去的就是纳斯达克证券交易所。

        那家咖啡馆还在,她站在那儿,抬头就能看见NASDAQ几个巨大的字母。

        她想象着,这个为他们故事埋下伏笔的一幕是什么样子,那日是晴天还是阴天,他在不远处听着她轻狂的言论,是笑还是挑眉。

        想着想着,她就在人群中看见了时湛,时湛挺拔的身形在汹涌的人潮中赫然显立,她一眼就能看见。

        时湛也正望着NASDAQ那几个巨大的字母,而后,他收回目光,视线穿过千百人,终于找到了没于众人中的宛亦,目光独落于她身上。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没了,满世界的色彩,一瞬淡去。

        只有时湛,含着笑,带着万道霞光,向她走来。

        时光在这一刻是静止的,宛亦觉得这个幻境太美好了,她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幻境就没了。

        一定是她太思念他了。

        直到时湛走到她面前,把她抱在怀里,她才意识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往事在这一瞬散去,漫天阳光重现。

        宛亦不知怎么才能证明时湛是真实的,仿佛只有用紧挨着才能感受到的体温,才能缓解她害怕他会再消失的恐惧。

        时湛同样紧紧拥着她,他对她太想念,对她太喜欢,对她太渴望,她触摸到他肌肤的瞬间就已把他点燃。

        到家后,宛亦赤红着双眼,去扯时湛的衣服,去吻他,用疯狂到极致的情感,做尽所有能做的事情,用抵死的缠绵告诉对方,我爱你。

        很久很久,混乱模糊的景象才逐渐回归清晰。

        宛亦的瞳孔里全是时湛的影子:“为什么不早点联系我?”

        时湛愣住了:“我一脱离危险,就让君齐来跟你说了。”

        刚开始的治疗过程中,他几度病危,在重症监护室里待了近两个月,为了不影响集团正常运营,他的消息被封锁得很严,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泄露。但他一脱离危险,确定无性命之虞,进入正常的恢复期后,因不方便与她直接联系,便让君齐直接飞到华盛顿亲口告诉她他的近况。

        宛亦看着时湛,目色蒙眬,回想起君齐说的话,沉默了。

        “他没说?”时湛皱着眉头,“那他说了什么?”

        宛亦摇了摇头,接着沉默。

        “芸歌呢?她也来了,也没告诉你?”

        宛亦依旧沉默,她并没有见到芸歌。

        时湛起身,来到阳台,电话拨到君齐那儿:“你跟宛亦说了什么?”现在回想,他走到宛亦身旁抱住她时宛亦看他的眼神,不可置信是远大于惊喜的。

        君齐在那边笑得坦然无畏:“我说你快死了,让她别等了,赶快另找。”

        时湛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先挂了啊。”隔着电话,君齐都能感受到大洋彼岸的沉沉气压,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又赶忙补上一句,“祝你俩百年好合。”

        芸歌在一旁把眼睛瞪得溜圆:“你当时是这样跟我姐姐说的?”

        君齐耸耸肩:“如果时湛连为她搏命都等不到她的不放弃,那两人的感情就永远也不会平等。”

        “你这样会出人命啊!”芸歌踢了他一脚,又扑上去一阵猛打,“自己先跑来华盛顿,让你等我半天都等不了,我还以为你急着告诉我姐姐好消息,我信了你个没良心的好心!”

        时湛回到卧室,圈住宛亦:“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宛亦摇摇头:“他说得对。”

        时湛眉心一跳,说得对?

        宛亦接着说:“我一直关注着时越集团的消息,你们把消息处理得滴水不漏,我看不到关于你的任何动态,我害怕,你即便是逃了这一劫,也不会再想搭理我。”

        时湛诧异:“为什么?”

        “我反思了很多,之前我那样对你,你不再想搭理我也正常。”

        时湛眼中浮出了些笑意,笑她的妄自菲薄:“如果我不理你了怎么办?”

        “我去缠你,求你,闹你,把你追回来。只要你还活着。”

        “宛亦,你不用怀疑,”时湛将怀中姑娘圈得更紧,“你永远都是我翘首以盼、迫不及待,想要来见的人。”想见她,是他支撑下来的最大动力,让他坚持醒来的,只有她。

        “时湛,”这个曾在她心口盘桓了无数次的名字,终于被她说出口时,无比缱绻动人,“从此以后,只有你是我魂牵梦绕,要以命相搏的人。”

        时湛笑着看她,那个眼神,安定了人心,拂掉了凄清,散去了一身的尘埃。

        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时分,宛亦让附近餐厅送来餐点,她去开门拿外卖,在离开时湛温度的那一瞬,又觉得自己还是陷在幻觉中,关了门,她急急地朝卧室跑去,去看时湛还在不在,一不小心撞倒了桌子上的花瓶,花瓶应声而碎,水洒了一地,她又慌忙蹲在地上一片片捡着玻璃碎片,时湛闻声走出来扶着她肩膀。

        “我来,你别伤着手。”

        宛亦抬头,对上面前男人如墨的双眼,她盯着他不动,却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像是透过推远的长焦镜头看见的他,时湛近在咫尺的脸,实际上是在遥远的镜头之外。

        宛亦晃了晃脑袋,伸手去摸时湛的脸。

        时湛眉目间拢起淡淡的笑意:“怎么了?”

        “摸摸你是不是真的。”

        时湛抱起她,低头在她唇上紧咬了一下,痛得宛亦肩膀缩起:“是不是真的?”他笑,又去揉他在她唇上留下的印子,揉着揉着,他指尖的温度就迅速从微凉到温柔又燃烧到了灼热。

        时湛便低下头来吻她,唇瓣间的贴合带出强烈的电流,他抱着她重新回到床上,时湛怕弄疼了她想动作轻点儿,但身下的宛亦柔软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主动地吻着他,这简直让他无法自控。

        天旋地转里,宛亦隐约看见最后一丝霞光沉下,天空星河初现,拉开了夜的屏障,是一路的繁星璀璨。

        等他们想起来吃饭的时候,餐厅送来的饭菜早已凉透,宛亦拿去厨房热,时湛跟着过去。他扫了一眼厨房,设备还挺齐全的,问她:“有机会吃到你亲手做的饭吗?”

        宛亦的脸色融在柔光里:“明天,明天给你做。”

        因为时差和一路风尘的疲惫,第二天时湛醒来时已是日落时分。他睁开眼睛就看见宛亦坐在他身旁看着他,时湛坐起来,眼睛里洇出温柔的笑意,一双手锁在她腰间:“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喊我?”

        宛亦目光追着他,一瞬不眨:“早上醒来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梦见满眼阳光,故人如是。

        傍晚天色温柔缱绻,时湛的脸浸在光里,唇角的笑是时光赋予的美好,他用温热的掌心去揉宛亦微凉的小脸:“梦不会醒了好不好?”

        时湛起床后,洗完澡,两人踏着晚霞去超市买食材,西斜的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超市不远,十几分钟就走到了,宛亦推着小车,挑的菜全是时湛喜欢的。

        “你竟然都记得?”时湛诧异了,自己吃饭都没个定性的姑娘,竟然真留心过他喜欢吃什么。

        “我什么都记得,但这些日子,我特别害怕在人群中看见与你相似的背影和与你有关的事物。”宛亦把商品一件件拿出来,扫码,结账。

        很多东西,平日里她并不是刻意地去想起,但或许是片熟悉的阳光,或许只是一道熟悉的香气,或者仅仅是闭眼的瞬间,跟他有关的记忆就会突然造访,占据她所有的神思。

        宛亦想起今早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时湛,他沉在蓬松的枕头里,睡得一片安稳,许是做着一个好梦,唇角也是放松的弧度。

        日光浮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让那个画面看起来真的太不真实了。

        她太害怕那是幻觉了。

        如果生命是有重量的,那么在缺失他的日子里,真的就轻了大半。

        时湛拎起袋子,向她伸手:“走吧,回家。”

        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重重地拨动了宛亦心底的那根弦,在岁月的天南海北里,在她无数次的期盼和绝望中,沉淀出最动人的音符。

        路边繁茂的树叶干净得发着光,街头艺人在热闹地表演着,还有香气四溢的热狗和冰激凌。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回到家中,开放式的厨房,时湛倚着餐桌看她做饭,香气浅淡,却勾得他跃跃欲试。

        他从身后搂着她的腰:“好香,熟了没,让我先尝一口。”

        宛亦夹起一块牛肉递给他,他却微探着身子吻在她唇上:“这儿更香。”

        宛亦淡色的唇被他亲得嫣红,连带着脸也红了起来。

        时湛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一生很长,原谅我的偶尔缺席,剩下的路,我保证陪你走完。”

        宛亦拿着筷子,感觉身后有清风穿堂而来。

        她看着锅中颜色鲜明的西红柿炖牛腩,笑着。

        这人间不止有离别,还有更好的春花秋月,人间烟火啊。

        很久之后,宛亦回忆她这一生看过的风景,只觉这世间的美丽有千万般,却再没哪一帧比得过时湛踏着晨光归来时,那种震撼人心的惊艳了。

        时湛没法在华盛顿待太久,两天后两人就回了北临,宛亦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走的时候一身轻松,只带着那株珊瑚铃。

        两人一前一后地过安检,宛亦先过,时湛的眼神追着她,恰巧宛亦回头,两人的目光便交缠在了一起。机场窗外的云霞,在他眼睛里映出一片惊鸿。

        这归途,是无尽的暖调。

        回北临后,两人直接去了时湛的住处,时湛的屋中有清淡到近乎没有的冷香,夜晚清凌的月色如烟似梦,她抱着他,睡得无比踏实。

        回北临后,宛亦才慢慢拾起之前的工作,她休工半年,刚开始不怎么忙,便天天在家给时湛做饭。

        有天回家,时湛看见宛亦站在阳台上,微低着头帮他烘干衣服,长发被风吹散在肩头。

        阳台外面,出着太阳,下着细雨,这场太阳雨,像穿越了时光,如白日烟花般,在天空缓缓盛开。

        那是一种被时光浸透了的安静。

        时湛站在客厅里,盯着这一幕,眼眶都红了。

        “你回来了?”宛亦去厨房端出做好的饭菜,喊着他,“吃饭吧。”

        香气在两人之间铺陈开来,连清风都配合地穿堂而入,盛满整个房间。

        时湛手指缠着她乌黑如缎的长发,着迷地吻了吻她,有些心疼:“你不用做这些,有阿姨来做。”

        “我喜欢。”宛亦笑着,“珍惜吧,等我过段时间忙起来,你可就没有这种少爷待遇了。”

        晚饭挺丰盛,菜肴被宛亦搭配得营养均衡,有一道时湛喜欢的清蒸海鱼,宛亦一直给时湛夹着,连鱼骨都给他剔了个干净。

        时湛侧着脸看着她,眼睛里浸着笑意:“我已经痊愈了,真不用这样补,你更应该多吃。”

        宛亦抬头笑:“你多吃。”

        饭后,时湛起身要收碗。

        “坐着,”宛亦阻止,“你多休息。”

        宛亦的睫毛很长,起身按住时湛的手时,吊顶的灯恰好顺着睫毛的轨迹打进她的眼睛里,映出一圈光晕,给她罩上了几分温柔。

        时湛不太舍得移开目光,几度怔神间,宛亦已把他面前的碗筷拿走了。

        时湛也起了身,依着桌边看她收拾,难得身上带出一丝慵懒的气息,看着她在客厅和厨房间来来回回,听着水管里哗哗的声响,还有陶瓷清清脆脆的碰撞声。

        最后,宛亦端了杯温水放他手边,瞥见他眼中还浸着意犹未尽的笑意:“怎么,没吃饱?”

        “嗯,没吃饱。”他说着,伸手锁着她的腰身将她抵在墙上吻了过去,唇舌交缠的深吻裹挟着炽热的呼吸,将宛亦灼得肩头一阵轻颤。时湛吻了一会儿,不舍放开,便用胳膊圈住她,一边吻着,一边一步步将她带入卧室。

        “你之前叫‘忆初’是吗?”他朦朦胧胧地自问自答着,“是个好听的名字。”灯光打在地板上折出一片明晃晃的光,晃乱了时湛的眼睛,也晃乱了他的思绪,世界很安静,安静才知心脏能跳动得这么快。

        而后,他将她一把拦腰抱起起身压在床上,又将她肺里的氧气掠夺了个干净,喘息的工夫,时湛看着身下娇颜,指腹贴在她清灵的眼睛上,轻柔而温情,对她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便诧异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有趣又漂亮的姑娘。回国后和小舅一起又碰见你,感叹着小舅眼光真好,心里却是一片遗憾,想着,如果日后你们在一起了,我一定得离得远一点,万一无法自拔地爱上小舅的女友,可怎么办才好。”

        他的指腹移动到她嫣红的唇瓣,似摩擦出噼里啪啦的火花,声线愈发喑哑:“你不知道,得知小舅对你别无他意时,我的那种感觉,真的就像是重生了。”

        宛亦的心中涌起一片暖暖的浪潮:“可当时你坐在小舅身边,看我的那个眼神张狂恣意,一点儿都不像好人。”

        “当时我对你的企图就这么明显了?”时湛低着头笑,手指顺着衣服的曲线游弋至她的腰间,声音低哑惑人,“是我放肆了。”

        宛亦一声无力自控的嘤咛彻底引燃了两人之间弥漫着的星火。

        清淡的夜风,便带上了燎原之势。

        这个夏天,总归很好,有时湛在身旁的日子,无论怎么样,都是好的。

        她有时候也会想起言子辰,她和言子辰认识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截至他休眠,也只有一年半的时间。这个少年却给她带来过很多温暖,他孩子般的赌气,拿着奖牌向她炫耀,还有闹出的那场让她啼笑皆非的告白。

        被冷冻那天的很多细节她其实已经记不清了,唯独少年慢慢闭上眼睛的那个画面还清晰得宛如昨天。

        那个眼神里满是遗憾,以至于她每次想起言子辰,也都充满着遗憾。遗憾她看不到他创造更多的奇迹,走上更高的巅峰。

        言子辰曾把魔方发扬四方,但在竞技场上,魔方还是太小众,奖金少,付出多,选手们大多靠爱好而支撑,很多优秀的选手迫于生活的压力而放弃。

        在言子辰离开以后,宛亦联系王其正,在国内投资组建了一支魔方战队,给予丰厚的物资系统培训。今年的魔方世锦赛,她这一队人全都打入了决赛。

        决赛的时候,宛亦在现场,她看着战队里一个个年轻的选手,蓄势待发,誓要夺冠。

        看着看着,宛亦的眼眶就湿了。曾经的那个夏天,言子辰在台上熠熠生辉,今年夏天,他的战场,由她守候。

        国际裁判和各国翻译已经到位,赛事一触即发,而宛亦却突然看见言子辰也站在台上,少年的脸浸在阳光里,带着透明的淡淡光芒。

        而他指尖,是奋不顾身燃烧着的力量,绚烂地复原着一个个魔方,夺下那赛场上属于他的、久违的冠军。

        一瞬间,全场起立,掌声雷动,闪光灯如同星海般汇成一色。

        言子辰的眼中是极致的绚丽,像盛放的夏花,像燃烧的流星,释放着无尽的光华。

        他站在台上,看着人群中的宛亦,骄傲地扬起下巴,属于他的光环,丝毫没有褪去。

        宛亦朝言子辰笑着,分享着他的骄傲与喜悦,她朝少年走去,快走近时却突然惊醒。

        她迷茫地看着周身,听着房间外的声响,决赛还在准备着,还没有开始,是她在休息室里睡着了。

        原来是一场梦。

        宛亦有些怅然,把这个梦说给时湛听。

        时湛笑,隔着桌子伸手抚她的脸,温热的指尖略带磨砂感,沙沙地滑过她脸颊,宛亦还不适应在公共场所这般亲昵,条件反射地朝后躲去。

        时湛够不着了,干脆起身,绕了半圈走到她身后,掌心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木簪。

        长指穿过黑发,柔柔地将她的长发绾起,却是无意落下耳畔一缕,与她的肤色黑白相映,如画的美。

        时湛的手握住她肩膀,低头看着她,心旌摇曳。

        温热气息落在她额头:“入梦的人是在告诉你,他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

        宛亦抬头,对面环景玻璃上映出时湛颀长的身影,她与玻璃中的他对望着,脸颊在薄薄的阳光里染上一层胭脂色。

        她没有说话,却是忽然想起在波多黎各日光和煦的海滩边,他以发为绳,欲为她束起长发。

        亦如今天这般温柔。

        其实,两个人之间,有着这么多的美好记忆。

        其实命运,对她不算刻薄。

        浮生如梦,而言子辰,以最特殊的方式活在她心中。

        秋天的时候,宛亦也开始忙了起来,却喜欢上了看小说,总是在工作之余见缝插针地看。

        降温的一天,她窝在阳台吊椅上,纤巧的肩膀裸露着,拿着一本书翻看得入神。瓷白皮肤裸露在微凉的空气里,时湛拿起一条薄毯从头覆上去,把她整个儿包住,抱回屋里。

        宛亦看得太入迷,吓了一跳:“你干吗?”

        “暖你。”时湛看着怀中姑娘,眼中是不悦,“外面温度多少,穿成这样?”

        “看书看入迷了,没顾得上冷。”

        “什么书?”

        宛亦把书往后藏了藏,不给他看。

        时湛猜到了:“芸歌喜欢的那类书?”

        宛亦笑:“她从我书柜里抱走了一堆股票入门级教材,又塞满了小说。”

        时湛无奈了:“你别跟她学,那丫头之前没看出来是个这么有个性的,天天跟君齐讲一堆歪理,闹得君齐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宛亦笑着:“对了,我明天去一趟开封。”

        时湛想了想:“中原古城?”

        “对,一座有四千年底蕴的古城,一千年前世界的经济中心。”“世界经济中心?”时湛语气中带着怀疑。

        宛亦瞥他一眼:“公元1000年左右,大宋汴梁,人口超百万,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大城市,当之无愧的世界经济中心。”

        时湛问她:“你去那儿做什么?感受底蕴,缅怀曾经的辉煌?”

        “之前开封有一队大学生,以宣传中国传统文化为主旨成立了一个社团,我看过他们的作品,很棒,但宣传上缺乏资金和渠道,没什么收入,一直靠兴趣支撑着,现在毕业了,准备解散,我去给他们找资金和渠道,劝他们做下去。”

        “嗯。”时湛把侧躺在身旁的柔软身子拢在怀里,“明天我去上海,不陪你了,自己路上小心。”

        第二天宛亦独自驱车去了开封,一下高速,这中原腹地八朝古都的浓郁气氛便扑面而来,视野变得苍茫开阔。

        开过汴京的城墙,这种氛围更加浓烈,老城区内没有什么高的建筑,墙面大多斑驳,商铺的招牌也是仿宋的设计。正赶上开封的菊花文化节,整个城市被各色菊花点缀着,姿态万千,淡雅宜人,为这里的古韵添上一丝独具特色的鲜活。

        宛亦直接去了几个少年的工作室,项目谈得很顺利,双方的观点一拍即合,一个下午便达成了初步的协议。谈完之后,他们极力邀请宛亦一起去吃开封有名的第一楼灌汤包,宛亦本没太大的兴趣,但盛情难却,便一同去了。

        几个大学生很健谈,为她介绍着当地各种的特色与文化,热热闹闹地吃完饭,又邀请她去看《大宋·东京梦华》的水上表演,宛亦婉拒,早早地回了酒店。

        她住在临近清明上河园的铂尔曼,这是一个地标级的园林酒店,融大宋民族文化与大气的现代风于一体,挨着龙亭,酒店园内有着大片的湿地,精致湖泊,石桥亭台,站在客房里就可尽览。

        房间里有温泉风格的大理石浴缸,宛亦拉上帘子,接满水,整个身子躺进去,被柔软的水覆盖着,闭上双目,一天的疲惫便散了大半。

        屋内宁静无声,她的微信忽然响了一声,宛亦微睁开眼睛,目光落在装饰台的钧瓷上,懒得去拿手机,过了一会儿,又响了一声。

        这次是时湛的专属铃声。

        氤氲水汽里,她伸出手,微探着身子把手机给拿了过来,点开。

        时湛:想我了没?

        宛亦笑了笑,用手指轻轻擦去玻璃屏幕上凝结的薄水雾,回他:才大半天不见,你想让我怎么想你?

        时湛秒回:我想你了,开门。

        开门?宛亦愣了一下,起身从浴池中走出,穿上浴袍,打开门镜。

        透过那片小小的玻璃竟真看见了时湛,他站在门外,外套搭在手臂上,微低着头,正饶有兴趣地研究着门边的什么。

        宛亦这才打开房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门边墙壁上镶嵌着一朵透明菊花,细长的花瓣被一线暖光映衬着,风姿尽展,美得独特。

        听见开门声,时湛把目光移向宛亦,含着笑,在她脸上略略停驻,便拥着她进了房间,反手关上门,柔声质问着:“才大半天不见?如果今天我不赶过来,何止半天见不到?”

        宛亦帮他把领带稍微扯松了些,看来是刚在上海开完会就直接飞过来了:“累不累?”

        时湛摇摇头,微俯着身,亲在她眼睛上。

        宛亦又问:“还没吃饭吧?”

        时湛点了下头:“没有。”然后向下,亲在了她唇角。

        “我今天听说这里的西祠夜市很棒,一会儿陪你去?”

        “让酒店送点简餐就好。”时湛摁住了她的腰,加重了吻的力度,“相比于西祠,我更感兴趣的是你。”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在浴池中放的水过多,宛亦忽然觉得房间里的温度升高得过快了。

        她从他怀里退了两步,拉开窗帘,又打开了点窗户,夜风吹了满室,安神,舒适的清凉。

        时湛看了眼窗外,平静的湖面倒映着满月,再远一点,是埋于草木中星点般的微光,静谧,美妙,放眼望去,不见一个人影。

        “这个酒店人真是少。”他走到宛亦身边,按住她后脑勺,把她带进怀里,让她躲不开,又将她摁在沙发上,压在身体里吻着,“这丛林湖泊地让我想起了我们被困于山林里的那晚。”

        彼时,兵荒马乱。此时,安宁静谧。

        “在山林里,你一次又一次地主动抱我,”时湛的手滑进她浴袍里,气息暧昧,“当时,我真想不要命了。”

        宛亦的脸瞬间燃烧:“时湛,你越来越不正经了。”

        “对我的正经女朋友,太过于正经,会影响感情的。”

        竟然觉得有些道理……

        她一定是被芸歌的那些小说洗脑了。

        “什么时候给我升级?”时湛扯开她浴袍的腰带,在她脖颈间寻着香气。

        宛亦被他扰得有些迷乱:“嗯?”

        “什么时候嫁给我?”

        “不是你一直不娶吗?”宛亦按住时湛的手,阻止着他的动作,“没钻戒,不求婚,请问你是要靠市梦率来迎娶我吗?”

        “怎么没有?不是被你扔了吗?”时湛微抬起身子看着她,“况且,按你的说法,我现在再送你戒指不是挺浪费的?”

        宛亦无话可说。

        这天聊到最后都没聊明白,到底是谁耽误了结婚。

        第二天两人都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情,不急着走,一早就去逛了珀尔曼旁边的清明上河园。

        这个园子以实景还原了张择端久负盛名的《清明上河图》中描述的汴京繁盛街景,浓缩了千年风情。

        初秋的天气很舒服,一入园子,便像走入画卷,穿越到一千多年前那个辉煌的宋朝。

        仿宋建筑古朴大气,热闹的景观中有很多民间工艺的展铺,同时融入不少北宋时期民俗文化的剧目表演。

        宛亦边走边说:“想象一下,千年前的开封便是如此盛况,人口数量超过盛唐时期的长安,同时期的巴黎不及开封人口的五分之一,可以想象大宋是一个多了不起的朝代。”

        时湛看着周围景色,点着头,仿佛透过时空看到了那个繁盛强大、政通人和的大宋。

        晨间的阳光温和,时湛牵着宛亦走过上善门,头顶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我王员外今日在此搭下绣楼,为女儿招亲,小女既有倾国倾城之貌,又有举案齐眉之德。只要被小女绣球抛中,就可成就这桩天赐良缘,当场披红戴花,登楼拜堂。”

        “京城首富王员外招婿的剧目表演,”身旁的一个姑娘兴奋地跟男友解释着,“一会儿王小姐还要出场抛绣球呢,你也去抢,给你个机会让你顷刻拥有万贯家财和如花美眷。”

        宛亦听着有意思,左右都是闲逛,便与时湛一起停下来看着热闹。

        不一会儿,盛装的王小姐出现在二楼阳台,脚步轻盈,掩面的长袖柔柔落下,水灵娇柔得让台下人惊艳一片。

        美人捧着绣球顾盼寻觅,那眼神让台下好些男人心口怦然跳动,跃跃欲试。

        王小姐倚着雕花护栏来回望了好几圈,目光屡次落在时湛身上,是情不自禁,那男人太显眼,宸宁之貌,气质卓然。

        手中的绣球几度虚抛惹得众人一片沸腾后,王小姐终于将之扔出,直直地抛落在时湛怀中,别人连抢的机会都没有。

        王员外喜气洋洋地笑着:“天赐良缘啊,这位公子快快有请,上来与小女拜堂成亲。”

        时湛拿着绣球,在手中颠了两下,又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看了宛亦一眼。

        宛亦笑意明媚,竟跟着旁人一起闹他,推着他向前:“抱得美人归,坐拥万贯财,人生得意,莫过于此啊。”

        时湛挑挑眉,顺着她的力度向前走了几步,被候在门槛旁的几个丫鬟拥进小楼,过一会儿,时湛玉冠束发,一袭红衣,一副新郎官的模样风姿绰约地出现在二楼露台。

        他没走向王小姐,走向了王员外,低声和他交谈起来。

        不知他说了些什么,那王员外听闻,笑得眉目尽展,接二连三地应着好。

        两人聊完,王员外和王小姐均回了屋,时湛这才向楼下看了眼,宛亦正仰着小脸事不关己地看热闹,他拿着绣球向她砸去:“上来。”

        刚才宛亦的反应真是让他大跌眼镜,他还以为,她会直接怒怼:“我宛亦的男人怎允许他人染指!”

        他真是对她太好了,这姑娘有恃无恐了。

        宛亦拎着绣球晃了晃,笑,几个宋装姑娘从小楼里走出,提着裙子袅袅婷婷地将她围住,半推半搡地把她拥进屋里,将她按在梳妆镜前,手法娴熟地为她淡扫蛾眉描上红妆。

        宛亦诧异:“这是做什么?”

        “你舍得男朋友与他人拜天地,他可不乐意呢。”王小姐端出一套鲜红嫁衣,为她穿上,整理衣带时轻拍她的肩膀,“好男人要珍惜哦。”

        说完,她便将盛装的宛亦推至阳台。

        此刻的宛亦朱唇黛眉,凤冠霞帔,眉间金色花钿妩媚生动,是不同于平日的另一种美法,盛大而惊艳。

        时湛笑着看她,朝她伸手:“来。”

        王员外主动当起了赞礼者,抑扬顿挫地唱出了一套简洁版的拜堂仪式。

        台上佳人倾城公子无双,台下人头攒动喜见热闹,礼成之时,更是欢呼祝福一片。

        王员外适时开始收尾:“感谢各位父老乡亲前来观礼,祝一对新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今日园中酒水餐食一应免费,大家随意取用,尽兴玩赏!”

        观众们意犹未尽地笑闹着转身散开,发现身后的大宋茶馆和大宋酒馆竟真的端出一个个大碗,邀着大家来喝喜茶喜酒。

        人渐渐地散去了。

        露台一侧的梨木桌上放着王员外提前按时湛安排准备好的砚台笔墨,时湛拥着宛亦来到桌前,握着她的手执起毛笔,行云流水的行书落入宣纸:

        喜今日永结同心,鸾凤和鸣。卜他年执手白头,桂馥兰馨。

        己亥年秋

        宛亦看着这由他们亲手写下的一纸婚书,心口暖意盎然。

        时湛放下笔,依旧握着她的手,蘸了一旁玉盘里的印色,在宣纸上按下一个清晰的指纹,然后,他拿起剪刀,刺在自己的拇指指尖,就着涌出的鲜红血液,摁在了宛亦的指纹旁边。

        宛亦一瞬间眼眸如海。

        在秋菊盛放到极致的香气里,时湛在她唇上印下一个清冽缠绵的吻。在她耳边说:“鲜血为鉴,时光为证,生生世世,此爱不渝。”

        宛亦在清透的阳光中抬起头来。

        “时湛,”她看着他的眼睛,诚挚而纯粹,“我们第一次相遇,你让我脱胎换骨,再次相遇,我宛若新生。

        “曾经的我,不喜欢回头看,因为身后的璀璨和荒芜从不曾容纳我半分,同样,我也不愿意向前看,因为不知道前方的归途在哪,我把自己罩上无孔能入的壳,自以为屏蔽了世界就能心如止水。”

        宛亦的目色如浸透了温暖的湖水,无声地润入时湛的身体里,她接着说:“最后发现你说得对,没有人喜欢孤独终老,我不过是在逃避。还记得从爱尔兰回来时,你在机场对我说的那句话吗?”

        宛亦专注地看着时湛:“你说,你终将成为我生命中那道千回百转不灭的光。

        “你说对了。”

        时湛,我这一生,何其有幸能遇见你,被你照亮。

        她永远记得他们一起看过的漫天星河,记得他们一起穿过的狂风暴雨,记得他们之间所有的故事,记得这段感情,至死不渝。

        时光,终是给了他们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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