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辰快乐

晌午后，意空小院。

        “大师兄，你果然在小师妹的院子里。”

        原本安静的小院，忽然传来一声嘉瑞的高呼。

        凉亭下面朝屋子坐着的十一朔，转过头来，看了眼院外正向自己走来的三人，面无表情的回过头，继续盯着那紧闭的房门。

        待三人落座，十一朔开口道：“你们俩不休息，跑来凑什么热闹。”

        一脸黑线的嘉瑞挤着嗓子，不停的咳嗽，然而却并未得到大师兄的丝毫关注。

        侧旁的岩霁急忙转移话题，道：“以前大师兄在时，小师妹从不嗜睡，今日怎么睡得这么沉？”

        此言一出，十一朔面色微微有些凝重，眉头浅蹙，皓齿咬唇，心中不由得一紧。

        眼下，有些事情，他并不能说，可小师妹异常的举动，却让他对自己产生了一丝丝怀疑。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可为何自己的身体与小师妹的嗜睡有一定关联呢？

        心虚与疑惑重叠在一起，让原本就心思深沉的十一朔，更添了几分忧虑。

        沉默寡言的青罗行，注意到了十一朔细微的的反常举动，默默的走到十一朔身旁，将手搭在其肩膀上。

        冰凉、坚硬的触感，通过手指瞬间传到青罗行的大脑当中，让这个观察与分析力极强的三师弟，觉察到了此时大师兄的身体状况。

        十一朔故作镇定，并没有躲闪，他很清楚，在眼前的三人中，唯一瞒不住的便是这位谨慎细心的三师弟，青罗行。

        “兴许是小师妹累着了？且让她好好歇着吧，明日可就及笄了。”

        嘉瑞随口道。

        及笄？！

        其余三人，猛地怔住，眉头微蹙，似是将此事忘了一般，相互对视着。

        “可惜，午饭时通知，今年入千溪净灵台的日子要提前了，哎，正巧撞一起了。”

        嘉瑞顺手召出一只可爱的灰色萌兽，漫不经心的在手上把玩，口中却不紧不慢的嘀咕着。

        十一朔瞬间起身，道：“莫吵了小师妹，此事，还是去且我院中商议吧。”

        言罢，迈步出了院子，朝自己屋舍的位置走去。

        嘉瑞手中的萌兽被十一朔的起身惊到，一下子钻入嘉瑞怀中，身体不停地颤抖。

        嘉瑞疑惑的安抚着怀中的小家伙，起身跟在十一朔身后，然而那个小家伙不知为何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嘉瑞只得将它收回去。

        岩霁与青罗行也一同跟着出了院子。

        原本热闹的小院，却随这几人的离开，瞬间安静下来，犹如房内正在熟睡的主人一般，甜甜的沉浸在梦乡中。

        当十一朔踏进自己院落的瞬间，那一尘不染井然有序的庭院印入眼帘，心中疑惑之余还莫名升出了些许感动。

        “这都是小师妹打扫的，别看她一睡就是十天半月，可一醒来必然会跑你的院子里折腾一番。”

        跟在身后的岩霁笑道，嘉瑞也在一旁帮腔，十一朔嘴角扬起，露出一丝丝欣慰的笑容。

        四人商量忙活了半日，终于在夕阳下，伴着片片飘落的雪花，一桌丰盛的生辰宴，被布置在凉亭中。

        当嘉瑞将稍作打扮的少女带到几人面前时，就连少言寡语的青罗行，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惊愕。

        身着浅蓝泛白衣裙，披着一件雪白色的斗篷，脚步轻快，踏雪而来，那略施粉黛的脸颊，显得格外洁净素雅，仿若一位清越脱俗的谪仙。

        “大师兄，你可算回来了。”意空满脸笑意，犹如一朵冬日里的花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摇曳在所有人心中。

        嘉瑞已然绕过三人，坐在石桌前，边从百宝囊中拿出一小坛酒，边道：“别看着了，快过来坐，今日我可是拿出了珍藏多年的琼梅酿。”

        说着，就开始挨个杯子的倒。

        十一朔回过神来，点了下头，并未多言，转身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岩霁与青罗行挨着坐在十一朔左侧，将右侧的位置留给了意空。

        十一朔没有理会，只是盯着自己面前浅浅的酒杯，说道：“我就不喝了，师父自小叮嘱，此生我万不可碰酒。”

        嘉瑞待意空坐下后，方道：“大师兄，今日可是给小师妹过及笄生辰，抿一口助助兴也好。”

        意空没有开口，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当她醒来被告知是大师兄将自己抱回来时，心中的七上八下的鼓点就没停过，可当自己精心打扮前来赴宴后，那种紧张和期待的感觉却突然消失了。

        十一朔看了眼身旁一语不发的意空，笑着说道：“那好吧，只此一杯。”

        当五人一同举杯，喊出“生辰快乐”四字后，皆一饮而尽。

        对于二十年来第一次喝酒的十一朔，正细细品味着口中的香甜，没有传说中酒的腥辣，反倒入口清馨回味甘烈，让人总有种意犹未尽之感。

        “果然是四师弟的心头宝，看来今日我这个大师兄是沾了小师妹的光。”

        十一朔说着瞥了眼意空，将酒杯放下，嘉瑞拿起酒壶还想为十一朔斟满，却不料十一朔用手掌罩住酒杯，冲着嘉瑞摇了摇头。

        嘉瑞只得给其余四人斟酒，不再怂恿这位脸颊微显红晕的大师兄。

        几人边吃边聊，你一言我一语，好不快活，让这场原本只有五人的席面十分热闹，好似有数十人一般。落下的雪花已将院中的地打湿，原本听着右侧两人“打嘴仗”的十一朔，忽然眉头紧皱，身体坐直，双眼紧闭，表现出一副入定的模样。

        “吃着饭都能有感悟，大师兄果然是天纵之才。”

        岩霁突然打断还在“作战”的二人，示意他们保持安静。

        与此同时，一旁的青罗行皱眉，甩出一个结界，将看似已经入定的十一朔包裹起来，确保他不受外力干扰。

        然而，他们四人不知的是，眼下的十一朔已身陷无法忍受的痛苦中，周身灵气被全部调用，和一股自己极为熟悉的力量，争夺着这具躯体的控制权。

        先前，为了压制住这股力量，洞明不得不将自己手中，唯一的一枚续命神丹赠与十一朔，可眼下，原本可以通过此丹压制数年的力量在意苏醒，还是在这种场合下。

        十一朔极力阻止着意识到消散，他开启内视，看着那早已成为黑色水晶般的身体，整个人都陷入了恐慌。

        他看到了黑色晶体在顺着自己的血液和经脉游走，看到了每一寸肌肤如何一点一点的剥离出自己的意识，更看到了那早已漆黑无比的心脏，如今犹如黑晶体的中心一般，不停的给对方灌输着能量。

        他第一次感到害怕，他害怕自己在这里失控，害怕自己伤害到毫不知情的师弟师妹，他害怕自己再也无法真正的控制自己。

        可一切，似乎都在往最坏的地方发展。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就连心脏的跳动，肠胃的蠕动以及神经的轨迹，都有些感受不到，他试图用最后一丝微薄的灵气去反击，然而换来的却是被彻底消灭，或者说“他”被关了起来。

        亭外的雪下的大了些，虽然已经让整座院子都显得银装素裹起来，但依旧薄如蝉翼，当微风拂过便会消散。

        四人默默地架着菜，一言不发的继续着这场宴席，青罗行虽然有些担心，但依旧没有多说什么，保持着原本的状态沉默不言。

        当意空小心翼翼的将刚喝净的酒杯放下时，不经意的叹了口气，谁知正是这口气，将那一动不动的十一朔忽然惊醒。

        那冷厉肃然深邃漆黑的眼睛，犹如一柄□□直直的扎向面前的三男一女。

        “大师兄，你怎么了？”

        意空看着散发出陌生气息的大师兄，心中不自觉的生出些许恐惧，下意识的开口询问。

        十一朔随着声音，僵硬望向身侧的意空，双目落在面前少女的脸颊上，跟个眼球随之颤抖，眼角不经意间流出一抹血泪，看上去极为恐怖。

        意空被那双眼睛吓了一跳，不由得向后倾斜，面色惨白，整个身体不停的抖动着，嘴角不自觉地开始抽搐。

        一旁的嘉瑞见状不对，伸手要将意空夺过来，谁料十一朔根本没有给他动手的机会，就随手一挥，将桌上的三人齐齐放倒。

        意空趁着十一朔放开一只手臂的间隙，紧忙调用周身灵气，结出防御结界，摆脱掉对方另一只手的控制。

        谁曾想，十一朔却一把将意空搂入怀中，那刚成膜的结界瞬间碎裂，还未等对方反应过来，十一朔已顺势，从其后颈处封住了周身灵气，让意空再无还手之力。

        意空一脸惊愕，她生平第一次害怕自己睡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异常的不安，她不知道大师兄怎么了，也不理解为何要这样做，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整个庭院，寂静无声，就连雪花落地的声音都变得异常刺耳，亭内的烛火不停的摇曳着，却并没有影响到亭内的二人，呼吸声，心跳声也随之而起，在二人耳边此起彼伏，似乎在提醒着什么一般，更没有人出来，打破此刻的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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