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打秋风

“你在想什么？”林佩涵见陆厌只是愣着，便歪着脑袋凑到他眼前，眼睛扑闪扑闪着，一脸的好奇。

        陆厌再抬眸时，已经敛去了眼中的暗痛，恢复了惯常的温和：“没想什么。”

        “那你要不要试试这个轮椅，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呢！”林佩涵将那轮椅推到陆厌的跟前，弯弯的笑眼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带着些期盼。

        “好啊。”陆厌终是抵挡不住这样的眼神，点头应下了。

        林佩涵下意识地走到陆厌身侧去扶他，他却用手挡了挡，仰头望着林佩涵：“我自己来。”

        “哦，好。”林佩涵怔怔的点了点头。

        只见陆厌咬着牙，双臂用尽全力撑着床沿，支撑起了整个身体，然后再用没伤的右腿，微微控制了方向，整个人便坐到了轮椅上。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很是顺畅自然，甚至还带了几分潇洒风流的姿态。林佩涵却看得有些呆了，只因她看到了陆厌手背上突出的青筋，知道这并不像看上去的这般容易。

        林佩涵深吸了一口气，掩下眼中的酸意，故作轻松道：“走吧，我带你去外面晒晒太阳。”

        林佩涵走到陆厌的身后，推了推轮椅，竟然没推动。虽说这轮椅不比现代的轻便，但好歹也是带轮子的，她竟然推不动？！

        陆厌回头看她，只见林佩涵低头望着自己瘦弱的双手，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林佩涵这副小表情逗乐了陆厌，他忍不住笑出声来，眉宇舒展，显然很是愉悦。

        林佩涵听到陆厌的嘲笑声，皱了皱鼻子，有些气鼓鼓地道：“笑什么？”

        陆厌立马抿了抿唇，忍笑道：“没笑你。”

        林佩涵才不相信，撇过头，别扭道：“再笑就不管你了！”

        陆厌低头研究了一下这轮椅的构造，研究明白后，竟自己用手滚着轮子就往前去了。

        林佩涵：……

        “看着些路！”林佩涵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大声叮嘱着，自己又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陆厌停在廊前，没有再往前走，前面是一个很矮的台阶，但是他就算凭借着轮椅，也依旧过不去。

        黄昏的阳光穿透重重云层，洒在了陆厌面前的青石砖上。一步之差，却好似隔着天堑。

        林佩涵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陆厌的身后，看着他停滞不前的背影，心里不知怎的，有些酸涩。

        陆厌是从前是上阵杀敌的士兵，必定是健壮勇猛的，如今却不得已被困在这方寸之地，连一个小小的台阶都能绊住他的脚步。

        林佩涵又在心里将那刘氏骂了千百遍，虽然陆厌这副模样最开始是因为受了毒箭之伤，但如今恢复得如此困难还是因为刘氏。

        “陆厌！”林佩涵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糯糯的。

        “嗯？”陆厌回头，脸上是惯常的温和笑意。

        林佩涵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看，今天外面的阳光是不是很好？”

        “嗯，真好。”陆厌眼神专注，即使林佩涵这问话有些无厘头，也依旧没什么犹豫地给了回应。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站在回廊下太阳晒不到的地方，安静地远眺天边的云彩，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可惜这平静很快便被外面的一阵叩门声打断了。

        林佩涵和陆厌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相同的茫然，似是想不到会有谁在此时来访。

        陆厌对张旭使了个眼色，张旭便自去开了门。

        来的正是林母和林春香，还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林佩涵搜索自己的记忆，原身之前曾见过一面，应当是林家已经嫁出去的大女儿林翠花了。

        “二丫头，我带着你大姐和三妹来瞧瞧你。”还是林母先开了口，态度带着些讨好的热络。

        “这是……”陆厌眯了眯眼，询问地看向林佩涵。

        “哎哟，这位就是二姐夫吧，果然是一表人才。”林春香已经笑着走进门来了。

        “喏，就是他们把我卖进了陆家。”林佩涵仰了仰下巴，压根没理会林家的人，也算是先和陆厌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和林家人合不来。

        陆厌闻言，果然皱了眉头，面上沉了几分，打量来人的眼神也不见方才的和善了。

        一时之间，林春香的笑容僵了脸上，林母讪讪道：“这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不是我和你父亲做主，你如今哪能和姑爷在一起，过上这般的富贵日子？”

        一听这话，林佩涵心下就了然了。合着这一家人以为现在她很有钱，上门打秋风来了。

        “哎呀，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林春香还是有几分市侩的精明的，看出林佩涵心下不爽，便及时打断了林母的话头。

        林母想起此番来的目的，也换了话头，假惺惺地道：“二丫头，之前听说你从陆家搬出来了，可把我们担心坏了，一直四处打听。这不，刚刚打听到你们搬到了这里，就立即上门来看你们了。你也真是的，怎么也不知会我们一声？”

        林佩涵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我也是刚刚安定下来，正发着愁呢。这不也是碰巧了，我刚想着要带着陆厌回娘家，向你们讨口热汤喝呢！你们就上门来了！”

        林佩涵深谙对付厚脸皮的林家人，必须得比他们更加豁得出去才行。说出这一番话后，林佩涵还冲着陆厌悄悄眨了眨眼。

        陆厌紧握着轮椅扶手的手便放松了不少，还颇为惬意地往后靠了靠。

        林母和林春香可是亲眼见着林佩涵从孙师傅的木工铺子里走出来的，也早知道林佩涵的狡猾多变，自然是不信的。林家大姐林翠花本性怯懦，没有什么主见，今日本就是被两人劝来的，当下便生了退意，要是这两人再赖上自己可就不好了。

        “今儿也赶巧碰上你大姐带着满月的孩子在娘家，就惦记着，抱过来让你这个二姨母也见见面。”林母说着，也将一直躲在后面的林家大姐林翠花给推到前面来了。

        孩子放在林母刚刚做好的摇篮中，林翠花手上抱着摇篮，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有些怯怯地叫了一声：“二妹妹，二妹夫。”

        这也是林春香出的主意，让大姐抱着孩子过来。再怎么着，林佩涵也得出份见面礼吧。

        陆厌听着这一声“二妹夫”，内心还是很受用的，想着这些人好歹是林佩涵名义上的娘家人，就算林佩涵心中有怨，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再者，他一个大男人，也实在有些不好意思顶着这么些眼巴巴的目光，就干坐着不动，因而当即便要解了腰上带着的一块玉佩。

        林佩涵察觉陆厌的动作，左手微动，按住了陆厌肩膀，并且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陆厌便有些悻悻地收了手，在林佩涵凶狠的目光下安静地端坐着，只专心看林佩涵的表演。

        林家几人看着两人的互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孩子可真漂亮。”林佩涵也没伸手接过那摇篮，只是不咸不淡地赞了句。

        林翠花有些尴尬，她一向是个怕事的，当下便要将孩子抱走。

        林春香看出了林翠花的退缩之意，立即上前挽着她，道：“二姐，你有所不知，你这外甥女刚刚满月，前几日满月宴本来是要请你的，可惜却找不见人。如今可算是见上面了，也能把礼数给补齐了。”

        其实乡下人根本没有办满月宴的讲究，何况林翠花生的又是一个女娃，根本不受夫家重视。林春香这么说，差不多就是在明晃晃地要钱了。

        “哦？那我倒要先了解了解，你们见了什么礼了？”林佩涵挑了挑眉，反问的语气天然带着些嘲讽的意味，却又赶在人跳脚前补充道，“也好给我做个参考。”

        这话说得就很有水平了，给了林家人她也会送礼的感觉。林母和林春香都憋着气，有些窝火，却不好发作。

        林翠花的眼睛亮了亮，她虽然性情怯懦，但在林家潜移默化之下，也养成了爱占便宜的习惯，否则她今日也不会被说动过来了。

        林翠花赶忙回答道：“阿娘给我们囡囡去孙师傅的铺子里打造了一个小摇篮呢！喏，就是这个！”她又晃了晃摇篮。

        正是在这个时候，那摇篮发出了“咯吱”的一声，那提手处便断了。

        林佩涵和林翠花都愣住了，一时没能反应得过来。幸而陆厌坐得近，反应也快，长胳膊往右前方一捞，孩子连同摇篮底部便一道落入了他的怀抱中。

        孩子懵懂无知，只觉得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很好玩，咯咯地笑着。林翠花却是吓得腿软，颤抖着双手将孩子重新从陆厌手中接过来，紧紧抱在怀中。

        林翠花惊魂未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面上淌着泪。

        林春香只觉得烦躁，有些不耐地撇着嘴。

        林佩涵也有些被吓着了，双眼一错不错地紧盯着那孩子，生怕真的出了什么差池。

        这一看还真的被林佩涵看出些不对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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