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轮椅

这日，林佩涵忙完了医馆中的事情，又去了一趟木工铺。

        林佩涵之前问过了，这家木工铺的手艺已经是这镇子上数一数二的了。虽然定价是最高的，但是生意依旧火爆，定做个什么东西还得提前两三日。

        林佩涵迈进木工铺的时候，铺子里还在忙着刨木头，木屑四散在空气里，林佩涵拿着手帕微掩了掩鼻子，叫了一声管事的木工师傅：“孙师傅！”

        孙师傅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来人，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位客人，热络道：“林姑娘来啦，前几日您定做的东西已经打好了。”

        言罢，他便引着林佩涵去看放在角落里的物什。因为铺子里木尘太多，孙师傅便用了一块麻布盖了起来，现在才将那布掀开。

        木屑在空中飘飘洒洒的，林佩涵微闭了眼，手在面前挥了挥，想赶走那些尘屑。待到能睁眼时，一个木头做成的轮椅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林佩涵绕着轮椅细细看了看，和现代最简单的那种轮椅式样差不多，论精巧程度肯定是不能比了，但是放眼这个小镇上，应该也做不出更好的来了。

        陆厌的身体已经好了太多了，但是陈元江说了，目前离可以直立行走还很远，必须得有神药或是神医才行。因此陆厌现在便只能终日躺在床上，这样的日子林佩涵看了都替他郁闷，便想到可以给陆厌做一个轮椅，这样他也能偶尔自己出来晒晒太阳了，也不至于太无聊。

        孙师傅之所以对林佩涵印象如此深刻的原因，实在是因为她的要求太过新颖奇怪。往常来木工铺的客人也多是造些家具之类的，这位林姑娘却不同寻常，自己能带了图样来，要他造这种带轮子的椅子。

        孙师傅之前从未做过这种物什，怕太过费时耗力，本想直接拒了，可架不住林佩涵出价高，最后还是接下了这活。

        “姑娘看看，可还满意？皆是照着姑娘那日给我的图纸打造的。”孙师傅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没什么底气，毕竟他也从未见过实物，也不知这客人满不满意。

        林佩涵说：“孙师傅的手艺不愧是我们镇上最好的，只是……”

        “您说，怎么了？”孙师傅有些忐忑。

        “这边扶手的地方烦请孙师傅再打磨光滑一些。”林佩涵指了指那轮椅的扶手处。因为是木头做的，不注意难免有木刺，若是刺入皮肉终归是不好的。

        “哎，行。”孙师傅也不推托，当下便打磨了起来。

        片刻后，那轮椅的扶手处便光洁了。

        林佩涵伸手摸了摸那轮椅，道：“成了！”

        “那总共是四两银子，之前已经付过一两的定金了，那还有剩下的三两……”孙师傅摊开手来，赔笑道。

        林佩涵给钱很爽快，这是之前就定好了的价格。

        孙师傅满脸堆笑地将林佩涵送出了木工铺。

        林佩涵走后不久，林春香和林母也恰巧路过这家木工铺。林家大女儿前几日刚刚生下了一个女儿，作为娘家人，林家便打算打一个摇篮床送过去。不过她们自然不舍得到这“黑心肝”的孙师傅铺子里去的，而是选择了孙师傅对面的另一家木工铺。

        “哎，阿娘，”林春香用手肘轻戳了戳林母，眼睛却斜看着前方林佩涵的背影，示意道，“你看，那是不是林佩涵？”

        因着新打的木头轮椅有些笨重，林佩涵走的速度并不快。

        林母仔细端详了片刻，才确定道：“还真是，她怎么在这里？”

        “看样子像是刚从孙师傅的铺子里出来。”

        “这小蹄子不是被陆家扫地出门了吗？怎么还有钱到木工铺子里找人做木工，还是这黑心肝的孙师傅？”林母有些怀疑。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林春香眼珠滴溜溜的，一眼即知憋着坏主意呢。

        林春香拉着林母去了孙师傅的木工铺子里，孙师傅还在门口处满面喜意地数着钱。

        林春香主动搭话道：“孙师傅又做成了一笔大单子啊！”

        孙师傅警惕地望了一眼两人，将银两都收回了自己的荷包中，还将钱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处捂了捂。

        林春香瞧着孙师傅的神情动作，心中不忿，这木工师傅怎么还狗眼看人低呢？她强忍了气性，不动声色地道：“刚刚走的那位客人可是姓林，我远远望着好像是我二姐，不确定才过来问问，她在你这里做了什么呀？”

        孙师傅见她准确无误地说出了林佩涵的姓氏，又打量面前两人的样貌，确实和刚刚离开的林姑娘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之处，心中疑虑已经消了大半。他寻思着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便也少了防备道：“刚刚那位林姑娘在我这里花了大价钱定做了一个叫轮椅的新鲜玩意儿。”

        林春香和林母自是不知道这轮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她们显然也不关心这个，林母道：“这得花多少钱啊？”

        “这个数。”孙师傅刚刚赚了一笔，也颇有几分炫耀的意味，比了个手势。

        林春香挑了挑眉，有些惊讶：“四钱银子？”她还以为林佩涵定然已经落魄到饭都吃不起了，竟然还有闲钱买木具。

        孙师傅啧了一声，语气有些不耐：“当我这里是对面那家，专用烂木头做活的？四两！”他从这两人进门起便瞧见了，林母手上拿着的摇篮便是对面那家木工铺子做的，那家要价便宜，可是用的材料也是最差的，做工更是粗糙。

        孙师傅一向瞧不上对面那家，寻常给大人用的物什也就罢了，给小娃娃的摇篮那家不是可着精细的来的，故而这两人进来的时候他也不怎么想搭理。

        林家母女冷不丁被刺了一句，林春香气得直跳脚，指着孙师傅的鼻子骂：“你这狗眼看人低的货色你，我呸，迟早要倒闭。”

        “我这里庙小，做不了你们的生意，快走快走！别碍着我做事。”孙师傅挥手赶人。

        林家母女就这么灰头土脸地被赶了出来，两人都有些狼狈，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惊讶，她们没想到林佩涵的日子听上去还过得挺滋润的。

        林佩涵之前回门时在林家闹了一场，不仅挖走了许多钱财，而且还害得后来桃花村里也对着他们一家议论了许久。因着这事儿，林家一家人都厌极了林佩涵。

        原本还以为陆家大公子醒来后，总少不了林家的好处，结果还没等他们上门，便听说了陆家大公子被陆员外赶出了家门。林家虽然可惜少了一条可能的生财之路，但更是把这错归咎于林佩涵身上，这小贱人素来不是个安分的，她被逐出家门过苦日子是她咎由自取，却连累得林家一大家子白养了个女儿。

        陆家大公子及其夫人脱离了陆家的事情已经在镇子上传遍了。林家一直觉得这两人都是什么也不会的富家子弟，一朝落败怕不是流落街头了，还担忧过林佩涵会不会走投无路再找上门来，没成想看样子还过得挺不错的。

        “我听闻陆家大公子的外祖家是富商，说不准给女儿留下了一大笔嫁妆钱。”思来想去，林母只想到了这种可能。

        “这林佩涵竟然这么有钱，也不知道多接济接济娘家。宁愿浪费这么多钱做一个无用的什么轮椅，也不知道带点东西去看望看望大姐。”林春香不住抱怨着，全然忘记之前的想法。

        这么一想，林母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林佩涵这死丫头可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好歹林家也好吃好喝地供养了她几个月，要不是她和林父做主，她能找到这么好一门亲事吗？

        “阿娘，我们也不能让林佩涵一个人过得这么痛快！你看，我们不如这样……”林春香歪脑筋动得很快，附在林母耳边说着什么。

        另一边，林佩涵推着略有些笨重的轮椅，回了宅子，一路上收到了不少好奇的目光，好在她一向脸皮厚，并不放在心上。

        “夫人回来了！”张旭照旧迎在门口，看见林佩涵推着的轮椅，感觉有些新奇，“夫人，这是什么？”

        “这可是给你主子的好宝贝！”林佩涵轻拍了拍轮椅，“快帮忙搬到陆厌的屋子里去。”

        “好嘞。”张旭很快把轮椅扛到了陆厌的屋子里。

        陆厌正半坐在榻上翻看着一本兵书，听到动静，抬眼向门口望去。

        接受到陆厌好奇的眼神，林佩涵颇有些自得，对着陆厌的方向昂起下巴，连音调都是欢快的：“陆厌，你猜这是什么？”

        陆厌的眼神这才从林佩涵的脸上挪开，认真打量起这造型有些奇特的物什来。他的目光触及到那椅子下面的两个巨大的车轱辘时，黯淡了些，心下已经明了这东西的用途，却还是笑着摇头，回道：“猜不出来。”

        “这是我让木工师傅做的轮椅！”林佩涵神采飞扬，开始介绍它的功用，“有了它，你平时也能下床了，还能出去晒晒太阳。若是想到街上去买些什么，我还能推着你走。”

        “推着我走吗？”陆厌低垂着眼帘，低声喃喃道。目光在看到自己至今还用不上力的小腿时变得愈发暗沉。

        “嗯，”林佩涵浑然不觉陆厌的失落，用力点头道，“虽然这些都是暂时的，但是我想着，一直闷在房里也不是个事儿，多出去看看，心情也会好许多。”

        暂时的吗？陆厌望着林佩涵天真无忧的小脸，心中却愈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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