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过敏

林佩涵定睛一看，那小小的婴孩胳膊上竟然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疹，小孩子的胳膊本就白嫩如脆藕，如今染上了小红点，乍一眼看去格外骇人。

        林母还在嘀嘀咕咕抱怨这摇篮为什么如此不结实，那孙师傅偷工减料云云。

        林翠花则抱着孩子摇晃着，不住地轻拍着她的后背，无暇顾及别的。

        “别动！”林佩涵出声打断，走上前去，将孩子的外衣掀开了些，发觉那孩子的身上也起了红疹。

        “怎么会这样？”林翠花有些被骇住了，抱孩子的手微逗有些抱不住了，哆哆嗦嗦地问，“这可是天花？”她不懂药理，只知晓天花的症状便是身上会起小红点，那可是会传给别人，严重的话还会死人。

        “天花”二字一出，林家母女便被吓住了，尤其是离得近的林春香，立马掩着口鼻后退了几步，恨不能立马退避三舍。

        陆厌扯了扯林佩涵的袖子，示意她别靠近。林佩涵却轻拍了拍陆厌的手，给了陆厌一个坚定的眼神，陆厌知道这是安抚的意思，慢慢松开了手指。

        林佩涵从袖子中拿出帕子来，对折后系在了面上，算是个简易的口罩，然后伸手示意林翠花，林翠花犹犹豫豫的，还是将孩子给了林佩涵。

        林母和林春香又躲远了些。

        林佩涵没理会旁人，将那孩子抱在怀里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除了起些疹子外并无其他的症状，而且那红点也与天花不同，应当只是过敏。

        于是林佩涵摇了摇头，对林翠花道：“不是天花。”

        在场众人除了陆厌外，依旧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林母有些不大相信：“不是天花，咋会起这般的红点子？”

        “小孩子肌肤娇嫩，若是平日里稍有些不注意，穿一些料子不好的衣服，接触多了花花草草，又或者是住的地方有些不好了，都会有碍。”林佩涵耐着性子解释道。

        听到住的地方不好了，林母有些心虚地低了低眼睛,悄悄转眼轻瞥了一眼地上。

        林佩涵顺着林母的目光望去，瞧见了地上坏掉的那个小摇篮。林佩涵眯了眯眼，细细看了眼那摇篮，就发现了问题所在，这个摇篮所用的木头不仅容易折断，而且细看还有些发青，也不知是生了霉还是长了青苔。她今日刚刚去过孙师傅的木工铺子，他那间铺子在这镇子上也算是有口皆碑，根本不会用这么劣质的木头。

        林春香察觉到林佩涵探究的目光后，眼神也有些闪烁，故意往那小摇篮的地方迈了一步，挡住林佩涵的视线，嘴上却嘟嘟囔囔道：“哪就这么娇贵了！”

        林翠花虽然性情怯懦，但有道是为母则刚，听着林春香越来越不成样子的话语，不由得有些怒了，抱着孩子狠瞪了她一眼，语气生硬道：“三妹，你说什么呢？”

        “好了，”林母出来打圆场，又将矛头对准了林佩涵，“二丫头，你就这般确定这孩子没得天花？”

        林佩涵挑了挑眉，凉飕飕道：“孩子得没得天花，你们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春香皱了皱眉，自然不会想到林佩涵已经知晓病因了。

        “二妹，你别多想，我不是带着孩子来讹你的。”林翠花则有些恐慌，她之前可听说过林佩涵是个厉害角色，曾经将医馆里闹事讹人的两个流民都送去了官府。她今日只是鬼迷心窍被拉过来拜访的，可不是真的来讹人的。

        林佩涵但笑不语，从地上捡起了那个劣质的小摇篮，冲着林春香和林母的方向微晃了晃，故意换了另一个话题，道：“我听闻孙师傅要价还挺高，这个摇篮质量如此之差，只用了不到几次便断了，我们是不是该找上门去评评理？”

        林母和林春香面面相觑，神情都有些尴尬。

        林翠花不明真相，也有些忿忿道：“都说孙师傅是真正的手艺人，木工活计虽然要价比寻常的高一些，但一分钱一分货，做的东西是极好的，却没成想是如此的，还差点摔倒了我的囡囡。”她抱紧了怀中的孩子，有些后怕。

        林春香眼睛望天，清了清嗓子，犹自不放弃从林佩涵这里挖钱，道：“二姐姐也说了，孙师傅那里做样东西可不便宜，那……”

        “是啊！所以咱们定要从孙师傅那里讨个公道！”林佩涵打断林春香的话语，又将注意力引回了摇篮本身的质量问题上。

        “我看不必了吧。”林母干笑着，声音发虚，她们母女不久前才被孙师傅赶过一回，如今拿着这不是他做的摇篮再找上门去，不是讨骂吗？

        之前林母为了面子，和大女儿说这摇篮是孙师傅亲手做的，要价一两银子。林翠花是个头脑简单的，一下子便信了。而今她又拿着这摇篮上门来讹二女儿。这要是穿帮了，不仅拿不到二女儿的钱，反倒和大女儿还生了嫌隙。

        “大姐，你觉得我说的可对？我们这般一起上门去与这素来备受推崇的孙师傅对质，这孙师傅定会怕砸了招牌，多赔我们些银钱的。”林佩涵又偏头问林翠花。

        一听到会赔钱，林翠花的眼睛就亮了，不住附和林佩涵道：“我看二妹说得在理，这钱我们不能白花了。”

        林春香心里恨得直痒痒，又摸不准林佩涵是真的看出些什么来了，还是真的只是在认真提议。她依旧只是死咬着林佩涵不放：“这摇篮既然坏了，二姐正好还没送礼，不如就再给大姐一些银子，让大姐再去买一个吧。”

        林翠花目光微动，显然有些被说动了，又转头看着林佩涵。

        林佩涵嘴角微勾，不紧不慢道：“此言差矣。这礼嘛，我自会相送。可这公道，咱们也得讨回来。这两者又不冲突。”

        林翠花听到林佩涵亲口许下送礼一事，当下也不再纠结了，也对着林母催促道：“二妹说得有理，咱们现在就去孙师傅铺子里问问吧。”

        “这……”林母面露难色。

        “不若二姐先把礼送了吧！”林春香咬了咬牙，面色不太好看。

        “就算是送礼，也是单送给大姐的，你急什么？”林佩涵好整以暇道。

        林翠花眼神微微躲闪，她是被林母和林春香二人劝过来的，来之前答应了两人若是在林佩涵这里得了好处要分一些给她们。林翠花是想着，自己这孩子满月，林母送的礼，也就是那个摇篮，价钱不轻，这才应允了。

        “自然不干我的事，我只是替大姐考虑，这天都快黑了，大姐还赶着回家呢。”林春香瞪着眼，狡辩道。

        “所以说啊，可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快些去孙师傅铺子里才是正事！”林佩涵也不松口，故意激将道，“你如此推三阻四的，可不像你平时啊。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鬼？”

        “你！”林春香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佯装愤怒地息了声。

        “那咱们走吧！”林佩涵上前去拉林母，扯了好几下，林母才终于松动了。

        林母很是不情愿，但对上大女儿探究好奇的目光，还是一咬牙就跟着走了，心存侥幸地想着：那孙师傅一日要做那么多单生意，说不准根本记不住人呢。

        林春香见林母走了，轻跺了跺脚，也只得跟了上去。事已至此，她也被林佩涵逼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涵儿！”一直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坐在廊下看戏的陆厌忽然出声。

        “嗯？”林佩涵回头，眼神中净是狡黠的光芒。

        “别忘了把‘物证’带上！”陆厌朝着地上破损的小摇篮努了努下巴，提醒林佩涵。

        “哎呦！差点忘记了！”林佩涵一拍脑门，又折回来将地上的劣质摇篮收起来。

        “当心划破手！”陆厌递给林佩涵一方帕子，将那摇篮的提手处包裹起来。

        “多谢多谢，”林佩涵笑眼弯弯，又对着陆厌交代道，“我去去就回，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先用晚膳。”

        “可要带上张旭？”陆厌有些犹豫地开口，依旧有些担忧。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林佩涵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对着陆厌连连摆手。

        “好，”陆厌微微颔首，声音很温柔，“那我等你回家。”

        林佩涵往前跑去了，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陆厌本就一直不错眼地目送着林佩涵的背影，冷不丁对上了林佩涵的眼睛，微愣了愣。

        陆厌的眸中蕴藏着莫名的伤感之色，林佩涵看得分明。她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又朝着陆厌挥了挥手。

        陆厌瞬间收回了目光，又恢复了浅笑，也对着林佩涵轻挥了挥手。林佩涵都快疑心自己方才是否看错了，她摇了摇头，将有些发散的思维从脑海中赶走，然后小跑了几步，追上了林家人。

        “二妹妹和二妹夫可真是恩爱啊。”林翠花语气中带着些羡慕，还有一丝酸意。

        恩爱？她和陆厌吗？林佩涵还是第一次听见这话，有些缓不过神来。

        “恩爱管什么用，不过是个废人罢了！”林春香嘴里嘟嘟囔囔的。

        “你嘴巴放干净些！”林佩涵大声吼了一句，对着林春香怒目而视，难得地带上了厉色，比她回门那日更甚。

        林春香被林佩涵的气势所慑，再不敢吱声。

        几人走得并不算太远，说话的声音清晰无误地从墙外传入了宅子里。

        “主子。”张旭站在陆厌的旁边，有些担忧地望着陆厌的脸色。

        陆厌并未多言，只是闭着眼睛，双手微微攥紧了扶手。

        半晌后，陆厌睁眼，辨不清眼中神色，对张旭吩咐道：“推我进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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