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三日 3 （四）

　　六月三日雨

　　你决定留在原住民营地过夜，这样能更好地跟他们对话，解决这场矛盾，你也整好能通过这种方式搞清楚信中所说的究竟是指哪一个信仰中的命运女神。

　　翠鸟部族的首领站起身来，点点头致意然后说了些什么就离开了帐篷。

　　“首领让我来为你安排住所，和其他一切事宜，我是翠鸟部落的贾森，桑瑞克之子。”这名负责翻译的青年伸出手来，用特兰尼的礼仪握了握手。

　　贾森将你引领到一处帐篷后，在帐篷内升起火堆用来烘干披风，你二人席地而坐交流了很多，包括双方的社会环境，经济贸易，生活方式等等。

　　你惊讶的发现原住民并非是你之前刻板印象中的野蛮人，他们在特兰尼人登陆后也在被潜移默化的改变着，虽然信仰不同，但是原住民们还是很谦虚的学着各方的知识，由于坦桑格尔中间那片未被开发的沙漠区域非常辽阔，所以特兰尼人一般不会穿越沙漠前往东方人的领地。

　　但是原住民有不少部落每年都会来回迁徙，跟两边的外来者进行贸易文化上的交流，据贾森所说，在东方人的领地附近，原住民和东方人很少有冲突，甚至有不少原住民在接受了东方文化后逐渐被他们东方化。

　　而在坦桑格尔中部沙漠地带似乎还有某种古老文明的遗迹，也让你十分好奇，说到这里贾森从他的口袋中掏出来一块石头交给你。

　　那是一块拥有精美纹路的花岗岩，上面的花纹你前所未见，不过真正引起你好奇的是岩石的底部有一个凹槽，里面附着着一些绿色宝石的碎屑。

　　“千百年来，我们原住民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原以为这种奇怪纹理的石头是自然形成的，直到你们到来以后我们意识到我们并非世上唯一的人类，而这种石头或许就是前人留下的。”贾森得意的说着“之前在你们的新特兰尼那里，还有不少学者商贩向我们购买这些石头，如果你感兴趣的话这个就送给你了。”

　　作为历史学者的天然好奇心，你满怀感激的收下了。

　　“说回正事，贾森，我现在收了你的礼物，相信你也认可我这个朋友是吗？”

　　“当然，翠鸟部族并不愿与其他人为敌，我们相信一切都是命运女神的安排，既然是她送你来到我们部落，那么你就是我们的朋友。”

　　“那我问个问题希望你不介意，假如我无法说服大主教那边，翠鸟部族的最坏打算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贾森眼神中满是悲伤之色。

　　“你们有铁剑与铠甲，我们有长矛和弓箭。或许在白屋老头的生死问题上，我们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是森林你们绝不能再砍伐了。”

　　“这片森林对你们真的这么重要吗？你听起来也不是完全盲目服从于信仰的人。”

　　贾森低下头来扣着手指，沉默无言。

　　你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贾森，有什么你想要告诉我的吗？”

　　贾森看了看你，又转头看向帐篷外，外面雨下的不小，像是天空在倾泻它的痛苦，阔黎山就在不远的地方静静承受着雨水。

　　“信仰是人对自然的崇敬，你们来到这片土地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他顿了顿，仿佛是在下定什么决心“我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神，但是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仔细听好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快走吧，翠鸟部族有自己的使命在这里，灰狼部族早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明天回到城内，然后赶紧带着你所珍视的一切离开这个地方，那座城注定要毁灭。”

　　“注定要毁灭？”难道他知道日冕是什么？

　　“我不能在说下去了，你是个博学而友善的人，从刚才这段时间的交流中我能感觉到。特兰尼人和原住民之间需要你这样的人作为桥梁。

　　所有原住民部族的首领都不让我们跟特兰尼人讲这些，一旦被发现我家族的所有人都会被逐出部族并被猎杀。

　　但你如果一定要探知真相的话，再去森林的边缘，那片树桩之中寻找答案吧。

　　这不是我们原住民的原因，不是你们的原因，甚至不是信仰的问题，一切都是神的意志。”

　　他站起身来将斗篷再次披起：“我由衷的希望有一天我们所有不同肤色的人能和谐的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

　　言罢，他走入了雨中。

　　晚上睡觉时，你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现在原住民和特兰尼人的关系这么差，加上大主教估计巴不得你死在这里，很难说现在两边势力会不会派人来营地将你暗杀。

　　你的警惕是正确的。

　　在后半夜时，外面的雨水渐小，你听到有人在外面徘徊，于是你一边装睡，一边将火铳和火石拿进手里。

　　在对方拉开帐篷的一瞬间，你将枪口对准对方。

　　黑暗中，一对白色眸子出神地看着你。

　　这对眸子虽然不是很常见，但其实给你留下印象最深的地方是你在第二次见到她时就感觉对方双眼中缺失了些什么，至今你也说不清楚。

　　对方稚嫩的声音呼唤道：“先生？”

　　“艾米莉亚？你怎么来了？”

　　你将火铳放下，然后用火石重新点燃屋内的火堆。火光中她的眼眸看起来柔和了很多。

　　“我见您晚上没有回到神庙就十分担心您的安危，但是今晚是由我去服侍大主教大人，所以只能等他睡下后，才来这边确认您的安全。”

　　艾米莉娅的斗篷已经湿透了，你将她的斗篷挂起，又为她披上了自己已经烘干的斗篷。

　　“你是怎么进来的？原住民们不是把守在森林入口那里吗？”你很奇怪对方的说辞，但也还是没有去提起早上大主教不让外人在神庙留宿的言论。

　　“哦，没什么，我和这里的原住民都认识。

　　好像是十二岁那年吧，有一天晚上我为大主教大人侍寝后没睡着，当时一个原住民潜入了大主教的房间，似乎是想刺杀他，但是对方看到我在一旁后，我们对视了这么几秒，他便离开了。

　　在那之后每当我经过这里他们都对我出奇的好，后来就逐渐都认识了，我也来过这里几次，为他们生病的孩子治病。”

　　“等一下”你这才意识到侍寝这个词的问题“侍寝？”

　　“是啊，从以前开始大主教大人都需要助祭在晚上侍寝，虽然有的时候会是其他助祭，但是...”

　　你打断了她：“不，我是说...”

　　畜生！

　　你握紧拳头重重的砸向了地面，愤怒在你的心底燃烧，不论是从道德，法律，戒律任何一个角度出发。

　　怪不得当时刚见面，你问她大主教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握紧了马缰。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大主教对你抱有敌意的原因。

　　“先生？”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女孩被你突然的愤怒吓到了。

　　“没事的，艾米莉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我回到城内后，我会亲自跟城主大人说的。”你安慰对方道。

　　“说什么？”她迟疑的问着。

　　也是，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她本人思想上或许还没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但是随着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她或许也逐渐明白了其中的问题，只是不愿去面对。

　　“不用担心，没事的。”你想了想，决定早上和原住民道别后就先回去找瓦格纳说明其中一切，毕竟两边的诉求你都听说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由城主定夺了。

　　“你这样跑出来不会被大主教责罚吧？”

　　“不会，我有留下一封信，说是回城内采购物资了。”

　　“好，那等原住民的祈祷结束后，咱们就一起回城内。”

　　雨水渐歇，你看到帐篷外的天开始蒙蒙亮起来，贾森撩开帐篷，看到艾米莉亚，他并没有多少意外，而是转头打量了你一番，似乎是在确定什么事情。

　　你明白过来，当年那晚去刺杀大主教的便是翠鸟部族的人，他们当时担心艾米莉娅会受牵连所以没有下去手，转而尽所能及的照顾这孩子。

　　你摊开手，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干。

　　贾森眉头稍皱，似乎是在询问你什么，你点点头，表示现在自己已经知道了。

　　贾森这才点点头，开口说到：“来吧，祈祷马上就要开始了。”

　　艾米莉亚披着你的斗篷，向外走去，她看起来来过这里很多次了，不用贾森的指引她便知道该去那个方向。

　　你和贾森跟在她身边，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之后，贾森凑上前来在你耳畔低声说着：“当年的刺客如今是我们的首领。有些事情是正确的，但是如果我们出面，只会徒增两边的仇恨，请你一定要帮帮她。”

　　你看着贾森——这个曾经被你们侵略，而失去家园的人，这个曾今在你眼中是象征着野蛮的灰皮人——你注视着他的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

　　现在你开始逐渐明白为什么信中要提到艾米莉亚的名字了。

　　你抬头看向前方，阴郁的黎明下，披肩白发的少女有如孩童般踩着淤泥，丝毫没有在意裤腿被污泥沾染，但那背影看起来却又是如此的落寞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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