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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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刚开始,郁辞珩还能仗着钱财,摆摆谱。但是一谈及没钱,他目中无人的纨绔,立刻惹恼了在场的地痞流氓。
不过几分钟,场面就炸开了锅。
郁辞珩再怎么磨炼意志,也是郁家捧着长大的娇花一朵。他自小风不打脸雨不沾衣的,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最中心,压根没有和□□拳到肉的比试过。
虽说很小就拿过击剑大奖,体力超过大部分同龄男孩,但是这跟社会上不怕死的小青年比起来,还差了一大截。
更何况起初郗错只是旁观着,眼神很冷。
…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郁辞珩喘了口气,他嗓子干涩,如同滚着粗糙的砂砾,直哑声骂:“蠢货!想一起死在这里?”
郗错的眼睛漆黑,如两口无底的深井,情绪翻涌。
不知何处的气恨攀升,郗错心里的猛兽窜出,握紧了拳头,挣开两人的控制。
并没有电影里的英姿飒爽。二对多,两人很快就撑不住了。
其中两个人把郗错按倒在地,他力气散了大半。
郁辞珩眉眼生冷,僵持了会,很快败下阵来,一群人发了疯围着他撒气。十来分钟的拳打脚踢下来,他全身痛到要散架,双手撑着身子,才能勉强站直。
郗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被打趴下,又战栗着起身。
姿势狼狈不能入眼。
郗错被人押着,额头汗珠下落。
时间抽丝剥茧般无止境的拉长,周遭的一切都被昏暗迷落的巷道遮掩。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地痞流氓都凭空蒸发了似的。
郗错抬头,他呼吸困难,直直地望向遍体鳞伤的郁辞珩。
漫长的少年时光里,郁辞珩像是盛夏的日光,耀眼光辉,肆意妄为。
他们生存的环境是天平的两个极端,可无论他走到哪里,沉默抑或是躲避。
这个人的存在感太突兀,张了刺的气场,横冲直撞的张扬,猖狂浑烂的本性,阴霾一样笼罩着他的生活。
郁辞珩如瓢泼注雨,烈焰噬木,好不威风的过活。
每一分每一秒,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的世界。
提醒着他的糟糕低贱,无形中给他套上致命的枷锁一般,岁岁年年,把他吞没。
看着他痛苦,郗错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报复性的快感。
这一刻,他希望郁辞珩去死。
郁辞珩锁着眉,视线里的世界晃动着。
这群乌烟瘴气的社会败类比他想象的还要阴险,他们没耀武扬威的乐呵完,哪是一时半会儿能脱身的。
混乱中,他眼前好似出现了迷糊的幻觉。
墙边的郗错,额角上豁了个口子,粘稠的血沿着脸庞流下来,很是瘆人。可他没有露出任何痛苦、不安、愤恨的表情,只静静地看着自己。
目光里是化不开的浓稠的恨,淋漓畅快。
操。
这人铁定有病。
郁辞珩吸了一口气,脑袋涨得生疼。他越想越火大,脸色发黑。
自己傲骨尽折。
还是在最生厌的郗错眼前。
-
夏梨还没到公交站台,就接到了温褆的来电。
电话那边语气着急,“喂,夏梨。”
“是我,温褆。”
夏梨停了步子:“嗯,怎么了?”
她呼吸急促,很激动的问:“你离开学校了吗?”
料到肯定有急事,夏梨立刻接话:“嗯,不过没走远。”
“哦…哦…我有东西…忘在学校了,那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不知道你…”她话说得含含糊糊,旁边人等不及了,抢过她的手机,“她书包忘在座位上了,里面有钱包。现在我们去接他弟弟放学,暂时走不开。”
话筒里,温褆的声音听得清晰:“还给我,干嘛抢我手机…”
迟遇扒拉着她的手,三两句话交代清楚了:“你要是有空的话,帮她回去取一下,麻烦你了。”
冤家的相处模式。夏梨淡淡一笑:没事,我先帮她取了,你们有空来我家拿吧。”
迟遇回了句“谢了”就挂了线。
夏梨无奈叹了口气,笑了笑,转身走回了学校。
取了书包,夏梨选择从巷子里绕近路。
附近窄巷面临拆迁,出口处堆了半人高的建筑水泥和木材。
她低着头给温褆发了条信息:书包已经拿到了,别着急,空了来取就好。
夏梨发完信息,走过去,看见一圈人围在小路中央。
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夏风潮热,燥气在空气里流淌。
“我可不吃这一套。”这人语气阴恻恻的,夏梨听到咚的一声,是人的后背撞上墙壁的闷响,摔得不轻。
原来是一群不着调的小混混。夏梨皱了皱眉,到了巷子拐角,她简单复述一遍,挂掉报警热线。
刚想抽身,突然的一句话,她怔住了。
“我管你是郁家还是鸟家的少爷!既然没钱,天王老子来了也是得躺着出去!”
郁少爷…
阿辞!
夏梨心猛地一坠。
下一秒回过神来,她强忍着不安,抽起一根废弃的木棍握在手里,扭身进了巷子。
她大气都不敢喘地盯着,直到看到滑落在地的郁辞珩。
少年气息奄奄地靠着墙,头发乱蓬蓬的,唇线死绷着。白色的宽松衬衣上,血迹斑斑。
夏梨浑身冰冷,颤着声音喊他的名字:“阿辞…”这一喊,所有人的视线,洪水决堤般的涌了过来。
那群人叫嚣着:“你谁啊。”
“操啊,怎么又他妈的来了个女的!”
郁辞珩随着声源看过去。
女孩儿拎着棍,手腕处的红绳垂在白嫩手面。玉梨晃荡着,他一颗心悬到嗓子眼。
夏梨眯起眼,视线所及,都是郁辞珩身上的血色。像是被刺激到了,她浑身气场骤冷。
少年唇色苍白,面色如料峭寒冬里的积雪,脸颊上几处青紫,长腿曲起,脆弱的似风一吹就散架。
目光相接,夏梨嗓子闷痛,理智摇摇欲坠。
一定很痛。
他那么怕痛。
…
女孩扎着高马尾,简单的白衣牛仔裤。
小脸素白,锁骨凸显,瘦的跟个小鸡崽没区别。
她皮相一点威慑力也没有,最前头的寸头哑声,啐出一口痰:“喂,找死啊!”
夏梨咬着下唇,眼底是没有情绪的黑:“别再碰他了。”
郁辞珩目光笔直地看着她,沉沉摇头。她不是那么多人的对手。
夏梨动动唇角,心底是难以名状的疼。如果她一直待在阿辞身边,他就不会受伤。
想到这,她便毫不示弱的扬起脸,瞳仁里的情绪冷硬,像是彻骨冰川里的寒铁。
拎着郁辞珩衣领的寸头突然松了手,侧过脸说:“你算什么东西?!老子一手就能把你废了!”
夏梨笑:“那就试试。”
女孩是天生的可人儿。
不笑时,粉唇翘鼻,是清淡脱俗的丽。
笑起来眼尾下弯,细长的弧度如蜜里开花,勾的人心痒难耐,犹如烟花炸在夜空的惊艳。
袖手旁观的老大哥黄毛吞了吞口水,肥硕身子晃晃悠悠走过来,边说边露出刺耳的嘎笑:“哟~怎么能对小妹妹这么粗鲁…要不,你脱一件,我放一个…怎么样…”
话里话外,对她是再明显不过的猥亵企图。
周围的男人笑得恶臭,夏梨心跳没了节奏,指尖几乎要划破掌心,她故作镇定地勾起唇:“行啊,你先放了他。”
黄毛眼冒绿光,猥琐地搓手:“那你先脱裤子…”
郁辞珩脑袋“嗡”的一声,根本无法再忍耐下去。
不知道从哪借来的力,他额头青筋爆出,猛兽一样扑上去,声音压到狠戾,像是要把人撕了:“我他妈杀了你!”
身后的混混没放过他的一举一动,郁辞珩倒在地上,细碎的闷哼声如雷鸣,轻而易举牵动了夏梨的情绪。
黄毛闻声转过身,她挥舞着手里的棍,对着黄毛的后脑勺,狠力一击。
黄毛摔在地上,异常痛苦地捂着头。
虽然夏梨打小就练跆拳道,不过都是些基础自卫招式。在这种硬碰硬的场面里,多少还是吃亏的。
场面彻底失控了,一时间巷子里鸡飞狗跳。
夏梨一个不慎,被人揪着头发甩到了墙上。她眼前金花乱闪,头痛欲裂。强撑着的勇气消散得一干二净,眼下止不住腿软,身体抖得像筛子,视线朦胧。
郁辞珩半跪在地上,低低喊:“夏梨…”
气息微弱、低弱,带着几分沙哑。
她听到后,咬着牙睁大眼。
心里的恐惧倏而消了大半,反击之余,一门心思去扶郁辞珩,余光发现了角落里的郗错。
场面□□,他没了旁人的重压,立刻挣扎着起身,与身边的混混扭打起来。
容不得细想,夏梨一脚狠命踹上寸头的肚子,他受力后退几步。
一个小喽啰横空冲过来,狠狠的踢了她后腿一脚。夏梨嘶气,冷不防的往前一跌。
这人随即揪住她的后衣领,夏梨神色一敛。一个凌厉后踢,灵活的翻身抡棍朝那人下腹一撞,只见那人捂着要害,龇牙咧嘴的呼天喊地。
夏梨屏住气,秉持着不能输了气势的劲头,杀气腾腾地杵着棍,把上前的帮手都逼开一段距离。
瞅准了时机,她立刻扶起伤痕累累的郁辞珩向外跑。
光线渐明,夏梨一脚踢开身后追上来的人,呼吸急促,忐忑地问:“阿辞,疼不疼——”
郁辞珩眉心拧着,手软软的垂下,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
他气息很淡,说话的热气喷到夏梨耳畔:“我没事。”
夏梨扶着他走出巷子,到路边的石凳上坐下。
察觉附近人烟多了,他们不敢追上来。
夏梨擦了擦额角的汗,对着他说:“阿辞,你先在这坐会。我报了警,警察很快会到的。”
寂静声中,女孩挽起了打斗中散开的长发。她安静又坚定,郁辞珩心里“咯噔”一声。
他对这番安抚置若罔闻,直觉抬眼,反问:“你要回去?”
他声音还哑着,没见的这些天,瘦了很多。
白色的衣服套在他身上,空空荡荡的。
夏梨眼睛上移,那张脸蛋依旧耀眼到夺目,只是面色特白,一点血气不见。
像是□□十年代,香港老电影里的画皮美人。
打斗中,郁辞珩嘴角破了皮,伤口渗出血珠。他没出声,伸手拭去,指尖煞凉。
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她得去帮郗错。
横竖都逃不过。
“嗯…”夏梨犹豫了会,淡淡一笑:“我书包还在巷子里。”
她说完转身,下一秒,郁辞珩猛地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男生受了伤,可力气如钢铁,大得惊人。
她被迫止步,回望他。
郁辞珩垂着眼,黑睫盖住眼睑,落下一小块阴影。
拽人的力度过大,肩膀、背部的伤口再次撕裂,痛感从四面八方砸向感官,他闷不作声地咬紧牙根,周身的气压沉了一个度。
他用了十成的力道,掌心冰冷,夏梨白皙的手腕一圈通红。
“要不…你先在这里等我。”她脱不开身,只得躬下腰,好声好气的和他商量:“我一会就回来,行吗?”
话音温温柔柔的,尝试性地诱哄着。
路边的车流不息,人来人往。
可这回郁辞珩只是沉沉嗤了声,不领情地偏过头,不看她。
他骨相优越,侧脸线条像一弯浅色的月亮。
小孩子玩脾气一样死犟。夏梨呼出一口气,说:“阿辞,听话。”
一刹那,郁辞珩脑海里蹦出一万个念头。
她根本在骗他。为什么要去?是要回去帮那个人吧?
说他没有人情味也好,讲他懦弱无能也罢。郁辞珩心里不舒服,潜意识里不想让夏梨去。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要她去了。她的眼里,就不再只有郁辞珩了。
郁辞珩抬眸,心里那股不安来得毫无征兆。
女孩的容颜干净柔美,眼神清亮直白,扬起的发梢像天边的流云。
她不畏是非,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对任何人都抱着,大大方方的坦荡与善意。
她细腻温暖。只一眼,就能让所有人的心,跟着柔软。
没人不贪恋长明的月。
谁都想把光永远留在无边的夜。
眼前的柏油路铺向遥远的尽头,烈阳之下,风起树动。
暑气把人的高傲都蒸发,郁辞珩心里堵得难受,觉得自己像一条快要枯旱的鱼。
不能只看他一个人吗?
不能当作郗错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吗?
他不朝圣,他知道自己伪善。
他不在意旁人的死活。
是作恶的帮凶,是一具披着人皮的恶怪。
明哲保身,自我至上。他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可是夏梨不是。
她是和自己截然相反的一类人。
郁辞珩只能在本性曝露之前,拼了命的留住她。
只求把这份美好拢在身边。
一秒,再撑过一秒。
他不敢看夏梨,生怕多一眼,理智就会全面崩盘。郁辞珩心思如乱麻,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腕骨,手指发颤。
看似很久过去了实则只一瞬的功夫,他克制着喉间的涩意,隐忍着心头的惊惶,仰头道:“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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