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惘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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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体积细小,不易防范的缘故。江湖中飞针类暗器林林总总,五花八门。以使用飞针著称的高手、门派没有一百也足有八十种,其中不乏霸道毒辣、阴狠诡谲之辈。
如西域飞沙堡主赤发魔驼的黑血神针,被刺中后不疼不痒,伤口不过是个细如沙粒的红点,但随之而来的便是腐骨蚀肤。如无解药,整个人两个时辰内就会化为一滩脓血。蜀中唐门的暴雨梨花针,以机括装填,一筒一发,一发一百二十八枚,十步内力能透石。湘西排教的无影金针,长不过半寸,纤细如牛毛,施展时专攻经脉,杀人于无形。
和它们的剧毒、机括、奇巧相比,东方不败手中的飞针简单的近乎寒酸,便是寻常人家做女红所用的普通绣花针,长不逾寸,轻的几乎风吹即起,落水不沉,随便几个铜板就能买到一包。既无没奇毒,也无机关。但此刻江湖中所有暗器加在一起也不及眼前射向果心的飞针来得可怕,它们杀伤力和它比起就好像瓦砾和珍珠摆在一起。
因为发出它的人是东方不败。
世间各行各业都会有这么一种人,再普通的工具到了他们手中都被会用得出神入化,释放出令人耀目的光辉神韵。他们用自身卓越的才情和技巧去赋予这些原本平淡无奇的工具以生命和灵魂。
这便是化腐朽为神奇,便是大师的力量。
东方不败是大师中的大师。
这八枚飞针在东方不败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灵思一般,彼此速度、力道、目标各自不同,分工明确,默契无间。
在寻常高手眼中,这八枚飞针中两针走上盘刺双目,四针中宫直进笼罩住果心的咽喉、心脏、丹田等要害,两针扫下盘,射双膝。招式层次分明,兼顾上中下三路,已是不俗的妙招。
但百地宗秀自能看出,这八枚飞针看似如开弓之箭般脱手而飞,各有去处。实则东方不败以葵花宝典那灵敏入微的内力隔空操控,其间隐藏着无数精巧变化,随时可以根据对手变化而调整目标。
当日偷窥黑木崖大战在先,到如今两番交手,葵花宝典的厉害果心已洞若观火,他不能也不敢托大,陡然振声长喝,僧袍大袖招展罡风猎猎,那原本萦绕周身盘桓成圆的十二根蜡烛先是应声四散,而后又一字排开,根根相距分明,线路笔直如枪,像是被透明的丝线串联所成。
十二道烛火各自伸展顺延,直至浑然大同,一条金色的火蛇凭空而现,极之诡奇。
果心一把抄住蛇尾,厉声急啸中双目圆睁,瞳中尽是一片碧色磷光,眉心、额头、两侧太阳穴浮起无数绿色血线,细如发丝,在皮肤下蜿蜒交错,宛若千百毒虫爬行,状如神魔。他之前吸取八十六名少女鲜血储备的明空玄月术内力全力催动,自掌心处毫无保留的灌入火蛇。原本不过拇指粗细的烛焰有如被融进干柴黑油,骤然变的粗如儿臂,炙气若海啸巨浪扑击四方,蛇化为龙。他举手向天,整条火龙便自他手中飞腾振起,映照天地。
那龙一腾起,整座天守阁瞬时由内至外被火色覆盖吞没,每一寸地板,每一件事物,都似在无边业火烧灼中挣扎,翻滚,号哭。
和日前酒肆之战的游刃有余,试探扬威不同,此战则是攸关生死,果心已全无保留,就如一个疯狂的赌徒,把招式、内力、气势、精元乃至生命都归纳汇总为一招后压了下去。与东方不败方才发动的血雨攻势相较,他这凝神聚魄的全力一击非但不逊色半分,甚至尤有甚之。
火中化佛,满空毫光数丈。
天地之威,神明之怒。
以至高无上的武学妙谛和内力修为演化而成。
这便是天人合一的境界。
大风起兮,风助火势,火借风威。
风呼啸。
火狂舞。
夜在烧。
百地宗秀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欣赏着这场顶尖高手间的生死对决,这是一个武者终生梦寐以求却又毕生难觅的机缘。果心蓄势已久挟天地之威的全力一击令他为之惊叹,为之陶醉。
他恍惚有一种感觉,莫说眼下区区一座天守阁,纵然是如阿房宫般琼楼玉宇千里,果心这一击也必将把它们化为楚人一炬。
果心手臂劈空直落,火龙自半空盘旋而下,拖着长长的焰尾,狰狞的吞向东方不败射来的飞针。
那八枚飞针就像投入大海的石子,在火浪红潮中溅起几朵涟漪,须臾后踪迹不见。
一招展先,果心人随龙进,以气御火,以火为剑,直取东方不败。
长约两丈的火龙在他手中如若无物,一出手就施展出扶桑十四个门派的不同刀术,甚至还有源自苏禄岛的马来刀术,这十几种刀术彼此特点迥异,兵器长短不一,但果心早已融汇贯通,用来全然得心应手。刺、砍、劈、削,招式精妙灵巧,变化圆融自如。
这无形之火被他使来便如同有形刀剑。
百里金幡焰焰,卷起千层赤云奔涌,期间道道碎金流霞纵横向逆,光影辗转,明暗相错。
遮天闭月的火光在东方不败的瞳仁中晕染出琥珀色的丽芒,为他素衣、乌发镀上灿灿金辉,凤凰浴火而生,翩然起舞。
几许惊艳,几许豪迈,几许瑰丽。
在火光层层围绕的中心,东方不败神态安之如常,依旧施展葵花宝典那优雅飘忽的身法在火中周游灵动,步步紧逼果心。
他距果心每近一步,火焰便更炽烈一分,攻势便更凶险一分。
炽焰虽烈,却始终难及那翩跹而行的一袭白衣。
在行进的同时,百地宗秀注意到东方不败的双手十指一直在发出种种细微的动作,和果心的繁杂精妙,摄人心魄相比,东方不败指间动作简洁利落,起承转合中绝不浪费半分多余的气力。
果心双目精芒亮起,火光下一粒泛着赭色的汗珠自鼻尖落下,顺着人中流入唇瓣,鲜血的腥气混杂着汗水的咸味。
久违的熟悉,这是他自己鲜血的味道,他已有十年没有尝到这种味道。这些年只有他让别人流血,没有人可以让他流血。
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打不着?”果心从来居高临下玩弄对手的心态中第一次泛起了自己有可能败亡的危机感。在旁人看来是他占足先机,招式排山倒海般攻向东方不败,压得对手只有腾挪躲闪的份。但他自己明白,那只是表象,真正的事实是:东方不败的八枚飞针并没有消失,而是接着火光遮蔽在不断向自己进攻。
那可怕的飞针就像东方不败精神的延展,和他配合的天衣无缝。东方不败表面的闪避实则是在操纵飞针从各个意想不到的角度攻向自己。而自己表面畅快淋漓的狂攻猛击实则是在被动化解对方那无所不在,鬼神莫御的飞针。
看似防守的人是在进攻,而看似进攻的人是在防守。
两人相距已不及丈余。
“蛇化为龙,不变其文。”东方不败的声音自无边火海中漾起,字字清晰,高傲明快。
循着声音,那本已消失的八枚飞针陡然再现!
在火龙的体内,点点银色针锋悄然浮现后伴着穿骨透肌的锐鸣,往返突刺凿击,毫不留情的撕裂着对手的躯体。
八个字,八次反击。
每一个字响起,果心手中拖曳如彗尾般的火焰便会炸散一截,长度便会短了一分,攻势也弱了一分。
八个字说完,那原本长牙舞爪中上下飞旋,凶狞狂嚣的火龙由头至尾形销神散,化作无数道细小火流四散而去。
东方不败以八针齐飞破去果心的明空玄月术。
两人依旧不分伯仲。
火势方破,雪衣长袖如天边一抹流云,东方不败一记大悲手就拂向果心的面门。
两人明明还相距数步,但东方不败手方扬起,招式便已至果心面前。
果心已不及闪避,对方这看似平淡随性的一招实际上已笼罩了自己上身二十七处要害,随便被扫上、沾上、拂上那么一下,纵然有护体罡气也免不了肉糜骨碎。
果心同时也不能闪避。他必胜的信心已经动摇,他的气势已经自顶峰滑落,若再一味躲闪而不给予对方迎头痛击,扳回一城,那么随即而来的就是战意心气在对方重压下持续萎靡,攻守之势彻底逆转。
面对东方不败这种级数的高手,失势便意味着丢命!
果心五指并如一叶,迎着东方不败的来势,反手便扫了回去。
两人一在中土,一在扶桑,所修习武功心法虽迥然不同,但招式特点均以变化繁复见长,然而在这一招中,双方不约而同的抛弃一切技巧变化,选择以最简单直接的轨迹运行着招式。
正如参天大树如何枝繁叶茂也终始源于一颗种子,同理世间再高明的武学,再百变千幻的招式也要从一招一式发起。
这便是根基,它是一切存在的基础。
当气势、变化师老无功的时候,双方在这一刻以各自武学最本源的状态进行较量。
大道至真至简。
当双方招式相距一尺之遥时,原本流畅的速度兀然变得迟缓凝涩,空气传来嗡嗡鸣动,像是有千百只蜜蜂一起扇动翅膀。
随着彼此招式不断递进,嗡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最终化作沉雷般的怒吼在天守阁内回荡,经久徘徊不散。
两人手背互抵,彼此同样深厚无匹的内力挤压,碰撞后化作无数股细碎纷乱的气箭飞射乱窜,伴着鬼哭神号一般的尖锐呼啸,使得两人周身丈余内的烛台、画卷、案几等物一起漂浮起来,而后凌空炸开。
道道龟甲般的裂痕自他们立足之处悄然凸显随即向四周扩撒开去,以两人为中心,方圆两丈内的地板全部化为碎屑。
东方不败唇角淌下一缕悚目的血线,但目光神凝不散,那杀气依旧傲寒如冰,依旧牢牢锁死果心。他虽受伤,但战意更炽!
果心眼中碧芒忽得黯淡下来,强烈的麻痹感自手背向上延伸,直至半边身体都近乎僵硬,体内此刻就像有七八百个小人在横冲直撞,乱踢乱跳,气血翻涌,脉息大乱。
这一番全无花巧的内力比拼下,果心终究略逊一筹。这些年他太醉心于玩弄对手,炫耀实力,把太多的精力放在追求招式的幻丽诡奇,反而放松了最枯燥却又最基本的内力修为。
一座宫殿如果连地基都不牢固,那么再如何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加盖再多的亭台水榭也是枉然,甚至更加危险。
一个学生平时不好好读书,等到考试的时候才追悔不及。
很多人总是在大难临头的时候才会反思自己的不足。
现在果心就在体会这种痛悔。
但他的危机还没完,危机接踵而至。
哧的一声,一道红芒如赭自东方不败的袖中疾射飞出,那是一根细细的丝线,纤柔若少女的乌发。
丝线是红的,红的像是鲜血流淌。
它就像一条周身映着血光的灵蛇,噬向果心的咽喉。
这一招去势奇急加之两人相距极近,可谓间不容发。果心虽然受创,身法反应不若方才灵敏。但以他的能为至少有五种方法可避过这招,其中四种都简单有效,只是需要趴下,躺倒,或者翻几翻、滚几滚即可。
但以他贵为拥众数万的天莲教主之尊,身列扶桑三大高手之荣,怎能如此失了风度身份!
被东方不败一招打得满地爬?
在他眼中东方不败不过是落魄潦倒的失意废人,自己才不要在他面前那么狼狈!
于是他选择了第五种方法,身姿直立中向左方平平移动。
于是他等到了东方不败的一掌。
东方不败就像一个算无遗策的统帅,他就在这条线路上等着他!
在东方不败蓄势待发的招式面前,果心的头颅便如同主动送上门去一样。眼见这一掌就要击碎果心的天灵,他本已来不及闪躲,不及施展任何一种变化!
百地宗秀振臂高呼!他今晚的心情第一次愉悦至斯!
他打过很多仗,也杀过很多人,但他一生中从未像此刻般盼望一个人死去。
他盼望东方不败获胜。
他希望果心死去,现在,带着秘密死去!
他期望能觐见家康公,想办法去解释,一切不变,就像以前那样。
他无比害怕东方不败知道事实的真相。
他无法想象当真相大白时,自己如何在天平上选择。
就在东方不败的手掌指尖几乎要扫到果心太阳穴一瞬,果心却突然发生了一种变化,他整个人像是融化了,变成一滩水般自然而然的流出了东方不败的掌势范围。
东方不败变招不及,手掌随后向下一拖,身形也向后飘去。
百地宗秀的欢呼猝然而止,在希望的云霞上未及站稳便重新跌入失望的泥沼。
东方不败一击落空,随即收招止步。
双方再度隔空相持。
抬手,掌心摊开,火光下素手指间轻拈一朵莲花,彼时正值花开,瓣瓣分明,盈白胜雪,鲜然欲放。
“尔时世尊即拈奉献金色婆罗华,瞬目扬眉,示诸大众,默然毋措。有迦叶破颜微笑。”
此番景象,岂不正应了这句流传千古的佛家禅语。
东方不败曼声道:“和尚,你怎么不笑啊。”
果心当然不会笑,他现在的脸色难看的就像一个卤了三天又放到太阳底下暴晒五个时辰的茶叶蛋。
因为东方不败手中的那朵莲花就是他的面纱所成。
在两人最后交手的那一瞬,东方不败虽然一击落空但随即撷下了他的面纱,并叠成一朵白莲,这份手指的速度和灵巧,决计不在果心之下。
百地宗秀第一次有幸目睹了这位名镇扶桑的天莲教主的真面目,面纱下是深褐色的皮肤,上面散落着斑斑点点大小不一的黑斑,脸皮几乎包在骨头上,两腮深陷,下巴尖细如一把锥子。
“有为者亦若是,余可取而代之。”东方不败骄傲的扬起脸,笑容中洋溢着友善惬意,全不似刚经历一场动人心魄的大战:“他的功夫虽然很是高明,但太注重变化,反而华而不实。小孩你是太想赢他了,否则没那么容易输。”
百地宗秀心头一热,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唇动了动终是无语。现在的他还当自己是朋友,但他很快就会知道真相,那时又将如何看待自己。
“面无四两肉,一副倒霉像。难怪天天带着个面罩不敢见人。”东方不败说完后便对着掌中那朵面纱叠成的莲花吹了一口气。
由丹田起,走水分、建立、华盖,化作一股悠长雄浑的内息由口中吐出。
叁万岁而一成纯。
莲花花瓣轻颤中星星点点的银芒飞起,整朵莲花最终化作无数肉眼难辨的细小微尘,随着东方不败吹出的内息向果心飘去。
无数点银星便如一道银河星瀑横卧于两人之间。
那面纱是丝线编成,放在手中柔如无物,但东方不败便是凭着一口内息生生把它吹成了粉末!
果心枯如树皮似的眼帘突突抽动,假如眼神可以杀人,那么他已足以杀死眼前这两人十七八次。他需要重新评估今天的情况,东方不败的实力超出想象,但硬拼到底自己未必会输。但再加上一个战意逐渐回复的百地宗秀,果心有些吃不住了。
但他并不十分担心,因为他还有王牌。
他立刻就动用这张王牌。
“好啊,好一个佛祖拈花微笑,东方教主果然雅量高致。我想想看,该用什么来回应东方教主的问候呢?比如,这个!”果心阴笑着,尾指啪啪的弹了两下,一片已被烈火余焰灼烧得只剩下小半的枯叶,缓缓升起,四平八稳中飞向东方不败。
这便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树叶,但当看到它时,东方不败却笑颜顿消,他瞳孔微缩,表情略有凝滞后眉心掠起一道深入骨髓的恨意。他深深吸了口气方道:“果然是你!”。
“是我。”果心笑着回答。
“明白了。”东方不败点点头,恨意散去,刻骨杀意已遍布周身。
东方不败何等聪明,立时便明白果心的用意。当日被令狐冲刺伤后,自己本能运功止血,恰巧是两片树叶贴在风门穴上导致真气受阻,最终被任我行以吸星大法重创,饮恨坠崖。
事后每每所想,伤心哀恸之余,也觉得当时太过凑巧,莫不是那夜以诗诗行李代桃僵之计,生生逼死这位患难与共,忠贞不渝的爱妾,同时也欺骗令狐冲对自己的真挚情意,最终导致天谴加身?
今天一切真相大白,这不是意外凑巧而是果心突施暗算。可果心怎么会无端端跑去黑木崖,暗算自己后又所为何来?
果心是德川家康的师兄,难道、、、、那岂不是、、、、
东方不败心中兀然漾起一朵阴霾的疑云。
对于扑捉人心中的负面情绪,果心有着一种天才般的敏锐,他立刻就如“知心老友”般把答案奉上:“是我暗算你的。但东方教主你想过没有,我一个从未到过黑木崖的扶桑人,是如何能避开诸多守卫,直接来到你教主神宫所在呢?”
东方不败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百地宗秀脸色骤然惨白,他颓丧的垂下头,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那就要感谢我的好师弟德川家康了,或者说、、、、”果心有意顿了一下,他抬手指向百地宗秀:“感谢你身边的这个小宝贝。他地图画的很认真,整个日月神教每一处机关所在,地形如何,守卫分布都标的清清楚楚。”
“还有,你知道他都怎么说你们日月神教么?他说你们是一群粗鄙无文的下贱蛮族,一盘散沙,终日沉溺私斗。有份密报我想想他怎么说来着”果心把手翻着眼珠想了想,跃然拍掌道:“啊,想起来了!原话是:贵教的长老童百熊领人造反,进攻总坛。各位长老在教主的神威庇佑下奋勇杀敌,终于把这伙叛徒一举全歼!你们那一次死了两千多人,鬼狐大人这招借刀杀人真是妙啊,我师弟足足笑了三天。”
“本来我还不大相信,世间哪有如此多的蠢人。现在看见你,我信了!难怪你们苗人被汉人当狗一样呼来喝去,一群无智匹夫!”
百地宗秀只听得浑身发颤,脸皮火烫,热血冲顶,他在惊怒交集中拔刀嘶吼:“住口!”。他不要再听,因为果心说的都是字字属实。那时候的百地宗秀初到日月神教,和东方不败相交不深,并没有一起经历后以后诸般种种。
那时候的自己,现在的自己,到底来日月神教的目的是什么?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鬼狐?
百地宗秀握着刀的手颤动中却无法攻出哪怕一招,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哎呀,鬼狐大人生气了,这是要杀人灭口么?”果心向后缩步故作惊恐,旋即嘿嘿怪笑,区区一个百地宗秀何足道哉,黄口孺子罢了,东方不败才是他主要打击的对手。
“德川家康最喜欢的鸟叫杜鹃,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果心方才因受挫而消弭的气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
东方不败当然知道,他号称文成武德,自是博学多闻。
杜鹃从不自己筑巢,它只会把自己的儿女放在其他鸟巢中,然后毁掉那里本来的主人。
东方不败对百地宗秀的失态视若不见,他只是摇摇头道:“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他要害我早就害了,何需等到今日。”在说话的时候他视线紧盯果心,除此以外拒绝任何移动。
不能、不愿或是不敢。
果心笑了,他十分笃定的道:“你一定信,你若是真不信,就不会说这么多废话了。”
东方不败不再说话,他的胸膛起伏着,周身的衣饰都在发出急促而细微的抖动,便如独处空无一人的旷野,唯有瑟瑟起舞的寒风相伴。
在来到这里前,他纵以为天下人皆背弃于他,但还有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他为了这个朋友来打这一仗。
打完这一仗,他可以再无羁绊的去找令狐冲。
那云在燃烧,化成一团火,东方不败却忽然觉得很冷,心冷。
果心轻快的呼了口气,他看出对方内息气势已经呈现紊乱的征兆,被惊疑交集的怒火灼烧的即将处于失控的边缘。
相比东方不败的武功,果心更忌惮对方的冷静和算计,所以必须拔除对手这个优势。失去理智的对手才是好对手,才可以被他优雅的戏耍到死。
既然有了如此良好的开始,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果心立刻就为东方不败心中的火又加了一捧干柴。
“我想他一定没有告诉你,德川家康压根就没想帮你造反。他要的只是日月神教的宝藏。”
“我还可以告诉你,德川家康约你第二次见面根本就是个陷阱。你的小宝贝已经把你日常的一些个人习惯全部告诉了德川家康。等到见面时我会和他里应外合把你干掉,然后由我假冒成你回黑木崖,取走日月神教的全部财产。”
一句接着一句,一个真相接着一个真相。
世间真正厉害的谎言是九分真话中夹带着一分谎话,果心说的几乎全部是事实,除了百地宗秀的里应外合。
这本也是德川家康的计划,百地宗秀本应是计划中极重要的一环。但德川家康从后期报告中敏锐的发现百地宗秀对日月神教特别是东方不败的评价在悄然改变,言辞间隐有推许崇敬之意。
虽不过寥寥数语,但经历数十载阴谋权变的毒液中浸泡成长,德川家康立刻嗅出了一种不祥的预兆,他手下大将的忠诚似乎出了一点问题。
尽管百地宗秀是新一辈将领中的佼佼者,服部半藏也认为他的忠诚毋庸置疑,但万事求稳的德川家康还是决定在展开计划前对他进行最后一次考验。
考题便是他们三人现在所处之地岩。如果百地宗秀接受城主委任,不再返回黑木崖,那就证明他的心并没有倒向东方不败。他将正式步入德川系统的最高机密核心,成为真正的心腹。但百地宗秀做出的抉择是坚辞不受,反而一力替东方不败担保,令德川家康大失所望之余不得不冒险请求果心单独动身。
“教主,我没有,我,”百地宗秀急切中想要解释。
他想对他说之前自己确实对他有不敬之处。
他想对他说后来自己从未想伤害、利用他。
他想对他说自己会去想办法跟家康公转圜。
他还想对他说
东方不败一扬手就打断了百地宗秀的辩白:“是真是假,我自会分辨。”
话音斩钉截铁,寒如霜雪,把百地宗秀满腔心语尽数冻结。
东方不败依旧没有看他,眸中是无边冷寂。
纵使再不愿面对,但他也知果心的话逻辑合理,距离事实虽不中亦不远矣。若是放在三年前,这些言辞遑论真假,在东方不败听来便如笑料一般,那时的他同样是操弄谎言和阴谋的大师,他甚至可以和果心开诚布公的来一番“经验交流”。
但今日的东方不败,他身边的朋友已经太少太少,少得连用一只手计算都过于奢侈。他容不得,禁不住半点背叛。
兴高采烈,心花怒放何以形容此时果心欢乐开怀之万一。他肯定了一点:已经成功的让东方不败和百地宗秀彼此的信任灰飞烟灭。
他情绪高涨中来回踱着步,声情并茂犹如在舞台上表演能剧的狂言师:“本大师刚到黑木崖,就赶上那场大战。你当时那是什么鬼样子,笑死我了。在那个令狐冲面前哭哭啼啼跟个弃妇一样,这让我怎么假扮你,丢不起这个人啊!哦,忘了告诉你,那个令狐冲也在扶桑,前两天让我揍了一顿,不用谢啦。”
“我最讨厌扮成女人的男人!”果心嘲弄的撇着嘴,满目鄙夷轻蔑,以这一句作为本轮攻势的间歇茶点。
“你说够了没有!”东方不败双目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怒火终于突破了理智的桎梏,他实在受不了了,身形一展就准备全力出手。
“没有!”果心像得到糖果的孩童般开心的转了个圈,便如方才般顺畅的游离出对方宣泄愤怒的范围。
“可怜啊,东方教主,你以为他是为你丢官罢职,三年来一直好心照顾你?他可是德川家康的人,老乌龟养得小乌龟。这么蹩脚的苦肉计你也上套?哈哈哈!”
“闭嘴!”
山崩海啸,天崩地裂的怒火飓风席卷下所有烛光齐齐熄灭,烛台也随之颤抖不已
阁内顿是无边黑暗。
果心阴恻恻的笑声忽前忽后,飘摇不定:“当今之世,失信背叛是常事,都经历过不知多少回了。你指望一个外族人对你忠心?东方不败,你掉下黑木崖摔傻了吧?”
果心明白大事已成,东方不败被刺激得心绪大乱,百地宗秀意志消沉。今日只有他胜,没有对手赢的机会,所以,他要让们临死之前,清楚这一段往事,然后含恨而死。
尽管场内伸手不见五指,但对果心这种宗师级的高手而言,判断对手的位置并不是难事,他静谧中跨前一步,右手二指并拢如剑。
他在黑暗中前行。
他准备给予心浮气躁的对手最后一击。
他特意把招式运行的很慢很慢,不带起一丝一缕的劲风,一招使出后,力道纵已使出十分之九,还是可以再生变化,剩下的一分力道,也已足以致人死命。
东方不败两侧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象上了发条似地的在脑里不停盘旋,百般痛苦,万般纠集。
任我行、向问天、王铉烈,无数昔日的族人步出黑暗,自四面八方围拢而来,他们每个人都是浑身鲜血,怒容满面。
他们质问、诘责、咒骂着他!
“东方不败,你身为苗人却勾结扶桑人屠戮自己同族!”
“扶桑人根本就没想帮你,东方不败,你引狼入室!”
“你是神教的千古罪人!”
黑暗中,东方不败独自放声长笑,悲恸凄凉,便如末代君王在城破国亡之刻,挥手送别最后的江山帝业。他挥刀自宫,苦练葵花宝典为的是建立苗人王朝,青史留名。最后却是把苗人原本百年辛苦积累的家业败得干干净净。
一场欢喜一场空。
千古罪人名副其实,千夫所指自是理所应当。
卜的一声轻响,极其细微难辨。那声音似是烛火爆起灯花,又像是花生被剥开外壳。
但这一片黑暗中既不会有烛火,更不会有花生。
声音何来。
一粒汗珠自东方不败额角滚落,他适才用手生生掰断自己一根肋骨,他强用肉体的痛楚去遏制心伤。
面对果心这种顶尖高手,情绪不稳,过于愤怒或过于悲痛,都易造成疏忽。
在交手的过程中,小小的疏失都足以致命。
他必须平和心绪,集中全部精力打倒眼前这个对手。
东方不败同样无声向后滑行两步。
果心一击顿空。
一点微暗的火光自百地宗秀手中升起,他打开火折子将身侧几根蜡烛重又点燃,光明驱散黑暗,映照出三副神态迥异的面容。
所有的秘密都没了,躲在黑暗中又有何益。
东方不败自巨大的精神打击下回复了冷静。他心平气和,心如槁灰:“果心,我敬你是一代高手,本想给你留些面子,但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你也根本用不着。”
“在最后了断之前,我要先向你道歉。”
果心面色微变,东方不败这最后这句话含义让他琢磨不透。他惊讶的发现对手原本涣散紊乱的气息正在极速回复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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