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江妤

公主府标志的华贵马车在街道上缓缓行驶着，十分平稳，镶玉嵌珠的车轱辘压在积雪上发出“吱呀”的细小声，留下一道长长的车轮印。

        原本城外雪天人迹罕至，自打方才进了天都城便明显热闹了起来。

        即使现在天空中又飘起了小雪花，街道上吆喝声、谈论声不绝于耳，两旁灯火通明。

        江姝不由得微微揭开帘子，偷偷向外面瞧去。

        正路过一个茶摊，两个大汉正对坐喝着热茶，谈论的声音颇大。

        “听说没，大梁的太子要来了！”那红衣黑脸汉子声音洪亮，呼出一口热气，凑近着那对面的黑衣汉子说道。

        那黑衣汉子似乎毫不关心，自顾自的喝着茶，开口道：“关我们什么事。”语气颇为冷淡。

        “那你觉得，这大梁此举意在何处？”红衣黑脸大汉两眼好奇的发亮，继续问道。

        黑衣汉子闻言笑了起来：“能干什么，肯定是想要继续和平，不想打仗呗！”

        随后两人又不知道说了什么，江姝的马车离他们愈来愈远，两人的声音消散在北风之中。

        大梁太子明年年初便会来访，江姝是知晓的。

        大祈与大梁十五年前便开始停战，当时似乎签的协议便是十五年，如今期限已到，大梁太子亲自到来，想必也是为了和，而非战。

        江姝继续放眼望去，街道两边摊铺林立，人来人往。

        正当她感慨于热闹之时，便听到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一声马鸣后，那人似乎停在了自己的马车前。

        下一秒，江姝便听到了一声颇为熟悉的呼唤。

        “公主！”

        是秋晏的声音。

        今日江姝来安国寺并未带上秋晏，只带了春兮一人随身侍候。

        “何事？”江姝掀帘问道。

        秋晏上前来到马车旁，低声说道：“回公主，方才李公公派人来公主府找您，说是皇上不知为何忽然晕了过去，已经去请林太傅了。”

        江姝闻言，纤眉微蹙，问道：“可说了当时父皇正在做什么？”

        “回公主，不曾，来的人匆匆忙忙，见您不在府里，便简单跟奴婢说了两句，奴婢怕耽误什么事情，便直接骑马来找您了。”

        江姝点了点头，略加思索了一会便道：“进宫吧。”

        ……

        大雪覆盖，路并不好走。

        江姝下了马车，一路走得匆忙，刚刚到了朝勤殿，便看到林风致从内殿出来了。

        他今日一身碧色的常服，并未着官袍，想必来的时候很是匆忙。

        “公主。”

        江姝点了点头，一边拭了拭额上的薄汗一边问道：“父皇是怎么回事？”

        “皇上日夜操劳，深思疲惫所致，要慢慢调理才行。”他说得不紧不慢。

        江姝听完，本略略松了一口气，却看到林风致紧缩的眉头，心下微微一颤，突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原本因赶路而快速的心跳声，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公主赶路来的吧，先歇息歇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林风致似乎话里有话。

        江姝看出来了，但她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皇姐。”

        声音从江姝身后传来，听这称呼，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江别琛。

        江姝转身，便看到一袭墨绿袍子的江别琛，手里正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身后跟着两三个服侍的下人。

        小女孩皮肤白皙，扎着两个可爱的小啾啾，一袭浅紫色烫金边的花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颇为灵动可爱。

        她便是江妤。

        “皇姐。”江妤跟着江别琛怯怯地喊了一声，偷偷地看着江姝。

        江姝与她并不亲近，所以江妤对江姝多多少少有几分怕怕的。

        江姝点了点头，全当打个招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江妤抱着江别琛的脖子，脸紧紧挨在他脸上，呆呆地望着江姝。

        “皇姐今日这一身……倒是素的紧。”江别琛瞧着江姝这一身，并不像她平日里的风格。

        江姝理了理袖口，随后双手交叠在身前，端端正正站着，随意答了句：“今日本宫去了安国寺。”

        那两边袖摆处的仙鹤，一览无余。

        仅仅一眼，便能知那刺绣精致，做工手法堪称一绝。

        江别琛怀里的江妤似乎看到了这两只仙鹤，依旧抱紧着江别琛，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瞧着江姝的袖摆。

        “皇兄……有个大鸟，好漂亮。”她伸手指了指那两只仙鹤，手腕处戴的银手镯动了动，上面的铃铛叮当作响，声音清脆。

        “那是仙鹤。”江别琛说着，又将江妤抱得靠近江姝了些。

        江姝有些不自在，但也没有动。

        她偏头问一旁的林风致道：“父皇现在怎么样了？”

        林风致还未回答，江别琛便道了句：“无碍，母妃已经在里面照顾他了，刚才林太傅施了针，想必过一会儿便能醒了。”

        “可以摸摸仙鹤吗？”江妤看了看江姝，又望了望江别琛，小声问着江别琛。

        “这个，你得问皇姐。”江别琛的目光投了过来。

        江姝看着眼前的兄妹俩，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绝。

        对于江妤，她一向喜欢不起来。

        而对于江别琛，那就更别说了，她避之不及。

        正当她在想着如何能够开口拒绝之时，李公公从内殿走了出来。

        “公主，靖王。皇上刚刚醒了，喊着要林太傅进去说话呢。”

        林风致闻言便抬脚往内殿去了。

        江姝见状也想跟着进去，却被李公公拦住了。

        “公主，您现在外殿歇歇，皇上有话要与林太傅私下里说。”

        江姝停下了步子，点了点头。

        李公公见她面色有些凝重，宽慰道：“没什么大事儿，公主莫急。”

        果然李公公带着林太傅刚进去没多久，夏贵妃便也出来了。

        如今夏贵妃穿得愈发美艳动人，年近四十却依旧保养得极好，身上抹了香膏，一近身便能闻到甜甜的香味。

        江姝不喜这些，不由得皱了皱眉，拉开了自己与她的距离。

        “贵妃娘娘。”江姝微笑着打招呼。

        “母妃。”江妤甜甜地喊着，脸上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便从江别琛怀里挣了出来，伸手想要夏贵妃抱她。

        夏贵妃接过了江妤，朝着江姝点了点头，随即转头对江妤笑道：“怎么不让嬷嬷抱着，又缠着皇兄了？”边说着，她边摸了摸江妤的脸蛋。

        江妤有些不好意思，躲在了夏贵妃的怀里。

        “你呀，整天就知道粘着哥哥。”夏贵妃继续笑道。“就知道让皇兄抱，皇兄不累吗？”

        “无事的，母妃，妤儿还小，抱一会哪这么容易累。”江别琛摸了摸江妤的头。

        江妤听到江别琛这般说道，朝着夏贵妃做了一个鬼脸道：“就是就是，妤儿还小呢！”

        这一举动让夏贵妃捂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江姝望着他们三人其乐融融，自己仿佛是个局外人一般。

        她扶了扶因赶路而有些松散的发髻，不动声色地偏头看向殿外。

        暮色深沉，寒风呼啸，地上满是积雪。

        外殿明亮的烛火衬得江姝一双眸子越发的沉。

        耳边是他们母子三人欢乐的话语，江姝只觉得闷，尽量让自己偏头不看。

        江姝盯着不远不近的烛火，火焰明亮刺眼，她仿佛看到了母后在朝着自己微笑，就像昭华宫里那幅画像里的一般。

        恬静优雅而又美好。

        江姝微微有些出神，双眸依旧盯着那抹火光，愣在了原地。

        身后的春兮见状，便扶着江姝坐到了另一边的椅子上，她帮着江姝按了按太阳穴：“公主走了一天了，也累了吧。”

        江姝没有接话，按住了她帮自己揉的手，摇了摇头道：“不用，绎儿那边可有消息了？”

        “回公主，太子那边传来消息，若是不出意外，明后天应该就能回来了。”

        江姝轻声“嗯”了一声，便也没有说话了。

        下一刻，一双小手出现在江姝的袖摆处，江妤正在伸手小心翼翼摸着江姝袖摆处的两只仙鹤。

        她正蹲在江姝面前，伸出两只白净且胖乎乎的小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得目不转睛。

        “妤儿，怎么跑到那边去了。”夏贵妃看到江妤正在摸着江姝的衣服，有些吃惊。

        “母妃，仙鹤。”江妤指了指那两只仙鹤。

        “妤儿不可以这般无礼，皇姐会生气的。”江别琛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姝一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了这句话。

        “皇姐……对不起……”江妤一脸无辜地看着江姝，双眼呆呆的，仿佛被吓到了一般。

        江姝闻言，反而不好说再说什么了，不然岂不是显得她小肚鸡肠。

        “无事。”江姝似是不在意的微笑。

        “母妃，皇姐的这个仙鹤好大好漂亮！”见江姝笑了起来，江妤也就没那么害怕她了，朝着夏贵妃喊道。

        江妤说话还带着小奶音，听上去软乎乎的。

        夏贵妃走了过来，将江妤牵了回去，笑呵呵道：“妤儿喜欢，那过几日母妃也给你做一只仙鹤衣裳，好不好？”

        江妤年纪小，看不出江姝那抹微笑里的疏远和冷漠，夏贵妃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得出，也就不愿江妤待在江姝的身旁，索性将她牵了回去。

        “好！母妃真好！”江妤开心地欢呼起来，拍着小手，抱着夏贵妃的脸颊亲了上去。

        手镯上的铃铛声与脆脆的笑声混在一起，并且亲的声音尤为响亮，“吧唧”一声，夏贵妃被她这样逗的一脸开心。

        似乎是怕江妤再次来到江姝身边，夏贵妃带着江妤又往另一边稍稍挪了挪，离得江姝更加远了些。

        现如今，她们与江姝之间隔了有八、九步，江姝见状，自然乐得这般，闭了闭眸子，闭目养神，不去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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